第三十章 谈判

进入异空间的14个人，惊异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洛奇的空间转移出差错了，将他们带到了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河流、绿洲、沼泽和湖泊——当然还包括更加奇特的自然环境——这是他们所能想到的异空间的场景，也是杭一等人对异空间留下的印象。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间，看起来像个会议室或接待室。墙面是白色的，光滑而洁净。房间里有一张长形木桌和十多张造型精美的手工木椅。桌上放着装在玻璃器皿里的水培绿藻，房间其他地方也摆放着几盆绿意盎然的观赏性草本植物，整个环境看起来清新、优雅，令人舒心。

第一次来到异空间的舒菲诧异地问道：“这就是异空间吗？”

洛奇目瞪口呆地说：“不……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连接点’。这里本来应该是一片森林，连接异空间和现实世界的通道，是一棵巨树的树洞！”

“你会不会转换错地方了？”季凯瑞问。

“不，虽然场景不对，但我能感觉到，这里就是异空间……”

洛奇的话还没说完。他们正前方的一道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深灰色套装的女人看到了他们，她惊呼了一声“啊”，然后迅速关上了门，这反应就像她无意间闯进了男浴室一般。但随即，她又推开了门，有些激动地说道：“各位，请你们在这里稍等！”再次关上门匆匆离开了。

雷傲摊开双手，望向伙伴们：“这是什么意思？”

宋琪说：“这个女人居然叫我们在这里稍等，可见她知道我们是谁，甚至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没错，这个‘接待室’显然是专门为我们打造的。三巨头估算到了你会带我们来到异空间。”杭一对洛奇说。

“那这个女人显然是去通知三巨头了，我们不会真的听她的话，在这里‘稍等’吧？”赵又玲说，“等什么？等她把怪物军团和异空间超能力者全都叫来吗？”

季凯瑞不紧不慢地坐在其中一张木椅上，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每次到异空间来，都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受。”

孙雨辰惦记着海琳，说道：“这里不是某个阔别多年的度假胜地，现在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吗？”

季凯瑞：“那你想怎样，马上冲出去大干一场吗？”

“要不然呢？坐在这里喝会儿下午茶？”

季凯瑞：“说实话，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是彻底处于被动状态了，做什么都意义不大，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吧。三巨头算准了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们想要灭掉我们的话，完全可以把这里设置成变异鼠群的老巢，估计我们刚刚转移到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淹没在变异老鼠之中了。”

“你的意思是，三巨头并不想马上杀死我们？”陆晋鹏说。

“这是他们的游戏，这么快结束的话，就不好玩了，不是吗？”季凯瑞冷笑道。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所有人一齐望向门口，这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真正令他们感到震撼。特别是洛奇，整个人像雕塑般凝固了。

三巨头之一——洛星辰——居然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着实令人意外。

洛奇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爸……爸爸。”

洛星辰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穿着一套修身西服，脚下是锃亮的皮鞋，梳着整齐的发型，看上去器宇不凡，颇有几分领导者的气度。他的模样和年龄跟杭一他们印象中的一样，神态和穿着却明显比一般年轻人成熟很多。他的出场平淡无奇，作为三巨头之一，也是这个异世界的“三大主宰”之一，他身边居然都没跟着几个人，而是直接站在了十多个敌对的超能力者面前。不管是否刻意彰显自信态度，洛星辰这种自然大方的出场方式，都显得气场十足。

洛星辰凝视着洛奇，慢慢走向他。洛奇颤抖得愈发厉害了，几乎不敢正眼相望，足见父亲往昔的严厉。然而，洛星辰张开双臂，抱住儿子，以慈父的口吻责备道：“你这孩子，也不说一声就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洛奇愕然地望向洛星辰，发现父亲的眼中噙着泪水，鼻子也红了。他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说道：“爸爸……我错了。”

杭一等人面面相觑，看不懂眼前的戏码。孙雨辰咳了一声，提示洛星辰不要忽略他们的存在。洛星辰深吸一口气，用手指轻轻拭干眼泪，拍了洛奇的肩膀一下，走到杭一他们面前，说道：“好久不见了，老朋友们。”

杭一一时语塞，没想到洛星辰居然称呼他们为“老朋友”，其实照之前三巨头的所作所为来看，叫“老对手”倒是贴切一些。但对方既然彬彬有礼，他们也只能采取相应态度。不管怎么说，此种状况总比一来就展开殊死搏斗要好。

“没错，好久不见了，洛星辰。”杭一不软不硬地说道，也懒得跟他废话，“你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洛星辰微微点头：“大概能想到。但我们之间有太多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好好沟通一下，以免有人做出傻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这就是我亲自来迎接你们的目的。我的能力是‘空间’，这一点你们早就知道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不可能对你们构成威胁。反过来说，你们倒是分分钟都能要我的命。但我相信你们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就是我说的‘傻事’。”

这番话显示他们毫无疑问地掌握着主动权。即使不依靠孙雨辰的读心术，杭一他们也能看出，洛星辰的自信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海琳还在他们手里，杭一他们当然不会贸然行事。况且洛星辰态度真诚，也没表现出敌意，他们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如此一来他们倒成了恶徒。不得不说，对方的心理战打得十分漂亮。

洛星辰和杭一等人围坐在了长形木桌旁。洛星辰说：“我们的沟通就采取问答式吧。你们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疑问，我保证毫不隐瞒地告诉你们实情。事实上，在孙雨辰面前，我也很难有所隐瞒，对吧？”

孙雨辰早就使用了读心术，知道他所言非虚。他迫不及待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海琳是不是在这里？她现在好吗？”

洛星辰说：“是的，她很好，你放心。”

听到父亲说海琳“很好”，洛奇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说：“真的吗？‘万物之母’不会轻饶她的吧……”

洛星辰转动眼睛想了一会儿，哑然失笑道：“‘万物之母’，你是说伊芳？噢，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早就不自诩为主宰者了。那实在是太幼稚，太愚昧了。至于海琳，那姑娘是很淘气，但她私自来到现实世界，毕竟是情有可原。伊芳大多也就责备她一下罢了，还会怎么样？”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孙雨辰一眼。

见洛奇怔怔的表情，洛星辰说：“异世界和外面的现实世界一样，都在不断发展进步。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在现实世界里大概并没有多少天，但是异空间里，已经度过漫长的时光了。我们的心境也在不断发生着改变，你不该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待我们。”这话像是在跟洛奇解释，更像是说给杭一他们听的。

陆华早就想证实一个问题了：“现实世界的一天，或者一个小时，到底等于异空间的多久？”

“啊，陆华，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沉迷于对科学理论的研究。”洛星辰笑道，“但是这个问题，是没有确定答案的，异空间中的时间流动有异于一般方式，快慢无常，并无规律可言，甚至每一个人所感觉到的时间流动速度都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总体的时间流动，比现实世界要慢得多。”

陆华问：“那么，你们到底在异空间里待了多久，你心里有数吗？”

洛星辰说：“我们一开始有计算这个时间。但后来就放弃了，因为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到我们自己都感到害怕，索性就不去管了。”

杭一说：“就算你回避这个问题，但就我所知，你们最少都在异空间里度过了长达几百年的时光！你们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洛星辰说：“我还以为这个问题不用我回答，你们都能猜到。是连恩，他的能力是‘生命’，能赋予我们近乎永恒的生命。”

“没错，连恩。他就是‘三巨头之首’，如果你是‘创世者’，伊芳是‘万物之母’，我猜他应该是‘生命之源’吧？”杭一问。

洛星辰：“没错，但我说了，我们早就放弃这些愚昧的称号了。年轻的时候真傻。”

陆华：“假如连恩没有升级的话，他的等级只有1级，能做到赋予你们和他自己永恒的生命？”

洛星辰：“对于我们的超能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规律——如果某种能力既不具备攻击性，也不具备防御性，甚至都谈不上辅助性，那么这种能力必然从一开始就很强。连恩的‘生命’就是典型的例子。”

杭一：“你们三个人，包括佟佳音、董曼妮和阮俊熙，当初是怎么联合起来的？”

洛星辰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回忆着几百年前的事情。良久，他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在补习班的时候……天哪，这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对，当时，我、连恩、伊芳、阮俊熙、佟佳音和董曼妮——我们六个人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而旧神降临，赋予我们超能力之前，我和连恩、伊芳凑巧在谈论昨晚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话题围绕着空间、元素和生命。

“当时阮俊熙、佟佳音和董曼妮倒是没有积极参与话题，但他们就坐在我们旁边，肯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后来，旧神降临了，要求我们各自选择一种能力。我猜，班上的其他人都感到措手不及，但我和连恩、伊芳三个人却恰好在之前谈论到了几个重要的‘概念’，所以，我们经过短暂的交流，决定分别选择这三样作为自己的能力。

“说到这里，你们肯定已经明白了。旧神提示我们不要让竞争对手获知自己的能力。但我们三个人，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能力是什么。更关键的是，在我们发现各自能力的运用的时候，意识到空间、元素和生命这三样可以进行一些非常有趣的尝试和合作。于是，我带他们来到异空间，连恩赋予我们永恒的生命，伊芳则对异空间进行各种改造……我们的王国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陆华提示道：“你还没有说，阮俊熙、佟佳音和董曼妮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加入你们的。”

洛星辰笑道：“每一件事都需要我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吗？他们三个人就坐在我们旁边，之前也听到了我们的讨论，当然知道我们的能力是什么。如果放任他们不管，岂不是很不明智？至于他们三个人的能力是什么，董曼妮早就利用她的‘隐身术’暗中查探清楚了。他们的能力对创建我们的世界也有很大的作用，所以我打算拉拢他们。当然，我得说实话，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愿意的，特别是阮俊熙。所以，我使用了一些必要的手段。”

“你就明说了吧，这手段就是威胁他和他的家人。”杭一带着鄙夷的口吻说。他以前曾调查过阮俊熙失踪事件（参见《超禁忌游戏》第二季），现在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洛星辰没有否认：“对，他一直都不太情愿，即便连恩赋予他永恒的生命，也不太留得住他的心。他始终不赞成我们当时正在策划的事情。阮俊熙这个人对动物是真有爱心，他不希望把动物改造成武器，更不赞成以此取乐。”

“好了，你终于说到重点了。”季凯瑞冷言道，“‘取乐’。从你第一次设陷阱，把杭一、陆华、雷傲他们困在你制造的小型异空间，到诱引我们前往无人岛，进入真正的异空间；以及这次，异世界对现实世界发动的袭击——所有的一切，对你们而言只是一场游戏，只是你们取乐的方式而已。哼，你们可真会玩呀。”

洛星辰沉默了一刻，说道：“不，你说错了。我刚才说了，我们的心境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不断发生着变化。第一次设陷阱把你们困在异空间，那不是一场游戏，我是真的想一次性杀掉十几个超能力者，让我的能力升级。”

洛星辰毫不避讳地说出当初的真实想法，虽令人愤怒，却显示他并不虚伪。杭一压住火气说道：“虽然我们最后逃脱了，但刘雨嘉却死在了异空间，就是遭了你的毒手！”

洛奇望向父亲，洛星辰面色沉重地承认了：“没错，我很抱歉。”

“抱歉？你少在那里假惺惺了！”雷傲控制不住情绪，拍着桌子怒斥道，“还有井小冉！虽然她不是被你们直接杀死的，但是让俞璟雯变成孙雨辰的模样，杀死井小冉——这是你们幕后操控的把戏吧？比起直接干掉我们，玩弄我们于股掌之间显然更具娱乐性。你们把我们的生命视为草芥，把我们当成玩具戏耍，最后说一句‘抱歉’就想洗清罪孽吗？简直是放屁，我懒得听你废话了，现在就能一刀宰了你！”

说着，雷傲举起右手，做出准备发射风刃的动作。洛奇紧张地站了起来，杭一也站起来制止道：“别冲动，雷傲！”

气氛倏然紧张起来。洛星辰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大概误会了，雷傲。我不是在向你们忏悔，期望得到你们的原谅。我之所以毫无保留地把我们当初的想法、做法告诉你们，甚至对之前做过的事表示遗憾，只是表明我的诚意罢了。但是如果你们对我们只有恨意和敌意，那我们继续做敌人就行了，不必再谈下去。”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带着几分不露自威的气势。赵又玲担心局面搞僵会对自己不利，打圆场道：“没错，你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咱们都别冲动，还是坐下来好好谈吧。”

杭一把雷傲拉到椅子上坐下。洛奇也坐了下来。气氛缓和之后，洛星辰继续道：

“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们，其实你们肯定也早就感觉到了——我、连恩和伊芳，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我们只是在获得超能力后，最大程度地开发、研究和运用了我们的能力，创造出了一个令自己都叹为观止的新世界。然后，我们只想向现实世界的人们，特别是同样身为超能力者的你们，展示我们的成果而已。如果我们不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如果我们有更大的野心或者是邪恶念头的话，相信我，世界早就在旧神说的世界末日之前毁灭了。

“实际上，当我们掌握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后，确实谈论过要不要集中力量将剩下的超能力者一举消灭。我们真的这样想过，但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方丽芙好奇地问。

洛星辰哈哈大笑起来：“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如果我们真的杀死了其他所有超能力者，就衍生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接下来，我们又该做什么呢？自相厮杀吗？”

陆华微微张开嘴，有些明白了。

洛星辰说：“所以你们明白了吧，我们不想发展到这一步。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于是，才发生了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我们的想法是，如果你们在我们设计的游戏中悉数死去，那我们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因为我们只是按照旧神的交代去做罢了。但事实是，你们一次又一次地通过了我们的考验，令我们刮目相看。与此同时，我们的世界在不断发展进步，我们的心态也随着岁月的增加而发生着改变，厌倦了争斗和所谓的‘取乐’。所以我们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也许我们可以化敌为友，我们的世界非常需要像你们这样的超能力管理者。”

“真不错，你们玩腻了，就想跟我们化敌为友。”雷傲冷笑一声，“哼，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同意这样的提议。”

洛星辰双手交叠，支撑下巴，带着自信的微笑说：“因为从人性的角度来说，任何人在参观和感受我们的新世界之后，都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杭一等人彼此对视了一下。杭一问道：“你要我们参观什么？”

“值得参观的地方太多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房间，前往第一站吧。对了，伊芳和海琳，还有我们这里的其他老朋友们，也会跟你们见面。”

听到海琳的名字，孙雨辰和洛奇都抑制不住想要尽快见到她的迫切心情。杭一从大家的神情中看出，多数人都没有拒绝的意图。

洛星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带领他们走出这个房间之前，他顿了一下，说道：“真奇怪，我答应无论你们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答案。但你们好像恰恰忘了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也许是你们以为我不可能知道答案？”

杭一说：“你指的是什么，直说吧。”

洛星辰摇头道：“不，这个问题，你们不问我的话，我是不会主动说的。等你们想起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