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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死亡约会

特务站上的会议室内,全体工作站人员全在座。武不屈猛拍着桌子,指着那长庚在咒骂,“你真是糊涂到了家了,既然已经发现了荆金铃和伍月娥她们的情形有异,为什么还让她们独自开会?现在,她们三个人全叛变了,你该对组织如何交代?这三个人全是经你一手训练出来的!”

那长庚说:“我受骗了……”

武不屈说:“我们现在面对着就是一场‘骗子战争’,这场战争已经延续了这么久了,你岂能仍旧如此轻易就受骗了?”

“我自咎失策,愿意接受组织的制裁!”那长庚淌着珠泪说:“但是有一点,我希望武专员给我有明确的答覆!在我批准荆金铃和伍月娥苏萍单独会议之前,我曾四下里打电话找寻武专员请示,请问武专员,你是到那里去了?这是我擅自决定造成了最大的错误的最大原因!”

武不屈知道,那长庚无非是在争取同情,企图减轻他的罪状罢了。

毛必正和那长庚共事多年,现在眼看着那长庚要遭受“整肃”,不忍袖手旁观,便从旁说:“那同志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我是旁证人!”

武不屈便说:“我不管你们谁愿意负这个责任,我限你们在三天之内将三个女同志找回来!不论死活!否则唯有请你们回大陆上去向组织报到!”

当然,想要把荆金铃他们三个人“争取”回来,那是比登天还难了,武专员无非是要表现他的“仁慈”,宽延对他们的处罚。

那长庚不肯放松,又再次问:“武专员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当我打电话到处找寻你时,你在何处?”

武不屈瞪目说:“我的行动一向是保密的!不需要任何人过问!”

毛必正却插了嘴,说:“武专员到那里去了,我知道,因为武专员手下的大员黄河浪宣布叛变,席卷了‘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财物逃走了!武专员在设法缉拿他的下落……”

武不屈立时面如纸白,叱斥说:“你怎会知道的?”

毛必正说:“武专员在‘英记委托转运公司’大发了一顿脾气,运输公司内上下的员工人人自危,消息便不胫而走了,据说在事前,骆驼曾经和黄河浪通过了电话的!”那长庚立时好像捏着了武不屈的新把柄了,立时说:“黄河浪是组织的一等特派员,尚且叛变席卷逃亡,何况三个区区的丙丁级的女同志呢……”

武不屈说:“不管,我限你在三天之内把三个女同志找回来,死活不论……”

那长庚转变了强硬的语气,说:“那么,我且请问武专员,是否也是同样的在三天之内找不到黄河浪,便自动回大陆上去向组织报到?”

武不屈脸色铁青,猛拍了桌子说:“黄河浪逃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命丧黄泉!你们且等待着消息就是了……”

正在这时,门房传报:“郝专员、冯恭宝、魏中炎回来了!”

武不屈大怒说:“连郝专员也造反么?我命他们留在泰国听我的命令的!怎么竟擅自回来了?”这时候,郝专员他们已进入了大厅,武不屈在会议室的咒骂他全听见了。郝专员好容易才安然逃出泰国回返香港,走进“家”的大门,即听得武不屈当众辱骂。

郝专员的地位、党龄、资历和对组织的贡献,和武不屈是相差无几的,问题只是武不屈在东南亚各地干了几件漂亮的案子,有了绰号,名气较大,获得组织的宠信而已。

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郝专员抬脚,一脚把会议室的大门踢开了,他指着了武不屈以牙还牙,反唇相讥说:“你可以回返到香港来,我们三个人为什么不能回来?”武不屈大怒,说:“你们留守在泰国,这是命令……”

“武专员,你为什么不留守泰国?”郝专员再追问一句。

武不屈说:“我需要赶回香港来处理其他的事务!”

“呸!”郝专员唾了一口:“说得多好听?你无非是自私,为个人逃命罢了!你的性命留在泰国作无谓的牺牲吗?武专员,你的假面具被拆穿了,你的目的无非是在排除异己,牺牲他人藉以掩饰自己的过失!你的手段未免过于残暴而且几近无耻了吧?相信你的成名,和过去对组织的贡献,都是如此的罢了!”

武不屈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他妈的,郝正,你是存心回来和我过不去的,好!我不怕你打小报告,颠倒黑白!这一次我派你追踪朱丽莎泰国之行,是要你替我打头阵的,想不到你处理事情并不经过大脑子,发现了佛光孤儿院后,头一天就让两名饭桶同志爬墙偷窃,致中计被擒!你又签发伪造美金支票解围,将我预定的全盘计划完全倾覆,真是饭桶……”

郝专员冷笑。“武不屈,你简直是卑鄙无耻!你经过了发号施令之后,暗自追踪在我们之后,以坐山观虎斗的方式,乘同志正遭遇危难之际,置我们的生死而不顾,私下里抢劫孙阿七的船,但是手段又不够高明,致使得我们在泰国的地下组织完全暴露出来了……要知道,我们在泰国的地下组织统战人员,有多少人被捕了?”

冯恭宝和魏中炎是追随着郝专员吃了大苦头,由泰国逃亡回香港来的。同时,他俩也自咎没等候命令擅入佛光孤儿院窃宝而中计被擒。

为了要洗脱自己失职的责任,当然他们只得站到郝专员一边了。

冯恭宝说了话:“武专员,我们为组织卖命,将生命置之度外!连荣辱也不计!但是我们拒绝接受‘饭桶’二字!”

魏中炎也应声说:“我赞同冯恭宝同志的说法,武专员自从奉派到香港来后,对我们组织的建树不多,但是对我们的苛责可太多了!”

武不屈一听,觉得情形不对了。他们全体好像全联合起来了,光只对付他一个人,假如继续这样发展,也必然会对他不利的,他是个善于见风转舵的人,只瞪了魏中炎一眼,说:“你们是嫌我的苛责过多了吗?嗯,也许是我的要求过高了,你们的智慧只能做到这一步,这也无所谓,就此作罢吧!”

跟着,他就宣布散会了。

从当前的情况看来,郝专员等于和武不屈决裂,并且“宣战”,誓不两立了。

那长庚原是被郝专员排挤掉,驱赶回大陆上去接受组织的制裁,从头受训。那庚对郝专员的旧恨未忘,迟早总得要找机会加以报复的。

散会后,郝专员却忽的趋至那长庚的跟前,并且伸出手来和他握手。然后说:

“我们过去虽然曾经有过误会,也许到现在为止,你仍在怨恨我!但是处在当前的情形之下,我们必需要团结一致,对付武不屈,要不然,你我的前程都会断送在他的手里!”

那长庚对郝专员的恶毒手段是余恨未熄,但仍很婉和地说:“郝专员打算怎样对付武专员呢?”

郝专员便向冯恭宝、毛必正、魏中炎等几个人一招手,大家凑拢来之后,郝专员说:“我们大家联名向北京告他一状!报告他丢失黑珍珠,并且泰国之行全军覆没。大家一致请求将他调职!”

魏中炎和毛必正是那长庚的人,他们跟那长庚工作已经有好几年的历史下来,感情是有的,自然得看那长庚的意思为意思了。

那长庚没有答覆,只是在考虑。

忽而,有部属过来向那长庚行礼,深深一鞠躬,说:

“武专员有请!他在他的办公室内等你!”

那长庚在会议散席后,忽听得武不屈又有招唤,心中非常纳闷,搞不清楚武不屈的用心何在?

郝专员扯了那长庚一把,又说:“你要立定主意,别再听他的游说,上他的当了!否则,你必凶多吉少!”

那长庚对郝专员的说话也只当做一阵耳边风,听过了事,主要的问题是武不屈为什么突然招他去,莫非这老儿又有了新的决策?

那长庚心中怀着鬼胎,但仍很快地趋往武不屈的个人办公室去报到。

那长庚经过敲门后,武不屈亲自启了房门,一偏头,说:

“进来!”

那长庚跨进室后,武不屈即将那扇装有隔音板的房门掩上,并下了锁。

武不屈睁大了那双目光矍烁的眼珠,指着那长庚跌脚叹息说:“唉,你为什么这样傻呢?难道说,你中了荆金铃的计被她们三个人逃脱了,还不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么?”那长庚听武不屈的语气,似乎并没什么恶意,立时又比较放心了。

武不屈让那长庚坐下,复又说:“你是被郝专员驱赶回大陆上去重头受训的人!假如说,不是我保释你,再次召回香港上来,你还会有机会再离开大陆吗?”

那长庚连忙表示感激说:“武专员的恩典,终生不忘!”

武不屈又说:“其实我要提你为我的心腹以代取郝专员的地位,但是你太没有头脑,使我感觉到难堪!”

那长庚愕然,怔怔注视着武不屈说不出话来。

武不屈便燃着了一根长型的雪茄,故装做生气的形状坐着。

那长庚终于开了口喃喃的说:“但是,武专员,你逼我在三天之内要把荆金铃、伍月娥、苏萍三个女同志捕回来,那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试想笼中之鸟已飞出了笼子,还会再回笼的道理?……”

“我是在故意逼你造反!让你叛变!”武不屈说。

“造反?叛变?”那长庚大惊失色。

“嗯!这是‘苦肉计’,懂吗?组织方面派下来了苗准和五个枪手,目的是要铲除骆驼的那伙人,但是我们缺乏机会。除了用苦肉计之外,很难引骆驼进入圈套!所以我特别给你立功的机会,故意给你难题,让你反叛组织,逃离特务站,然后引诱骆驼到一个荒僻的地方,将他除去!你能立此功,何愁不攫取郝专员的地位而代之!”

那长庚有点疑惑,说:“骆驼会相信我吗?”

武不屈说:“所以我说你就是没有头脑的人!我们由旺财记陶磁号夺回来的几件宝物,现在正藏在站上的保险箱中,你将它窃走逃亡,骆驼怎会不相信呢?他准保会进入圈套,自投罗网!”

那长庚大喜,他做梦也想不到武不屈对他另眼看待到如此程度。这等于是因祸得福了。立时功名与利欲醺了心,想到未来将骆驼除去之后,立了大功,被提升为专员的一股神气,便得意忘形了。

“事关机密,千万不可向任何人泄漏!”武不屈关照说。

“但是杀了骆驼,落在骆驼手中的宝物岂不是全夺不回来了么?”那长庚又担心说。

“唉,管不得那么许多了,熊北极既然派来了职业杀手,也许组织另有打算!”武不屈说。

“武专员,我是单独进行么?”

“不!我派苗准和他的枪手从旁给你协助!”

“我们何时开始行动?”

“给你抓回来三个女同志是三天的限期,你就在三天之内限期动手!”

那长庚唯唯诺诺,武不屈附耳给那长庚授了机宜。

郝专员已约同了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等人连同签名向北京告武不屈一状。由于武不屈来到了香港之后,一直专权跋扈对组织的贡献不多,但是手下人员受他的窝囊气却不少。而且武不屈用人甚为自私,经常不将同志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冯恭宝和魏中炎在泰国就几乎吃了他的大亏,几乎脱不了身。

他们和郝专员倒是同患难共甘苦了好一阵子,这时候认为的确有向武不屈“倒戈”的必要。

自然,郝专员认为也有联合起那长庚的必要,虽然他和那长庚留在心中的芥蒂仍未了,但是多拉拢一个高级的干部,对武不屈而言当然是更不利。为了排挤武不屈,郝专员不得不对那长庚主动的表示友好。

他们一行人守在武不屈的办公室的门口前,他们搞不清楚武不屈拉那长庚进入私人办公室去,是要讨论些什么事情?

或许武不屈软硬兼施,逼令那长庚向他低头就范。

过了许久,那长庚由武不屈的办公室内退出来了,只瞧那长庚再三向武不屈鞠躬,一副摇尾乞怜的形状,就够教他们一伙人狐疑的了。

那长庚瞧见室外那伙人鬼头鬼脑的,心中也暗怀鬼胎,尤其是郝专员目光炯炯地向他注视。那长庚曾被郝专员眨了职,驱赶回大陆上去,他的前途几乎完全葬送在郝专员的手里。好不容易武不屈把他召回来,才没有在“冷宫”里过日子。那长庚曾发过誓,终有一天是要和郝专员把这笔帐结算清楚的。

“武专员和你讨论些什么?”郝专员问。

那长庚真担心内情会泄漏,忙说:“武专员还是坚持己意,限我三天之内,一定要把三个女同志捉回来,死活不计!”

郝专员有点怀疑,那长庚说的或者不是实话。

冯恭宝将那长庚扯至一旁,说:“我们打算联名,向北京告武专员一状,你要不要参加我们?”

那长庚稍为考虑了一下,说:“你们这种内哄的方式,恐怕会引起北京的不满,你们曾考虑过后果没有?”

“不管怎样,武不屈打击我们,我们必需要还击!还击就得不择手段!”毛必正也说。

魏中炎在会议的时候得罪了武不屈,看见那长庚犹豫不决,不免着急起来,也插嘴说:“那组长,别忘记了武专员命令你限在三天之内,捕回三个叛变的女同志,假如说,你不能达成任务,可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长庚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另有打算!”

“你怎样打算呢?假如说三天的期限过去了,武不屈必会把你送回大陆上去,你一辈子再休想被遣派出海外来了!”郝专员再说。

魏中炎便乘机递起一张纸,那就是他们联名“告状”的“状纸”。请那长庚签名。

那长庚看一遍之后,反覆考虑了片刻,又说:“能容许我多作考虑吗?”

“三天是很容易就过去的!”郝专员说。

“就容许我考虑这三天吧!”那长庚说着,便将状纸交还给魏中炎,调头而去了。

郝专员等人惊讶不迭,可是又无可奈何,他们的进行是必需极机密的,绝不能让武不屈知道。假如喧嚷出去,事情必会闹大。

在当天晚上,那长庚即告失踪,到了次日中午,有人发现那长庚办公室内保险箱启开了,里面藏有自旺财记陶磁号手中夺回来的许多宝物,但是那些宝物已经是不翼而飞了。

发现的人立刻报告了郝专员和武不屈。

武不屈佯装勃然大怒。跺着脚说:“难道说我们的站上仍继续有奸细出现不成?快找那组长来说话!保险箱的钥匙是交由他保管的,怎能无缘无故地就被人打开了?而且把我们千辛万苦夺回来的宝物全丢了!”

冯恭宝说:“那组长由昨晚上到现在为止,就一直没在站上出现过!”

魏中炎说,“那组长必然是设法追捕三个叛变的女同志去了!”

郝专员比较敏感,说:“说不定那长庚和黄河浪一样,也席卷了所有的一切逃之夭夭了,……”

武不屈大怒,说:“你是说,那长庚也叛变了么?”

郝专员不敢下断语,忙否认说:“我是猜想而已!”

“哼!”武不屈忽然猛拍着桌子,咆哮说:“真个是众叛亲离了,我们的组织难道就这样垮了么?不行!非得把那长庚逮捕归案,同时追还那些宝物,郝专员,这项任务就交由你负责了!”

郝专员很有着幸灾乐祸的意思,说:“那长庚好像是被武专员逼反的呢,现在为什么将责任加在我的头上?”

武不屈怒目圆睁,说:“为什么指我逼反那长庚,难道说,三个女同志反叛了,我命他将三个女同志追捕回来是不应该的么?再说,你又凭什么拒绝追捕那长庚的任务?”

郝专员说:“那长庚是香港站长,主持行动的,我是海外经济拓展专员,职责和任务不同,无法指挥行动员缉拿他们的站长,所以理由是十二分的充分,可以拒绝武专员的命令!”

武不屈冷笑说:“那长庚原是香港站长,但是曾被你郝专员调返大陆上去受训,并且,郝专员还曾向组织请求兼任站长,还行过文书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推卸责任了!”

郝专员说:“不错!我曾兼任站长,这是事实,但是武专员又将他调回来香港,要给他恢复原职……”

武不屈即毫不客气地说:“郝专员可曾办过了移交的手续?”

郝专员一怔,抚着了半秃头皮,尴尬不已,那长庚被武不屈调返香港时,正好他奉命被调派出去追踪朱丽莎,匆匆忙忙之间,由新加坡又追到泰国……在泰国遇险后狼狈回来,虽和那长庚见过面,同在一张议桌上开了会,但是移交手续还没有机会办呢!

武不屈说:“假如移交手续未办,你仍还是香港站的兼站长!主持所有的行动任务,那长庚叛变,并窃盗了人民公有的财产,应该由郝兼站长负责将他逮捕归案,处以应得之罪!”

郝专员傻了。谁叫他野心勃勃,要兼这份站长之职?而且那长庚重返香港之时,又不急切办理移交手续,这时候岂不糟糕,缉捕那长庚的责任,无论如何他也是推托不了的。

“我要立刻拍密电向组织呈报那长庚叛变的经过!”武不屈说着,便回返他的办公室去了。

郝专员和冯恭宝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郝专员,我们是否该如计进行?”魏中炎问。

“当然依计进行,告他一状,并说明他逼反那长庚的经过,但是我们仍得进行缉捕那长庚,否则武不屈便会有藉口了!”

“华生心理治疗医院”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大震。

若说开设这间医院是为服务社会倒也还罢了,若说是依赖它糊口度日当做生意买卖,那么用四个字即可形容之,就是门可罗雀!

医院的主持人骆华生医师,终日无所事事,医院内倒是真的有几个精神的患者,但都早已经痊愈了,他们全都是受到家庭的刺激,或是被家里赶了出来。几乎等于是无家可归的人,甚至于有家的,他们也不愿意回去。于是便将这间医院当做了他们的养老之院、归宿之地。

骆华生也无所谓,反正医院的经费或财源不足时,都由他的老友骆驼设法,多养几个闲人,也大不了是那么回事!

骆华生闲着无聊时,找这些养老的病人聊聊天,或是下盘棋,消磨他的岁月。

这天,骆华生正在诊室的心理治疗病床上睡懒觉,听得电话铃声响了。便起床拾起了听筒。

“请找骆驼先生说话……”对方是一个嗓音战悚,似在惊惶万状下的汉子。

“这里是‘华生精神病治疗医院’,我们这里并没有骆驼其人!”骆华生觉得情形蹊跷,以骆驼关照过的“公式”回答。

“想你必是骆华生先生了,请转告骆驼,我是那长庚,在求他救我一命,我已经脱离了组织,我现在手中有着好几件宝物,是得自旺财记陶磁号的,正是骆驼所希望要的东西,可以作为救我的性命的交换物,请你转告他,今晚上九点钟再等候我的电话!现在,我正在躲避追踪者!”说完,即将电话给挂断了。

骆华生年已老迈,毕生又不得志,有点懵懂。他怔怔地持着电话听筒,呆了许久,始才将听筒置下。

这天,正是夏落红和孙阿七由泰国潜返了香港,将在泰国时和朱丽莎及郝专员、武不屈等几伙人斗法的经过详细情形,向骆驼报告。

骆驼嘉许不已,尤其是对他的义子夏落红赞誉备加。

他拍着夏落红的肩膀说:“你真可以承继我的衣钵了,以后有你出马时,我就无需再分心了!”

夏落红谦虚说:“不!泰国之行,全是孙阿七一手策划,我不过是依计行事吧了!”骆驼哈哈大笑说:“我正要听你的这句话,做一个担大任的人物,最着重的要虚怀若谷,将来始能成大器。”

骆华生喘着气跑上楼来,向骆驼报告他接着了古怪的电话。骆华生将那自称为那长庚的人打电话来向骆驼求助的经过详细说出,并形容出那人说话的情绪和语气。骆驼裂大了嘴,一拍膝盖说:“哈!连那长庚也投向我们了,共党的统战组织距离崩溃不远矣!”

夏落红连忙摇手,说:“义父,且慢着,那长庚是共党海外统战组织的高级干部,他怎会随便反组织的?恐怕内情有诈!”

骆驼呵呵大笑。说:“黄河浪也是他们的高级干部,为什么也突然之间宣布叛党呢?别把中共的组织看得太神了,人终归是人,在受不了压迫时就会反抗的!那长庚也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

夏落红再说:“义父需注意,黄河浪的地位虽然和那长庚是相等的,但是黄河浪的职责只是拓展海外的经济,能替组织捞钞票即行。那长庚却不同:他是负责行动的,有多少冤死鬼牺牲在他的手里?他一旦脱离组织,他不杀人,人就要杀他!那长庚是有头脑的人,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一个共党的职业杀手,能逃到哪里去?有谁敢收容他们?我看那长庚的投诚,必定有诈!”

骆驼说:“也说不定那长庚就是要求我能给他一个安全的容身所在!”

孙阿七认为夏落红说得有理,说:“我同意夏落红的看法,对这些从不讲人道,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是多小心为要!”

“荆金铃、伍月娥三个人投奔了我们,他们的组织中我们已没有内线了,要不然是很容易刺探出内情的!”夏落红又说。

骆驼说:“也或许是荆金铃三个人的叛变,逼得那长庚走投无路!”

夏落红仍坚持己见说:“应付黄河浪容易,应付那长庚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为上!”骆驼故装做有点不服气的形状,其实心里对夏落红的谨慎深感满意。说:“好吧,等到晚上九点钟,那长庚来了电话再说!”

晚上九点,那彷佛是特务人员采取行动般的准时,“华生心理治疗医院”办公室内的电话铃声响了。

骆驼和夏落红、孙阿七等人,早坐落在电话机旁,骆驼并不急切就接电话,他让铃声响过了好几遍,才拾起了听筒。

“请骆驼先生说话!”是那长庚的声音,很急促地说。

骆驼不再开玩笑,很严肃地说:“有何指教?”

“骆驼……请救救我,我被困了。武不屈,郝专员派了大批凶手要杀我呢!”那长庚说。

“狗咬骨头乎?实行窝里反了么?”

那长庚说:“我已经脱离组织了……”

骆驼笑吃吃地说:“你想脱离组织,可不像荆金铃、伍月娥她们的那样简单呢!你可曾慎重考虑过?要知道,你是香港站的行动组长,等于是职业杀手,你可曾自己盘算一番?你曾经干了多少‘好事’?曾经杀过多少个人?一旦脱离组织,有多少人要杀你?你的组织该不在话下了,还有那些以前曾受过你的‘嘉惠’的人呢?那长庚呀,你求我没有用,你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你的死期接近了,恕我无能为力帮助你!”

那长庚好像表现得非常焦急,复又颤着嗓子,说:“骆驼,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的确是走投无路了,我是诚恳地向你哀求,请你救救我,我临离开组织之际,将保险库内的宝物全盗出来了,那些东西大多数是由你的旺财记陶磁号里夺回来的!……相信你也很希望失而复得,我用这些东西作为交换,我只要求你能掩护我逃离香港,找一个地方给我藏身,避一个时期的风头……”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骆驼问。

“噢,不好,有人来了,我需要回避一下,请十二点钟等我的电话!”

“喂,喂……”

可是那长庚早将电话挂断了,电话听筒内传出嗡嗡之声。

骆驼目光炯炯,脑海中智慧的发条早打开了在不断地思索。

夏落红说:“我不相信那长庚的鬼话,这必然是诡计,要想引你入彀呢!”

“但是那些宝物……”骆驼说。

孙阿七皱着鼻子插了口,说:“钓鱼需得用香饵,贪嘴的鱼才会上钩的!”

吴策老也认为夏落红和孙阿七的看法是对的。他说:“负了伤的野兽最为凶猛,共党驻香港的几个机构,已被我们弄得七零八落,他们等于是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可能要找机会反噬一口呢!”

骆驼咬着了烟斗,擦亮了火柴,猛然地吸了一阵子,复又掠开窗帘向屋外偷窥,只见共党的几个“职业枪手”仍鬼头鬼脑地把守在医院的周围。他们好像还不知道组织内有了重大的变化呢!

“但是假如那长庚是真的想逃亡又怎么办呢?”骆驼忽的说:“我们唾手便可失而复得的宝物,岂不又要另费一番心机么?”

“但是义父,你要知道,你只要上一次当就完了!”夏落红说。

“我不和你们争执,我们等那长庚十二点钟的电话再说!”骆驼好像很气愤地说。

夏落红很了解骆驼的心情,立刻暗示教孙阿七和吴策老不必再多说话了。

骆驼走出了屋子,独自落在庭院间来回踱步,他是在运用他的智慧,解答当前难题。那长庚之叛变组织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以很多问题去分析他的虚实。伍月娥和荆金铃宣布脱离组织,骆驼等于在共党的组织里断了内线,只有凭他的智慧去摸索内情了。

那长庚的反叛,是真是伪?可能性有多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诡计?用意何在?骆驼都需要详细加以考虑一番。

这时候,夏落红却混迹在女人堆里,这间“心理治疗医院”忽的多了好几个女病人,那是荆金铃、伍月娥、苏萍和伍月娥的妈妈。

伍月娥母女重逢,此后脱离了共党控制下生活,心情特别的兴奋。

荆金铃是渐渐了解共党欺骗人民的真相,希望能获得更多的了解,所以她不断地要求伍月娥的妈妈讲述两个相同时代的不同生活情形,加以比较。

苏萍的父母、兄弟仍留在大陆上,她叛变组织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安全,所以在她们几个人之间,心情是较为沉重的一个。

自然,大家都不断地给她鼓励和言语上的安慰。

夏落红忽的插口说:“谁能逃得出铁幕,就是谁的幸福,要不然迟早都不会有好结局,也说不定就因为你这一坚决性的行动,会引起你的父母兄弟实行投奔自由的决心。你们一家人,必会有日子团聚的!”

苏萍叹息说:“也说不定他们会因为我的叛变而遇害了!”

夏落红再说:“别想得那么许多,‘人民公社’实施后,大陆上的人民全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的,谁都不会去考虑明日的事情,你也不必想得太多了!”

苏萍忽的扯住夏落红说:“假如我的父母和兄弟想逃出铁幕,你的义父会像帮助伍月娥的妈妈一样的帮忙他们吗?”

夏落红说:“当然会的,但那也得要机缘的凑巧,我们是投粮给难民时无意中发现伍月娥的妈妈在难民丛中的!”

苏萍含泪说:“我真希望他们能逃出来……”

夏落红说:“只要有决心,总该会有机会的!”

唐天冬是在头一次被俘虏时,那长庚曾派荆金铃作美人计以套唐天冬的口供的,所以唐天冬和荆金铃是曾经有过见面的缘份的,应该是称为“老朋友”的。

唐天冬拜进了骆驼的门下,他最要学的是骆驼的智慧,其次,就是要学夏落红的洒脱。

所以,他也学着混迹在女人丛中,也跟着夏落红嬉笑耍闹着。

唐天冬还特别缠着了荆金铃,他说:“我们可能是前世的姻缘,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头一次看见你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是天生一对,地下一双……”

唐天冬的此语一出,引起了哄堂大笑。尤其是夏落红,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在二层楼的楼上,简直是欢乐一片,不知人间何世。但是在楼底下那幽静的庭院里,骆驼还是独个儿在那儿徘徊。

骆驼已经尽情运用了他的智慧,分析到那长庚之叛变,究竟是属真还是假的?以“间谍战”的斗争而言,向来是兵不厌诈,骆驼需要考虑的重点就在这上面。在香江古玩商店和特务站内,骆驼已不再有内线,这是他最感到失策的。但是据那长庚的所说,他携带有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物,骆驼又自觉,那是值得他冒险的。

忽而,骆华生过来向他报告说,把守在治疗医院四周的职业枪手全撤退了。

骆驼急忙跑进办公室的露台上去,居高临下,整间医院的内外情形,可以一目了然。果然的,那些包围在外的职业枪手,全不知去向了。

骆华生是奉命负责监视着那些歹徒的活动情形的。他说:“是有人来向他们传报什么消息,所以他们匆匆的乘汽车走了!”

“他们离去时的情形如何?”骆驼问。

“他们的情形,略有些许慌张,也说不定,是他们的组织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嗯,说不定那长庚的叛变是真的,但也说不定完全是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疑假似真、疑真似假,是骆驼一贯的骗子战术。到这时候,他自觉也有点迷糊了。

如何才能盘算出那长庚的叛变是真是假呢?骆驼很煞费一番思索。

“中共的说话,别当他是真的,欺诈是他们的常业,小心有诈!”骆华生在他们一伙人之中,是从不参加任何意见的,这时候,他看见骆驼的苦恼和犹豫不决的情形,也很觉不安,便趋上前去,说出了他心中所要说的说话。

骆驼哈哈笑了起来,说:“你是想向我心理治疗了。但是我相信你的治疗方法是会失败的!”

“我只是劝告你不要上当罢了!”

“荆金铃、伍月娥、苏萍,她们三个也全是中共,为什么全脱离共党组织了?在人民已无以维生之际,本来就是会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黄河浪之叛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看黄河浪的叛变就大有问题在内,他被派至香港已经不是一天了,中共给他如此的重任,又岂能让他随随便便地就此逃掉了?”

“狗急跳墙,那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正等于苏萍一样,她岂不是也等于抛下了留在大陆上的一家人不再过问了么?”

骆华生说:“你好像有点执迷不悟,其实要试探黄河浪的问题非常简单,共党组织宣布他是席卷所有潜逃的,可以调查‘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银行存款,并请他交出武不屈在‘英记’的专用密电码,就可以试出他的真伪了!”

骆驼取笑说:“心理专家,这些问题,我早都考虑过了!”

十二点钟还不到,心理治疗医院的办公室内,早坐满了人,骆驼的义子和党羽自不在话下。连那三个刚“投奔了自由”的女同志,荆金铃、伍月娥、苏萍、连同伍月娥的母亲,全挤在这小小的办公室之内,等候午夜十二时正那长庚要打来的电话。似乎她们都很关切这一个电话,因为那很可能是一个“死亡的约会”,和国际间谍打交道,上当只能够有一次,一旦中计就连什么也完了。

时间敲过了十二点,室内的空气沉寂着,几乎连蚊虫振翅的声响也听得很清楚。

电话的铃声并没有响。那长庚向来是最守时的,他约定的时间向不差一分一秒的,为什么这一次竟失时了。出了什么意外么?

渐渐地,已经是十二点五分,十二点十分……

“哼,他们的内部可能又有什么变化了!”夏落红说。

“一定是诡计!”孙阿七也说。

正在这时,忽然电话机的铃声大震。

这不用说,必是那长庚打来的,这个电话的关系重要,关系了骆驼的动向。是否能顺利颠覆共党遣派在香港的特务组织,抑或是坠进敌人的奸计,便看这一回合了!

刹时间,整个办公室内是鸦雀无声。大家眼睛全投向那具电话之上。可是谁也不敢去碰触它。

骆驼是不慌不忙的,他先看了看钟点,然后忽的拈起了电话筒。“谁?”他问。

“我是那长庚,你是骆驼吧?”对方说。

“你的电话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了!”骆驼说。

“唉,我没有办法,我随便走到那里都好像有人跟踪,我被包围了,武不屈的爪牙在搜寻我的下落,特务站的枪手集体出动要取我的性命!”

“你现今在什么地方?”骆驼急问。

“我告诉你,我十二点半就要离开这里,你能在十二时半之时赶到这里来救我吗?”

“为什么要在十二点半赶去救你?”

“很简单,到现在为止,恐怕还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你只要开一辆汽车到这里来帮忙我把所有的宝物运出去。我只要能走进你们的那间精神病治疗医院,就可以获得安全了!我是言而有信的人,绝对把所有的宝物全交给你以换取我的安全……”

骆驼急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长庚说:“我告诉你,但是在十二点半之前,无论如何要请你赶到,否则我又要另外找地方躲藏了!”

骆驼又问:“你在什么地方?”

那长庚又说:“答应我,在十二点半之前来救我……”

“说!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里躲藏着,这地方你们是最熟悉的,只要你亲自来启门,我能看清楚你的外型立刻会出来接应……”

骆驼说:“别忙,我对你反叛的兴趣并不浓,我的兴趣还是在那些宝物之上!你能告诉我,你的手中有着些什么东西吗?”

“这些东西全是夺自旺财记陶磁公司的,当然你不会不清楚,有万寿古瓶、金身玉佛、玉观音,八玉马……八匹玉马之中,有四匹已为朱丽莎夺去,所以说,实在的只有四匹玉马……”

骆驼一听,这就对了,那长庚并未撒谎,确实的,旺财记被纵火之时,朱丽莎的爪牙确实曾经“趁火打劫”夺去了四玉马。

“你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里会有什么危险吗?”骆驼又问。

“搞不清楚,我现在已是草木皆兵,谁是敌是友也搞不清了,只求你在十二点半以前来救我!”

“办不到!”骆驼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那长庚惊诧地问。“不接受我的要求么?”

“不!现在是十二点几分了?”骆驼高声说。

“十二点十八分了……”

“还有十二分,我即算插了翅膀也赶不到呀!”

“你乘汽车赶来并不费事呀!”

“嗨!”骆驼说:“我的这间医院附近,周围都布置着有人监视着我,要摆脱他们还得费上一番手脚呢!”

那长庚似是想了一想,觉得骆驼的说话也并非是没有道理,便喃喃地说:“那么你什么时间才能赶得到?”

“最快也要到一点钟!”

“好罢,我就等你到一点钟,假如我有什么意外,你替我收尸就是!”

“用什么暗号连络?”

“你驾汽车驶进西营盘码头仓库的通道时,按一长二短喇叭。在二号仓库的大门前停下,但请不要熄灭汽车灯,我自会开仓库门接应你的!”

“好的,就这么办!”骆驼点了点头,便将电话给挂掉了。

骆驼和那长庚在电话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所有在场的人全听到了,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个人都反对骆驼去赴这个约会的。尤其是夏落红,他的情绪比任何人更为激动。

“我说这一定是诡计,一定是阴谋!”

骆驼还是蛮不在乎的一副神色,很自豪地说:“唉!天底下大风大雨的场面我见得多了,还会在乎一个毛贼那长庚么?他有几斤肉、几两骨头我全摸清楚,他是否使用诡计,只要稍加试探就可以知道了,毋需要你们去担心呀!”

夏落红大声说:“但是义父,这种当,一个人在一生之中只能够上一次,稍不小心就可能见阎王了!你怎么试探得出来呢?”

骆驼大笑说:“哈,你们也未免把那长庚看得太了不起了!”

“这可能是个死亡的约会!”查大妈也说。

“呸!老太婆,别说不吉利的话!”骆驼斥骂说。

午夜间的西营盘,尤其靠海岸的码头仓库间更显得宁静,海水的浪潮,蟋蟀的夜鸣,很有节奏地调剂着夜的凄寂。

“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租用了三座民营的仓库,由码头的街巷内进,有着一条狭长的通道,三座高大的仓库矗立排开,门上还漆有编号的号码。

那条通道的进出口间原是有一道铁闸的,同时也雇有一名印警把守着的。

这会儿那扇铁闸门是敞开着,印警不知去向,连那门房所住的屋里的电灯也熄灭了。那长庚并非是守在第二栋的仓库里,他是守在第三栋。

武不屈派给了他两名枪手,苗准和一名称为可以“百步穿杨”的许凯仁!

当骆驼答应了一点钟赴约之时,那长庚还设法和坐镇在“英记”等候信息的武不屈通了电话。

武不屈加以申斥说:“别太兴奋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长庚即说:“骆驼不来则已,若到达这里,立刻给你好消息!”

以后,那长庚又重新布置了一番。他约好了骆驼,原是在第二号仓库会面的,那长庚却利用三号仓库装了电话和武不屈连络,第二号仓库内由那两名带枪的职业杀手把守着。

枪手的组长苗准蹲在仓库内的木箱之上,居高临下,他找到了正确的角度,任何人站在大门口间,会成为他的肉靶,逃不出他的枪口。

另一个枪手躲在大门口间,假如骆驼到达了,汽车的喇叭按约定了的暗号,便由那名枪手启门,由那长庚露身问话以验明正身。两名枪手即同时由两个角度开枪。骆驼不露面则已,若一露面,必然命丧黄泉。

那长庚担心苗准和那名枪手合作的密度不够,重复又重复地一再叮嘱。

苗准有点不大耐烦,愤然说:“放心,我们大小行动有三百余次之多,从来未有失手过一次!”

“但是这是任何行动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次!”那长庚说。

“知道了!”

话不投机,三个人便在仓库内相对无语。

这种等候的时间是难过的,时间过得真慢,时钟的秒针像蜗牛漫步似地拖着,一分一秒,过得好慢好慢。

他们三个人都猛吸着香烟。那长庚更如坐针毡似的,坐立不安。

距离凌晨一时还有十多分钟,反正是时间的距离愈是接近,那长庚更是神不守舍。还有十分钟了!

那长庚便又关照苗准、许凯仁他们两人说:“骆驼一贯的作风,是非常守时的,你们二位要多注意了!”

苗准冷嗤一声,没有回答。他燃着了另一支香烟,悠闲地吸着,一面开始检查他的那支大号的左轮手枪。

“还有五分钟了……”那长庚的声音也有点战栗。他开始把仓库内所有的灯光完全灭去。

在这最后的五分钟时间内,他们的情绪更是紧张。装做着毫不在意的苗准,也起了若干的不安。

他趴卧在高叠的木箱之上。将手枪的保险掣也拍开了。只等候他的“猎物”踏进他的陷阱。

一时正了!仓库外面没有丝毫动静。

“也许是我的手表快了!”那长庚自我安慰说。

一点钟过去了,过了五分,十分……

“他妈的,骆驼会不会不来了?”许凯仁年纪较轻,沉不住气地发出了疑问,说:“也或是走漏了消息啦!”

“嗯!看样子我们是白耗了!”苗准也发牢骚说。

“骆驼做事最守时,为什么到这时间,连一点儿影迹也不见……”那长庚也感到纳闷的说。

“嘘!”那长庚忽的以指点唇,吩咐他们静下。“我听到有什么声音……”

于是,苗准和他的弟兄都静下了,在黑暗之中竖高了耳朵细听。听了半晌,那有什么声音呢?

“唉!什么声音也没有……”年轻人终是沉不住气的,尤其那长庚是失势的人,大家对他都失去信心。

“听着!”那长庚再说。

“听什么东西?什么声音也没有!”苗准也很气愤地坐了起身,掏出香烟,擦火柴将香烟点着了。“妈的,那是耗子啃米,这所破仓库内耗子多的是啦!”

那长庚好像很有信心,挥手说:“你们二位怎么沉不住气了?”

“现在是一点十五分啦……”

他们正争执间,果真的,有着一丝丝轻微的声响,正向着仓库的通道溜进来了。那是汽车的马达声响呢。

“瞧,这不是已经到了么?”那长庚慌慌张张咽着气喃喃地说,同时也将手枪扣在手中了。

苗准也慌忙将香烟捺熄,重新仆卧在木箱堆上。举起了那支大号的左轮手枪。

果真的,仓库门外起了喇叭的声响,两长一短,那正是骆驼和那长庚相约好的暗号。

那长庚所扮演的脚色,乃是一个逃亡者,他不能轻率大意。听见了汽车的喇叭声响就仓促开门,略过了片刻,汽车的喇叭又鸣第二遍,那长庚才一挥手,让那名枪手,徐徐地将仓库的大门推开了。

果然的,在那条狭窄的通道之中,仓库的大门前停置有一辆小汽车,一如相约的规定,汽车的电灯并没有灭去,由于仓库内并没有灯光,所以仓库外的情形更看得清晰。

汽车的车门推开了,鬼头鬼脑地探出一个人来,戴着宽大的呢帽,身材矮小,穿着一件不合身而宽大的“金山伯式”西装。

这不是骆驼还是谁?

“那长庚,请出来说话!”那人轻声说。

“骆驼,我在这里!”那长庚在仓库内高声回答。

只见那位号称“情报贩子”、“阴魂不散”,名震海内外的大骗子,竟举步踏进仓库里来了。

“开火!”那长庚一声叱喝。

“砰,砰,砰!”

三支枪同时开了火,苗准和许凯仁都是神枪手,有“百步穿杨”之技,许凯仁平日练习的是专打头部,苗准却是专打心脏的。那长庚的枪法稍差,但是距离是如此的接近。就算枪法再差也不致于错误到那里去。

本来枪手射击,是以一枪决胜负的,一枪杀不了敌人,即会被敌人反杀。苗准他们是“职业杀手”,共党“组织”将他们训练出来,就只有这一项专长技术,猎取的对象既已踏进陷阱,那会有不死之理。同时开火的还不只是一支枪呢。

只见骆驼应枪声两腿一翻,倒在地上了,他的那顶宽大的呢帽滚落在一旁。

苗准还恐怕取不了他的性命,纵身跃起再补了一枪。

相信骆驼由脑袋至心脏上全是枪洞,恁怎的也活不了啦!

那长庚原是统战组织地下站长,毕生杀人也不在少数。

可是这一次的狙杀,却足以决定了他终生的荣辱、命运和前途。

枪声过后,对方已倒在地上,血流遍地,枪声的余烟缭绕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但是那长庚仍战悚不已,他持着短枪的一只手抖索得几乎连手枪也收不回去。

“哈,我们成功了,成功了……骆驼呀,骆驼,我们等着你已经不是一天了呢……”那长庚惊恐地嬉笑着。他的笑声如受了寒的夜枭悲啼。

苗准也跃下了木箱,神气活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走进我的枪口范围内,谁也活不了!”

那名年轻的枪手重新掣亮了仓库内的电灯。他们需得收拾现场,将尸体弄走。

电灯一亮,苗准却搔着了头皮,向那长庚说:

“那同志,你能确定这个被杀死的就是那个大骗子骆驼么?”

“除了是骆驼之外,还会是什么人呢?”那长庚仍很自信地说。

“骆驼岂会这样胖呢?”苗准又说。

“他的衣裳穿得宽大而已!”

“骆驼不是秃头么?他的外貌应该……”

那长庚听得情形不对,忙向尸体趋了过去,仔细一看,三魂六魄登时全出了躯壳。

“他妈的,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他颤着嗓子,呆若木鸡。

地上躺着的,并非是他们需要的“猎物”,怪事了,那被击毙直条条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竟是“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总经理黄河浪。

黄河浪是因为中了骆驼的诡计,误招了赵可通和朱乙芳运送大批的宝物到香港来,连那枚价值连城的黑珍珠在内,东西还没有运达香港,就全部在火车上丢失了。

武不屈一定要追究责任。黄河浪知道,若被遣返大陆上去的话,必难逃一死,逼不得已,席卷“英记”所有一切的财物,实行叛变,逃之夭夭……

这是怎么回事?黄河浪竟会代替了骆驼在地上躺着。脑袋被枪弹打了个大窟窿,胸脯上更是弹孔斑斑,血肉模糊,一副惨不忍睹的形状!

这岂不是怪事么?

黄河浪怎会代替骆驼而来?而且他还穿上了骆驼的服装?连那长庚和骆驼所约定的暗号他全知道,纯像是依约而来的……

那长庚吓得脸如纸白,他是奉命杀骆驼而来,并非是杀黄河浪而来!

黄河浪虽然有背叛组织之嫌,但他的地位不低,而且还未经过组织审判,或是经最高负责人命令加以处死,那长庚是无权将他杀除的。

那长庚忽然想通了,必然是黄河浪叛变,无处投奔,便去投靠骆驼。希望获得暂时的栖身。也正好那长庚也声称叛变,骆驼因为不相信那长庚的说词,特地让黄河浪来作一番试探,正好他就替骆驼做了替死鬼。

“嗯,对了!一定是这样……”那长庚自信是想通了,但是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呢?苗准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忙向那长庚说:“这件事情是由你一手策划的,刚才也是你吩咐我们开枪的!”

“这是我们的共同责任……”那长庚喃喃的说。

“不!我们的责任只是开枪,同时我们是跟着你开枪的,瞧,你手中的一支手枪,枪口还是热的!”苗准推避责任说。

“别忙,我先报告武不屈再说!”那长庚手忙脚乱地关照苗准稍安毋躁。他急切地要到三号仓库去打电话,给武不屈报告。

苗准说:“你只管去报告,我们可要撤退了,现场上由你去收拾吧!”

“你们别走呀,等武专员指示再说!”那长庚说。

但苗准和许凯仁哪里肯听,他们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们回站上去向武专员报告也是一样!”苗准说,于是,他和许凯仁便匆匆地走了。

那长庚还是以立刻报告武不屈为重,他向三号仓库奔去了,那儿临时装有一架电话是专供他和武不屈连络用的。

那长庚急忙拨了电话号码,武不屈正在等候好消息。忙说:

“怎样了,骆驼是否踏进了圈套?”

那长庚忙将经过情形一五一十说出,杀死的并非是骆驼,而是黄河浪!

武不屈不听犹可,一听之下骇得由坐椅上跳了起来,两眼发直,“拍”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妈的,完了!”他叫嚷着自语说。

原来,黄河浪之叛变也不过是武不屈的诡计,武不屈因丢失了黑珍珠,故作姿态,让黄河浪伪作叛变,卷逃“英记”所有的财物,投向骆驼,请求骆驼收容。

不料,黄河浪竟因此丧命了。而且是死在自己人“职业杀手”的枪下。

武不屈原是“一石三鸟”的做法,他奉组织的命令,杀除骆驼,让黄河浪伪装叛变,投至骆驼处作内线,藉以搞清楚骆驼的“组织”。

那长庚之叛变,却是专为杀害骆驼去的。内应外合,不愁骆驼的“组织”不灭。至于那长庚所携走的那批宝物,武不屈也有他的作用,一则是藉以吸引骆驼,并且叫骆驼相信那长庚投诚的是真的,二则可以查出组织内是否仍有奸细存在。

岂料消息传来,黄河浪和那长庚的计划全遭到意外的失败。

假如说,那长庚的假叛变不是被识破的话,骆驼不会叫黄河浪去代替他送死。

这就是需要武不屈从头检讨了。

武不屈之所谓“一石三鸟”,他要藉此机会排除异己,除了杀骆驼以外,要把那长庚、郝专员以及组织内的一切,一并除掉。

所以他的计划,除了那长庚和两名职业杀手枪杀黄河浪之惨剧后,情节的演变还未完呢……

那长庚用电话向武不屈报告。武不屈愤然将电话挂断,那长庚更是茫无所措。

苗准和许凯仁早已逃离了现场,那长庚面对着血淋淋的黄河浪尸体,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长庚是宣布叛变而卷逃,离开组织的,但是他唯一的证人就是武不屈,假如武不屈不予承诺,那长庚连什么也要完了。

武不屈自以为安排了妙计,除了骆驼以外,他要把那长庚和郝专员一并除去。

那长庚的伪装叛变,目的是为杀除骆驼,但策划者是武不屈,假如武不屈不予承认,那长庚的叛逆罪是恁怎的也逃脱不了的。

在这同时,武不屈还下了手令,命特务站缉捕那长庚归案,格杀不论,尤其是将责任加诸在郝专员和冯恭宝等人的身上。

那长庚在“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内,面对着那血淋淋的现场,打电话给武不屈又不受理睬,像亡魂似地匆匆赶回他离开了组织后所居住的“通利旅社”去。

那是一间小型的旅社,也就是往返于港澳及大陆间的“共特”招待所。

那长庚脱离特务站之后,就假借这里栖身。自然,那长庚有他的想法,他认为他的叛变只是奉命行事的,目的不过是要取骆驼的性命,所以无需要守什么秘密。尤其他携带有几件宝物在身畔,住到另外的地方去,恐怕会有危险,唯有在这间旅社比较安全一点。

那长庚倒没有想到就因为此一念之差,而倾覆了全盘计划,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那长庚因为误杀了黄河浪,苗准和许凯仁两人翻脸不认帐,扬长而去。

那长庚打电话向武不屈请示又碰了壁,闷闷不乐,独自回到这间“地下招待所”的小旅社去,他的心绪不安,连旅社的侍役以特殊的眼光,互相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他都没有注意到。

他垂头丧气地爬上了楼梯,上二楼,三楼,至顶楼,他所住的是在走廊末端靠后院一间宽大的房间。

那长庚长吁短叹,有神无气地掏出了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内,正伸手摸索墙壁预备开灯时,蓦地一只手搭过来,擒住他的手腕。说:“那长庚,你被捕了!”

那长庚也是吃特务饭出身的,身手也相当的矫捷,他急忙一拧身,挣脱了那人的手腕,滚身落地,打了一记筋斗,滚至屋隅旁,一面摸出手枪,凭听觉,那长庚觉得潜伏在他的房间内的,还不只是一个人呢!

“你们是什么人?”他高声咆哮说。

电灯一亮,跟着就是枪声响了。“劈劈拍拍”的,只见火光闪闪。

房门内总共有四个人,那是郝专员、冯恭宝、魏中炎和毛必正。

要活捉那长庚的是魏中炎,到底他们共事多年了,多少总有一点感情。所以他躲在门后,打算那长庚一进门即以擒拿术将他制服,留他一个活口。

但是魏中炎的擒拿术并不灵,只一交手便被那长庚挣脱了。

那长庚的枪快也是著名,他的枪出了鞘立刻见了人就打。

所以电灯一亮,他便开了火,首先开枪的是郝专员和冯恭宝。

郝专员和那长庚有宿怨,他知道,他若不杀那长庚的话,那长庚必会杀他,所以电灯一亮,即先下手为强,对准了那长庚连打了三四枪。

那长庚虽有反击,但是他是先负了伤后才还击的,枪弹都打上了天花板和地板上去了,他连中四五枪,并且几乎枪枪命中要害,那长庚登时就一命呜呼、死于非命。

缉捕那长庚“生死不论”也是武不屈下的手令,交由郝专员执行。

武不屈一点都没有辜负他“亚热带之蝎”的毒辣绰号,对自己的同志,仅仅为了排除异己,便用了如此毒辣的毒计。

他命那长庚伪装被逼而叛变,这件事情称为最高度的机密,不给任何人知道,除了两个帮助那长庚的枪手,并且警告说,凡有泄漏机密者,一定严加处分!

另一方面他下手令命郝专员和他的党羽逮捕那长庚归案,死活不论。

那长庚奉令叛变,最大的目的,是为格杀骆驼,消灭敌人!

武不屈肚子里早有了诡计,他知道凭那长庚的那一点点“小特务”的能耐,不可能是骆驼的对手,假如说,若能侥幸成功,那么大患除却,以后就看郝专员和那长庚“两虎相争”就是了。

武不屈为那长庚向北京他的主子拟了两个相对的电报文件。

一件是能杀骆驼成功,替那长庚报功,同时也显示自己的策划有功;若杀骆驼不成,反被骆驼所杀,他便发出另一件电文呈报那长庚卷逃和叛变,好向“组织”交差,并且藉以打击郝专员的无能!

可是事与愿违,武不屈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边,那长庚并没有杀死骆驼,骆驼也没有杀死那长庚,“长江轮船公司”仓库内的一场火拼,杀死的是意想不到的第三者——黄河浪。

黄河浪之死,是武不屈最大的失败。

因为黄河浪之卷逃和叛变,也是受武不屈的压逼的。为黑珍珠丢失事件,发电报命赵可通和朱乙芳押运宝物上香港的黄河浪,假如他被押返大陆上去,必是死刑之罪。

武不屈利用这一点,逼迫黄河浪卷逃叛变,他命黄河浪逃往骆驼处作反间谍,做他的内线,企图一举将骆驼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同时他对黄河浪私下予以保证,事后给他加官进爵,这样黄河浪才同意冒险叛变的。

武不屈的如意算盘早打好了,若那长庚能顺利杀除骆驼,则对方将“群龙无首”,再有黄河浪做颠覆的内线工作,不难将骆驼的组织完全瓦解。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那个给武不屈做内线工作的黄河浪,竟被那长庚杀死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之内。

那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是黄河浪和那长庚的叛变,都被骆驼洞悉了真相么?

要不然,黄河浪又怎会代替骆驼去“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去做替死鬼?

坐在“香江古玩商店”内的武不屈百思不解,心情烦躁,只有对活着的人发脾气,该着姚逢春倒霉,无缘无故直在挨骂,想躲都没地方躲,因为“香江古玩商店”只有一间办公室!

另一方面,因为在市区内的公共场所一旦发生了一连串的枪声,必会传及邻里,所以郝专员、冯恭宝他们都得及早收拾现场。

好在旅社里上下的员工都是他们的“同路人”,郝专员早露出过身分,并宣布过那长庚是反叛了“组织”的叛逆。

“党组织”专员的身分不低,旅社上下的员工多少得买一点帐,同时,大家有目共睹,那长庚已经是被当场打死。

这时候是一呼百诺,大家全来帮忙清理现场,不管怎样,他们得先行将那长庚的尸体收藏起来,将现场上的血迹拭抹干净。

这一天,旅社里所住的客人并不多,仅有的几个也是在澳门方面犯了案子过来躲风头的“同志”。

旅社的经理也给他们打过了招呼,所以大家都躲在房间之内没有露面,因之他们的收拾工作也算是满顺利的。

最可喜的还是附近的邻居,虽有人像听到了枪声,曾扭亮了电灯自窗户上四下探望,但没发现其他的事故,便又灭去电灯重新安寝了。

郝专员暗自庆幸,一切都很顺利,于是,他的胆子更大了,便和冯恭宝魏中炎等人作了一番商量,如何搬运那长庚离开这间旅社?

旅社的经理给他们找来了一只巨型的樟木箱子,当做了旅客要离开旅社的形状,由茶房们帮同他们把箱子搬出旅社的大门,街口的四面全派有人把风。

郝专员原有着一辆汽车停放在旅社的大门口间,他们很方便的便将樟木箱子移上了汽车,立刻就驶回特务站去了。他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杀死了那长庚,拔去了眼中钉,平平安安地回到了特务站上来了。

武不屈是留在香江古玩商店里坐镇等候消息的,郝专员一返回特务站立刻给他拨了电话。

“武专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反叛组织的那长庚,已经被我抓回来了!”

武不屈正在为黄河浪被杀的事情懊恼,因为他曾向组织报告过,黄河浪的伪叛变是做反间谍工作去的。这会儿又听得那长庚被抓了回来,不禁又是一怔,忙说:“在什么地方抓到的?”

郝专员得意洋洋:“那还不简单吗?那长庚在未有和骆驼搭上线之前,没有去处,他除了躲在‘通利旅社’之外,还会有什么地方可去?”

武不屈大为焦急,假如那长庚向郝专员把话说明了,那么他的奸计便泄漏无遗了啦!“叫那长庚来和我说话!”武不屈向着电话大声吼叫说。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武专员!”

“为什么?”

“武专员曾有手令,缉捕那长庚归案,死活不计!”

“但是我并没有命你们在自己的地盘里制造血案。”武不屈见风转舵,立刻又吼骂起郝专员了。

“那长庚拒捕,没有办法!”

“难道说在自己的地盘里,还怕那长庚飞上天了么?”武不屈故意很气恼地说:“或许那长庚有他的隐衷,故意伪装叛变,特地留在我们自己的连络站上等候建功的机会……”

郝专员也恼了火,愤然说:“武专员,命令是你自己下的,难道说,我们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一定要不做才能不错吗?”

“工作当然是要做的,但是处理事情怎能这样刻板?连一点变通的头脑也没有?”武不屈高声嚷着说:“我且问你,那长庚在出走时曾窃取了保险库内所有的宝物,你寻出了没有?”

郝专员就知道武不屈必然会有新的题目刁难的,果然不出所料,难题就来了。“我们曾搜查了整间的旅社,没有寻着!”

“当然你不会寻着的!那长庚不是个笨人,他怎会随随便便就把一些价值连城的宝物置在旅社之内,假如你留那长庚一个活口,不就可以将这些东西寻回来了吗?”郝专员大怒,说:“武专员,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故意刁难!”

武不屈也愤懑说:“我限你在三天之内将所有的宝物找回来,否则……”

“呸!”郝专员不待武不屈说完话即愤然地将电话给挂了。

骆驼是怎么识破黄河浪和那长庚伪装叛变的奸计,而教他们自相残杀的呢?

黄河浪在卷逃的当日,就伪装为精神病人,到“华生心理治疗医院”要求和骆驼见面。

骆驼曾一再考虑,黄河浪在共党的“统战组织”里乃是高级的官员,同时又是武不屈的死党,他们不会像荆金铃和伍月娥她们那样的容易“意志动摇”,他已预防到那是诡计。骆驼没有亲自出面和黄河浪见面,他让吴策老出面作代表和黄河浪作了一番谈判。

黄河浪的要求甚为简单,他出了一万元的代价,要求能在“华生治疗医院”里暂时住下,请骆驼予他以庇护,等到出国护照弄好,即向海外逃亡。

骆驼让吴策老查问黄河浪卷逃了多少财物?

黄河浪说:“总共有上十万港币!”

假如按照一般的估计,“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财产,总该在数百万以上,假如,黄河浪是存了心卷逃的话,总不致于只携出那区区之数!

骆驼猜想,黄河浪可能有诈。

“英记委托转运公司”在香港是数一数二规模最为宏大的委托转运公司之一,而且又是由共党份子直接经营,黄河浪是他们的总经理,直接操纵了经济大权。

假如说,黄河浪没有特别的背景和政治的关系,怎会安派他这种肥差事?

黄河浪宣布叛变,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为慎重计,骆驼让吴策老暂时敷衍着黄河浪,并教他自行找地方隐藏起来。

黄河浪痛哭流涕,要求无论如何要将他收容,暂时藏身在医院里,可是吴策老坚决拒绝。

在这同时,骆驼已向黄河浪作全面性的调查,由于“英记”是共党特务组织中一个重要的经济部门,骆驼便由银行着手。

黄河浪卷逃之当日,的确曾由银行里提出了现款十余万。

但是在“英记”的帐户上,所有的现款却不止在十余万之数。而且在同时间,黄河浪还发给了员工薪资,又批准了一项新的运输合约,付给了一笔数字约六万余元的运输费用……一切事务都料理得干净俐落。仿如办移交似的。

假如说,黄河浪是存了心叛变的,他又何需要这样做呢?“英记委托转运公司”是他一手创办的,对共党的“海外经济拓展”言,不无“贡献”。若存了心叛变,怎么会不先收拾“英记”,让它关门大吉呢?

若以良心商人而言,黄河浪一手创办了“英记”,虽叛变而不忍心让它关门,那么黄河浪又何必卷逃?既然卷逃,又何不席卷所有的一切?偏偏只取了十余万,仍旧留下了钜额的款项供“英记”周转?

反正黄河浪的叛变漏洞百出,值得人怀疑的地方太多了。

骆驼再深入一步的调查,“英记”在某银行里还租有一只自动开启的保险箱。

于是,骆驼出面了,他很简单地向黄河浪摊了牌,表示保障他的安全和护送他出境都不成问题,只要黄河浪交出保险箱的钥匙和支票簿子。

黄河浪连忙解释说:“在匆匆逃亡时,根本把钥匙和支票簿子全遗忘了!”

骆驼说:“但是你的十多万现钞却没有忘掉呢?”

“唉!这些钱是我心血赚来的利润,我当然要带走……”

黄河浪倒说得满像个殷实的商人,但因为黄河浪是武不屈的心腹人,武不屈一向是心肠狠辣而狡诈百出的人物,骆驼不敢大意。

于是,骆驼声明“华生心理治疗医院”绝对不能容他,请他另外找个地方藏身,等到有办法让他出境之时,再另给他通知。

黄河浪一再要求,说:“武不屈随时随地都会将我杀掉的!”

骆驼仍坚持己意说:“武不屈会杀你,他也一样会杀我,这间治疗医院也一样的不安全,你还是另找地方藏身比较好!”

“那么你将荆金铃和伍月娥她们几个留在这儿,她们又岂会安全呢?”

骆驼一听,顿时又怀疑黄河浪是刺探消息来的,在这种情形之下,是很难处理问题的,因为正面反面的顾虑全有。

骆驼原是老谋深算之辈,立时哈哈大笑,说:“嗨,你不知道,荆金铃她们早离开这里躲藏起来了!”

“她们躲到哪里去了呢?”

“我岂能告诉你呢?这有关她们的安全问题!”

“让我和她们躲在一起不好吗?”

“男女有别!她们不会愿意同你相处的,你还是另谋隐藏之处吧!”

黄河浪无奈,怏怏地起立,他临去之先,忽的又露出慌张之色,向骆驼恳求说:“不要让我由前门出去,武不屈派有好几个枪手布置在医院的门外,他们若发现我时,必定会乱枪格杀的!”

那时候,苗准等人尚未离开医院的附近,黄河浪的话并没有错,可是在善于运用头脑的骆驼听来,黄河浪却又另一次露出了“狐狸尾巴”啦。

“大门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难道说,我们还另外有出路不成?”

“瞧你们神出鬼没的,当然另外还有暗门的;何不让我由那儿逃出去?”黄河浪说。“你的目的,就是想来打听这条出路么?”骆驼狡狯地说。

黄河浪连忙否认,指天发誓,声明绝对不会有这种企图,否则就天诛地灭!

“武不屈的枪手真会杀你吗?”

“当然会杀我,因为我卷逃了人民的财产……”

“那么你进入这间医院来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发现你的,为什么却没有杀你呢?”黄河浪愕了一愕,说:“也许在当时,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卷逃叛变了!”

骆驼说:“这样说,我是非得救助你不可了!”

“我会终生感激不尽!”

“狡兔三窟”,骆驼既然利用这间“华生心理治疗”医院作为根据地,加以,这间医院又是他亲自购买并加以改建的,有钱好作事,骆驼花在改建这幢房子上所用的钱,几乎比购下这房子的钱还要多,可见它内部工程之繁杂,自然,它是有着许多特别的设计,四通八达的暗门多得无以想像。这也是骆驼向来的作风——根据地必须有很多暗门地道以备万一!

骆驼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答应了让黄河浪由暗门外去,反正他的暗门很多,有通横街岔巷的,有通邻屋的、平台的,有通入邻屋的……

不如就牺牲这么一扇,以试验黄河浪叛变的真实性。

骆驼向他说:“我送你由暗门出去,但是唯一的条件,是要你自己闭上眼睛!”

黄河浪自然应承。

骆驼便选择了一条最无关重要的暗道,将黄河浪送出户外。

可是过了半钟点之后,黄河浪的“狐狸尾巴”已毕露无遗,因为那几个奉命监守在户外的枪手,已开始巡逻到那暗道的出口上了!

骆驼不禁哈哈大笑,说:“我以为强将手下无弱兵,不料武不屈手底下用的竟是这种毫无脑筋没出息的人,这样武不屈失败的命运是必然注定了!”

那长庚的奸计又是怎样被骆驼识破的呢?

那长庚总共给骆驼通了两个电话,在头一次通电话时,骆驼略有怀疑,也许是中共在香港的“特务组织”就此要崩溃了,所有重要的干部纷纷反叛,连那长庚这种在海外做了十载特务的,也要出逃……

由于骆驼对自己的主观判断有所怀疑,所以故意装作信任那长庚和黄河浪,以徵询大家的意见。

夏落红和孙阿七是反对最力的两个,但是他们却找不出正确的理由。

骆驼便用他的智力加以分析。

那长庚的第一错误,便是住进那间小旅社里去,那是共党行动人员所有的“连络站”,差不多经常流动着的行动员都会知道。那长庚还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呢,他确实是将保险箱内的宝物取了出来,一方面也是为宝物的安全策划。

骆驼第二次和那长庚通电话,首先约定十二时正,但是那长庚误延了有十分钟之久。那长庚打了如意算盘,叫骆驼十二点半在“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见面,若骆驼不察内情,仓促赶到,便正好中了那长庚的奸计了,有三支不同角度的枪要取他的性命!

骆驼搞骗案,一向在时间上是最精算的,他稍一计算时间,那长庚的嘴巴说得可怜,实际上似另有企图,又露出马脚。

在当时,骆驼曾故意拒绝了那长庚的要求,骆驼声明在十二点半前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的,要求改在一点钟。

那长庚没经过多久的考虑,即答应了改在午夜一时正。

这样,那长庚便是前言不符后语了,那长庚曾在电话告诉了骆驼,特务站的枪手已全体出动,要取他的性命,假如骆驼不能在十二点半之前去救他的性命,他就得另外找地方去躲藏,这时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愿意等到一点钟。虽然,那仅是三十分钟之差,但却显示出了那长庚的说话不实在。

同时,那长庚还说,他携有许多的宝物,如万寿古瓶、金身玉佛、玉观音、八玉马等一些东西;但是,像那长庚所说东奔西走地到处躲藏,岂容他携带那么许多的东西在身畔?

那长庚之叛变,显然大有值得研究之处。

那长庚两度变更约晤会面时间和地点,给予骆驼很多的机会,找寻出他伪装叛变的漏洞。

最后一次的延期三十分钟,对骆驼是太有利了,骆驼打电话和共党各地下组织有关的旅社查问那长庚其人,也正好,给他碰个正着。

旅社的人回答说那长庚外出未回!

姓那的人并不多,骆驼已是心里有数,他挂上了电话之后,再作进一步思考。

骆驼相信,那长庚所说,宝物携在身畔,那必然是确实的,很可能所有的宝物就是藏在这间下级的旅社里。

这些东西,都几乎是由旺财记陶瓷公司失去的,要夺回来的话,必需趁此机会。因之,骆驼命孙阿七和夏落红分头去下手,他却亲自出马去对付黄河浪和那长庚两人。

这两个共党海外统战中级干部的叛变全是假的,为的只是对付骆驼。

骆驼要对他们还以颜色。

首先骆驼以电话通知黄河浪,教他赴“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会面,洽谈护照问题。

骆驼按照那长庚所关照的一番话,教黄河浪到达会面地点时,如何亮着车灯,按几响喇叭……最重要的便是穿什么样的服装。

骆驼规定黄河浪要戴宽边的呢帽,穿宽大的西装上衣。

在“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前,因为灯光幽黯,黄河浪戴了宽边呢帽,宽大的外衣,在外型上,十足和骆驼相似。

那长庚是在慌忙错乱间打了乱枪,于是血案便发生了。

到了事后,那长庚始发现是错杀了自己人。

这时候,郝专员、冯恭宝等人正奉武不屈之命在四下搜寻那长庚的下落。

那长庚在香港搞统战行动工作多年,地头上当然比他们熟得多,郝专员几乎好像无处下手。

港九二地的地头这样大,找寻一名逃员,几乎等于是大海捞针,那长庚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不是可以想得出来的。

郝专员和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等四人几乎把港九二地凡应该找寻的地方都找寻过了。竟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那长庚逃返大陆上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岂会自寻死路呢?冯恭宝考虑到一点,唯恐那长庚会逃到澳门去,再由澳门逃出海外去。

郝专员触动了灵机,他想起港澳各地的下级“连络站”,正就是那些小旅社,于是他立刻发动去侦查。

冯恭宝认为郝专员的想法天真,认为那长庚是个老特务,若存心逃亡的话,又岂会躲进自己的“连络站”里去?那岂不等于是自投罗网么?

郝专员说:“你们在受训时该学过,最容易被发觉的地方,就是最不容易被发觉的地方!自己认为最不容易被发觉的地方就是最容易被发觉的地方!或许那长庚基于这种原则,住进连络站里去了!”

魏中炎和毛必正也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长庚不可能会那样笨。

郝专员说:“调查一遍,并不十分费事,我们不妨试试看!”

于是,他们向各个连络站走。

这些以旅社为掩饰的连络站是有规矩的,举凡有同志登门请求掩护时,必需亮出证件、符号,然后随便在旅客登记簿上登记什么名字,旅社里的人便替他们作各种掩护,不得泄漏。

郝专员侦查那长庚,所需要的手续也是相同的,他走进门,第一件事便是亮他“专员”的身分,然后查问那长庚的符号,否则旅社里的办事人员,不会给他正确的回答。

在共党海外的统战组织里,一位“专员”的地位是相当高的。

他们走进了第二家旅社,“通利旅社”立刻就查出了那长庚的符号,那长庚正匿藏在这间旅社里,郝专员大喜过望,立刻召出这间旅社的经理,吩咐打开那长庚所住的房间。

旅社的经理出来说:“那长庚是特务站长,他到这里来求庇护……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同时,他又不在家……”

郝专员大怒,猛然击了桌子,扔出了他的证件符号,说:“那长庚叛变了组织,我是来拿他归案的!”

旅社里的人慑服了,立即替他们将那长庚所住的一间房间启开。

郝专员复又命令旅社的上下人等,各回返岗位工作,在那长庚返回旅社之际,不得泄漏任何风声,否则被那长庚逃掉了,便由他们负全部的责任。

旅社的人退去之后,郝专员即带领着冯恭宝等四人开始在那长庚的房间内实行翻箱倒柜,他们第一个目的,是希望寻着被那长庚卷逃出走的“宝物”。

可是搜遍了整个的房间,连浴室和厕所内的缝隙也找寻过了,就是没发现任何宝物。再向帐房调查,查问那长庚有没有贵重的东西存在帐房?

帐房的回答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郝专员便纳闷了,那长庚外出了,据帐房的报告说,那长庚自从住进了这间连络站之后,白天都不会在,必在深夜始返,至于他到哪儿去,没有人知道。

郝专员深觉奇怪,那长庚携带了大批的宝物,行动必不方便,他会到哪儿去呢?这与特务人员行动的逻缉不对。

魏中炎也是行动的老手了,他觉得情形有异,便向郝专员说:“我看情形不对,那长庚的叛变不可能是真的,否则他怎会这样的糊涂,竟住进这间连络站上来?而且还带着很多宝物外出?”

郝专员说:“不管怎样,是武专员下条子命令我们把那长庚缉捕到案死活不计的,我们便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毛必正跟随了那长庚多年,自不忍心看那长庚被杀害在自己手中,也说:“这说不定是武专员的诡计呢,让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他好坐看热闹!”

郝专员想了一想,便说:“我们拿那长庚的活口为原则,若那长庚反抗,我们才开枪自卫!”原则既定,他们便熄灭了室内所有的电灯,四个人同在黑暗中守候着,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候那长庚回旅社。

在他们四个人之中,魏中炎自称对“擒拿术”和柔道最有研究,所以郝专员命他守候在电灯开关之旁,若那长庚进房启灯,即用“擒拿术”将他制服,加以活擒。

可是不幸得很,魏中炎的“擒拿术”和柔道都是夸大的噱头,那长庚的能耐比他强多了,这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从不曾交过手。

当那长庚回返旅社,开了房门,摸索开壁灯之际,魏中炎一窜上前,用他的“武功”,施展“擒拿术”,反被那长庚一个筋斗打在地上。

那长庚错在立刻就要拔枪,所以郝专员在不得已之下,“先发制人”,将他击毙。那长庚之死,好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面对着两个曾跟随了他多年的弟兄——魏中炎和毛必正,连解说的机会也没有,就一命呜呼死在乱枪之下。

那长庚之死,郝专员等帮同收拾了现场,又将那长庚装箱运返了“特务站”。

郝专员原是向武不屈报功的,但因为那长庚携带了出走的宝物没寻着下落,反而被武不屈申斥了一顿。

郝专员非常气愤,诅咒着说:“好吧,反正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阶段了,他会打小报告,我一样的会打小报告!大家走着瞧!”

于是,郝专员约同了冯恭宝、魏中炎、毛必正,四人联名签署了一份报告,说明了那长庚叛变的经过,及武不屈如何下条子贴布告,缉拿那长庚归案,他们四个人是如何的运用智慧,将那长庚寻获、击毙……

他们用密电拍出,呈报功劳。同时在这份电文的尾巴还附带了一项声明,说是武不屈领导不力,人心背向,一连串三个基层的女干部荆金铃、伍月娥和苏萍叛变,再跟着就发生黄河浪和那长庚的叛变……再下去,会连高阶层的干部也叛变了……

电文拍出后不久,毛必正仓忙地跑出了密码室,跺脚说:

“不好!那长庚在回‘通利旅社’之前,在‘长江轮船公司’的仓库里杀死了黄河浪……”

郝专员一听,毛发悚然,说:“那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火拼了不成?”

毛必正说:“这是长江轮船运输公司传过来的消息,他们请求特务站处理黄河浪的尸体,据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人吐露说,黄河浪的叛变是奉令行事的,是武专员通令他如此做的,没想到他竟因此死于非命呢!”

“也说不定那长庚也是奉命叛变的,要不然,他为什么要住进连络站里去?”魏中炎也插嘴说。

“嗯!也说不定那长庚是把那些宝物藏在长江轮船运输公司的仓库里?”冯恭宝想通了这项问题说。

郝专员急得双手乱摇说:“你们且慢冲动!也说不定武不屈是在故意制造矛盾,制造纷乱,让我们大家自相残杀,好达到他排除异己,独断专横的目的!嗯,是了,他使黄河浪和那长庚及我们成为三方面的斗争,自行火拼……”

“但这对武专员的本身,又会有什么好处呢?”冯恭宝始终是半中立的立场,提出了疑问:“残杀同志,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排除异己,终归是少一个比多一个好!”郝专员说。

“缉拿那长庚归案死活不计,武专员是下有手令的,同时在公告栏上并贴有公告!……”冯恭宝说。

郝专员很敏感,立刻奔出公告栏外面观看,嗨,那一纸公告早已不翼而飞了,口说无凭,郝专员再摸出身上武不屈所下的手令,又说:“武不屈想赖也赖不掉的,有同志们可以作证,而且他还亲下了手令!”

冯恭宝趋过来一看,摇头说:“那不是武专员的笔迹!”

毛必正也说:“嗯,上面的印章也好像不对呢!”

郝专员惊慌起来,喃喃说:“莫非是武不屈存了心要整我的?”

冯恭宝说:“嗯,为那长庚事件,我们宜应先下手为强,先行告他一状!”

“怎样下手呢?”

“干脆,指责他是排除异己的做法,故意挑拨同志之间的感情,让大伙儿自相残杀……”

郝专员有点茫然,因为这许多的经过情形,并非是三言两语拍几封电报就可以交代得清楚的。“唉,看情形,我只有自己往北京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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