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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别了,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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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怕有心,到刘德壮出狱后,建雄已经退伍了一年多,进了他哥做厂长的工厂,做起了供销——也就是现在的业务员。刘德壮每天收工便满大街转,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探头。到休息时更是小公园、菜市场等人多的地方的一块碑,终日遥首顾盼,比翠姑自己都热切地希望找到建雄。

重逢的那天,建雄刚和几个同事下完馆子。在1985年,“下馆子”三个字,不是寻常老百姓可以挂在嘴边的,就连市委工作的公务员,也没那闲钱。而在那年代,有点钱的反而就是干供销的。建雄的亲哥就是厂长,自然是个混得不错的供销科科员,下下馆子,还是司空见惯的。

那天下着雪,建雄嘴边叼根烟,还叼着牙签,踩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家里,结婚不久的妻子,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一切的一切,都是幸福与美好的诠释。那时,天有点暗,冷不丁地,身后一个人追了上来,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建雄停下车,便看到了刘德壮。

这个意外让建雄很是高兴。年代不同,人们对于人与人的情感看待的方式也不同。搁在现在,偶遇个混得比自己差的以前的好兄弟,避开都来不及。而在当时,确实能让人有很兴奋的一种情结。

两人很肉麻地握手,激动地喘出的热气,在大雪中化为雾。寒碜了几句,建雄问起翠姑。刘德壮说:“我妹也在啊!”

然后一起去见翠姑。路上,刘德壮还要求建雄让自己骑一下自行车,载着建雄,在雪地里滑倒了两次,都是欢笑,如当年两个人在大山里能找到的那些个乐趣。

到了工地外搭着的简易的小平房,刘德壮远远指着其中一个棚子,说:“就那个屋,翠姑住的。”

建雄激动起来,使劲地搓着手。当时的建雄也二十好几了,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几年前那么懵懂了。在部队的日子,每每一身热气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时,想着的女人,也一直是翠姑。刘司令带着建雄走了过去,一边大声喊着翠姑的名字。可那晚雪很大,也有风,声音压根就无法传到翠姑耳边。

于是……推开那扇简单的门板后,进入建雄眼帘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一个黑壮的秃顶男人,裸露着背,正压在翠姑的身上,双手正狠狠地捏着翠姑的乳房,一床薄薄的棉被,遮盖着他们的下半身。

建雄直接就愣在那里,而同样愣住的,是被人压在身下的翠姑。而秃顶男人以为只是刘德壮回来了,扭头看了一眼,居然把被子往上一提,继续着他的苟且。

建雄像一头发狂的狮子般,把那男人拖到地上,抬起脚就踹了上去。刘德壮连忙拉开,秃顶男人不知所以,狼狈地走了。翠姑卷着被子,缩在那个简陋的地铺角落里。曾经,翠姑憧憬过无数次与建雄的重逢,都是美丽的、能让这女人为之心醉的画面。很多个无助的夜晚,甚至寒冷与饥饿的夜晚,想象起与建雄的重逢,都能让这女人忘记所有的痛苦,重新振作,并坚强地面对生活。

而终于见面了,所有的布景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甚至,自己还那么狼狈,那么低贱,那么悲哀……

建雄鼓着眼睛瞪着翠姑,翠姑低着头,不敢面对面前的男人。

终于,建雄狠狠地冲上前,一把抱住裹着被子的翠姑,两人热泪盈眶。

刘德壮在一旁笑了。

于是,翠姑变成了刘莎,刘德壮变成了刘司令。建雄租了个房子让两人住下,并让两人进厂里做了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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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姐说完这些,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故事里的人,压根就和她无关一般。

我听着,尽管觉得酸楚,但因为已经可以确定莎姐对于这两起命案,并不是这般局外的,于是,便也没让我的小心肝如何荡漾。

我们面对面地抽烟。半晌,莎姐说道:“邵波!满足了吧!一切都被你挖了个透彻,还有啥想知道的,莎姐今儿个都不会瞒你,想问啥就直接问吧。”

我淡淡笑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着她说道:“莎姐,你哥自始至终,对你还是不错吧!”

莎姐脸色立马变了,点点头,说:“你问这些干嘛?”

我依然淡淡地说道:“莎姐,刘司令已经死了,有些啥也没必要去剥得那么赤裸裸了。我只是想从你嘴里听你说说,杀刘科和杀建伟的真正原因。”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是刘司令杀刘科和建伟的真正原因,不是你。”

莎姐抬头看我,脸色阴得可怕,嘴角抖了抖,然后愣过神来,慌张地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再狠狠地吸了几口,权当是给自己压了压惊。沉默了一会儿后,莎姐再次露出坚毅的眼神,望着我:“行!邵波,你想知道,我就全部告诉你。其实从建雄他们兄弟从单位出来,做生意开始,我们就很恨建伟。建雄对我怎么样?我心里一直有数,尤其是在那时候,现在……唉!”

莎姐又顿了顿,眼神中放出兴奋的光来:“当时建雄是真的想离婚,想和我结婚的,甚至他都计划好了,把房子给他老婆,和我住到他爸妈家去,甚至他都和我说了,要我答应他,必须要好好对待他的儿子乐乐。可是……可他哥……那老狐狸,怎么样都不答应,说建雄疯了,说建伟岳父家里的关系,在他们生意场里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建雄这人你是知道的,很冲动的一个人,和他哥吵了一架,便搬到我们租的房子里住下。”

“谁知道……谁知道建伟找了过来,还带了几个人,架住建雄,把我哥打倒在地上。他还说,他能让我们兄妹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莎姐说到这,似乎又激动起来:“最后,建雄答应了他哥回去,但条件是,必须继续让我和我哥跟在他身边。建伟那畜生可能觉得我们兄妹也没啥能耐兴风起浪,便答应了下来。一直到后来开矿,到开这火龙城。”

“这么多年都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为什么到现在你们又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呢?”我打断道。

莎姐笑笑,说:“邵波!建雄现在多大了?四十了……如果哪天又因为他那坏脾气,和他哥闹翻,又或者他哥的儿子进入社会后,接他爸的班。到那时候,建雄有啥呢?虽然建雄是火龙城的总经理,是两个矿的法人代表。实际上呢?建雄的房子、车子,不都是建伟给买的吗?他对建雄说反正两兄弟,没分家,实际上呢?建伟哥不是个简单的人。”

“尤其到这两年,建雄也慢慢成熟了很多,和我在一起,时不时提起,只有他哥哪天没了,他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男人。否则,他永远只是依附在他哥羽翼下的一条狗罢了。邵波!我们兄妹没有啥能真正帮到建雄的,我们是农村出来的,不懂很多人情世故,也没有任何社会关系。我们所以能不像条狗,全部是因为建雄。唉!邵波,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点点头:“那杀刘科又是为什么呢?”

莎姐冷笑道:“刘科是自己找死,本来并没有想他死,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他今年一直来火龙城缠着我,谁见了他都烦。况且……况且我也只是那天到一楼对我哥随口说了句,说刘科一个人在一号房躺着。縱没想到我哥就马上上去杀了他。”

我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女人依然叼着烟,眼角的鱼尾纹如蛛丝般清晰。发丝中,依稀可以看到一缕或两缕自色。她只是个四十不到的女人。每天,她在火龙城里,完全忘我地操劳,我们习惯把她看为我们的老板娘,但背地里依然嬉笑着她不过是建雄的小三。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灵魂呢?居然愿意为了自己男人过得好,让自己的亲哥哥去杀人呢?

莎姐依然露出倔强的眼神,继续说着:“邵波!本来一切都这么过了,你们抓着那贼,案子也都那么定了。可是一个你,一个建雄,为啥还要这么死咬着我们兄妹不放?为啥一定要把我们逼到最后呢?”

“莎姐!”我再次打断她,“杀刘科,杀建伟,你们都可以有你们的苦衷,可你哥去建雄家里,难道所要做的事情能够让人原谅吗?”

莎姐垂下头:“去建雄家,不是我的意思。那几天,我们以为建雄没有了他哥的阻挠,会考虑和我结婚的事,可他一反常态,说出很多借口。说孩子大了,说他老婆也老了。最后我和他吵了架。我和我哥说了,然后我哥去了建雄家,这都不是我知道的。然后他回来找了我,说他已经被人看见了,最后他说他可以死,但一定要让我继续过好日子。我没答应,便有了你们那天在阳台看到的那一切。”

说到这,候车室的广播通知:去沈阳的火车进站了。

莎姐定下来,仰脸看着我,说道:“好了!一切你都知道了,要不要把我带去公安局?不带的话,我就要走了!”

我愣在那。莎姐冲我笑笑,拖着行李箱,拧着一个旅行袋,转身往检票口走去。

我傻站着。半晌,我追了上去,从莎姐手里接过旅行包,说道:“莎姐!我送你上车吧。”

我把她送到车上,然后下了车,站车窗边看着。莎姐也在车窗里淡淡地笑着看着我。冷不丁地,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我立马往车上跑。

莎姐看我跑上来,表情报是紧张。然后,我贴着莎姐的耳边问了一句:“建雄哥自始至终知道你们有过这想法吗?”

莎姐愣了愣,没吭声。我看着她,彼此都那般傻站着。最后,我扭头往车门口走去。

莎姐从背后追上来,低声说道:“他知道我们有想法,但他也只是说如果他哥不在了多好,其他的,他都不知道。”

我点点头,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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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狠狠地吐了一口长气,轰隆着,载着这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离开了某城。十几年前,懵懂的两个孩子,怀着对这世界的欣喜,来到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回报给他们的却始终是不平等的遭遇。于是,他们有过青春,在这里消耗了;于是,他们有过梦想,在这里磨灭了;又或者,他们曾经有过的美丽,有过的纯洁,有过的对这个世界的爱,也在这里一并耗费了。

到最后,他死了,她活着,活得依然没有一点点尊严,没有一点点骄傲。离开时,和他们来时一般无助。只是,来的时候,他们不是孤单的,最起码,他们还有对方——一个至亲的亲人,在身边依靠着。而离开时,已经永远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我没有叫车,在火车站慢慢往回走。这个案子结束了,这个故事似乎到此也告一段落。走到火龙城时,已经十一点了。远远地,就看见建雄的车在门口停着。进到一楼,果然是他,很憔悴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密密麻麻都是他那白三五的白色烟头。

见我进来,建雄“呼”地站起来,说:“上去呗!”

我跟在他后面,去到五楼。建雄和平时一样,径直往莎姐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愣住了,然后要服务员给他另外开个房间。

服务员开了个房门,我们进去坐下。建雄急忙问我:“她走了吗?”

我点点头。

建雄又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我顿了顿,然后冲他摇头,说:“莎姐啥都没说!”

建雄眼神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只见他往凳子的靠背上靠了靠,身体好像放松下来一般。

到他再抬头,和我正盯着他的眼神交汇,似乎他在我眼睛中察觉到我看透了什么,忙把头转向窗户,淡淡地说道:“唉!想不到刘司令会做出这种事来,真的没想到我养他这么多年,最后他回报给我的居然是伤害到我的家人。邵波,你说这人啊,还有啥可以信任的。”

我“嗯”了一声,心里似乎有些肯定:建雄并没有这么简单,整个事情,也不会完全和他没有干系。

毕竟在那个年代,我还是年轻,虽然我比同龄人理性,但在那时,依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怀疑,可能也是因为之前从事与学习的都是刑事侦查的工作。于是,我惯性地对着建雄说了一句:“是啊!连一个父母生出的,都能下毒手,这人啊,确实没啥可以信任。”

我这话的意思是对于刘司令所对莎姐在那晚做戏的评论,之所以说出来,影射的无非是建雄。

完全和我意料的结果一样,建雄听着我这话一愣,然后警觉地扭过头来,对我说:“邵波!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忙故作轻松地淡淡一笑,说道:“我说刘司令啊!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及时,莎姐今儿个也不能这样离开某城。”

建雄便也淡淡笑笑。半晌,建雄对着我说:“邵波!现在凶手找出来了,哥答应你的那钱,这两天便拿给你。”

我心里因为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建雄对这案子,是事先知情的,于是,我看着面前这高大的汉子,油然生起一股厌恶。便点了点头,说:“行!正好也给郑棒棒家再拿点去。”

建雄又说道:“不过,邵波!你必须答应哥一件事。”

我当时就意识到,他要我答应的无非就是对他怂恿刘家两兄妹做下这一切的事闭口不提。其实,他不要求,我也决定不再提,毕竟他可以完全推个干净,凶手不是他,一切他也不知道,说到底,顶多是他在不该的人面前,有意无意发了几句牢骚罢了。于是,我便点点头,说:“你说吧!”

谁知道建雄说的是:“邵波,你拿着钱,走吧!我不管你知道了多少?或者你又啥都不知道也好,啥都知道也好,但你走吧!离开某城吧!”

我愣住了。建雄的眼睛恢复了他平日里傲慢的神情:“邵波!哥其实还是很看得起你,本来也想带着你做点事情。但这案子……你知道的,很多东西也不简单。我不希望这些传出去,哪怕是一点点风声,我都不会允许。要知道,建雄哥我之前和你建伟哥都是在矿上做生意的,矿上有些事,不想让人知道的,自然有很多办法不让人知道。建雄哥我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好人。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哪天对你起什么坏心思,毕竟你除了这案子外,另外还有和古大小姐那门子事,能影响到我和领导们的一些合作。”

建雄说到这,掏出烟来,递了支给我,似乎是要为自己这近乎威胁的话,再披上点客套的外衣。建雄给我点上火,继续道:“邵波,你还年轻,以你的能耐,随便去个地方,应该都不会混得太差,再说,十万块也不是小数字,你拿着这钱做点小买卖,应该很快就能过得好起来。这年月,做啥生意都赚钱。”

听着建雄这些话,我没有出声。如果说,我写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普通文字工作者伏案杜撰的故事,那么,这一会,我这故事里的我——邵波,应该是面对着敌人的威胁,毫不犹豫地说声不,并用义正言辞的正义语句,对面前的建雄冷面相对。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小说里的人物。

记得有句某老外对咱国家的评价:中国,就是无数个完全相同的城市组成的。

诚然,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在九十年代初期,每一个我们生活着的内地城市里,都有着一股相同的势力——那就是有官员背景在幕后指使的所谓官商,而且,这些官商还都世界大同地在各个城市里,开着一家在当地最大的娱乐场所。而也是在那个年代,似乎这股势力,完全能在那小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句实话,建雄所说的话,并不能完全说只是他的威胁,而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悲的是,我并不是啥人物。我那已经退休的父亲、母亲已经苍老,自己也只是个被单位开除的小年轻。对于这股势力。尤其像我,能对这股势力起到什么影响呢?——包括建雄对这案子莫须有的手段,又包括古市长现在对我的厌恶。

沉默了很久,我觉得刚刚还因为感觉到了建雄的卑鄙,自个儿高大起来的我,在这片刻后,居然越发卑微起来。建雄的气场很大,其实,在他还只是建伟哥羽翼下的冲动汉子时,他就有对周围一切都能控制的张扬个性。而到建伟哥走后的这十多天,他完全成熟起来,很多事情,也都变得很有分寸,俨然是他哥的一个翻版。

于是,我有了一种感觉:可能在很多年前,建雄就已经成熟到现在的心境。只是,他在他哥哥的羽翼下,不能显露出来罢了。

我越发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在建雄的掌握中罢了。

我把建雄哥给我点的那根烟再狠狠吸了几口,在烟缸里掐灭。冲建雄哥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建雄拍拍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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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建雄让我跟财务去银行,转了十万块钱到我账户。那时我在火龙城也干了七八个月,自己就存了三四千块钱。看着存折上那几个零,说实话,我还是很激动的。

那天,我把东西部收拾了拿回家。下午,小军和八戒按照我给他们说的,提着点水果,到我家吃晚饭。饭桌上,小军热情地喊着“邵伯伯,阿姨好!”然后给我爸妈说了他想要我和他去深圳的计划。

我妈听了,有点不高兴,皱着眉。爸却没有露出不快,反而转过头来问我:“邵波!你自己怎么看?”

我顿了顿,说:“爸,我也想出去闯闯。”

爸叹口气,头转过去对着妈,但说的却似乎是给我听的:“孩子大了,在某城这么呆下去,一辈子可能就和我们一样,这样平静地过了。世界已经变了,我每天看新闻联播,外面的世界已经和我们看到的世界不一样了。唉!孩子他妈!让邵波出去走走也好。记不记得以前刚有传呼机那会,那时候邵波刚毕业进分局,我们想要送一个给他,機也犹豫了很久,毕竟咱一辈子下来,也没啥结余。而现在呢?大哥大都满天飞了,邮局里卖的那些大哥大,只有一包烟这么大了。世界变了,孩子也大了,让他自己出去闯闯,也好啊!”

妈听着听着,哭了。

我和八戒、小军订了一周后的火车票。买了票后,我去了趟火龙城。那时,表哥出院了,建雄让他接了我的班。表哥见到我还是叫我:“邵波哥!”然后介绍我认识另外两个大高个,穿着我和八戒留下的黑西装,拿着对讲机。两人对我微微一笑,但跟神中没有一丝丝友好。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他们领导——表哥位置的一个潜在对手吧!

建雄好像啥事都没有一般,扯着我到五楼的一个房间里聊了会。说的是一些客套话:“以后我建雄在某城混不下去了,就去深圳找你,到时候别不认我哦。”

临走时,在他那房间的垃圾桶里,我无意中看到里面塞了件衣服,里面有已经撕成碎片的一点纸屑。也是一个刑警的惯性吧,我故意在那里蹲下来系鞋带,认真看了看那件衣服,并随意地把烟头扔进去,顺手抓走纸屑,出了门。

回到家,我把纸屑整齐地摆好,但只能零星地分辨出是一封莎姐留给建雄的信,因为字迹我很清楚。言语间,支离破碎的只是些柔情的话。

猛然间,我想起那件垃圾箱里的衣服,正是小来妈要我带回来给莎姐的——也就是十几年前,建雄离开五岭屯时留给当年的翠姑的。

可悲的是,那件衣服应该是莎姐留下来还给了建雄,然后,衣服到了垃圾箱……仿佛围绕着这一切,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罢了。

建雄死在1999年底,千禧年之前吧!我离开某城后,建雄在某城越来越嚣张,后来还开了一间之后年月流行起来的的士高、一间夜总会。下面养着的所谓内保,也就是沿海称呼的马仔越来越多。据说最高潮的时候,他老婆的表妹,在某服装店里买件衣服,人家不肯打折,换回来的结果就是那家店被人砸个稀烂。1997年香港回归前,已经涉足房地产业的他,因为某老城区的拆迁,他下面的人弄出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案子,于是,省公安厅派了专案组到某城,把他们兄弟十几年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全部端了。抓了三十几个人,按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处理的,枪毙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表哥。

而当时,古市长已经调到省里,建雄因为之前收到风声,提前离开了某城,没有被逮到。之后便一直在外地,一直到1999年,偷偷回了一趟某城,行踪被警察发现,然后在追捕中,他开的车撞到了一台运着钢材的货车上。建雄从挡风玻璃处飞了出去,像羊肉串上的羊肉一样,穿到了一条钢管上。据说,一起死的,还有他的一位情妇,有人说那位情妇叫刘莎,只是不知道真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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