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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墓宝

西安,长安大街西。近年来关中大地盗墓昌盛,街西这边本来是群丐密集狗屎成堆杂草蓬生行人无迹的长安第一破烂街。但是,自从盗墓帮派长安帮魁首侯宝轮一手开发,将盗墓所得的大量古墓奇珍拿到这里开铺买卖,久而久之,宝贝出入,商贾密往。街西很快便成为西安千条大街中最亮丽的风景线之一,特别是到了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此地的“墓宝”交易最为频繁,而且多有罕世之宝出现。

十五月圆,风和云朗。街西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珍品一条街。不仅本地的古玩商喜欢这里,外地的古玩商也爱来这里淘宝,甚至有时还出现一些洋商。古玩买卖,你来我往,盛行一时。金银珠宝,古籍书画,工艺精品,玉石雕镂,琳琅满目,让人进得来,舍不得出去。

各路盗墓贼也喜欢把自己手中的珍藏或者新发现的宝贝拿到这里来买卖。因为侯宝轮为人大方,在这里出售新出墓宝古玩的商号不单单长安一帮一派,其他的盗墓集团只要在侯宝轮这里买上一个铺面位子就可以进行各种交易。那时候,盗墓者所盗出来的宝贝大多假以古玩商的名义开店子做买卖,从盗墓到古玩商,整个过程全部包办。所以,盗墓集团化越做越火。侯宝轮打下这条珍品街,也打响一个盗墓品牌——长安帮。当时正值混乱年代,政府腐败,忙于战乱,大多管不过来,稍用些钱财,大可打通。

长安珍品街已然是天下最有名气的古玩街。自从三年前出过一块玉猪龙和一个翠玉白菜后更是名噪天下。出面做古玩买卖的身份是古玩商,真正的盗墓者身份则是匿藏其后,没有哪一个盗墓者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盗墓者。盗墓毕竟是一件见不得人令人齿冷的事情,像侯宝轮,大白天的时候他是西安城里面一个瓷商老板,而洛阳帮的君傲海是个横行布匹、粮米、盐铁生意的混合商人。

珍品街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行规,盗墓者在这里有义务完成买家的要求,就是买家想要的东西,卖家现在没有或是没有出土,买家可以预订,卖家会很快地去找到藏有这宝贝的墓陵然后进行挖掘。这些钱财驱使的事情,谁会释手不干?在珍品街,只要你来,就不怕找不到你想要的宝贝,如果有特点目标,买家先下订金,卖家会马上夜出盗墓为买家挖出宝贝。因为用心,所以专业。侯宝轮就曾因为一块汉魂玉而大掘小挖了西安内外的一十八座汉代古墓。还有个规定,如果找不到买家想要的东西,卖家会退回订金而且赔上一半的钱,这个相当的具有诱惑力。不过,买者也别想投机取巧乱来一通,盗墓者聪明多了,所谓亏本的生意无人做,盗墓者心里没有底子是不会随便接一张单子的,这也是行规。

总而言之,长安珍品街的墓宝交易业务是蒸蒸日上。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最新出土,最新出土。”在人群之中,一个肥大的汉子举着一条旗子奋力大喊着,众人哄然围过去,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怎么回事?”正巡视自己掌管的珍品街的长安帮魁首侯宝轮问身边的一个手下。

“爷,开拍卖会啊,稳赚。”回话的这个人长得獐头鼠目,尖尖瘦瘦,说话油嘴滑舌的,他叫施泰然,是侯宝轮底下的哼哈二将之一。

“拍卖?”侯宝轮顿住脚,还真不明白。

“这是钱师爷开的方子,真灵,我们一下子就赚足了。”施泰然笑着说。

“嗯,这个好,不错,不错。”侯宝轮小酒壶一倒,嘟嘟嘟喝了好几口。

“爷,你要不去看看?”施泰然说。

“好,我倒想瞧瞧这个狗屁都通的钱师爷在搞些什么名堂。”侯宝轮乐呵呵地带着随从往拥挤的人群里挤去,挤到前来,一看之下,前面有一个高阶,上围着几个大汉,大汉中间立着个一人高的箱子。钱师爷正笑眯眯地迎合众人,说:“刚刚那个金玉大西瓜,扬州的冯老板可真是有福气,有福气,呵呵,这一回我给各位老板亮出来的宝贝,绝对是空前绝后,保证大家会对它爱慕得要死要活。据说这个宝贝是连掘了二十二座汉代大墓,才从一个汉代地方王的棺材里找到,而且,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它绝对是一件罕有的宝物,甚至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钱师爷的眼光我们向来不敢有过怀疑,这独一无二倒是当不当值?”有人问。

“值,值,我钱某人阅宝无数,这些年主持珍品街,什么绝世的罕物没有经手过?和氏之璧,四大宝鼎里面的散氏毛公,汉末大才子曹植《洛神赋》的手稿,细数起来,上到夏商周春秋战国,下至唐宋元明清,真品,赝货,我钱某人天生具有慧眼识珠的本领。再说,我钱某人和诸位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难道我还会坑了大家伙不成?咱们都只是求财而已。”钱师爷说。钱师爷的表现,侯宝轮相当的满意,他可是侯宝轮花了重金请回来的古玩识辨高手。钱师爷帮着打理珍品街后这里才会那么的旺盛,他算是侯宝轮的重要智囊。看到钱师爷口若悬河的表现,侯宝轮深感物超所值。

“听钱师爷这么说,这箱子里必是旷世的宝贝喽?”底下有人问。

“对,对,这钱师爷的话可不曾有假,钱师爷说是独一无二就是独一无二。”

“也难得有一件宝贝让钱师爷这么费口水,看来绝非劣物。”

“是啊,还从未见钱师爷对一件宝贝如此推崇过。”

“说得好,说得好,咱们做生意细水长流,怎么说钱师爷也不会以假乱真。”

这些发表言谈的人其实是钱师爷安排在这群大商人里面的“活棋子”。这些训练有素,闻风望雨的“活棋子”和钱师爷一唱一和,不仅制造了宝贝的悬疑性,更重要的是让这些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对宝贝痴迷好奇不已,激发大商人们志在必得的心理,让接下来的标价竞争激烈起来。然后,钱师爷见好就收,赢得万利,有时候,一件极不显眼的宝贝瞬间哄抬出来的价钱比那些稀有品种还高出许多。

“大家是抬举了我钱某人,我深表谢意,也希望我这一次荐宝不会让大家失望。”钱师爷笑着说。

“钱师爷,你不要再耍嘴皮子,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嘛。”有的商人已等不及了。

“对,对,钱师爷,你快点开宝,赶快,赶快。”众人乱哄哄的。

“不急,不急。”钱师爷知道这群大商人已进入自己的圈套,反而拖着,硬是不开宝。

“钱师爷,你别吊大家伙胃口,快开宝,快,快。”有人急了起来。

钱师爷吟吟一笑,别人越急他就越缓,这是生意。

“难不成是里面的宝贝见不得人,呵呵,钱师爷你可别糗大了。”

“钱师爷,你是不是怕大家伙笑话,不敢开箱子吧?”

“放心,放心,大家那么热情高涨,我怎么可能不开宝呢?呵呵,我只是想请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开宝。”钱师爷微笑着说。

“谁?快点了,快点叫他出来。”众人急不可待。

“好,那我们就有请咱们西安瓷商大亨侯宝轮侯先生来为我们揭开这一个宝贝的神奇面纱。”钱师爷瞧见来巡查的侯宝轮,这么一说,他也算是阿谀自己的老板。底下的人群立马乱轰轰的,叫着:“侯爷,侯爷。”

“我,我。”侯宝轮给吓住了,众目睽睽之下,弄得他很不好意思,心中痛骂起钱师爷来。不过,他久经沙场,这等场面也没什么,他顺了顺气,干咳几下,还算镇定。施泰然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爷,你就给大家伙一个薄面吧,赚钱要紧。”

“呵呵,钱师爷真给面子,太给面子我侯某人了。”侯宝轮硬起头皮走到台阶上面。

“侯先生名动一方,我们是荣幸,很荣幸啊。”钱师爷笑道。他和侯宝轮表面上显得很陌生,盗墓者不会与出货的人如钱师爷这类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有过多的接触和亲密,即使是上下的关系,在芸芸大众面前,还是要表现为左右的关系。

钱师爷是侯宝轮聘请来管理珍品街的,侯宝轮只是幕后老板罢了。

“难得钱师爷的赏识,那就让我这个粗鄙之人来开此宝贝,希望不会有愧于大家。”侯宝轮一边说一边向众人拱了拱手。

“好,现在就有请侯先生在此月圆之夜揭开本次买卖的巨宝。”钱师爷向侯宝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嗯。”侯宝轮点点头,走到那一口立着的箱子前,左右思量一下,手掌一掀,只见他轻轻地一手拍在箱子外的木条上,听得钱师爷一声“好功夫”,整个箱子裂开来,箱子内突然金光大现。

墓宝将要出现时,众人的高呼声一浪比一浪高,全场哗然,等组成箱子的木条释数散尽后,全场马上变得鸦雀无声,死一样的静。所有的目光都看在台阶上,全部人都呆住了,动不能动,说不能说,几乎是见鬼了一样被吓得傻了。就这么几秒钟之间,世界好像静止了一样。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宝贝?我怎么没见过这么一个宝贝?我要知道有这么一件宝贝,我怎么还会拿出来卖?怎么搞的?”侯宝轮见到了宝贝的真面目后,心情闪烁,惊然之中,他心里是一万分的不甘。许久,他冷了一眼钱师爷,问:“怎么回事?这么好的一件宝贝你居然拿出来卖掉?”

钱师爷愣了愣,说:“不是经过了爷你的手了吗?”

一般没有得到侯宝轮的批准,新出土的“墓宝”是不可以拿出来买卖的。

“等一下再和你们算账。”侯宝轮显得特别的愤怒。

“据我所知,这件宝贝可是汉代王室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难得一见,钱师爷这回可是给大家真真正正地荐了一个大宝贝。”有人立马说。

“金光如晕,碧泽如澄,金银如缕,玉石如匝,工艺精湛,极品,极品啊!”有人评头论足起来。

“好货色,好货色,钱师爷,我出一百大洋,我要了,我要了。”

“我出三百。”

“我出四百。”

“我出,出,出八百。”

场下顿时乱成一团,人人都给眼前这宝贝迷住了心性,个个欲望高涨,皆要买下这个奇宝物。在众人面前闪闪发光金碧辉煌的“墓宝”是侯宝轮一个手下在一座汉墓里找到的,当时出土的时候,泥染尘埃,很不显眼,侯宝轮平平地看了一眼便叫手下们拿到珍品街给钱师爷随便卖个好价钱。钱师爷是个识货的行家,把它给掸尘去垢,一件精美绝伦、举世无双的宝贝就显露在众人面前。本来钱师爷还想不通,想着去问问侯宝轮这个一向喜欢收藏独特珍品的老板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件好东西拿出来卖掉?但是,侯宝轮管的是地下盗墓,钱师爷掌管珍品街上的买卖,侯宝轮说卖掉,他言听计从。

钱师爷知道这件宝贝出自汉代的王室,名叫“金缕玉衣”,手工挑剔,乃是天下无双的珍品,他检查过这件玉衣的制作,极为优良,实在是不可取代。其中缀满的玛瑙、翡翠、玉石、珍珠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精美无比。单是其中一粒已是价值不菲,更不说有金玉缕于其中。此物色泽明亮,金煅玉妆,丝丝缕缕,精密,精巧,精致,精彩。

钱师爷对它爱不释手,但侯宝轮要卖掉,他是心疼到了极点,可惜之中甚无奈。

“金缕玉衣”只有汉朝当时的王室才会拥有,真不是一般的东西,一般的诸侯或将相顶多是一件银缕玉衣或者一件铜缕玉衣。“金缕玉衣”在汉代诸宝里面很有分量,价值连城。而且,据说,死者只要穿上“金缕玉衣”就可以使尸体防腐千万年不变,不会被蚁虫之吞噬腐化,让尸体永葆华容。可见这宝贝是多么的难求难得,识货的人怕已对它有牺牲一切在所不辞的心理。场下的大老板大商家无论在不在行,都已经给这么一件世上最豪华最漂亮最贵气的衣物迷倒。喊价的声音是一个比一个高,已由一百大洋上升到五千大洋。

报的价格一个劲儿的飙升,钱师爷冷笑于一边,每听到一个高价就扯一下嘴角笑一笑。

侯宝轮一脸的不开心,他混这行那么多年,今天是阴沟里翻船,站在一边,看着那件“金缕玉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看着那些被“金缕玉衣”迷得不惜倾家荡产疯狂报价的古玩商,他心里不知道是应喜还是该忧?很心疼那件宝贝,舍不得地看着那熠熠生辉的“金缕玉衣”,心口一直在痛。他摸了摸心头,对身边的施泰然说:“你怎么看?侯宝轮我是瞎了眼,没看清楚,你看看,这么了不起的一件衣服,我怎么可以那么没良心地把它拿出来买卖呢?”

“爷,你莫急,你看看这些有钱的主儿,为了这么件宝贝,那银子票子是一口一口的高价位,这衣服太值钱了。”施泰然得意无比地说。

“值钱?枉我盗墓几十年,经手的宝贝不计其数,今天唯独偏爱这件,真是罪该万死。”侯宝轮想必真的喜欢上这件宝贝了。

“爷,你别这样,难道咱们还不能再挖它一件吗?”施泰然刚讲完,侯宝轮已经走上前来,看着乱哄哄的场下,看着身边触手可及的“金缕玉衣”,高呼一声:“我出一万大洋。”

本来吵成一团争执不休的场下顿时静得跟乱葬岗一样。所有人都被侯宝轮叫出来的价钱吓得呆住,傻住,痴住,懵住。侯宝轮狮子大开口,没有哪个人不被吓住,特别是钱师爷和施泰然两人,他们想不通这侯宝轮是怎么了,这本可以大赚一笔,侯宝轮这不是在捣乱吗?

“侯先生,你这是?”钱师爷满脸愕然地看着侯宝轮,这“金缕玉衣”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说好了要拿出来拍卖,这怎么自己出来喊价了,而且还是一个高得不能再高的价格。侯宝轮这不是疯了吗?

“我说了,我要买下这件宝物,你们谁还敢跟我抬价?哈哈哈。”侯宝轮虎目一扫,霸气十足地睥睨着下面的各个大老板。他这个价钱,谁出得起?怕是他自己也未必出得了。

不再有人出声,不再有人抢价,众人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件璀璨的“金缕玉衣”落到侯宝轮的手里,叹着气,不少无奈,不少可惜。有的人干脆走出来恭喜侯宝轮得宝,有的气疯了哇哇大哭,有的人气愤了干脆走掉,离开这伤心之地。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垂头丧气,这气氛一下子如同流血露骨的沙场,够凄凉。侯宝轮钱压群商,开心不已,忙是爱怜地抚摸他失而复得的这件令他一见钟情的宝贝。

没有人再开出高价来,一锤定音,钱师爷很无奈地把这件万人崇爱的“金缕玉衣”拍给了侯宝轮。一万块大洋,也只是个空头数字,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侯宝轮只不过是用另一个方式把它拿回来罢了。

“钱师爷,你还有什么宝贝?快快拿出来啊。”为了平息众人无端的猜疑和失望,心知其中变故的施泰然赶紧向钱师爷叫了一声。

“有的,有的。”钱师爷突地醒悟过来,慌忙地唤来一个大汉叫他往铺子里面去取宝贝。

过了一会儿,那个大汉双手捧着一个彩珠镶嵌的檀木椟匣出来,站到钱师爷面前,向钱师爷点点头。钱师爷叫人把那件“金缕玉衣”收好交给侯宝轮后就对众人说:“眼看着夜已经深了,我们就来开启今晚的‘镇夜之宝’。呵呵,诸位想必刚刚已经给那汉代王墓的神奇宝衣迷掉了魂,接下来钱某人就把今夜最后一件宝贝拿出来,诸位可要睁大眼睛了。”钱师爷这么一说,底下的人立马静止住,一会儿,有人说:“钱师爷呀,还有什么宝贝能比得上这‘金缕玉衣’?钱师爷你就不要令大家笑话了。”这个人一说,立马有一批人摇头不已,他们已经够失望了。一些心灰灰的人已退出场去。

所谓“镇夜之宝”,是珍品街每月月圆之夜所展示出来的最后一件宝贝,就是压底的绝活,压箱的宝物。往往这最后的宝贝都会是震撼人心的一个环节,拿出来的“墓宝”几乎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也是众多古玩家所重视的环节之一。这个环节是侯宝轮用来吸引东西南北各个地方而来的古玩商的手段之一。

每每到了这一个环节,众古玩商大多是兴趣昂扬,个个等着开价把这“镇夜之宝”收入囊中。到此,如果可以抢价得到宝贝,不仅抱得宝贝归,而且万人羡慕,虚荣之心洋溢而来。但是,今天晚上,“金缕玉衣”一出,光彩夺目,只怕连前几个月圆之夜的“镇夜之宝”拿出来也会相形见绌。侯宝轮现在一口狠价把金缕玉衣买到手,不少古玩商都挫伤了心情,对这个最后的宝贝也没多大的心情看下去,很多人都叹息而去。有不甘心的则留下来,想着虽然不能得到那震古烁今的“金缕玉衣”,把这个“镇夜之宝”弄到手也算是一份安慰,因而还有人在翘首以盼,耐心等待,伺机而动。

“诸位,诸位,可怜这件‘金缕玉衣’如今仅出现一件,侯先生一掷千金把它拍到手中,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一定非常压抑。但是,我钱某人告诉大家,接下来的这个宝贝,一定会让大家重新找回自己对古玩的兴趣。”钱师爷看得出眼前这些古玩商已然悒悒不乐,他是老行家,这不,立马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大家伙丢在“金缕玉衣”上的魂儿给唤回来。

“钱师爷,‘金缕玉衣’天下无双,天底下还能有何宝物可及呢?”有人问。

“天下之大,无宝不有,上古青铜,秦汉玉石,魏晋碑帖,隋唐书画,明清陶瓷,谁敢称天下第一?仅仅一件‘金缕玉衣’就可以吗?非也,非也,这是迂腐的思维,我中华古国,地大物博,深埋于地下的宝物难以算计,能称天下第一者不为少数,大家可别怠慢了自己对古玩的一番欣赏和兴趣,呵呵。”钱师爷说得头头是道,众人大多被他说动了心。

“钱师爷,话是这么讲,但我们这心里就是不开心,那‘金缕玉衣’我可是辛苦钻研了二十年呐。”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古玩商说。

“呵呵,马老板浸淫此道已有多年,无奇不见,无宝不收,对这件千年难得一遇的‘金缕玉衣’的爱慕之情,我钱某人完全可以理解。马老板,你大可以放心,等一下这个宝贝你一定喜欢得不得了。”钱师爷在这一行打混数十年,各路商家的名号、爱好,他俱是了然于胸。这瘦小的古玩商姓马,来自辽宁锦州,是个金玉爱好者,做金玉生意名满天下。

“钱师爷,你说得对,我有生之年能在这里见上一眼‘金缕玉衣’,我已然是三生有幸。”马老板叹气说。

“马老板,你放心等我这最后一件宝贝。”钱师爷说。

“喂,钱师爷,你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比‘金缕玉衣’还神神秘秘,大家伙可都急了。”有个人叫道,夜已深了,有些古玩商已经大不耐烦。

“我就不信钱师爷的这份宝贝比‘金缕玉衣’还令人着迷。”有个商人说。

“老哥,你这就是不识货了,钱师爷能把它放到‘金缕玉衣’之后,想来决不比‘金缕玉衣’差到哪里去。”另外一个人说。他这么一句话可给众商家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全场议论纷纷起来,一派山雨欲来风满城的样子,众人纷纷猜测这宝贝。钱师爷看到这番热闹,不禁浅浅一笑。

“施泰然,你想知道钱师爷今晚这最后的宝贝是什么吗?”侯宝轮这时阴阴一笑,悄悄地问他身边的施泰然。

施泰然摇摇头。

“听说过‘君临天下’吗?”侯宝轮很神气地说。施泰然顿时吓得啊的一声怪叫,抖擞着身子说:“爷,那可是块旷世奇玉,你不是一直细心收藏着的吗?怎么舍得拿出来卖掉?”

“哼哼,爷我已经不喜欢它了,爷我现在喜欢的是‘金缕玉衣’,还要那‘君临天下’干什么?”侯宝轮说。

“可是与那‘金缕玉衣’比起来,这宝贝的价值要高得多,爷,你不是亏了吗?”

“不亏,不亏,你刚刚没看见那些家伙贪婪的死样子吗?他们都是有钱的爷,咱们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的钱往咱们口袋里装。‘金缕玉衣’天下无双,我若不把我珍藏多年的第一宝贝‘君临天下’拿出来,怕他们今晚失望了以后就不会再来光顾我这一条天下第一珍品街,到时,珍品街一完蛋,你我就喝西北风去了。”侯宝轮这也算是老谋深算。

“英明,爷你可真英明。”施泰然不由得赞叹起来。他跟着侯宝轮白天做生意晚上盗墓,早熟知侯宝轮有一个喜新厌旧的习惯,他这心里暗忖,想必侯宝轮过于喜爱这新出土的“金缕玉衣”,手里的“君临天下”也就当做废品了。

“我不是什么英明,我就是为了我们的生计着想。”侯宝轮说着。虽说他没念过几本书,但是诡计多端,有些脑筋,做事喜欢一环套一环。把喜爱不已的“金缕玉衣”弄回自己手里,他已经心满意足,但仍然不忘留一手,此间已偷偷地通过暗号叫钱师爷把他那个收藏数年至今还没有见光的“君临天下”拿出来,一来压压刚刚“金缕玉衣”的风头,让那些新老主顾们不至于太失望,二来自己也可以好好地敲敲竹杠大赚一笔,做生意嘛,做得大家都开心才有后路。

“可是,爷,那个值得吗?‘君临天下’可是你辛辛苦苦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宝贝。”施泰然有些惋惜。

“值得,咱们盗墓图个啥?你以为是个人兴趣个人爱好吗?咱们就为了赚些银两,我侯宝轮倒也是喜欢收藏点宝贝,你看看关中帮的那五个老头子,从来就不会怜惜这些从墓地里盗出来的宝贝,值钱的就拿,不值钱的就砸,他们几个有宝就卖,有钱就拿。呵呵,这年头,他们也就图个钱,你知不知道,这几个老头赚的钱比咱们要多得多了,我侯宝轮一般来说,挖出来的宝物能卖就卖,好的自己珍藏。呵呵,咱们可要向那几个老头子学习学习。”侯宝轮严肃地说。

“是,关中帮的那几个老头纯属武盗,这些不识货的下里巴人确实坏了不少的古董。”施泰然说。

“人家不识宝你也不要那么说人家,其实,咱们也学不来洛阳帮君傲海这个文盗,不图财只求宝,他君傲海是商界里的骄子,有的是钱,他的文盗法我是服了他,但我们这种穷苦人家还要吃上口饭,咱们可不能学他,咱们现在是文武双盗。”

“爷,我明白,明白。”施泰然恭维着说。

“那就是了,该卖钱的卖钱,该藏宝的时候就藏宝。”侯宝轮强调着。

话说,当时的盗墓方式主要分为两种,一文一武。文盗就是追求墓地里的财宝,尽量不会破坏墓园的结构和环境,只要把墓里面的珍奇宝贝拿到手就可以,盗出来的宝贝呢,大多数是自己收藏而不会做商品用途。这种盗墓方式一般都是那些财力极大又喜欢古玩的大财阀,如洛阳第一大富豪君傲海就喜欢这种盗墓方式,盗出来的宝贝除非自己看不顺眼的不然绝不会卖掉,一般来讲,他们也很少有看不顺眼的宝贝。武盗就是不惜一切地毁掉整个墓园,把墓园里的大大小小宝贝清洗一空,然后把值钱的宝贝卖掉,不值钱的一般是毁掉或扔掉。这些盗墓者一般都是硬派人物,以铁锹爆破见长,绝没有怜惜墓地的心情,只图金钱就手,多求贵重,不求轻贱。这些人大多没有喜欢古玩这种雅趣,对于古玩他们更是一些外行,他们要的只是钱,代表人物如关中帮的五老,是武盗出了名的行家。一般呢,这种盗墓者在业界是不怎么受欢迎,有时候简直臭名昭著。侯宝轮呢,又求财又图宝,文武皆盗。

“钱师爷,你说说,那是个什么宝贝?”场下的人一时间闹哄哄。

“对,对,钱师爷你先叫出它的名字。”有人逼迫着说。

“呵呵,大家这么有兴趣,我也不怕告诉大家。”钱师爷说这话时,顿了顿。

“钱师爷,你说啊,大家可都急了。”场下的众人纷纷叫了起来。

钱师爷笑了笑,侯宝轮赶紧给钱师爷使了个眼色,钱师爷会意,笑呵呵上前,说:“刚刚大家都仰慕着‘金缕玉衣’,不知大家可否听说过‘君临天下’?”

钱师爷“君临天下”一说出口,底下的人们纷纷叫了起来,个个疑头疑脑,吵成一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听说‘君临天下’早就在隋唐大战的时候给毁去了,这,这怎么可能还会存在?”

“‘君临天下’乃商纣时代的宝物,至今还存在吗?明显不可信,不可信。”

“嗯,‘君临天下’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吗?”

“据史书记载,当年的隋炀帝是最后一个使用这个宝贝的人,后来大唐太宗李世民嫌之祸国殃民命人把它给炼化了。”

“‘君临天下’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宝贝,笑话,这样的笑话,呵呵,那天下的女人岂不是要灭绝了?你们还真信啊?”

“有道理,有道理,钱师爷你不会是想逗大家开心开心。”

“是啊,就算有这么个宝贝,你钱师爷怎么舍得拿出来卖掉呢?呵呵。”

“自李唐治天下以来,‘君临天下’从来没有出现在史籍之中,钱师爷,你这玩笑开大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扰扰,个个都不相信钱师爷,都说这很荒谬。

“呵呵,诸位真是博学多才,博闻广识,对这么个小小的‘君临天下’的见解竟然比我钱某人知道的还多出好几倍,佩服,佩服。钱某人是肤浅了,不过,刚刚这位说自唐治天下后‘君临天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是不对的,李唐之后的五代十国里,‘君临天下’还出现过一次。”钱师爷很肯定地说。

“是吗?谁那么强悍?居然能制伏这宝贝。”有人笑问。

“诸位可以猜一猜。”钱师爷说。

“难道是那位淫乱如禽兽的朱温?”有人抢先回答。

“有见地,有见地。”钱师爷笑着。

“真的是那位历史上参加了黄巢起义后降唐再叛唐的五代后梁太祖朱温?”

“不错,我一个盗墓的朋友在河南伊阙县一带的朱温墓地里找到这‘君临天下’。”钱师爷说。

“难道你钱师爷真有这个宝贝?”有人还是不信。

“倘若真的有,我出一千大洋。”那个瘦瘦的来自辽宁锦州的马老板大声地叫着。他身边立有人笑说:“马老板,你也太猴急了吧,刚刚的‘金缕玉衣’你最后也只出了八百大洋,嘿嘿,你这瘦皮猴,宝贝拿回去我倒怕马老板娘那功夫承受不了呢。”

“马老板,你肾虚吗?那么急。”有人说起风凉话来。

“你们才是。”马老板骂了一声就不再发话,显然有些心虚。

“呵呵,我知道大家信不过,我可以先给大家看看。”钱师爷说完就去打开那个匣子。

“钱师爷你不会鱼目混珠吧?反正大家都没有见过‘君临天下’。”有人置疑,立马有人骂着:“你少啰嗦了,是不是‘君临天下’,大家有目共睹。”

“好,这次我就让大家见识见识,大家开开眼界。”钱师爷手一拧,叭的一声,匣子的盖子掀起来。众人哇哇地叹叫着翘首观望,睁大着双眼,屏着气息。哪知匣子刚刚翻开就有一个声音叫道:“钱师爷,你哄小孩子吗?里面什么都没有?”场子一下子全沸腾了,侯宝轮吓得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他差点就晕了。钱师爷愣愣地站着看着匣子里面,呆住:“怎么回事?谁做了手脚?”他狠狠地看着那个托着匣子的大汉,那大汉摇头说他什么也不知道,钱师爷扇了他一巴掌。场下已是闹得不行,纷纷说钱师爷这是欺诈。侯宝轮走到钱师爷面前,骂道:“钱师爷,你干的好事。”

“一定是,一定是拿错了。”钱师爷哆嗦着忙转回店铺里面。许久,在众人千言万语的声讨中,钱师爷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叫道:“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铺子里面不少宝贝都给那贼子盗走了。”遭了贼,那可不得了,全场的人都怔住。这时,珍品街上各家商号的掌柜都慌慌忙忙地跑来说自己的铺子里面也遭了贼,不少的宝贝给盗走了。一下子,场子里的人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担心自己铺面的,有担心自己宝物的,有浑水摸鱼的,有不满的。

“是哪个贼儿?这么大的胆子?偷到我侯宝轮头上来了。”侯宝轮大吼一声,赶紧召集人马四处追寻那贼子的踪迹。人群之中,肖曵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洋烟,他取出一根点起来,吸了几口烟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融入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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