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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决战冰火岛

她。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啊那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原来她也在这里。

她是莫妮卡。

再过几天,春天就要来了。

纽约,曼哈顿,天空中心大厦。

这是父亲生前的董事长办公室,她也曾短暂拥有过这个房间,然后是她深爱的男子。

现在,她回来了,作为这里真正的主人,作为帝国最新的女王,作为人间的拯救者。

但她已不是当年风姿婥约的混血儿,不是让无数男人拜倒的美人儿,更不是挥金如土任性刁蛮的小公主。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一个并不漂亮但很聪明的女人,一个并不漂亮但很聪明并且承受过很多痛苦的女人,一个并不漂亮但很聪明并且承受过很多痛苦在绝情谷底守望了一年的女人。

她已经守望到了她的帝国,却还在守望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她的男人在哪里?自从夺回天空集团的大权,她每天都在给他打电话,希望他来美国找她,但没有一次打通过。她派人去中国专门找他,却被告知他已经失踪。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大约是在一周前的垃圾场。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根本不知道天空集团的巨变?如果他还有人身自由,不可能不知道纽约发生的事,因为最近全世界的新闻都在报道——复活并且换脸的天空集团80后女董事长。由于天空集团与中国的密切关系,前任董事长高能又是中国国籍,中国各大媒体对此尤为关注。三天前,她在纽约接受了中国中央电视台与香港凤凰卫视的专访。

她说过她会夺回天空集团,这是献给他的最好礼物——只要他知道自己没有失败。

然而,他可能并不这么想。

他会不会说——这是你的胜利,但不是我的胜利。

确实如此,这是莫妮卡的胜利,是她的父亲赋予她的世袭权力,也是上天给她的勇敢与智慧的奖励。感谢亚力克斯·卡特律师,这个老头是父亲最好的私人朋友,当她还是个小丫头时,就被老亚力克斯抱在怀中。卡特律师不敢相信她还活着,但她拿出当初父亲留下的文件,拿出她从非洲潜回美国隐居疗养的证据,甚至说出了小时候与他猜谜语的细节——这个细节就连她的父亲都不知道,是专属于小姑娘与老律师之间的秘密。卡特律师渐渐被她打动,向美国政府与法院提出恢复莫妮卡身份的申请。他们运用各种合法手段,包括DNA检验等司法鉴定,在最快时间内完成法律程序。董事会早就对“高能”讨厌已极,他们很怀念“死去”的莫妮卡,当她换了一张脸回来,并被确认身份之后,便一边倒地臣服于她的权威。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她把天空集团交给了他。

也只有她可以把天空集团再拿回来。

亚太区的新任总裁白展龙畏罪自杀了,她任命中国区销售总监侯总担任新的亚太区总裁——因为当那个人被所有人抛弃时,只有侯总站出来表示了同情。

她宣布将继续前任“高能”的政策,取消天空集团与Matrix的一切合作,出资支持所多玛国反对军政府的运动。她绝不会与Matrix及罗斯柴尔德家族妥协,还将运用一切手段筹集资金,解决银行团逼债的燃眉之急。

然而,世界关注的重点已不再是这些,而是即将可能爆发的世界大战。

所多玛国内战超乎寻常的残酷,不但造成数十万人死亡,还波及到周围许多非洲国家,影响到中东局势——Matrix持续策划周边许多石油输出国的政变,导致国际能源价格再度暴涨,让世界各大国不堪重负。前几名航空公司纷纷破产倒闭,中国各地加油站排起长队,许多出租车司机因油价太贵被迫停运。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数天之内很可能爆发第五次中东战争,届时美、俄、中等大国都将被拖入熊熊燃烧的战火。

但愿这一切只是政治幻想小说的提纲。

她倒在宽大的座位上,照着电脑前的小镜子,终究还是个女人,终究还要经常看镜子里的自己。她不再感到陌生,反而有些喜欢这张脸,但他会不会喜欢?

是的,她不能保证他还像以前那样爱她,就算确知她就是莫妮卡。

即便他的心已改变,即便他只是伪装自己,即便他纯粹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无法接受她这张平凡的脸,她仍将坦然面对这一切。

因为,这就是生活。

不过,他还是要来的。

手机突然响起,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莫妮卡!”

是他!是他的声音!在千山万水人海中相遇的他,原来他也知道她在这里,在等待这个电话声的响起。

“亲爱的!”她抓着电话的手剧烈颤抖,就连嘴唇皮都开始哆嗦,“除夕夜的承诺,我已经为你做到了!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是,我全都知道了——你就是我的莫妮卡!我最爱最爱的莫妮卡!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莫妮卡!对不起!我曾对你那么傲慢冷漠,我曾怀疑你是一个骗子,曾一度移情别恋!”

他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无限自责,深深的悲伤通过空中电波,急速传递到她心头。

“别说这些!我从没有怨恨过你,你仍是我最爱的人,只要你愿意——”她都要喘不过气了,只能停顿一下,“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你可以重新成为古英雄,可以成为我的丈夫!”

电话那头的他沉默片刻,听得出有些鼻塞:“莫妮卡,谢谢你的原谅!再过几天,我就会到美国与你相会。”

“好,我会来机场接你!”

他又等了几秒钟,可能在擦眼泪:“不过,在我到纽约之前,我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她祈祷老天不要给她一个失望的答案。

“我要去一趟加拿大,在靠近北极圈的北大西洋上,有个叫冰火岛的地方。”

冰火岛。

三天之后。

故乡大概已进入春天,北纬60度的大西洋西侧,却仍是最严寒的冬季。

海面上漂浮着巨大冰山,每座都如金字塔般雄壮。若这艘小小的汽船撞上,必定当即粉身碎骨。船长小心地操控罗盘,穿梭在冰山之间的航道,就像在许多集卡间骑一辆自行车。这是冰与海构成的迷宫,处处埋藏死亡陷阱,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

总共只有几名船员,而我是唯一的乘客,看着口中呼出的腾腾热气,在栏杆上凝结为冰霜。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包裹整张脸的帽子,还有墨镜保护眼睛,防止冰雪反光造成雪盲。海面上偶尔喷起高高的水花,那是几头巨鲸浮上水面呼吸。数百只海豹在冰面上活动,看到我们便纷纷跳下海中,以防加拿大猎人们的残忍袭击。

回头看着驾驶舱,船长脸色极其严肃,仿佛随时可能葬身鱼腹。他不断抱怨这里极度危险,若非一百万美元的报酬,绝不敢玩命在冬天开进这片海域。

这是开往冰火岛的必经之路。

一周前,我在中国接到慕容云的电话,他说在冰火岛等我。

他告诉我前往冰火岛的详细路线,并推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只有他才能在冬季穿越冰海。而且,我必须得在规定时间去找慕容云,精确到哪一天哪一小时,既不能提前也不能迟到,否则就永远见不到他。他要我发誓只能一个人前来,绝不能带着其他帮手,更不能向外透露前往冰火岛的路线。

虽然,我完全可以拒绝他,或者阳奉阴违暗渡陈仓,但我还是发誓答应他的全部要求。

因为我必须要去冰火岛。

因为我必须要去杀了他。

慕容云,还有他身边那些人,他们已经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家庭,接下来还要毁了我热爱的公司,毁了那个苦难深重的非洲国家,或许还有地球上的大多数人。

我必须要阻止他。

不为我自己,更不为高家与古家,只为这个世界,为许多和我一样的人们,为许多比我悲惨的人们,为许多比我幸福的人们。

这是两个自己的决斗,无论最终谁胜谁败,灭亡的都将是我自己!

至于,那个谎言的最终结果,我们都已看到——当慕容云与阿帕奇匆匆离去,只留下端木良的尸体。我将父亲救出了地底,许多年来他第一次回到地面,却再也无法适应天空下的生活,再加上那个破灭了的神话——他已深信不疑了将近六十年的神话。

他疯了。

我将父亲送到了医院,并且及时通知了母亲——古英雄的母亲。

爸爸与妈妈终于再度相会,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徒自增加更多悲伤。

对不起,我仍然不敢告诉妈妈自己是谁,我想她和父亲一样,永远不会相信我的。

端木明智老爷子福大命大,诊断结果骨折,幸运地活了下来——我不能再让他住在垃圾场,给他安排了一栋郊外的房子,如约陪他下完最后那盘棋。秋波从此也将住在那里,悉心照顾轮椅上的爷爷。

端木秋波依旧美丽动人,她发誓将要彻底忘记慕容云,但我不相信她真的可以做到。

但我相信她正在诚心忏悔,忏悔对爷爷造成的伤害——至于我曾经对她的感情,早已如云烟消散无踪。

北大西洋冰冷的烟雾也已渐渐消散。

四周冰山越来越小,船头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我们已开出死亡迷宫,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海。船长的神情放松了许多,船员们惬意地来到甲板上抽烟,欣赏不时浮出海面的巨鲸。

但气温更加寒冷,极目远眺西北两面,是绵延不断的冰层。再往北不远就是北极圈,将被漫长的极昼或极夜覆盖。

终于,眼前出现一座黑色的影子。

大片雪花模糊我的视线,但那影子越发清晰,直到出现一座孤岛的形状。

冰火岛。

几道烟雾从岛上至高点冒出,大约就是那座别墅的位置。黑色烟雾直冲高天,又迅速被风雪打乱。我低头看了看船舷两侧,海面上不断冒出气泡,肯定不是鲸鱼等动物造成的。

我疑惑地看了看船长,他却紧张地说:“我只等你一个小时,如果你还不回来,那我就掉头开走。”

“好。”

船长是不会多等我哪怕一秒钟的,因为他已拿到了一百万美元,若不能及时上船便只得听天由命。

距离冰火岛只有数百米了,可以清楚地看见岛上岩石。附近布满危险的暗礁,船长命令放下一艘小艇,由一名船员带我上岛。

一分钟后,小艇载着我抵达岛岸。船员神色有些慌张,挥挥手祝我好运,便又驾着小艇回船上去了。

登陆冰火岛。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到处是古怪的岩石,没有一丝一毫绿色。让我奇怪的是,虽然天上风雪大得吓人,眼前飘满鹅毛大雪,但刚落到岛上便即刻溶化,看不到任何积雪痕迹。我再看自己的帽子与衣服,却已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难道地面比我身上还热吗?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摸了摸岩石,竟然像热开水般烫手!

这是怎么回事?已接近北极圈的地方,空气如此寒冷,岛上岩石却那么热,怪不得所有的雪都溶化了。

小心地走向冰火岛高处,感觉脚底有些发烫,整座孤岛就像在火炉上烤着。被迫顶着风雪快跑起来,飞速穿越整座小岛,回头再看我们那艘船,依然抛锚在原来的海域,距离岛岸大约几百米。

终于,来到岛上最高的悬崖,冰冷的北大西洋海水,猛烈撞击数十米下的岩石,在飞溅起高高的浪头同时,也冒出烟雾缭绕的水蒸气。几道烟雾从岩石缝隙钻出来,带来桑拿房的温度,让我满头大汗摘下帽子。我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就像中国人过年燃放的鞭炮,只能伸手蒙住自己的口鼻。

冰火岛已成人间炼狱?

我看到了神秘的别墅,就像当初离开时那样,仿佛巨大凶猛的野兽,沉睡在悬崖上的烟雾风雪中。

虽然,知道旁边还有道小门,但我依然推开了大门。

我是正大光明应邀而来,何必偷偷摸摸走旁门左道?

进门就是那条秘密通道,这栋建筑修得相当坚固,尽管外面岩石烧得滚烫,里面的地板却是冰凉。正要进入地下,迎面是一扇沉重的实木大门,推开这道价值不菲的古董门,便是慕容云的豪华宫殿。

然而,宫殿门前躺着一个人,胸口正汨汨地流着血。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中年北美印第安男人。

胸前的伤口飘着火药气味,子弹打中致命的位置。

我认得他。他的名字,不,那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阿帕奇。

他快要死了。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脖子,没想到他却睁开眼来,冷酷的目光依然,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一匹垂死挣扎的荒原狼。

“兄弟,是谁干的?”

我以男人与男人的方式与即将死去的他对话。

阿帕奇似乎颇为感激地点点头,用生命最后力气回答:“慕容。”

“为什么?”

“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又是一个兔死狗烹的例子,我摇着头问:“为什么要替他卖命?”

“因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看着他长大?他不是兰陵王吗?不是在一千多年前就长大了吗?

“什么?”

“十……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我第一次在常青的庄园里……见到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是无限留恋,“他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纯洁……”

“这么说来,他不是古代人?”

他却不顾我的问题,只管自己诉说,恐怕已知道生命无多:“我……从来都没有名字……或者说……我换过无数个名字……我是一个雇佣兵……直到被常青一直雇佣……在他的庄园……我成为他的老师……”

“你是他的老师?”

“我的……我的课程表是……射击……格斗……阴谋……杀人……我知道他不是凡人……他是一个超人……有神奇的天赋……他会统治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阻止他……除了他自己……”

“不,还有我,我一定会阻止他的。”

阿帕奇发出最后的苦笑:“我……心甘情愿……为他服务……为他杀人……为他组织阴谋……为他牺牲自己……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只有你……”

“你在嫉妒我?”

“是。”

印第安人说到最后一个字,突然弹起来抓住我的衣领。几乎要掐死我的时候,他的身体却骤然僵硬不动了。

终于死了。

冰火岛。

惊魂未定地放下阿帕奇的尸体,深呼吸了几口气,我轻轻推开那道古董大门。

宫殿仍是上次的陈设,从顶级的波斯地毯到珍稀动物标本,从凡尔赛宫家具到巨大的水晶吊灯,还有路易十四的君王宝座。

宝座上是这座孤岛的主人,也是我的桃园结义好兄弟——慕容云。

他留着乌黑长发,一袭南北朝王族专用的长袍,孤独地坐在宝座之巅,俯视我这个闯入他宫殿的平凡小人物。

“大哥!”他原本僵硬呆滞的表情,看到我就活泼迷人起来,似和煦春风拂上脸庞,“你果然准时到达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然漂亮,依然像个深深的漩涡,将要把我的灵魂吞噬。

“你杀了阿帕奇——我真为他感到遗憾。”

“上次在地下石室,不是大哥你吩咐我要杀死他的吗?”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杀死一只小鸡。

“他对你如此忠心,你却视他如粪土,我讨厌你这样的冷血动物。”

“人类本身就是冷血动物。”美少年撩起挡住额前的长发,“我请你到岛上来,是想对你说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

这对本书而言不正是最后的悬念吗?

他微微点头重复道:“是,我的故事。”

“好,我洗耳恭听。”

“对不起,大哥,从前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什么兰陵王,也不是南北朝时代的人,我只是个平凡的年轻人。”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因为我也是个平凡的年轻人。”终于放心地靠近了他,似乎他褪去光环之后,变得像邻家男孩那样可爱,“可惜,我一度真的以为你是古代人。”

他也很高兴我能靠近他,眉目之间更加生动:“1984年,我出生在中国,父母给我起名慕容云。两岁那年,我跟着父母移民到美国。我的父亲是个中国留学生,在加州为天空集团工作。不久,我们全家获得美国国籍。但在六岁的时候,我的人生被彻底改变——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遇到大哥你,不知这是我的不幸还是有幸?”

“贤弟,这是你的不幸,却是我三生有幸。”

居然开始同情他了?同情这个今天必须要被我杀死的人。

“1990年,发生了一桩震惊全美的惨案——我的父亲遭到天空集团裁员,并怀疑我的母亲与他的上司有染。愤怒的父亲决定报复,他把妈妈与自己的上司骗到阿尔斯兰州,在荒漠深处将两人开枪射杀。一年以后,他被送到肖申克州立监狱坐上了电椅。”

“肖申克州立监狱?”

美少年凄惨地苦笑:“是不是个熟悉的地方?我的父亲就死在那里!所以,后来当我假扮狱警阿帕奇,来到肖申克州立监狱,我就感觉到了父亲的幽灵,让我变得阴险狠毒,从内心深处散发腐烂的气味——可惜,没人可以闻出来。”

“我闻到了!”

“因为,你我天生有缘。”停顿几秒,他继续说起往事,“六岁那年,我的父母双亡,我成为可怜的孤儿,有个男人收养了我,他是常青。”

“常青是你的养父?”

他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是,但我恨他!被常青收养以后,我就丧失了真正的童年。他以严格的训练培养我,却从不送我去学校读书,他亲自教我中文与英文,教我历史地理数学物理化学……他几乎是个全能教师,包括课堂里学不到的内容——金融知识,权谋之术。当我只有十五岁,常青就强迫我精读了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他要把我培养成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一个全知全能的统治者。他请了一个凶残的雇佣兵,训练我的格斗术与射击术,以及种种杀人的阴谋诡计,让我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这个人就是躺在门口的阿帕奇?”

“不要再提他了!”他痛苦地摇着头,“说回常青吧,他早就疯了!他的家里没有女人,只有一群呆若木鸡的男仆,我甚至连出门的权利都被剥夺——从六岁到二十岁,我几乎没见过一个异性,完全被禁锢在他的私家庄园,只有通过私人图书馆的藏书,才知道女人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到今天依然无法对女人感兴趣。”

“太——太不幸了。”

相比在常青囚禁之下长大的慕容云,我能被父亲教育成为一个正常的善良的平凡人,已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常青对我的要求极其严格,如果稍微触犯他的规矩,就会遭到暴力虐待——我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然后送到华金山那里去治疗,但所谓‘治疗’却是对我的催眠。华金山总是试图让我相信,我就是历史上真正的兰陵王,我不但具有兰陵王的容貌,更拥有他超越千年的灵魂——所以,兰陵王面具注定将被我所有,也只有我这样的美男子,才配得上真正的面具,才能真正接管未来的蓝衣社。”

听到这我冒出一身冷汗:“他要把你培养成蓝衣社的接班人?彻底消灭我们家族?”

“没错,我也知道常青怎样发家的,依靠毒品贸易拥有了亿万美元。后来,阿帕奇帮助我逃脱了常青的控制——那时候他还不叫阿帕奇,他也从心底里厌恶常青,认为我才是未来的大人物,也只有跟着我才有前途。2008年,夏天,我第一次回到中国,杀死了可恶的华金山。”

“等一等!”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华金山是你杀死的?”

“他是常青的左膀右臂,必须先剪除掉他,才可以消灭常青。我来到他的那家医院,和他一起到楼顶谈话,趁其不备将他推了下去。当我要逃跑时,却发现有人紧紧追在后面——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大哥你。”

当然不会忘记!原来,华金山坠楼死亡的那次,才是慕容云与我的第一次相会!却是这样离奇地擦肩而过,怪不得当时感觉如此奇怪,仿佛又一个自己看着我,仿佛稻田里藏着一面镜子——他不就是另一个我吗?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相识竟已两年半了。”

“但愿挽住时光不许动。”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我,嘴里却说着可怕的事,“不久,我在美国精心策划了一个陷阱,干掉了常青,又使你被关进监狱——对不起,大哥,直到你奇迹般地越狱逃亡以后,我才意识到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

我恐惧地后退半步,不想就此被他的眼神掳获。

“常青从小教育我——我才是真正的兰陵王,那副失传的面具,迟早要戴在我的脸上。我有时候竟信以为真。于是,我用黑客技术潜入全美人口数据库,将我的出生日期和地点,修改为公元543年的北齐古都邺城。”

“原来如此!”

“除了对兰陵王面具的欲望,常青还告诉我有个敌人——天空集团,这是蓝衣社最大的死敌,他们日夜研究要怎么消灭我们,我的最终使命就是消灭天空集团。还有一个原因,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被天空集团裁员,又怀疑我的母亲与天空集团某部门经理有染,结果双双丧命,酿成我的人生最大悲剧。所以,我确实从心底恨着天空集团。”

“所以,你建立Matrix处处与我为敌,几乎就要把我逼到绝路!”

“大哥,我不是与你为敌,只是与天空集团为敌——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天空集团其实也是你的敌人。”

“不,当我给了莫妮卡那个承诺之后,天空集团便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别提那个女人!”

慕容云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不仅因为莫妮卡刚从他手中夺回了天空集团,更因为他强烈地嫉妒我对莫妮卡的爱。

“她是我的女人!”我再次伤了他的心,却把语气放软下来,“贤弟,为什么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

“因为神话已经破灭了!那么多年来我深信不疑的神话——兰陵王的面具,我一直以为它真的存在!被你的父亲或者谁藏在某个角落,这副面具天生就要属于我,也必将回到我的脸上!可现在我才明白,我的人生就是一场骗局的产物,就和那副虚构出来的面具同样荒谬,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大哥,从我被常青收养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是个悲剧。”

我被他的自我剖析与忏悔触动,不禁也向他伸出了手:“其实,我们的人生都是被世界抛弃的悲剧!”

“可是,兰陵王的神话破灭以后,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破灭了,我再也不可能自我催眠,只能接受这个无情而冷酷的现实。”

美少年从王座走下来,逐渐接近我的眼睛,让我丝毫没有逃跑的力量。当我们交换呼吸时,他已轻轻靠在我的肩上,泪水打湿我的衣领,双手紧紧环抱着后背……

就在我要忘乎所以之时,突然感到自己口袋里,装着一个坚硬沉重的东西。

这是一把手枪——该死,我忘了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杀人的。

于是,我忍住悲伤推开他,掏出兜里的手枪。

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随即放纵地大笑起来,这毫无顾忌的可怕笑声,令我毛骨悚然浑身颤栗,传遍整栋神秘的房子,似乎岛的另一头都能听到……

“你……你……你……笑什么?”

“很好!我已经猜到了,你一定会带着手枪来找我,你一定想把我杀了!”笑到极点却变成哭泣,眼泪缓缓滑下漂亮的脸庞,“我最爱的人,终究将把我杀了。”

“请你别再哭了!”

天哪,为什么我如此心软,居然被他的眼泪打动。握着枪的手不住颤抖,仿佛有道透明的防弹屏障,阻拦在我和他之间!

“大哥,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秘密,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悲伤,擦去脸上的泪珠,“如果,今天我不说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此话怎讲?”

我警觉地后退半步,他却迎着我的枪口,往前走了一步:“你来到这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海面上冒着泡泡,岛上的岩石烧得滚烫,地下冒出的黑烟,这是怎么回事?”

“冰火岛,顾名思义,是一座冰海中的火山岛。”

这倒让我吃了一惊:“火山?我怎么没看到呢?”

“这是一座巨大的火山,绝大部分埋藏在海面下,仅有火山口的一小部分露出海面,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冰火岛。”他平静地面对我的枪口,既然已坐在火山口上,还有什么可以畏惧呢?“几个月前,这里显示出强烈的火山活动迹象。最近越来越严重,火山爆发已不可避免。这次从中国回来以后,我通过最先进的仪器,科学计算出了火山爆发时间——就在今天下午15点19分。”

“今天下午?”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整,只剩下十九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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