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谜底
一、小镇传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传言,五里堡镇也不例外。
这两天,一条可怕的传言迅速散播开来——小镇上,出现了一个戴口罩的变态色狼。之所以说他变态,是因为他只对老女人下手。
李阿婆是第一个受害者。
前天晚上,李阿婆吃过晚饭,想去小镇唯一的小广场看人扭秧歌。这时候,小广场旁边的电线杆上已经挂起了一个很亮的电灯,一群人围站着,中间是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扭来扭去。她们的脸都很白,抹着厚厚的粉。
人群里,几个中年男人敲锣打鼓,表情亢奋。
大家看得津津有味,他们的面孔被灯光照得白花花,嘴巴张得大大的。还有一些小孩子,跟在扭秧歌女人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远处是山,很安静,长满了松树,密密匝匝的,像一个个毛烘烘的怪物。
李阿婆快要走到小广场的时候,她发现有一个黑影悄悄地跟在后面。起初,她以为是镇上的人,可是她眯着眼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不像。在她的印象中,小镇上没有这么高大的人。
于是,她有点害怕了。
黑影加快了脚步,离李阿婆越来越近。她吓坏了,小跑起来。可是,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那个黑影,几秒钟以后,黑影挡在了她身前,也挡住了前面不远处扭秧歌的人群。
他穿一身灰色衣服,戴一个很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李阿婆站在他面前,显得极其瘦小。下意识地,李阿婆把两只手都放到了背后——她的手腕上,有两只祖传的银镯子,那是她最贵重的东西。
她想,肯定是碰上劫道的了。
突然,黑影伸出手,在她干瘪的乳房上捏了一下。
李阿婆一下就懵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黑影又伸手在她的乳房上捏了一下。这一次,黑影用了很大的力气,李阿婆忍不住叫了起来。她的叫声仿佛是被割了脖子的鸡。
还没等李阿婆的叫声停止,黑影一溜烟跑开了。
第二个受害者是孙金娥。
还是那天晚上,孙金娥在小广场上扭完秧歌,和几个老太太一起往家走,她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才的表演。走着走着,就剩下孙金娥一个人了,其他老太太都已经到家了。她回家的路没有灯,很黑。为了防止摔倒,孙金娥瞪大了眼睛。
她穿着一双软底布鞋,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
可是,身后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嚓——嚓——嚓——”
孙金娥感到有些不对头,她回过头看,后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敢走了,靠在了墙上。她一停下来,那个脚步声也消失了。
她的腿一下就软了。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终于,一个黑影站在了孙金娥的面前。他很高大,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在黑夜里看起来很显眼。
“你要干什么?”她颤颤地问。
黑影不说话,伸出手,在她的乳房上捏了一下。
孙金娥一下子就懵了,她抱住胸,弱弱地喊了一声:“你住手……”
黑影一弯腰,在她的大腿上又抓了一把。
孙金娥哆嗦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啊——”她的叫声很响,惊动了附近的居民,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黑影察觉到了,转过身,匆匆跑开了……
五里堡镇的人愤怒了。
这里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种行为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于是,他们自发地成立了巡逻队,昼夜在小镇上巡逻,发誓一定要抓住那个变态色狼。
这天中午,小镇上来了一个人。他身材很高大,穿一身灰色衣服,戴一个很大的口罩。一走进小镇,他就鬼鬼祟祟地打听孙金娥家的地址。
这个人,正是牛传统。
早上,离开归来去宾馆以后,他到外面找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五里堡镇。在车上,他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怎么样了?是曾经让他杀朱能的那个女人发来的。牛传统诧异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发短信给他。不是说好把刀送给朱能身边的女人以后,他们就两清了吗?还有,她的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牛传统干脆把手机收起来,看车窗外的风景。
满眼都是荒凉,除了山,还是山,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牛传统索然无味,他扭过头,想和司机攀谈几句,可是看到司机的脸色以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机瘦小,面色阴沉,气色难看,似乎随时都要发脾气。早上,当牛传统对他说出他要去的地址时,他怪怪地看了看他,眼神里有一些很深邃的东西。
昨天晚上没睡好,牛传统困了,加上车摇摇晃晃,他很快就睡着了。一路上都是噩梦。中午的时候,他到了五里堡镇。司机把他放下以后,一踩油门,一溜烟地跑了,似乎这地方是一个不祥之地。
一下车,牛传统就感到小镇上的人怪怪的。他们像是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他。他看见路边有一个摆摊卖菜的老太太,于是就走了过去,想问一下路。还没等他靠近,老太太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扭一扭地跑开了,菜都不要了。
牛传统目瞪口呆,他又走进了一家杂货店。
杂货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少妇,她正在奶孩子。看到牛传统,她的脸一下就白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了动作。
她的乳房丰满,白皙,牛传统一时看傻眼了。
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惊醒了两个人。少妇回过神来,拉下衣服,抱着孩子瑟瑟地抖。牛传统干咳了一声,说:“对不起,我打听个事儿,周大贵家怎么走?”
周大贵就是十几年前去过朱能家的那个人。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牛传统又干咳了一声,点点头,走了出去。外面起风了,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时候,整个五里堡镇的街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一片阴森森的死寂。牛传统呆站了一会儿,想回杂货店再打听一下,却发现店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从街道的拐角处,跑出几十个人来,他们扛着锄头,举着菜刀,来势汹汹。牛传统看傻眼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活动。
这群人越跑越快,就要逼近牛传统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喊——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打断这个狗日的腿!”
……
牛传统明白了,他们要去打人,还要打断那个狗日的腿。但是那个狗日的是谁?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稍一思索,牛传统退到了旁边,给他们让路,他不想惹麻烦。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们距离他只有十几米了。突然,人群中飞出一个东西,直直地朝牛传统砸来。
牛传统来不及躲闪,被那东西重重地砸在头上,顿时眼前一片金星。他低头一看,是一根擀面杖。这时,他猛然明白了:他们是来打他的!来不及多想什么,牛传统扭头就跑。
他跑得极快,像疯牛一样,人群渐渐被他甩开了。
跑着跑着,牛传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几乎让他魂飞魄散——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红色运动衫,头戴鸭舌帽的人,他目光阴沉,冷冷地看着牛传统。
牛传统吓了一跳,差一点跌倒,他强迫自己什么要不要想,逃命要紧。这时候,他听见后面有发动机的响声,回头一看,几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挥舞着木棒和榔头,马上就要追上他了。
他急中生智,一转身,往山里跑。一个多小时以后,牛传统甩掉了追他的人。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他迷路了。
这似乎是一条被遗忘的老路,很多年没有人走了。它很荒凉,长满了杂草,一直延伸进大山深处。
牛传统一直在走,越走越心慌——往前走,前面是大山;往后走,后面也是大山。他气喘吁吁,步履蹒跚,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是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牛传统很烦她,不想接她的电话,于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任它响个不停。它响了两次,终于没动静了。
天慢慢地黑了,周围的草木一动不动,林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看着牛传统。黑暗中,有一种淡淡的土腥气,荒草丛中布满嶙峋的怪石,它们像一个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儿,不怀好意。
太静了,静得让人发疯。
牛传统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一定极其恐怖。当然了,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他知道肯定和穿红色运动衫的人有关。
自打他来到这个小县城,穿红色运动衫的人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牛传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隐约能猜到肯定和玄奘顶骨舍利有关。
这一刻,牛传统又有点后悔了。
旁边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发出幽幽的光,他拿起来一看,是朱能的短信:你到哪儿了?牛传统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赶紧回复:我被一个穿红色运动衫的人害了,差一点被他弄死,幸好我跑得快,现在我在山里。
过了很久,朱能才回复:我现在在县城,你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过去找你。
牛传统站起身,借着淡淡的月光四下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他想了想,胡乱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他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土房子,像是被遗弃的护林房。他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一张简易木板床,没有被褥。旁边还有一个用石块垒成的灶台,有一些没有烧完的木柴。
牛传统生了火,然后给朱能发短信:我在路边的一个土房子里。本来,他是想给朱能一个详细地址的,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这样回复了。
朱能回复:别到处乱走,我这就过去找你。
烤了一会儿火,牛传统觉得饿了,于是他给朱能发了一条短信:过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吃的,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朱能回复:你想吃什么?
牛传统:快到冬至了,给我弄水饺吧,再来点儿山西老陈醋。
朱能回复:等着,我这就过去找你。
放下手机,牛传统在木板床上躺了下来,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突然,手机又响了,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接电话,我找你有事。牛传统没理她。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还是那句话:接电话,我找你有事。
牛传统直接关机了。
过了很久,朱能还没有来,他有些闷得慌,走到门口翘首远望。
这里人迹罕至,树木阴森,似乎隐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牛传统看见在小土屋的不远处,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被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像一群不怀好意的人。
闲着没事做,又睡不着,牛传统开始数石头:一,二,三,四,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他数清了,一共是三十块石头。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朱能还没有来,牛传统万般无聊,又数了一遍石头:一,二,三,四,五……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多了一块石头!
牛传统诧异了,他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这一次又多了一块石头!
猛然间,牛传统明白了,并不是多了两块石头,而是多了两个人!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他知道,穿红色运动衫的人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同伙……这一刻,牛传统吓坏了,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时候,有一块石头动了,它慢慢地朝小土屋移动着。牛传统已瘫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过来。终于,他看清楚了,它果然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的脸十分苍白,长长的黑发垂在脸上,看不清五官。脖子上挂着一根很晦气的草绳,草绳上吊着一个瓦罐,挂在她胸前。她在牛传统面前站住了,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僵僵地站着……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硬邦邦的,看起来就是一块石头。
牛传统一声惊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良久,她慢慢地抬起手,捧着胸前的瓦罐,嘶哑地说:“你要的水饺,还有山西老陈醋,趁热吃吧……”说完,她把瓦罐放在了地上,僵直地朝石堆走去,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时候,如果再数一遍石头,它们又变成了三十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牛传统突然明白了——是朱能让他们来的,朱能和他们是一伙的!
在小县城的那天晚上,是朱能发短信让他去归来去宾馆的,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光碟。今天晚上,只有朱能知道他藏在这个小土屋里,只有朱能知道他想吃水饺,还要山西老陈醋……
可是,牛传统怎么也想不明白朱能为什么要这样做。最后,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认准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中。
此时,小土屋的后面闪出一个人来,他朝着夜空凝望,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寻找一颗星星,又像是在修炼什么巫术。
他就是那个穿红色运动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