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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兰教授讲的另外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 噩梦

必须得承认,像今天下午这种时候,如果不和女友去逛逛街,尝尝小吃,喝杯冻果饮料,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起码温延是这么觉得:老公在公司,孩子在学校,而自己下午又不用去上班——那么,还等什么?

她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周玲的电话——虽然并不是最好的死党,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玲下午绝对有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了起来。

“嗨,亲爱的周小姐,下午有空吗?”温延用甜美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急速的喘息声,过了几秒钟,温延听到周玲几乎是在尖叫:“天哪!真的发生了!我的天,我该怎么办?”

温延感到莫名其妙:“喂,周玲?你怎么了?”

周玲仍然重复着那句话,她似乎带着哭腔:“我的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噢,天啊!”

温延从沙发上坐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周玲,你冷静点!”

过了半分钟,电话那边的周玲稍微平静了一些,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温延吗?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从我感兴趣的地方说起,比如说,为什么你接到电话后会是这种反应?”

“我……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接着说。”

“我梦到一些事,其中,有一些很可怕的事。”

“然后呢?”

“然后,”她又激动起来,“天哪,这些事在今天一一地应验了!”

“是些什么事?”

“首先,我梦到在吃早饭时,我丈夫接到单位的电话,告诉他今天要去广州开一个会。结果,今天早上吃早饭时,他的手机响了——和梦中一模一样,他的上司要他下午坐飞机去广州开会!”

“你能确定他昨天晚上没告诉你这件事?”

“他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应验了吗?”

“是的,我梦到的第二件事就是——你会在今天下午两点左右打来电话,叫我去逛街。又发生了,不是吗?”

温延愣了一下:“周玲,你在跟我开玩笑?”

“噢,相信我。”周玲苦笑着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个玩笑,但事实却刚好相反。”

“那么,你还梦到了些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她说:“我梦到一场大地震,就在今天晚上七点开始。”

“……所以,你认为它也会发生?”

“我还能怎么想?前面两件事情都应验了!”

温延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你看,周玲,前面两件事,也许只是巧合。你丈夫去开会是常有的事,而我也时不时就会打电话约你逛街,这些事和梦中重合,这并不奇怪,对吗?”

“不,你不懂。”周玲痛苦地说,“我的这种感觉不会错!你知道吗?这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意思?”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过。在我读高中时,有一天晚上梦到我的好朋友——当时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他掉进河里淹死了……我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因为那只是一个梦。可是,第二天放学后,他真的和几个同学下河去游泳,然后……”电话那头的周玲哭起来。

“怎么?他真的淹死了?”温延迫切地问。

“……是的,你知道吗?我当时非常喜欢他,我一直暗恋着他,可我竟预知并见证了他的死亡,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周玲已经泣不成声。

“你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吗?”

“我跟当时最好的几个朋友说了,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她们都以为我疯了。”

温延紧锁着眉头,她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

“那么,我是说,即使你真能在梦中预见未来将要发生的事,也没必要这么紧张、痛苦,对吗?你完全可以在地震到来之前和家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温延说。

“可是,天哪!我还梦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它让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等,”温延有些糊涂了,“你是说,在你梦中,有比大地震更糟糕的事?我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比这更坏?”

“当然有!我梦到自己死了!我就像在看一场电影,清楚地看见自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有一丝鲜血!噢!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先冷静下来,周玲。你……是怎么死的?我是说,在梦中。”

“我记不起来了!你知道,每个人都不可能将自己做的梦完完整整地记下来。真该死,我恰好记不起来我是怎么死的了!”

“再好好回忆一下,周玲。”

“我已经回忆一个上午了,还是想不起来。但是,我却能清楚地记得我在梦中的感受,我在死之前相当地恐惧和不安!可我却忘了是什么原因致使我这样,这真是个噩梦!”

“让我来帮你,周玲,你从梦中的第一件事开始,好好地回想一下。”

“好吧,我再试试。呃……我梦到,我和我丈夫、女儿坐在餐桌上吃饭,当时我就坐在他的左侧,然后,他的电话响了,公司叫他去广州开会……这些都和今天早上发生的一模一样!接下来,我接到了你打来的电话,是的,就像现在一样。然后,你似乎打碎了一个青色的瓶子……”

“等等,你说我打碎了一个青色的瓶子?这就不对了,我今天并没有打碎什么瓶子。”

“天知道,也许我梦中看到的事并不是每一件都那么准确的。”

温延开心地笑起来:“周玲,你看,你梦到了很多事情,有一些应验了,而有一些没有,这就表明你的‘预见’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所以你用不着这么担心,这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

电话那边的周玲似乎好了很多:“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真希望就是你说的那样。”

“行了,别多想了。去洗个澡,再听听音乐,一切都会好的。”

“谢谢,我会的。不过……”

“还有什么吗?”

“嗯……事实上,我刚才还没有讲完,我在梦中,还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看到了大地震,又看到你自己死了,这个梦都还没结束?老天,你做的这个梦可真够长的。那么你还看到了什么?”

“……对不起,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讲,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怎么会梦到这种事呢?而且,我也想不出来和前面那些事有什么关系。”

“那就忘了它。”温延说,“别再折磨你那脆弱的神经了,好好休息一下。”

“……我想是的,谢谢,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温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刚才的谈话内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已经不是幼稚的小姑娘了,竟然还差点儿相信了“梦境预言”这种童话故事。

既然没找到一起逛街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了。温延坐到梳妆台前补了一下妆,再在衣柜里挑选合适的外出服。

找了半天,温延忽然想起自己最近才买的那条绿色短裙洗了以后还晾在阳台,她决定穿它出去,于是走到阳台上收衣服。

温延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漫不经心地推开阳台门——谁知道门推开后碰到了一旁的晾衣杆,这根一米多长的塑料杆子斜着倒下去,砸到一个青色的花瓶上,花瓶“咣”地一声打碎在地上。

从推开门到瓶子打碎,只不过短短的一、两秒钟,以至于温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当她看清地上那些青色的碎片时,呆住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周玲说过的话:梦到她打碎了一个青色的花瓶。可是,为什么自己都记不起来家里有一个这样的花瓶呢?

温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在那个自己不常去的小书房的书柜上,确实放着这样一个青色花瓶,是丈夫在很多年前买回来的。丈夫在书房办公时,喜欢闻到一些清淡的花香,所以经常都是由他换花瓶里的水。温延几乎没怎么碰过这个花瓶。

可是,它怎么会跑到阳台上来?也许是丈夫换了水后忘记把它拿进去了。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温延满脑子想的都是周玲的梦中预言。

温延重新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清理自己混乱的头绪——周玲说她在梦中看到的事已经应验了两件;那刚才这件事,算不算第三件?如果连这件事都应验了,那第四件事呢?也会应验吗?

温延猛然想起周玲梦到的第四件事——在今天晚上七点,会发生一场大地震。

温延的心开始“咚咚”乱跳,她知道,这种感觉不好。

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什么“梦境预言”,但她又不能自欺欺人——前面发生的三件事不可能是巧合,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温延紧张起来,她突然感到,今天的天气的确有点不对劲,天气闷热地反常,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这难道是地震到来前的预兆?

温延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分。

在犹豫了最后两分钟后,温延做出决定——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她住在15楼,冒不起这个险。

温延首先想到的,是必须赶快通知丈夫和儿子,她迅速地拨通了丈夫的手机号。

“亲爱的,有什么事吗?”温延的丈夫韩翼在接通电话后问。

“我……”温延拿着电话听筒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了?”

“你……一会儿什么时候回来?”

“哦,对了,今天晚饭我不回来吃了,我要代表公司和几个外商谈笔生意,顺便吃饭,你就不用等我了。”

“什么!你不回来?”温延急了。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你今天怎么回事?”

“你今天晚饭前必须回来!我要跟你讲一件重要的事!”

“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就说吧。”

“……我收到消息,今天晚上七点会有一场大地震!”

“什么?地震?”韩翼被这个理由弄得啼笑皆非,“据我所知,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地震局都没检测到的事,就让你察觉了?”

“不是我,是……”温延只有将整个下午发生的事全部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韩翼沉默了几秒钟:“那个花瓶确实是我早上换了水忘记拿进书房了,但我觉得这些只是巧合罢了。”

“那加上前面两件事呢?也是巧合?”

“世界上本来就有些事情是很巧的,你别太在意了。”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

“听着,温延,我愿意相信你的推测,可我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推脱公司的安排。今天晚上的事对公司,对我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可是……”

“好了,我不能再打电话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再见。”韩翼挂断了电话。

温延见说服不了丈夫,赶紧又拨通了儿子学校的电话。

温延的儿子叫韩明,读的是一所封闭式的初中,只有星期六、七才能回家,今天是星期二。

在电话里找到儿子的班主任后,温延提出必须马上和儿子通话。

“您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他。”班主任说。

几分钟后,韩明来接了电话:“妈妈,有什么事吗?”

“儿子,听我说,你今天下午放学后立刻就回家,我会向你的老师请假。”

“为什么?妈妈,出了什么事?”

“你别问了,照我说的做!”

“不行,今天晚上我同学过生日,我们约好了要在寝室里庆祝的!”

“听话!同学过生日算什么重要的事!”

“那您也没说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我……”温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估计如果把原因说出来儿子也不会相信。

“妈妈,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呢!”

“喂,等等……”没等温延说完,儿子也把电话挂了。

温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她感到孤立无援。

她再次看时间,已经四点过了。

温延心急如焚,她仔细权衡了几分钟,发现只有亲自到丈夫公司把丈夫说服之后,才能和他一起去说动儿子。

没时间多想,温延立刻坐电梯下楼,在停车场里将汽车开了出来,飞驰到丈夫公司。

十五分钟后,温延在丈夫的办公室里找到他。

“你怎么来了?”韩翼面露愠色,“你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对?”

“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儿子你也不管吗?”

“可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那种毫无道理的推断?真是太可笑了!”

“什么毫无道理?周玲梦到的几件事几乎全都应验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相信?”

“全都应验了吗?她还梦到些什么?”韩翼不耐烦问。

“她梦到她丈夫去出差、我下午会给她打电话、我今天会打碎一个青色花瓶,还梦到她自己死了,接下来就是那场大地震!”

“等一下,你说她梦到自己死了?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

“事实上,周玲现在就活得好好的,不是吗?她并没有死。你还说她梦到的全都应验了?”

“大概……不是每一件事都那么准……可是……”温延发现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行了,温延,别再烦我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韩翼说完后拿着一叠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温延觉得无计可施了,她孤独地走出丈夫的公司。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汽车里想了几分钟后,温延觉得现在只有到周玲的住所去,再把整件事情问清楚一些,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用了十分钟,温延就开车到了周玲家的楼下,这是市区比较偏僻的一段。

就在温延考虑该把车停在什么地方时,她发现从周玲住的那栋楼里走出来一个提着皮包的女人——正是周玲本人。很明显,她是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

温延看着周玲匆匆离去的背影,正打算打开车窗叫她,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想到了,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丈夫相信这一切——只要周玲死了,就可以证明第四件事也应验了,那样他就没有理由再不相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这个想法让温延的脑子充血,但她知道,她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她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没有商店,也没有行人。

温延心一横,开足马力向周玲猛地撞去,在汽车离周玲只有两米远的距离时,周玲感觉到了不对,她转过头,看到了车里的温延。

但已经迟了,可怜的周玲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撞到了五米以外,她趴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慌乱的温延通过车窗看到了周玲的尸体,她立即离开了现场——据她估计,没有人看到这起车祸。

温延一口气开车回到家,在停车场检查了车头——没有撞坏的痕迹,她松了口气。

没有时间停留。她再次看表,已经五点十分了。

温延坐出租车赶到刚才的车祸现场,那条小街已经被救护车、警车和围观群众挤得水泄不通,她知道——周玲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温延摸出手机,拨通丈夫的电话,接通电话,她装出震惊和悲痛的哭腔:“韩翼吗?你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我的天啊!”

“又怎么了?”

“我刚才路过周玲家,竟然发现她家楼下围满了人,还有警车和急救车……我挤过去一看,天哪!是周玲!她死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你马上开车过来看吧!警方现在正在处理现场。”

韩翼沉默了几分钟:“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韩翼开着公司的车赶到现场,他刚好目睹了警方将周玲的尸体抬上急救车的过程。

“我的天,真的发生了!她是怎么死的?”韩翼完全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也许是车祸,我不敢肯定。”温延流着泪说。

“你刚才说……她在梦中预见了自己会死?”

“是的!这是她梦到的第四件事,也应验了!接下来……”

“……你是说,那场大地震?难道……真的会发生?”

“你还要欺骗自己,这是一个巧合吗?”

韩翼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大声说:“我们不能冒险,得马上去接儿子!”

“是的,就是现在!你跟公司说了吗?”

“我马上打电话请假!”韩翼拿出手机向公司上层慌称急性肠炎发作。

“我们赶快去韩明的学校!”韩翼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六点了,他大声吼着,“周玲梦到的地震是多少点?七点钟?”

“是的!我们得快!”温延大叫道。

两人赶紧跳上汽车,向儿子的学校飞驰而去——那是一所建在市郊的学校,最快也得半小时。

在连闯了三个红灯后,韩翼夫妇赶到了儿子所在的学校,他俩在操场发现了正在打球的韩明。

韩明看见父母同时来了,惊讶地问:“爸、妈,你们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韩翼和温延生拉活拽地带走了儿子,操场上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惊慌失措的一家人。

韩翼向学校的门卫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后,将儿子塞上车,向郊外的空地疾驰。

韩明显然是被父母的这一举动吓住了,他不解地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话!一会儿就知道了!”温延抱住儿子。

车子在一片宽阔的空地停了下来,韩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可倒塌的高大建筑。他松了口气,再次看表,六点五十五分。

三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呆在车里,仿佛在等待着上天的审判。

韩明在心里想,这是他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七点钟到了。

温延和韩翼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惊恐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

但五分钟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

温延忍不住了,她抓住韩翼的手臂:“难道……并不会发生?”

韩翼正准备转过头说什么,突然感到地面一阵强烈的震动,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地震真的爆发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温延仍然惊恐万分,她抱住儿子大声尖叫——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地震。

但只有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地震就停了下来——似乎这场周玲口中的“大”地震来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强烈。

惊魂未定的韩翼和温延仍然处于紧张状态,他们不能确定地震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韩明倒兴奋起来:“爸、妈!你们真是神了,居然能预测地震。”

半小时后,韩翼终于判断地震已经完了——这最多只能算是一场中小型地震,并没有造成任何灾难。

韩翼叹了口气:“看来,周玲的预言虽然准确,却言过其实了,只是虚惊一场。”

“妈妈,你们怎么知道会地震的?”韩明问。

“回去再说吧。”温延一瞬间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吃完晚饭回到家,温延发现除了打碎几个杯子、瓶子,家中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韩明还在一个劲儿地追问“地震预言”的秘密,温延却一句话也不想说,洗了澡后提前睡了。

躺在床上,温延觉得胸口堵得慌。她现在开始后怕起来——天哪,她竟然杀人了!而且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周玲并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虽然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可是,她也实在死得太冤了——尤其是在得知这场地震原来并不是一场大灾难之后。

温延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警察会发现凶手是自己吗?当时真的没有人看见?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温延为自己当时冲动的行为后悔起来。

终于,她平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警察是没有理由怀疑到自己的——周玲死之前和自己通过电话的事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了;而且,就算警察查出来是她撞死了周玲,也可以解释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没有谁能够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故意杀人的——那个动机,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想到这一点,温延感觉好了很多,她准备睡觉,今天实在是折腾够了。

就在这时,温延听到客厅传来门铃的声音,她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立即坐了起来。

韩翼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这里是温延的家吗?”高个子警察问。

“是的,你们……”韩翼感觉不妙。

温延已经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另一个皮肤黝黑的警察看到她后,问:“你就是温延?”

温延故作冷静地说:“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你与今天下午的一起车祸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高个子警察亮出证件。

“什么?”温延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没想到这么快警察就会找上门来。

“温延,你……”韩翼似乎明白了什么。

温延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被强制带到公安局。

在询问室,高个子警察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下午在西环路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温延强装镇定地点头:“是我的好朋友周玲,可是你们怎么会……怀疑是我开车撞了她?”温延差点儿把这句话说成“你们怎么会知道是我开车撞了她”。

高个子警察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她出了车祸的?”

“我从我丈夫的公司出来后,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走到周玲家附近时,看到了很多围观的人和车辆,我挤了进去,认出是她。”

“你能看出她是被什么车撞死的吗?”

“我不能确定。但我能肯定的是,我当时没有开车。”

高个子警官望了温延一眼,那眼光令她不寒而栗:“我们接到报案是五点零五分,谁能证明你在那之前没有开车?”

“嗯……让我想想,也许……”

“行了,别装了。”高个子警官盯住她的眼睛说,“我们下午调查了你丈夫公司的同事,其中有三个人都说亲眼看到四点过时你开车来到公司,又在十多分钟后开车离去,你还说你当时没开车?”

温延的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一样,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还不打算坦白交待吗?”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开着车,是我撞到了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打算到她家去找她,但在路上看到她后,我想开车过去叫她,没想到……我一时慌乱,竟错踩了油门……你知道,我并不是经常开车,我的驾驶技术根本就不好。”

“编得不错,我几乎都要相信了。”高个儿警官冷笑着说。

“警官,”温延突然正色道,“你没有理由相信我说的不是实话,你能证明我是故意要撞她的吗?”

“我当然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高个子警察从旁边的一个文件包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小本子,递给温延,“你看看这个吧。”

温延接过这个本子,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记事本,她翻开前面几页,一眼就认出这是周玲的笔迹。

这个本子并没有写上几页,多数是一些备忘的事情。温延翻了几篇后,发现有一页是这样写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发生的事情居然在今天全部一一地再现了!首先是张原(周玲的丈夫)被派到广州开会,然后是温延在下午两点过打来电话,这些都和梦中一模一样!我还梦到一场大地震和我自己死了,天啊!这些都会发生吗?”

“温延打来电话后,我把这些事告诉了她,她安慰了我,我感觉好了很多。但挂了电话后,我仍然感到很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我躺在床上反复回想梦中的内容——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终于,我想起了一些细节。虽然我不记得是怎么死的,却回忆起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温延!天啊!竟然是她!现在我清楚地记起,我在梦中看到了温延的脸后,我就躺在了地上,嘴角淌着鲜血。”

“我很恐惧,我不知道我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杀了我?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是怎么杀我的?我越想越怕,最后想起她有可能会来我家找我——虽然我认为她根本就没有杀我的理由,但直觉告诉我,我在梦中看到的绝不会错!这不是第一次了!”

“终于,我决定离开家,以免温延来找到我,也为了逃避这场大地震,我必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温延看完了,她呆滞地坐着,没有说话。

“你没有想到吧。周玲预感到了你会杀她,就写在了记事本上,我们在检查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本子。”

温延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是我杀了她!我为了让丈夫和儿子相信她的预言是真的,为了能躲开这场地震,我……只是一念之差,便开车撞死了她……和她的预言一模一样!”

“这些话你留到法庭上说吧。”高个子警官对旁边的两个警察说,“把她带下去。”

温延被带走后,一直坐在高个警官身边的黑皮肤警察说:“头儿,这个案子真是破得太漂亮了!其实,那个日记本里写的东西,是不能当作呈堂证供的——但她却自己承认了……在我们破获的所有案件里,这是最诡异的一个案子!我们办了几十年案也没碰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梦境预言这种怪事吗?”

但高个子警官没有说话,他的身子似乎在瑟瑟发抖。

“头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黑皮肤警察问。

高个子警官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充满恐惧:“都应验了……一切都应验了。”

“什么?”

高个子警官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的助手:“其实,刚才那个女人看的,并不是最后一页,这张才是。”

黑皮肤警察疑惑地接过那张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是这样写的:

“我梦中所看到的事情,有一件没有跟温延讲,是因为我觉得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梦到她被警察抓住,然后关押起来了呢?这和我在梦中看到她的脸有什么关系吗?但更可怕的是——她被抓了没多久后,那场大地震才真正地爆发了!七点钟的那场地震只是一个开始,在今天晚上,真正的大灾难才会降临,整个城市都会被毁灭!我必须马上离开……”

“这是真的吗?难道……一切都还没有结束?”黑皮肤警察望着上司。

“我们该怎么办?”高个子警官颤抖着说。

(《噩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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