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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狂暴的飑

他们正在攀登城堡山,突然遇上了飑。

“我恐怕我们非倒霉不可,”哈尔说,“飑来了。”

“飑是一种什么动物?”罗杰问。

“这不是什么野生动物,”哈尔说,“是一种狂烈的风暴。是飓风、台风和龙卷风全加在一块儿。它生成在阿留申群岛,当它横扫阿拉斯加时,房屋被吹倒,畜群也被涂炭。”

“听起来真有点儿不太妙,”罗杰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争取活下来。幸好我们没把大帐篷带来,不然就吹没影了。我们带来的学生帐篷还好一些。”

“咱们赶快把它竖起来吧。”他的小弟弟说。

一般在登山的时候,只能带那些不得不带的东西。学生帐篷既小又轻便,它的长度只容得下他们带的那条睡袋。只要你不怕像两条沙丁鱼那样挤着,那睡袋还是睡得下两个人的。

他们用大石头把帐篷固定在地上。那风肯定不会强劲到连 40 多公斤一块的石头也刮得跑。

哈尔考虑得周到,他让帐篷的后面顶着风。“我们所能做的大概就这些了。”他说,“看见那些从西方滚滚而来的乌云吗?那就意味着强风。咱们进去吧。”

他们钻进小小的帐篷。哈尔把帐篷口的带子系牢了。

“你先进睡袋,”他说,‘然后,我再使劲儿从你旁边挤进去。”

强劲的风以雷霆万钧之力吹着。小帐篷眨眼间被刮起来,往加拿大飘去。压在顶风一面的石头滚到睡袋上。

“哎哟!”罗杰大叫。“别压在我胸口上。”

“我没压在你的胸口上,”哈尔说,“那只是几块 40 多公斤重的石头。”

“你干嘛把它们堆在我身上呀?”

“是风干的,我没帮忙。别着急,风还会把它们吹走的。”

突然又一阵狂风吹来,把石头刮到空中吹走了,仿佛它们不是大石头,而是纸箱子。

“我猜接着我们就要被刮走了。”罗杰说。“也许不会。我们比石头重。这些石头每块 40 多公斤,我们两个的重量加起来是它的 3 倍。”

更糟糕的是,乌云带来了倾盆大雨。睡袋是防水的,兄弟俩把袋盖拉下来蒙住头。

“它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吧,”哈尔说,“我们又暖和又舒服。”

但是,雨很快变成冰雹,雹子大得像最大的玻璃弹球。

“它们打得我透不过气儿来。”罗杰埋怨道。“趴着睡,”哈尔说,“那样你的肺部可以受到保护。”要把身体的位置转成脸朝下并不容易。弟弟在睡袋里扭动时,哈尔被他的肘狠狠撞了几下,至于他自己,他的肋骨架子很结实,承受得了天上下来的子弹的连续撞击。他用手臂遮住脸。

风在尖啸在怒吼,就像一个发疯的妖精。这一切还要持续多久?哈尔不知道飑的规律。席卷山谷和山坡,就像魔鬼成心要把人类所创造的一切毁掉。任何飞机在空中遇上飑都不可能幸免于难。飑会把它们刮到山上撞得粉碎。

他想,这猛烈的风暴不会持久。入夜前,它会逐渐平息,这样,他们就可以及时回到家睡上一个好觉了。

但飑毫无逐渐平息的意思。入夜后,飑刮得越发厉害,一直持续到黎明。

“我饿了。”罗杰说。

哈尔说:“恐怕你只好饿着了。我们什么吃的都没带,因为我们本来打算在巴罗村吃晚饭。”

罗杰生气了:“你真是个大笨蛋,什么吃的也不带。”

“好吧,”哈尔说,“我是大笨蛋。也许你是个小笨蛋,竟没想到带吃的。”

“我干嘛要想到?你是老板。”“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哈尔说,“你 14 岁了,已经到了该独立思考的年龄了。”

“要是我能把手伸出来,非把你的鼻子揍扁不可。”

哈尔哈哈大笑。“我们这是怎么啦?你和我从来不吵架。都是这场混帐风暴把我们弄得心烦意乱,神经紧张。”

风刮着,雹打着,闪电雷鸣也来凑热闹。寒气袭人。狂暴的地一刻不停地吹,兄弟俩两天两夜没吃一丁点儿东西。

风终于乎息了,天空中旋转着的妖精歇了下来。兄弟俩从他们的“茧”中爬出来。他们几乎走不动了,因为他们的腿被挤压得太久,都僵硬了。他们的肚子也太空了。

风暴把他们来时的足迹全吹没了。天空仍然乌云密布,太阳也帮不了他们忙。东西南北对他们来说已不复存在。他们完全迷失了方向。

罗杰乐观的预测说:“会有人来的。”但是没有人来。

“至少,我们得下山去,”哈尔说,“这个我们还知道。”“是的,从哪条路下?”城堡山只有 1100 多米高,他们正在在山顶。不管从哪一条路都是下山,但除了一条外,其余都是错的。

有这么多错误的机会,难怪他们只能怀着遇到什么人的一线希望,跌跌撞撞地在岩石间乱闯。他们碰到一只熊,但熊什么也不能告诉他们,它甚至懒得去吃

他们,因为它已经吃过了,而且这两个骨瘦如柴、饥肠辘辘的家伙看着也不像一顿好饭菜。

他们偶尔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想调节一下呼吸,恢复一下体力。哈尔但愿能抱起罗杰走。但像婴儿似地被人抱着一定会把弟弟气坏,再说,哈尔也实在太衰弱,没有力气抱起或背着近 60 公斤重的罗杰。

后来,他们就看见了一间小屋!

“不管住在那里面的是什么人,”哈尔说,“都会帮助我们。我们可以在他的炉子旁边取暖,他甚至会给我们一点点东西吃。运气真不错!”

一层 7—10 厘米厚的半融化的冰雹覆盖着屋顶。小屋的墙用粗原木建造,非常牢固,所以没有被风暴摧毁。狂风只弄破了一扇窗户。

哈尔上前敲门,没人答应。他又使劲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罗杰冷得直发抖,他在台阶上坐下来。

哈尔说:“住在这儿的人准是上城里去了。”

他望着罗杰心想:“我必须把他弄进去暖和暖和,不然,他会得肺炎的。”

他从那扇破窗户爬进屋,一些散落下来的玻璃片割伤了他,他跨上一张桌子,然后从桌子跳到地上。

能进入一间屋子,哪怕是这样小的一间屋子,是多么令人欣慰啊!

他大声喊,没有人回答。小屋里除了他以外,没别的人。

“从窗口进来吧,罗杰。屋里没人,门又锁得紧紧的。”

罗杰进屋了像哈尔一样,他也被玻璃划伤。他四处张望“岂不妙哉!我们可以生个火,也许还能找到一点儿吃的。你说主人会介意吗?”

“我猜不会有什么主人,”哈尔说,“这屋完全空了。门实际上并没有锁。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而被挤死了。”他打了个冷战。“冷得像冰箱,连个炉子也没有。盘子没有,水壶、锅什么都没有。”

“好了,不管怎么说,目前这屋子是我们的。”罗杰说。“这是北方的规矩,不是吗?一间空屋子,任何人或者人人都可以住。不是有这样的习惯吗?”

“对的,”哈尔说,“但这里面既没有食物又没有炉子,对我们没什么用?”

“那个角落里的马口铁罐是什么?一个摞一个的?那儿还有一个像烟囱的东西从天花板通出去。我敢打赌,弄这玩意儿的人一定想生一炉火。咱们试试看。”

“我们得有柴禾呀,”哈尔说,“这小屋里连根柴禾棍都没有。”

“等一等,刚才我从窗户进来,是踩着一堆东西爬上来的。那堆东西完全被冰雹盖着,但我敢说那底下没准有些柴禾。”罗杰说。

“真聪明,”哈尔说。“咱们来用力把门推开,它只是卡住了。”

他们俩人一起合力朝门撞去,门嘭地一声开了。

罗杰立刻朝那堆东西扑去,用戴手套的双手拍打着,拨开上面的冰雹。“嘿!这儿有三四方木柴呢,”他喊道,“你说主人是忘记了吗?”

“也许,但更有可能是主人故意把它留在那儿给后来想用这小屋的人。这上头的人是这样的。”

他们搬了些柴禾进屋,哈尔用他的小折刀削了点儿刨花。他把刨花放进那只样子很笨的马口铁炉子,上头放上柴棒,当火熊熊燃烧起来温暖了屋子时,哈尔禁不住赞美这马口铁炉子。

即使从这炉子只感到一点点暖意也很舒服。他们开始觉得自己又恢复了人的常态。罗杰僵硬的关节松弛了。

“现在,有一点儿吃的就好了,我说什么地方准有点儿什么留下来,最后到这屋里来的人既然留下了柴禾,他们肯定有可能会留下点儿吃的。”

“那,”哈尔说,“你愿意的话可以找找,我得去把那扇窗补上。有扇破窗,屋里暖不起来。”“那窗没法补,”罗杰说,“屋里一块毛巾、一件旧衣服或者一块木板都没有,拿什么东西补。”

当罗杰四处搜索食物时,哈尔走到屋外。他面前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下过雪,他可以切一块雪砖,用它堵住破窗洞,可惜没有雪。地上有的是冻在一起的冰雹形成的厚厚的平冰板。他用刀割下一块雹制冰,安在窗户的破洞上。

干完后,他进屋,指望罗杰会为他的成功祝贺他。但罗杰却说:“那样没有用。炉子的热气会使它融化掉。”

“它倒想这样干,”哈尔说,“但屋外的寒风可不会让冰融化。在格陵兰,我们见过冰做的窗户,它们可以用几个月。屋里也有火,但屋外的严寒比屋里的暖气更厉害。”

“我敢打赌你的窗户非融化不可,”罗杰说,“然后,这屋里头就会冷得跟格陵兰一样。”

但窗户没有融化,而那只马口铁炉子也释放出足以使他们感到舒适的热量。

“我找到了一点儿食物。”罗杰说。

“真的?太好了。你总算不是个大笨蛋,什么样的食物?”

“牛肉干,葡萄干,一些放了很久的面包,还有一罐冻得硬邦邦的牛奶。您想用点儿什么?您的牛奶要硬的还是软的?”

“如果可能,请来点儿软的吧。”

“好的,先生,”罗杰说,“我把牛奶放在炉子上,这样你不但能喝上解冻的软奶,而且能喝上热牛奶了。你还能想象出比这更奢侈的享受吗?”

吃完后,哈尔有滋有味咂巴着嘴说:“在纽约最好的餐厅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他们知道那条下山的路在北面,顺着这条路,他们下到山底的河边。看不见有桥,不过河里几乎没有水。

“我们得走过去,”哈尔说,“只不过湿点脚罢了。”

哈尔刚走第二步,他的右腿就突然完全陷了进去。另一条腿也跟着下陷。他吓坏了。他突然意识到死神就在面前。

“呆在原处别动。”他高声朝罗杰喊。

“是怎么回事?”“流沙!”

他用尽可能想到的办法把脚抽出来,但一只脚也抽不出来。每时每刻他都在往下陷。罗杰想走过去救他。“呆在原地,”哈尔厉声道,“你想两个人都陷在这儿吗?”

沙已经没到他的腰部,他痛苦地扭动着。浸透了冰水的沙寒冷彻骨。

“躺下!”罗杰喊到。

在哈尔看来说这话真可笑。他干嘛要躺下?唔,当然,他一躺下,身体就会大面积压在沙面上,他就可能不会陷得这么快。值得一试。他平躺在沙上,努力把脚拔出来。他已累得半死不活。又冷又精疲力尽,但他仍然继续挣扎,直到整个身体包括双脚都平摊在沙面上为止。

接着,他开始一寸寸地朝岸上挪。再最后挣扎一下,他终于踏上坚硬的地面。他躺在岸上,艰难地大口呼吸着,他的心脏像杵锤似地咚咚直跳。他的衣服湿透了,很沉重,他的驯鹿皮靴子里灌满了沙子和水。他觉得自己一寸都走不动了。

罗杰跪下来,用双手捧起哈尔的头。“别着急,”他说,“在这儿休息跟在别的地方一样。”因为跪在沙和水里,他全身脏得跟哥哥一样。

哈尔歇了半个钟头,然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弟弟一起去找桥,找到桥时,天几乎全黑了。

刚过了桥,一辆和他们同方向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那位爱斯基摩司机已经看出来这两个步履踉跄、全身沾满沙子湿得像落汤鸡似的家伙极需要帮助。

“上什么地方去?”他问。

“巴罗村。”哈尔回答。

“跳上来吧,”爱斯基摩人说,“如果还跳得动的话。”

“几乎跳不动了。”哈尔大笑着说。他用剩下的一点点力气爬进车厢。

到了巴罗村,他衷心感谢那位好心肠的爱斯基摩司机,然后由罗杰扶着摇摇晃晃地回到他们的住处。店主正好站在门口。他认不出是哈尔,于是,厉声说:“这是一个高尚体面的地方。叫花子不准进。”

罗杰说:“你不认得我们了吗?我们是亨特兄弟呀。”“噢哟,一千个对不起。”他把两个全身发臭、湿漉漉、脏兮兮的“叫花子”让进他的高贵的住宅,那住宅其实几乎跟这些“叫花子”一样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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