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记 关于他们

——关于小米

台里像小米这样的宝贝并不多。不但捕捉画面的感觉连最优秀的电影摄像师都赞叹不已，处理现场突发状况的能力更是超一流，几乎不给编辑导播任何出错的机会，这一点，在大型节目的直播现场尤为突出。他在场的时候大家还感觉不十分明显，只是觉得每次都顺利而出色地共同完成了任务，但当他不在，问题就出来了。

有两次大型直播，小米因故缺席，而这两次直播节目都成了台里的噩梦。

一次是当天主持节目的主持人惟一一次不当言行被无限放大，引发了全国数千万观众的痛骂喝斥。

该主持人有苦难言。

一整天神经绷得巨紧，惟一一次因为万不得已遵从现场调度而出的差错却被摄像拍个大特写，纤毫毕现地暴露在亿万观众面前，整场下来，其它精彩表现都等同于零，惟有这一点差错被人牢牢记住，一贯的亲和智慧形象几至颠覆。非但如此，台里的形象也大打折扣，观众迁怒于电视台，认为是电视台一贯的嫌贫爱富立场造成了主持人当天的行为。

该主持人有冤喊不出。他还不能怨怪摄像，因为那是他的好友。事前喝酒的时候就出豪言向他保证，会多给他一些特写镜头，展现他的风采，以挽住他观众缘渐渐下滑的颓势，老树新姿，再展雄风。可现在出了这情况，他只能有苦难言。这时候，他无比想念小米。其实这是他准备最充分主持最精彩的一次，而以往小米在场拍摄的时候，他出过很多错，有些甚至还很出格，但在小米的镜头下，展现在观众面前的他，总是那么沉着大气机智亲切。

另外一次，则造成了当场节目的导演和导播直接下岗。

因为直播时间长，瞅着一个间隙，导演去上了一趟卫生间。尽管他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厕所并以尼加拉瓜瀑布般的水流速度解决完需要再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回到工作岗位，还是花了三分半钟。

就在这短短的三分半钟里，出大事了。

场上四位摄像师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都将镜头对准了坐在台下观看节目的某位重要领导人，导播一看正面特写非常正点，便切了进来。也是该他倒霉，这几天因为感冒，他打了一个喷嚏，鼻涕也恰在这时流了下来，就拿了纸巾去擤，擤完抬头一看，正在播出的一号机位正面特写拍到重要领导人左手在挖鼻孔，他慌了，赶紧切换到二号机位，谁知二号机位也是该人的左侧特写，可以清晰地看到鼻屎甩出的方向，忙不迭马上切换到四号机位，四号机位更绝，却是那只甩鼻屎的手正在邻座的名牌西裤上擦。导播也不敢细看三号机位的图像了，只惊得满头大汗，干脆白屏！这就是著名的五秒事件。导播用纸巾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再睁大眼仔细查看哪个机位的图像合适，也不管鼻涕已流到了嘴里……尽管直播是延时若干秒播出，然在导播打喷嚏擤鼻涕的当儿，在他手忙脚乱地切换图像的时刻还是有一半播出来了。

这半分钟的直播，有很多观众并没有看到，或许也像导演一样解决个人事务去了，或者干别的事忽略了，但不幸的是，还有更多热心而忠诚的观众却看了个明明白白。

一时间舆论哗然。虽然重播时删掉了这些镜头，而且事后，那位领导人对此事也未发一言，但台里不能没有行动啊，导演和导播直接下课，四位摄像师各记大过一次，扣发季度奖金。

……

台领导和编导以及导播和主持人们都无限想念小米。导演才想起，小米在场上几乎不动声色的指挥。

直播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有些变故万难提前预料，有时候光靠导演现场操控调度是根本顾不及的。小米对场上每台摄像机的位置和拍摄的画面都了然于胸，所以他在根据场上情况临机应变改变预定拍摄策略时，都会在耳麦里及时通知导演，并提出其它几个机位该如何做出随机调整的建议。导演大都从善如流，听从他的建议，每次都会得到相当满意的结果。后来各方商量，一致同意将小米提拔为摄像主管，但被小米拒绝了，一是他说自己年轻，向前辈学习的地方多，二是他不擅长行政事务。后来经过一番商议，他不领主管之名，但行业务主管之实，录播节目，仍由编导统领，但在直播现场，他可以对所有摄像师单独发号施令。

文瑾后来和几位编导及主持人聊天，都认为其实小米除了技术精湛，更重要的还是他没有私心，他只是为节目的完整而干，为画面的精美而生。这样一心一用，天长日久，自然渐臻化境。

小米的突然病倒，让奇人来德的行程发生了巨变。文瑾后来感叹，人生无常，时机天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