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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乌玄晶

毕岸拿出一小瓶子药粉,尽数撒在玲珑的背上。

石人断手化成碎石后,很多残留在伤口中,当下没有工具,谁也不敢擅自清洗。公蛎终究不忍,小声道:“要赶紧带她看郎中才行。”毕岸把了一把脉,脸色甚为难看,道:“没用了。”起身去解救胖头和胡烁。

药粉很快起效,玲珑轻咳了几声醒了过来。看到公蛎惨然一笑,道:“公蛎哥哥。”

一声“公蛎哥哥”,让公蛎心口一疼,见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去轻轻抱了她,放在软榻上,道:“你不要说话。”

从外面查看是否安全的毕岸回来,抱胸而立。玲珑斜眼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挑逗之色:“毕公子,你醒了?”

毕岸冷冷道:“我本来就没醉。你的软骨散别说十倍的量,便是全部用上,对我也没用。”

玲珑温柔地附和道:“对啊,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轻易上了我的当。”转头瞧着公蛎,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很恨我?”

公蛎心中五味杂陈,缩回了手,扯开话题道:“那些石人,怎么会攻击你?”

玲珑眼中一片迷惘,道:“我也不知道……一听到谶鱼儿响,我便觉得不对劲。”她盯着地面上的两堆乱石,低声道:“怪不得他们来得那么快。”

毕岸慢条斯理道:“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你。”

玲珑一怔,尖叫道:“不可能!”她似觉失态,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年纪轻轻,便被封为禁婆,教内有人不服也属正常。定是有人私下泄愤,想瞒着龙爷除掉我,好霸了禁婆的位子。”

公蛎忍不住道:“你就这么想做禁婆?”

玲珑尖刻道:“若你自小便在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又摆不脱的环境里长大,你会不会甘心只做一个玩偶?”

公蛎无言以对。玲珑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受伤严重,而只认为失手败露,冷笑道:“我在教中,原本是个异类。从猎物变成猎手,在一众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缝隙中生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唯独没有说过一句真话。遭人忌恨,本属正常。能落入你们手中,也算是我的造化。”

毕岸道:“他只怕不是忌恨你,而是想取你的心。”

玲珑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前胸,然后又伸手去摸背部。毕岸道:“是不是你自小便被人告知患有绝症?”

玲珑看着满手的鲜血,将信将疑道:“绝症……自我十岁时起,他们便告诉我,我活不过十八岁。”

公蛎却想,毕竟在身患绝症方面,玲珑还是没有骗人的。

毕岸道:“你没有绝症,只是被喂食了一种虫子。”玲珑十分惊愕,断然道:“不可能!我自己习的便是虫噬术!”

公蛎一下子又想起了手臂伤口中的嗜尸虫,顿时心生恨意,放开了玲珑的手。毕岸也不辩解,拔出长剑,凝神屏气,轻轻往剑身上一弹。公蛎捕捉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嗡嗡声,玲珑忽然眉头一皱,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身子缩成一团,背后止住的伤口迸开,血将后面的靠垫殷红了一大片。

胖头浑然不觉,紧张道:“怎么了?”

毕岸按住剑身,震动消失,玲珑慢慢恢复正常。毕岸道:“这种虫子,同你的嗜尸虫、银姬的银蚕一样,需用特殊的声音驱动。而这种虫噬术的高级之处在于,它采用的是一种凡人听不到的超低震动。”

玲珑手捂胸口,怔怔不语。毕岸道:“不死蹩虫,以女童为宿主,寄宿于心脏,八年成形,谓之蹩母。你身上寄宿的,便是一只蹩母,再有三个月,蹩母成熟,破体而出,宿主自然死亡。这便是你所谓的绝症。”

玲珑涩涩道:“我确实……没有听过。”

毕岸道:“我见你第二面,便知道你身上有异物,见你悲天悯人,待乞儿如同手足,只当你是意外成了宿主,原想救你,没想到你是巫教新任的禁婆。”

公蛎不解道:“既然那个什么母虫,再有三个月才成熟,为何今晚要对她动手?”毕岸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玲珑神色寂寥,道:“我能活到今时今日,已经是个意外了。龙爷或者想采集血珍珠时顺便把蹩母也采了,免得到时候再费事。”她口吻中的自嘲和无奈,公蛎忽然心生感慨,玲珑承担了太多的心理负重,以至于小小年纪,心态却苍老如斯,相比起来,小妖、虎妞等要幸运得多了。

胖头紧张道:“妹妹,老大身上那只蛆,你赶紧给弄死吧。”他看着玲珑的样子,又心疼又厌恶,不敢张口埋怨,但又担心公蛎。

玲珑忽然暴怒,道:“死便死了,有什么要紧?这世上每天死的人多着呢!我快要死了,有谁会理我?”

胖头讪讪地赔笑:“什么?”

玲珑冷笑道:“虫子我只下了一只,又没有下在脑袋里,还是只快死的,你怕什么?再说我的虫噬术已经被破了,他想死,还得另找他法呢。”

毕岸抓起公蛎的手臂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

胖头小声道:“你……你干吗非要跟着巫教混?不如……或者找个巫教找不到的地方……”他本想说不如去我们当铺,但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打住。

玲珑的脸因为扭曲而显得格外狰狞:“若是逃得了,我还会如此?”她看着地面上的脓水,忽然咯咯地笑道:“好!好!”笑声极其悲凉,但刚笑了两下便开始剧烈咳嗽,并吐出一大摊鲜血。

玲珑的行为,似乎一直充满了矛盾和摇摆,善良和邪恶,自负与自卑,温柔与暴戾交替出现。特别是今晚,她的表现更加异常,同众人的关系也十分微妙,明明是敌人,却好像彼此相当信任;但若说朋友,显然又不是。

公蛎手足无措,唯有拉过衣衫帮她把嘴角擦干净。毕岸又取出一颗药丸,让公蛎喂她服下。

玲珑终于不咳了,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毕岸忽然道:“你既然来了洛阳,干吗不同小妖相认?”

玲珑一哆嗦,道:“你……你知道什么?”正百感交集的公蛎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是小妖的姐姐?”

而刚蹒跚着过来的胖头则茫然道:“你同小妖认识?”

毕岸道:“你念念不忘寻找妹妹,甚至因为妹妹的关系在使用虫噬术时手下留情。可是找到了又不敢相认,何苦煎熬自己?”

玲珑指尖冰冷,浑身颤抖:“我怎么有脸认她……十年前……”

跟着玲珑的描述,公蛎又回到了前不久的那个梦里。七岁那年,小妖和同胞姐姐罗小菁一同被巫教掳走,要取背部的皮肤做窨谶鼓。在活人取皮的惊吓和龙爷的威逼下,两人只能选择一人活着,而一向照顾妹妹的小菁最终时刻选择了自己,导致小妖被扔下悬崖,生死未明。

但龙爷食言,并没有放了小菁,而是留下了她,只是免去了剥皮制鼓的命运。小菁伶俐,小小年纪仰仗着擅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竟然在巫教中活了下来,后被寄养在一家姓陈的巫教成员家里,改名睿姬,在长安长至十六岁,期间一边学习巫术,一边执行巫教任务。她本来聪明懂事,但危难之时舍弃妹妹,成为心中永远的噩梦,加上所从之事多邪恶阴暗,心理渐渐扭曲,一方面对无家可归的流浪乞儿疼惜有加,另一方面淫邪恶毒,运用手段捕获猎物、放纵自己。她所习巫术与银姬媚术同出一脉,但她并没有异能,不过胜在性格收放自如,老成持重、天真活泼、风情万种等皆可演绎得天衣无缝,小小年纪便引得不少男子着了她的道儿。

玲珑平静了下,道:“此次来到洛阳后,有次我在街上照顾一个小乞丐,无意碰上了小妖,一眼便认出了她来。”

公蛎终于明白了之前她逼着自己和胖头选择做生死选择的含义,这个关结,已经成为她难以克服的心魔,一心想通过别人来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情有可原。公蛎纠结了良久,终于想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其实你当时……也是人之本性。”

玲珑泪流满面:“我每晚做梦,便梦到小妖,她追着我身后叫姐姐,问我为何丢下她……发现她还活着,并且在一个普通人家里,我好开心,可我如今这种身份,别说没脸认,便是认了,只怕圣教也不肯放过她。”

毕岸道:“别说一个七岁的孩子,便是成年人这样选择也没什么,是你自己放不下。”

玲珑低声道:“是啊,我放不下……我宁愿当初自己死了,让妹妹活着……”旁边的胖头也陪着掉起了眼泪,带着哭腔道:“你真的认识我妹妹?”

玲珑擦干眼泪,沉默了片刻,挤出一个微笑,道:“我猜可能是她。不过已经多年不见,不知道她是否还活在世上。”原来巫教会在各地搜罗身负异能的女童,在十二岁之前每年七月时,汇集一处集中管理,用以观察、考核、筛选,以便分别教授不同的巫术。十一岁那年,玲珑在其间认识了个同龄女孩,两人聊得甚为投机,玲珑正是那时得知了她小名以及父母哥哥的有关消息。

毕岸道:“集中地在哪里?”

玲珑道:“并无固定之地点。有时是官方的教坊、梨园,有时是民间的私塾、绣坊,名义上进行女红或技艺培训,私下却会进行暗地的联络。而且这些培训时集中的女孩子并不都是圣教的人,也有很多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

玲珑见毕岸双唇紧闭,神态严肃,轻轻叹了口气,道:“毕公子,还是算了吧,圣教,不,巫教组织严密,网络密织,各行各业都蛰伏有教众……我从未见同巫教作对的人有好下场,连巫氏家族的人也不行。”

毕岸道:“巫氏家族如今衰败得厉害,早已不足与巫教抗衡。”

公蛎踌躇道:“难道巫琇……还有那个三爷……”

玲珑咬唇沉默片刻,道:“是,我这次来洛阳,原本是因为吴三一事。”原来吴三的大杂院本是巫教在洛阳的分坛,表面是一群乞儿聚集之地,实际上内设剥卦,主要用于采集生魂,而窨谶鼓符合剥卦气脉,故也隐藏在其中。但几个月前,总教发现吴三失去联系,便派了玲珑来洛阳,结果发现巫琇已经取代吴三,控制着大院。

毕岸道:“那晚公蛎毁掉千魂格,巫琇失控冲出,恰好你催动嗜尸虫,除去了巫琇。”

玲珑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眼公蛎,失声道:“他?千魂格?”玲珑当日接近大杂院,别说巫琇,连毕岸都不曾怀疑这个容貌秀美、心慈面善的小姑娘会是巫教的新任禁婆,所以巫琇竟然被她暗地里下了嗜尸虫。

玲珑察觉到官府追查孩童失踪案,已经关注大院,决定及早动手,偏偏那晚公蛎误打误撞一把火烧了千魂格。巫琇被嗜尸虫撕咬,失控冲出,刚好撞上公蛎,后脑磕伤。

怪不得官府没治罪,原来凶手根本不是公蛎。公蛎悲喜交加,愤愤地瞪了毕岸一眼,嘟囔道:“白白承你一个情。”却没想到去埋怨真正的凶手玲珑。

毕岸道:“我连夜解剖了他的尸体,颅脑和胸腔几乎被吃空,里面全部是虫子,只好一把火烧掉。幸亏那晚及时,若是再晚一个时辰,只怕巫琇只剩一张皮了。”

玲珑嘴角一撇,道:“哼,小瞧我,死有余辜。”

毕岸皱眉道:“你一个妙龄女子,为何选择如此恶心的虫噬?”

玲珑冷冰冰道:“我这样的,可不正像蛆虫一般活着?心早已烂透了的,只能在污秽中滚爬。”

公蛎愈加不懂玲珑。她毫不掩饰对自身的鄙视和唾弃,却又不思逃脱;天真和沧桑,希望和绝望,对罪责的忏悔和毫不手软的杀戮,在她身上表现得如此强烈。毕岸沉默了片刻,道:“你杀巫琇,尚可理解,你为何杀了小武?”

公蛎身子一抖,碰到了玲珑的伤口,玲珑呻吟了一声,道:“小武被发现了?我没办法啊,他天天跟踪我,摆又摆不脱,甩又甩不掉,偏我又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没办法。”她一脸惋惜,啧啧道:“好可惜,我本来还是很喜欢他的。可是这孩子,心眼太多,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子狠劲儿,我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会产生一种压迫感……”

她双眼发亮,不知是笑还是哭:“就跟龙爷给我的感觉一样,我很不喜欢。所以那天一时冲动,便下了手。唉,这孩子,希望他不要恨我。”

天寒地冻之下,茅厕中的蛆虫,竟然是玲珑下的虫噬术。公蛎第一次觉得人类如此可怕。

玲珑似乎十分激动,探身去拉毕岸的衣袖:“毕公子快告诉我,你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毕岸后退了一步,道:“小武尸体的症状,同巫琇一样。而当日巫琇死亡时,我在房内嗅到了西域冥桐的味道。而你勾引公蛎,用了冥桐汁。”

玲珑满脸惊喜,仿佛听到了是别人的事儿:“你好厉害!这都可以分辨出来?!我就用了一次,而且只用了一点点。”

她伸出小指比划着,红光满面,精神亢奋,但却给人一种油灯将尽的感觉,隐隐透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公蛎无力地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脸。怪不得那晚酒后自己失控,原来她用了冥桐诱惑自己,让自己把她当做了丁香花女孩。

公蛎脑袋空空,良久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怔头怔脑插嘴道:“等会儿,千魂格是什么东西?”

毕岸道:“巫氏家族的法器,需收集千个生魂,并以童男童女灵气供养。估计这便是巫琇控制大杂院的主要原因。”

玲珑兴高采烈道:“我本来打算日后伺机进入大杂院带走窨谶鼓的,不料官府竟然封了院子,不仅破了剥卦,窨谶鼓也失踪啦。因为这个事儿,龙爷十分生气,吩咐我一定把嗜尸虫放入公蛎的脑袋内。”

事情错综复杂,公蛎犹如一团乱麻,有气无力地提醒:“不讲这个了,玲珑你继续讲关于胖头妹妹的事。”

胖头早等不及了,激动道:“我妹妹叫什么名字?你们之后有没有再见过面?”

玲珑强撑着道:“当时的教习嬷嬷叫她阿篱。这些年巫教受到打击,每年来的孩子只见减少,不见增加。据说是因为有些不听管教或学艺不精,便会被不知不觉处理掉。所以我只见过她这一次,而因为我同她私下交谈,我们当年曾被严厉惩罚。”

瞧她眼里的恐惧,当年的惩罚定然非常严厉。胖头语无伦次道:“她……难道她……”

玲珑道:“不会,可能她提前通过考核,被布置了任务了也不一定。当年十一岁时,她已经出挑了美人儿一般,如今六年没见,她一定更加靓丽啦。”

公蛎忍不住道:“你为何要冒充胖头的妹妹?”

玲珑的嘴唇越来越白,她闭眼休息了一下,道:“我见他也在找妹妹,便有些同病相怜。后来又听到他说起你时一口一个老大,情同手足,我便忍不住想瞧瞧关键时刻他会不会丢下兄弟。”

原来如此。

公蛎小声道:“我一个小……小人物,有没什么本事,龙爷害我做什么?”

玲珑看向公蛎,眼底充满疑惑和不解,像一个迷失的孩子。

公蛎只当她还是一心想要避水珏,垂头丧气道:“若是为避水珏,那是你弄错了,我哪里会有这宝贝,只有一个仿冒的次品。”毕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玲珑“啊”了一声,眼神有些涣散,软绵绵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毕岸紧追不舍道:“老木匠呢?你杀了他?”

玲珑目光散乱,茫然道:“老木匠……啊,你是说老丁?他自然也逃不开……我没有杀他,也没有逼迫他,是他自愿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睡着了。

尽管巫教目前的动向仍扑朔迷离,但今日这事基本清楚了,一个小小的玲珑,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杀巫琇,溺小武,诱公蛎,迷毕岸,另加骗胖头;但她同时,也是别人的猎物。

玲珑小憩了片刻,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屋顶:“对不起……我怎么觉得好冷……抱抱我……”她朝毕岸站立的方向伸出手去。毕岸纹丝不动,一脸冰冷,倒是公蛎见她手臂垂落,心里不忍,忙出手接住。

玲珑不出声了,冰冷的手指紧紧抓住公蛎的手。公蛎看向毕岸,毕岸微微摇了摇头。

公蛎心中莫名难过,迟疑了下,还是上前抱住了她。

谁知过了一阵,玲珑竟然又睁开了眼,原本极为苍白的脸颊也重新泛起了红霞。她偏头看到抱着自己的是公蛎,怔了片刻,将脸埋在公蛎的胸前,呢喃道:“好暖。”

公蛎竟然热泪盈眶,张口结舌半日,还是说了那句最想说的话:“你,可曾喜欢过我?”

玲珑睫毛微动,一脸憧憬:“我自小儿便渴望,有个既英俊又能干的少年公子对我一见钟情,一辈子保护我,宠着我……”她抬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毕岸。

原来玲珑早在同公蛎接触之前便已经看上了毕岸,多次制造机会接触,只是毕岸性格冷酷,不管她是调皮活泼还是风情万种,毕岸向来视而不见。再后来玲珑周旋于公蛎和胖头之间,多多少少还有些报复毕岸的意味。

今晚,她告诉毕岸,她知道关于老木匠死亡之事的真相,带了毕岸来到此处,实际上打算采取引公蛎入局之法,假装生米做成熟饭,逼毕岸就范。

玲珑眼神迷离,喃喃道:“我这是怎么啦……越是喜欢便越是任性……心里好难受……讨厌的公蛎又来找我,我不想见他……毕公子,毕公子!”

她直起脖子,对着毕岸轻声呼唤,但眼神穿过毕岸,不知落在何地。毕岸目露不忍,但依旧冷得像根冰柱子。

公蛎只觉得心如同掉在了冰窖里,依然固执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就一点点。”

玲珑的眼睛无神地转了一圈,终于重新聚焦在公蛎脸上,揪下身上的螭吻珮,虚弱道:“还给你……公蛎哥哥,你是个好人……我太累啦,累得没力气去爱别人……好冷。”

好人,终究不是爱人。公蛎握着染血的螭吻珮,耷拉着脑袋,很想大吼一声“谁他妈愿意做好人”,并畅快淋漓地痛骂玲珑一顿,或者同毕岸打一架,但终究没那么做,而是默默拉过坐垫,将玲珑露出的脚踝盖上。

玲珑往他怀里拱了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好暖和,真好。我愿意……就这么……死在你的怀里。”

玲珑的额头越来越烫,她开始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一些人的名字:“小妖……阿篱……林涯……白黎笙……简玉行……”除了小妖和阿篱,其他的名字全是陌生人,不知他们与玲珑之间发生了什么,能让玲珑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

公蛎等人,只能默默看着,胖头已经掉下泪来。玲珑说得累了,喘息了一阵,忽然全力挣扎,冲着公蛎叫道:“影子人!姬非!螭龙胆!快逃……”

一句话未说完,玲珑脑袋垂落,气息全无,再也没有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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