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船上授徒
“啊？”符冲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按照我给符冲安排的课程，蛙跳结束后，就是剑法的修炼。
本来，我并不打算传授他剑法。符冲四肢关节粗大，手掌也大，体形较同龄少年都要大上许多，正适合修炼大刀、铁棍类的重兵器，只是他偏爱剑法，于是，我也改变我的初衷，从他的兴趣入手。
有了兴趣才会更认真，修炼中有了“认真”二字，修炼进度自然要快于其他人。
船上也没法定做专门用于修炼的练功服，只能随意一点，穿着单薄的比较适宜活动的衣物。
外物在修炼中虽然不是必要的，但也同样重要，适当的外物可以营造出更利于修炼的气氛，使人的精气神很快地融入其中，提高修炼的效率。不要小看这一点，往往强者们就是一点点积累这些微小的优势而最终成长起来的。
比如学习，是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中，和同学们一块学习更容易进入学习的状态，还是一个人坐在闹市中，周边全是叫嚷呼喊声更容易进入学习状态？这是最简单的例子，但也说明了问题。虽然修炼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内心，但是合适的外物却能让你获得比别人快一步的微弱优势。
我和符冲一前一后地向甲板上走去，这里似乎已经成了符冲修炼的专用区域。
一路上，我遇到的船员们都尊敬地退到两边站立。我击退大雪猿，展现出超人的实力，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些平常就有些暴力因子的船员的敬畏。
有热切地看向我的船员，我也对他们报之微笑。众生平等，我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掌握了更强的力量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间或我也听到有船员们小声议论，当然议论的焦点都在符冲身上。
“这小子刚才累得和狗一样，现在没事人似的出来练剑了，我没看错吧。”
“这小子还是人吗？刚才我亲眼看见他爬都爬不起来了，那可是四百多个负重一百斤的蛙跳啊。”
四周议论纷纷，显然都在惊奇符冲的表现。
符冲体内的暗能量觉醒得太晚，虽然骨骼各方面发育得不错，但是论起潜力来，比小铁要差一大截。既然我收了他做记名弟子，自然希望自己的弟子未来能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因此想要成长为一流高手，只有付出超出常人十倍的辛苦，才能弥补天资的不足。而我给他设置的课程，要求他每一次修炼都要做到挖掘出自己全部的潜力，突破极限。
每一次超出极限的修炼，都会促进暗能量与自身躯体互动，从而起到以暗能量洗练筋骨、扩充经脉的作用，进一步开发潜能。当然最重要的是磨砺心性，每一次濒临极限时，意志都反复在放弃和坚持中徘徊，最终每一次坚持，都壮大、坚定了他的意志。
因此在教导符冲的时候，我才会一反我平常温和的脾性，非常严厉地要求他。
我和符冲站在甲板中央，旁观的人很多，也许大家都很好奇我的剑法。吕大海也来了，在不远处站着。我向他点头一笑，并不禁止大家旁观。
吕大海脸色有一点不自然。吕大海是古人类中的武道好手，有着自己的师承，自然很清楚自己的举动如同偷师，在其他地方是被禁止的，有的时候甚至会因此闹出人命。
本来传授武技就是很神圣的事情，岂容他人偷看？但是吕大海自己也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想要学习更强武技的热切念头，才硬着头皮出来旁观。
十余天来，这是第一次正式传授剑法。也是因为符冲这段时间艰苦修炼，给自己的身体打下了一定的基础，达到了传授剑法的要求，比我原本想的要提前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符冲站在我的面前。少年的脸上除了有一些紧张，还有努力掩饰不让我发现的兴奋。对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虽然平常的修炼也能让他们觉察到对自身的好处，但是他们往往认为，只有拿着武器的感觉才算是真正的修炼。
我暗暗一笑，一会儿的练习方法可能会让他失望甚至绝望。我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剑法，可不是比画招式那么简单，不过以他最近表现出的毅力，应该能够挺住。
“学习剑法，你，准备好了吗？”我拿着手中的铁剑，舞了个剑花。
深吸了口气，符冲挺胸道：“兰师，我准备好了。”少年的神色认真。
我清了一下喉咙，周围旁观的人们大概是猜到我要开始讲解剑法了，都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连吕大海也不例外，神色认真，生怕一会儿漏听了关键的内容。
我向符冲道：“剑在诞生之初便是用来战斗，剑技也是在战斗中总结出来的克敌制胜的技巧。一句话，剑是在战斗中击败敌人取得胜利的兵器。战斗容不得仁慈，你要深记这一点，你要有宽容的心态和博大的胸怀，但是当你抓起剑，你的眼中就只有敌人，除剑之外，再无他物。”
我看了眼符冲，少年神色有点恍惚，大概是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既要仁慈，又不能仁慈，不过，他以后会明白的。对万事万物都要有一颗包容的心，但是在战斗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道：“要想修炼好剑法，就要做到除剑之外，再无他物，不要让任何外在的情绪影响到你。不懂不要紧，你很快就会懂的。来实战吧。”
“啊？”符冲的表情很是惊讶。
我道：“实战是提高自己实力最快的途径，当然过程可能不那么愉快。”
“哦。”符冲手忙脚乱地道，“好。”他明显有点紧张，有点恐惧。他可能没有想到，学习剑法，要和我实战。
“有点紧张吗？”我问道，“不要紧，记住我的话，除剑之外，再无他物。去掉一切光环，不要把我当做是你的老师，我就是和你对决的一个剑手，你可以比我弱小，但是不能弱了气势。”
符冲点点头，调整自己的呼吸，渐渐排除了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暗暗点头，这个记名弟子还是有一些悟性的。我道：“还记得我前几天教给你的一套简单的基础剑法吧，咱们就用这套剑法对练。”
这套剑法说不上是一整套，只是我归纳总结的一些剑法中的最基础的几个动作，虽然零散，但是却可以任意组合，变化无穷。能够熟练掌握基础动作，甚至如同刻印在骨头里，随心而动，等到再学高阶剑法时，自然就能比他人更快掌握。
优势就是这样一点点累积而成的。
符冲抿着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出剑！”我低喝一声。
符冲忙不迭地一剑向我刺来。
“当！”一声短促的双剑撞击的声音响起后，符冲的剑坠落在他脚下，他左手抚着右手的虎口，一脸愕然。
我沉声道：“握剑不可太死，留三分力，方能如意变化，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吗？再来！”
符冲满脸羞惭，匆忙俯身将剑捡起。
“当当！”符冲的剑再次被我击落，同时被我用剑身拍在肋骨上。符冲满脸痛苦之色，额头渗出冷汗，显然这一击，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
我充分扮演了一个严师的角色，严肃地道：“战斗之时，岂容分心？再来！”
“当当！”
“啊！”
“当当！”
“啊！”
……
一个小时的剑法对练，让符冲吃尽了苦头，不用看我也知道他身上布满了被我用剑拍打出的淤青。
练剑的痛苦大出符冲的预料，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艰苦卓绝的训练，仍让他感到接受不了。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不断地侵袭着他的神经，这种痛苦至极的训练，甚至让他感到人生灰暗，产生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旁观的人们早已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传授剑法竟然会如此别具一格，如此残酷。
就是修炼有成的吕大海也感到震惊，更别说旁边一直捂着嘴巴的符青青。
我觉得我应该鼓励一下符冲，毕竟这种痛苦至极的修炼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我看着符冲，剧痛让他的脸上汗如雨下，我道：“也许你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想要放弃。但是我告诉你，机会只有一次，你抓住了便抓住了，你一旦放弃，就再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我转身离去，灵敏的听觉让我捕捉到符青青冲过去的脚步声，她带着哭音道：“小冲，小冲，你没事吧，这……这也太没人性了，我们还是放弃吧，我们有足够的钱去神鹰城给你找一个更好的老师。”
“是的，我从未见过这么残酷的修炼方法。”吕大海的声音也响起，“也从未听说有人用这种残酷的方法来训练弟子。小冲，你要是放弃，我一定托人给你找个最好的剑道馆学习。”
“姐，吕大哥……”符冲的声音有点虚弱，“我没事，放心，我承受得住。兰师就是最好的。姐，你不是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兰师这么严厉，也是为了我好，严师出高徒嘛，这点苦我吃得下。姐，你放心，我要是受不了，一定会放弃的。”
符青青泪眼花花还想再劝，但是看着小弟脸上露出自己熟悉的认真、坚定的神色，劝解的话，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符青青和吕大海扶着满身是伤的符冲回到了舱室中。好在船上有不少治疗跌打损伤等外伤的药物，符青青亲自给弟弟上药。看着符冲背上一道道惨不忍睹的淤青，向来坚强的符青青忍不住要落泪。
上好了药物，符青青嘱托符冲好好休息养伤，便留下符冲一人出去了。
待符青青走后，符冲挣扎着坐起，运起“冰心三转”的功法，催动冰系暗能量进行疗伤。当他运转了冰系暗能量两圈后，忽然觉得今天的感觉颇为特殊，冰系暗能量流转的时候少了两分僵涩，多了两分平滑。又运转几圈，他便感到今天比起平常催动冰系暗能量顺手了许多。
符冲运功完毕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身上的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了。符冲暗暗地道：“兰师是真心把我当做弟子，才这么认真地教导我，他对我这么严格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姐姐，为了不让兰师失望，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在另一边，我的卧室中，符青青却来为弟弟求情：“兰虎大哥，小冲还是个孩子，你对他这么……严格，恐怕他会受不了的。”
我示意她坐下，然后问道：“是符冲让你来求情的吗？”
符青青道：“没有，是我自己来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辛苦。”
符青青对符冲的爱护之心，我非常清楚，但是这不代表她做的就是对的，我问道：“你能说出一种不需要吃苦就能站上顶峰的职业吗？难道不是你殷切希望符冲可以成为一流宠兽战士吗？”
“我，我……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残酷啊。”
我笑了笑道：“我相信符冲自己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如果他亲口对我说接受不了这种训练方法，我会用一种没有什么痛苦的方法来教他剑法，但是我不保证他未来的成就能如何。”
符青青见我这么说，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事实上，这种传授方法，也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符冲暗能量觉醒得晚，但是骨骼却发育得比同龄人早，换句话说，他的许多经脉已经淤塞，骨骼也已经长实，这对他修炼暗能量自然是非常不利的。我现在利用传授剑法的方式，以我的冰系暗能量拍打他的骨骼和经脉，强行帮他贯通、梳理那些经脉、骨骼，自然就省却了他许多工夫和时间，使他能够赶上同龄的新人类。
当然，这种方法的弊端也很明显，痛苦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他如果无法承受，以后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来重新打通经脉、骨胳，那就不知道需要费多少工夫，花多少时间，走多少弯路。换句话说，当别人站在顶峰时，你还在山腰上努力呢。
帮他疏通经脉、骨骼，也需要花费我大量的冰系暗能量，我自身的恢复也会因此而延迟，我想，大概像我这样无私的老师怕是不多见了。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恢复我自身的力量。有一个好消息是，风系暗能量核心逐渐开始恢复正常运转，我体内的隼儿也由于风系暗能量的注入而从沉眠中醒来。据我估计，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隼儿应该能够恢复到正常状态。这样，对我来说，战斗力又有了提升，可以应付更危险的局面。
和大雪猿战斗时，隼儿若是能够恢复，我就不会打得那么辛苦了。
我将杂念都从脑海中抛开，心神平静下来，冰系暗能量核心与风系暗能量核心都运转起来，一边催动两系暗能量疏通、修复经脉，一边从四周汲取游离的能量粒子，转化为两系暗能量，两件事并行不悖。这就是凝聚出暗能量核心的好处，只需催动它，它自然会自发地从外界汲取能量转化为己有。
气血也在暗能量的带动下，全身上下流转，滋养骨骼皮肉，使身体得到更进一步的强化。我能感受到，自身的骨骼经过这一次的重伤正在发生变化，应该说是一种进化，骨骼密度更大，骨质更加坚硬并具有一定的韧性，骨头再遭受强大的重击时会得到一定的缓冲。
我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骨骼内的分子排列发生了变化，正在向另一种物质进化。两天前，因为一点意外，我的小拇指受伤，我看见了皮肉之下的骨骼，莹润如玉石，这与正常的白骨绝不相同，这一点我非常确定。骨骼正在变得坚硬，但却比以前轻，这是很大的优势。也许在我身上，骨骼皮肉的进化才刚刚开始。
转过天来，天刚亮，门外就响起了符冲的敲门声。
符冲进来后，很恭敬地向我问早安，然后站在一旁，等待开始今天的课程。
我看着他，他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沮丧、痛苦等情绪，反倒是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的英气，就好像是被深埋在地下被泥沙包裹的钻石，在打磨下正释放出明亮的光彩。
我点点头，相比以前，他的意志显得更加坚定。果然，人在经历并克服了痛苦之后，成长是惊人的。
心志的强大是整体强大的必要条件，否则一个懦夫就算拥有再强的力量，也只是个懦夫。
我点点头对他表示赞许：“不错，没有让我失望，你战胜了昨天的你。”
少年顿时露出满脸的笑容，显得对于我给予的肯定感到异常惊喜。
我道：“挑战一直存在，你战胜了昨天的你，又能战胜今天的你吗？”
符冲充满信心地道：“我一定可以的！”
我微微笑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今天的课程是锻炼你的勇气，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怯懦的自己，战胜他，你才具备强者的基本品质——勇气！”
我的话语似乎让少年有些热血沸腾，不过我相信，他的血很快就会冷下来。
符冲信心百倍地跟着我来到了甲板上。
我指了指甲板边缘的铁栏杆，道：“上去吧。”
“啊？”符冲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我笑道：“不明白？好吧，我来做个示范。”我一抬腿，足底发力，轻轻松松地就站在了甲板边缘的铁栏杆上。接着我踩着比拇指粗不了多少的铁栏杆奔行了七八步，然后我飘落下来，走回来道：“今天的课程，就是在铁栏杆上奔跑。”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走钢丝，那可是需要很好的平衡感的。更困难的是，要在一条行驶在海上四周时不时就会卷起风雪的捕鲸船上走钢丝。
符冲咽了口口水道：“会不会掉到海里呢？”
我笑道：“你说呢？”
是的，在捕鲸船上走钢丝，那可是要冒着随时会掉进冰海中的风险的……你知道冰水有多冷吗，你知道船速有多快吗？
是的，也许有的人不怕疼痛，但那不代表他无所畏惧。
看着满脸忧郁的符冲，我淡淡地道：“怎么，刚才有人好像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战胜今天的自己，难道是开玩笑的？”
符冲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似是豁出去了般跃上栏杆，然后……然后还没有站稳就掉入冰海。
“啊！”把刚才我们的活动当娱乐节目旁观的船员们发出惊讶的叫声。也许他们很多人都以为，我一定会在符冲掉下去的时候出手相救，但是他们想错了……
我扔了条绳子下去。
几分钟后，落汤鸡似的符冲爬了上来。才短短几分钟，他就被冻得脸色煞白。
我道：“未战已先败，怀着必输的念头，又怎么可能赢呢？看来你内心的恐惧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
符冲冻得瑟瑟发抖，我道：“先运转暗能量把寒气逼出来。”
符冲就这么盘膝坐在甲板上，不一会儿，一股寒气从他头顶冒了出来。
符冲再一次跃上栏杆，这次没有马上摔下去。当他迈出去第一步时，摇晃的船身顿时将他晃了下去。
随着“扑通”的落水声传上来，我又将绳子扔了下去。
这一次，符冲的脸色更白了，我点点头道：“有进步，至少你成功地站在栏杆上了。你迈出了第一步，离战胜自己已经不远了。”
符冲排出寒气，再一次跃上栏杆，然后跌下去。
再次跃上，然后跌下。
再次跃上，然后跌下。
再次跃上，然后跌下。
……
不知道多少次，连旁观的观众们都收起了玩笑心理，打心底往外散发着寒意，然而少年脸上的表情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坚毅，迈出的步子也逐渐增多。
符冲天资也许不够，但是吃苦耐劳、百折不挠的精神却不缺。
当他体内暗能量耗尽时，我立刻喊停，拔苗助长不可取，再艰苦的修炼也需要适当的休息。
当少年拖着沉重的步伐从甲板上离开时，众人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
吕大海声音沉重地道：“这样的训练方法会不会过早地摧毁他？”
我笑了笑道：“不要小看他。心有多大，力量就会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