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刀锋鱼人

一座红杉质地的八角阁楼拔地而起，在十米高的顶端，有两人正席地而坐，身前有茶盏、香茗、果脯，整座古色古香的阁楼中都飘着淡淡的茶香，似有无穷的韵味弥漫在阁楼中。

阁楼外，绚烂的云霞铺满了天际。范在山专注地看着天边的金红色苍穹，似乎那一朵朵飘荡着的云朵都蕴藏着武学奥妙。

另一边的俞倾波也悠然望着天边的云朵。两人均默然不语，好像云朵中有无穷的精彩不足为外人道。

晚霞渐渐散去，暮色将整个渔岛纳入怀中，眉痕般的一弯新月悬在阁楼前，淡淡的月光中可看到阁楼周围花树繁茂，幽深宁谧。

俞倾波长身而起，一袭青色长袍随风而动，乌黑亮泽的长发随意地束起落在背后，背直肩宽，落在袖外的十根手指在月色下晶莹剔透。坐下时还不觉得，一旦站起，青色长袍难掩其雄伟的身形，他站在栏边犹如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范在山也站立而起，其雄壮的身形比俞倾波犹胜两分，从地板上站起，就好似趴着的雄狮站了起来。雄狮再慵懒也是雄狮，不用任何动作就自有一股威慑人心的气势弥漫而出。

俞倾波转头向范在山道：“范兄，请看好。”

“请！”范在山抬手示意道。

俞倾波双手拢于胸前，好似抱一圆球。徐徐，有水蓝色光芒从胸前双手之间透出，光芒如水般柔和、清亮。不多时，一个如篮球大小的水蓝色光球在俞倾波双手之间生成。

光芒如水般流动着，令人看不透是光，还是一个真的水球。这水光球至清至澈，释放着难言的神秘和美丽，似乎看上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以范在山之渊博，也看不出这水光球的能量属性，既不像是古人类修炼的元气，也不像是新人类的水系暗能量。这光芒显得更加纯净柔和，单从这一点看，其能量属性犹胜元气与水系暗能量一筹。

俞倾波双目微阖，神色淡然，推动自家祖传的水神诀凝成水光球。片刻之后，水光球在俞倾波双手之间的虚空之中滚动起来，淡淡的清澈水光向外扩散，逐渐将俞倾波笼罩在当中，似乎形成了某种领域。俞倾波的一头乌黑长发也飘浮起来，在纯净的水光衬托下，俞倾波状似神人，令人有俯首膜拜的冲动。

但是范在山目光镇定，不为所动。

又过了片刻，水光笼罩着俞倾波，形成了一人高的光茧。四散在八角阁楼周围的星光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纷纷向俞倾波投来，五颜六色的星光充斥在阁楼当中，顿时让八角阁楼变得神圣、壮丽起来。

看着俞倾波被五颜六色的星光所包裹，星光荡漾如梦如幻，范在山目光顿时沉凝起来，这不仅仅是看起来美丽而已，其中蕴含的强大的力量令范在山都感到震惊。

又过了一会儿，星光渐渐散去，俞倾波转过身，微微笑道：“范兄觉得我这功法如何？”

范在山赞叹道：“此功法能纳天地星光为己用，真是了不起。”

俞倾波道：“此功法名为水神诀，乃是我的根基，不能传授他人，范兄见谅。基于水神诀我另创了一名为‘吸星大法’的功法，同样可纳天地星光，只是吸星大法还需要一件奇物做媒介。若是范兄答应我先前的请求，我绝不吝啬吸星大法与奇物。”

范在山目光幽深如深潭，不露丝毫神色。

五天前，范在山追寻炼偶师的线索，最终找到了渔岛。范在山刚到渔岛附近，就遇到了俞倾波手下三大恶鲨之一冷石。

一场称不上有多激烈的战斗在三十秒内结束，冷石只勉强撑了五招，就差点被范在山一刀劈死。幸运的是，范在山需要一个熟悉渔岛的人做向导，因此冷石侥幸生还。

冷石虽然被称为恶鲨，是渔岛上有名的凶人，但是在范在山这样真正的凶神面前，冷石也不得不屈服。

何况，在冷石心中，在地球上，除了寥寥几个人外，还没有谁能和自家的主人相提并论，俞倾波，鱼力天王的名号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敢来渔岛闹事，自家主人岂会容他？

有了这个心思，冷石立刻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凡是范在山要求的，都保证做到最好，一路领着范在山就上了渔岛。

一路上关卡重重，都有重兵警戒，再加上一些明哨暗哨，渔岛防守堪称密不透风，虽然范在山并不畏惧，但也感到吃惊。这俨然是一个军阀割据之地，国中之国了。

冷石一见到俞倾波，就像是在外面被打了的狗看到了主人，顿时摇尾乞怜起来。不过俞倾波有囊括天下的野心，他见着范在山，顿时为范在山的超级高手气度所感染，竟然不在乎范在山对自己的冒犯。

冷石见自家主人有了招揽范在山的意思，也只能低眉顺眼地给范在山道歉。

范在山一时还摸不清俞倾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静观其变，在渔岛上待了五天。其间俞倾波委婉地说了一次要范在山来帮自己做事，但是范在山何等骄傲，当即拒绝。俞倾波却没有放弃，强者自有强者的骄傲，若是能够轻易折腰，也算不上是强者了。

五天内，俞倾波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收服范在山。首先是展现自己的实力，不是个人的战斗力，是综合实力，就是有多少钱，手下有多少人，潜台词就是你跟着我混，绝对不会差的。

其次是勾画宏伟蓝图，描述一个宏伟目标，人生在世，岂止是吃穿住行这几件事，我们要有更高的追求。低一点，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崇高一点的话，就要以帮助全人类进步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再次，就是展示个人的武力。你不是强者吗，你不是武痴吗，那我就展示更强大的武力，让你直观地看到，我的拳头比你大，你还不臣服我，想等到什么时候？你不是喜欢研究武术吗，我就将收藏的许多古人类的武术功法拿出来让你舍不得走，能被俞倾波这样的强者看上并收藏的古人类武术功法，肯定都有其独到之处。这样的珍藏拿出来，就是范在山也看得目不暇接，惊喜连连。

你喜欢兵器，我就让你知道我这里有第一流的兵器制作大师，能为你量身打造兵器。

总之，俞倾波想尽了一切办法，只为了能够让范在山臣服自己。

只是，这一切在范在山眼中都是过眼烟云，虽然有一定的吸引力，但还不足以让范在山为之卖命。

最后，俞倾波只好无奈地展示了自家祖传的神功绝学——水神诀！

范在山果然大为震惊。范在山一辈子勤学苦练，至今刀法大成，虽然还不能说是天下无敌，但是仗之纵横天下大概是没有一点问题。只是刀法修炼到此，似乎是已经到了尽头，虽然还有一些人比范在山更加强大，但那个强也是有极限的，能看得到的。

范在山也曾偶尔想过，破碎虚空、肉身遨游宇宙之类的事情，但那大多来自小说或者电影。人力有穷尽，范在山觉得自己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就到尽头了，那些破碎虚空、遨游宇宙之类的念头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毕竟刀法再强，这个强大都是有限度的，刀法再强，能扛得住导弹吗？离开了氧气，你还能活几分钟？

不过，俞倾波所展现的水神诀，却让范在山依稀看到了这种可能。

俞倾波之前凝聚出的光茧，实际上已经将自身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那完全是一个星光的世界，在一定程度上，俞倾波做到了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生存。

用更强大的能量来淬炼自身，当自身坚固到一定程度自然可以破开地球引力在宇宙星空中遨游，自然能抵挡得住宇宙中各种有害射线。

总之，这让范在山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奋斗的目标。

俞倾波看着范在山的神态，就知道范在山心动了。范在山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目如幽潭，但若是平常，早就出口拒绝，此刻不言不语本身就是意动的表现。

俞倾波面无表情，心中却得意地暗笑了起来，这个诱惑是如此巨大，一般人都很难拒绝得了。就像当初的自己，在得到了水神诀的传承，又获知自己祖辈的传奇后，心中的欲望就难以抑制地膨胀起来，自己要君临天下，自己要掌握地球，自己要重新恢复祖先的荣光，自己要成为新一代的水神。

根据一代代口口相传，在地球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星球和文明。传说在这些星球和文明之间，有一个联盟，被称为守护者联盟。据说，守护者联盟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已经发展出文明的星球免遭邪恶的破坏，因为总有一些星球的文明为了掠夺资源而毁灭别的星球的文明，宇宙星空中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强大而又嗜杀的星空兽。

守护者联盟的职责就是在各星球中选拔最强者，并加以训练，合格者就会成为联盟的一员，冠以守护者的头衔，保护自家的星球，有的强者也会被派去保护别的星球。

而俞家的祖先中就曾经出过一个惊才绝艳的绝世天才，并幸运地得到了守护者联盟的青睐，水神诀就是从那个时候传承下来的。俞倾波根据长辈的描述，认定水神诀肯定遗失了部分的口诀，因为从描述来看，那个时候水神诀的威能要比俞倾波学到的强大得多。

俞家的那个天才因为善于在水中作战，因此得到了水神的称号，经常被联盟派到有水的星球作战。

可惜的是，俞家的荣光也就只维持了那么一代，俞家的天才祖先最终战死，而俞家的后代再无可造之材，没有一个能达到守护者联盟的标准，因此俞家就这样迅速衰落了。

直至今日，俞倾波决心重新恢复家族先祖水神的荣光，但是守护者联盟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因此，俞倾波清晰地认识到重振家族的第一步就是要掌控地球。有了地球的科技和武力作为后盾，他才能有机会找到守护者联盟。

范在山半晌后，才肃然道：“自由是我最大的财富，我一直视为珍宝。若是失去了自由，即便是再强大一倍，也不会令我感到丝毫开心。”

俞倾波面色泛起了一丝阴沉，忙活了五天，最后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在俞倾波的心中，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买到的，只看你的价格合适不合适，自由再珍贵，也是有价格的。俞倾波淡淡地道：“自由与生命，哪个对你更重要一点？”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告诉范在山：“你在生命与自由里选一个吧。要么选择自由，但是你会死；要么选择生命，我会让你活下去，但是你要做我的手下。”

范在山想到不久前，自己曾让柳远藤作出这样一个类似的选择：“如果你不能打败我，你就要做我的徒弟。”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被迫面临同样的选择。

范在山一身华服无风自动，双目中威猛之色毕露，道：“正要领教高明。”

俞倾波目光冷冷地望向范在山，道：“你若能走出这里，我就给你一战的机会。”

俞倾波一步踏出了八角阁楼，虽然阁楼高约十米，俞倾波却好似脚踏实质的土地，一步数米地走了下去。

范在山也不掩饰自己心中的轻视，一个强者面对挑战，竟然选择了回避，这让范在山着实看不起。

范在山冷哼一声，转身从八角阁楼的另一边一跃而下，急速坠落当中，衣袂猎猎飘荡。

地面轰然一震，范在山雄伟的身躯落在了地面，他回头看了一眼阁楼，心中没有丝毫后悔。强者的本心若是因为外物而改变，还有何资格称为强者？俞倾波的招揽在范在山看来，不过是欲望对自己的又一次考验，而自己虽然有过一丝的犹豫，但毕竟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本心。

与他人为奴为仆，哪怕肉体再强大，内心也已经不强大了。

范在山收回目光，沿着一条碎沙石铺就的小路在林木之间穿行。

“沙沙”的响声在树林深处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好像四周布满了虎视眈眈的野兽。

突然两条黑影从两旁的树林中蹿了出来，扑向范在山。黑影状如牛犊，扑击时十分凶猛，甚至让范在山嗅到了一股腥风。

范在山原以为，俞倾波会让鱼人战士用命来填，消耗自己的体力，但是这两个黑影，无论在速度和力量上，还是体形上，都胜过鱼人战士两分，这倒让范在山有点吃不准了。

范在山动作很快，在两个黑影扑击到最高处时，他身后的长刀已被闪电掣出，一个“之”字型的雪亮刀光在两个黑影的腹下闪过。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大部分的野兽来说，腹部永远是最柔软、最易受到伤害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范在山的刀在触及两个黑影的腹部时，却受到了有力的抵抗。根据其质地的坚硬程度来看，范在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刀劈在了骨头上。

疼痛让两个黑影发出尖利的叫声，挥舞着手中的刀向范在山劈来。

范在山面无表情，手中的刀在空中又拉出一个“之”字型，空中扑来的两道黑影的叫声戛然而止，直愣愣从空中坠落在范在山的脚下。

范在山目光一凝，两个黑影果然是鱼人战士，但是与之前遭遇到的鱼人战士又有很大不同。除了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体形更大，这些鱼人战士的外表也有了极大改变，灰色的皮肤更具有隐蔽性，在心脏部位和柔软的腹部都生出骨质的物体，像是一个龟壳一样保护着鱼人战士的要害。

最让范在山吃惊的是，刚才两个鱼人战士持刀劈向自己时，明显是施展某种刀法，虽然刀法生疏，在技巧掌握上还远远不足，但是会刀法和完全不会刀法，将会体现出完全不同的战斗力。之前范在山遭遇到的鱼人战士是不会刀法的，它们完全是根据生物本能，用刀剑进行厮杀。

范在山有心再研究一下脚下的鱼人战士，但是尖利的叫声突然间在树林中此起彼伏，更多的鱼人战士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

鱼人战士显然在智慧上也比以前有所提升，甚至懂得了利用叫声来报警。

俞倾波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最新改良出的鱼人战士，各方面素质均有提高，最重要的是，它们也会刀法，我将其命名为刀锋型鱼人战士，希望范兄不吝赐教。”

面对汹涌如浪潮般的鱼人战士，范在山泰然自若，手中长刀挽了个刀花，在黑暗中寒光四射。范在山朗声道：“还要多谢俞兄的长刀，果然是百炼好刀，锋利无匹。”

在范在山上渔岛之后，俞倾波得知范在山喜好宝刀，因此特意找来岛上的几个顶尖炼刀师，花了不少的珍稀材料，炼制出了这柄合金长刀。刀重三十六公斤，长约一米八，刀背厚重，利于砍劈，刀刃锋利，刀头尖细，利于刺杀，刀身呈黑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朴实无华。范在山十分喜欢这柄刀，俞倾波又命人用鲨鱼皮等物制作了一个大气的刀鞘。

刀法宗师，又有宝刀在手，战斗力凭空就增添了两成。

俞倾波阴沉的声音响起：“你能走出渔岛，再感谢我吧。”

范在山乃刀法巨匠，即使以俞倾波之骄傲也不愿意随意出手对付这样的对手。俞倾波有点后悔自己命人给他打造了一柄好刀，若是没有这柄好刀，范在山就像缺了几颗利齿的猛虎，虽然还能咬人，杀伤力却要降低不少。

范在山保持着恒定速度向前推进，雪亮的刀光不断在黑夜中闪现，每一刀必然伴随着一个刀锋鱼人战士的倒地。

范在山不断调整着自己，以最小的力量消耗击杀刀锋鱼人战士。他知道艰苦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刀锋鱼人战士虽然凶猛，也只是正餐前的开胃小点，俞倾波和他手下的强者们都还没有出手呢。

范在山在渔岛上虽然只待了五天，却知道了俞倾波的大部分秘密，此刻他拒绝了俞倾波的招揽，俞倾波又怎么会放他活着离岛？

不过，范在山仍是泰然自若，全然不惧，形势虽然恶劣，范在山也只是将其当做生命中的又一次考验，这就是强者的气度。

一旦进入战斗，范在山就保持绝对冷静，一对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他冷傲地注视着不断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刀锋鱼人战士，雪亮的刀光大开大阖，刀势雄浑凌厉，当者披靡。招式虽然简单，却是经过千锤百炼，与刀锋鱼人战士施展的简单的刀法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个扑上来的刀锋鱼人战士倒在范在山脚下，范在山雄伟的身躯不断向前推进着。在这种前仆后继的攻击下，一旦停下脚步，就意味着死亡，只有不断移动，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才能在关键时刻突围而去。

范在山的刀法迅如雷霆闪电，刀光一闪，必中要害，鱼人战士或眉心或脖子溅出一条血线，便自倒地不起。即便是这样，范在山身上也溅满了鲜血。

俞倾波在黑暗中看着鱼人战士围攻范在山，眼里全是冷酷无情的神色。范在山的强悍令他惊讶，但更令他愤恨。对方不愿意臣服自己，这样强大的人，一旦成为敌人，就要想办法将其毁灭，否则带来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范在山虽然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俞倾波没有丝毫的担心，无论敌人再怎么强大，只要还在渔岛上，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显然前方就应该是这片树林的边缘。

范在山的手虽然依然稳如磐石，但是手中的刀似乎已没有开始锋利。

又一道刀光闪过，鱼人战士虽然溅起了鲜血，却没有立刻倒地。在漫长的围攻下，范在山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

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一道犀利的剑光，在电光火石间直刺范在山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