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狗场

倪勇圆睁双目，霍地跳了起来，身体微弓，紧绷得如同一只豹子，神情因为恐惧而显得极富有攻击性，似乎随时都会突然出手。

库克罗普斯被皱纹包着的双眼却没有一丝震动，好像并未感觉到来自倪勇的威胁。

柳远藤神色同样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沉默地坐着，他并未从库克罗普斯身上感觉到杀气，因此他并不担心库克罗普斯想要杀他和倪勇。

库克罗普斯的目光在柳远藤身上停留了三秒，柳远藤的镇定和冷漠令他吃惊，但是以他的强大，早就感应到柳远藤身上的能量强度。纯以能量来论，柳远藤至多只算是一个二流的好手。柳远藤身材匀称，目光敏锐，四肢修长，看起来是一个极擅长体术的高手，但是以库克罗普斯的经验来看，一切力量都来源于本身的能量强度，花招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会被无情地粉碎。

因此无论柳远藤是什么人，有什么底牌，至多也只是二流的好手，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倪勇的动静惊动了会客室外的卫士，两个精悍的卫士马上冲了进来，两支乌黑的枪管分别指着柳远藤和倪勇。

库克罗普斯好整以暇，徐徐地道：“但是我不怪你们，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强者生存，弱者死亡，这是自然规律，就像新的枝丫总会替换枯萎的树枝。”

库克罗普斯侃侃而谈，浑厚的声音充满感染力，像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智者，能让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倪勇刚刚因为遭受威胁而爆发出的拼死的决心，也因此而软化下来，虽然身体没动，但是眼神中明显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库克罗普斯璧山城地下掌控者的名声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没有人能够不恐惧。

柳远藤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库克罗普斯有着老狐狸般狡诈的智慧，轻而易举就将倪勇这个菜鸟给玩弄于手掌之中。

库克罗普斯道：“相对于金老大，你们也许算是强大的一方，可是相对于我，你们比一只狗强不了多少。”库克罗普斯无视倪勇的愤怒，轻蔑地一笑道：“我只要轻轻地喊一声，我的枪手会在三秒之内把你们俩射成筛子。那么现在你们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反复几次，倪勇此刻已经不复之前的愤怒，他开始思考库克罗普斯话中的真实性，但越是思考，就越清醒地认识到库克罗普斯的强大。在倪勇眼中，金老大那么大的势力也不过是库克罗普斯的一个小喽罗，那库克罗普斯又拥有多么大的势力？

倪勇心中开始慌乱起来，他把目光投向柳远藤，柳远藤的镇定似乎是他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

柳远藤开口道：“我们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们？”库克罗普斯如果真要为金老大报仇，根本不用废话，更别说召见他们，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都杀光。虽然不知道库克罗普斯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过是利用他们，或是收编他们。

库克罗普斯之前喊打喊杀的做派，不过像是商人们在进货时，总要把对方的货物挑出许多毛病，说得一钱不值，好压低价格。但是库克罗普斯的手段已经让柳远藤感到不耐烦起来，于是，柳远藤直截了当地问对方的条件。

库克罗普斯淡淡一笑道：“我就像是狼群中最强壮的狼王，对于想要加入狼群的别的狼，总要看看他们对狼群有什么贡献才能收下来。”

柳远藤道：“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库克罗普斯嘴巴咧开了一个弧度，像是微笑的豺狼，他轻松地道：“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刀神武馆招收亲传弟子，我要你们俩去拜师，只要你们俩任何一人成为魔刀的亲传弟子，就算完成了我的任务。当然想成为亲传弟子可是要经过刀神武馆很多考验的，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你们成功了，金老大的地盘就全是你们的了，并且你们将会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帮助，也许在我死后，你们就是下一任的璧山城地下掌控者。”

在柳远藤和倪勇两人被送出庄园外时，倪勇望着阳光下的碧山秀木，脑袋仍有点迷迷糊糊。

“这么说，我们已经被库克罗普斯收为手下了？”倪勇看着柳远藤道。

“是你们，不包括我。”柳远藤道。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认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做老大。我自己就是老大，我为什么要请别人来骑在我头上？”倪勇对自己忽然成为别人的手下而愤愤不平。

“你有选择吗？”柳远藤道。虽然库克罗普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要收倪勇等人为手下，但是话里话外均是这个意思，而且还是要倪勇立下了功劳后，才愿意收他为手下。不过以库克罗普斯的地位，他完全有资格这么说。

倪勇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选择，也许成为库克罗普斯的手下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否则等待他的可能是库克罗普斯为金老大复仇的怒火。

“好吧，我承认那个老头子是比我要强一点，不过他休想有生之年都骑在我脑袋上。哼，我会很快超过他的，我将依靠我自己的力量获得属于我自己的一切。”倪勇显得不是那么甘心。

“刀神武馆的馆主真的要收徒了吗？我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家伙，不过光是他那几个徒弟都已经很厉害了，我要是成为魔刀的徒弟，一定能很快变强！”想到库克罗普斯下的命令，倪勇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

柳远藤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中的玄机：库克罗普斯实际掌控璧山城这么多年，手下定然有很多高手为他服务，只看他自身的实力，就知道他手下绝对不缺高手，可是为什么却要自己和倪勇两个人去拜师？这似乎很说不过去。

不过柳远藤敏锐地感觉到，库克罗普斯看重的是他们两个人的新面孔，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俩已经被库克罗普斯招徕了。

显然，库克罗普斯要利用这次刀神武馆招收亲传弟子的机会，打探一些消息，所以用两个新面孔作为一步暗棋。而刀神武馆这个时候突然宣布招收亲传弟子，动机也令人怀疑。

柳远藤眼睛眯了眯，璧山城暗流涌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他也许能够利用这次机会把库克罗普斯别墅中的豕首给弄出来。

两个人在山路上行走着，没有一辆车，只有拂面的微风和道路两边泥土中生命力坚韧的野花伴随着他们。

两人漫步而行，在倪勇还有些青涩的脸庞上，沮丧只维持了一小会儿。虽然被别人收为手下，令他感到不满，但是年轻人的热血仍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他很快就恢复了活力。

何况做库克罗普斯的手下对很多人来说，还是一种荣耀。

庄园中，库克罗普斯对肃然侍立的老管家道：“去警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这段时间不要去骚扰他们。”

“是的，主人，我会传达您的命令。”老管家微微低着头，恭敬地道，“主人，他们不过是一些少年组成的小痞子团体，我们需要花费那么多力气吗？”

库克罗普斯道：“有的时候小人物也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嗯，你把纳特叫过来。”

很快，一个有着苍白脸色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穿着宽松的灰色衣服，眼神阴沉。少年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库克罗普斯一眼，就深深地把头低下，神色包含着谦卑和尊敬。

库克罗普斯平淡的声音响起：“纳特，去加入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在暗处监视他们，等候我的命令。”

“遵命，我的主人，您忠实的仆人随时等候为您献出生命。”纳特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身上的狼人血脉刚刚觉醒，就马上获得了出任务的机会，这是对他的肯定，也是他的荣耀。

“你们的生命都是我宝贵的财富，善待它。”库克罗普斯淡淡地道，“去吧。”

倪勇和柳远藤安全回归，令众人喜出望外。虽然接管了金老大最大的一块地盘，但是倪勇并没打算搬到城里繁华地段去住。不过由于被金老大偷袭，使倪勇认识到自己的住处有着很大的安全漏洞。

倪勇对倪思道：“思思，我们现在有了更大的地盘，新地盘上有很多生意，需要派一些人常驻那里，这里则做我们的后方基地，我们需要招揽更多的人。嗯，我们这里也不太安全，我会把周围的一些房子也都买下来，安排人手在外围警戒，下次再有人想要偷袭我们就不会那么容易了。唔，最好再买几条凶恶的大狗回来，狗的嗅觉和听觉都灵敏得很，用来看家护院最好不过，以前的牧人们都会养狗用来防狼。”

倪思道：“哥，招人的话，就从贫民区里选一些身体健壮的少年吧，至少都能信得过，虽然身体差了一点，但是吃上一段时间肉，就能把身体养好。哦，金老大的那块地盘，我已经清查了一遍，由于是商业区，确实有很多生意，除了按例每家商户会给金老大上交一些保护费外，还有两家浴场、一家赌馆、三家餐馆是金老大自己的生意，规模不算大，但对我们来说确实一笔非常可观的收益。金老大那个地盘上的手下都已经被清除了，很容易就可以接手。这些钱，足够让大家顿顿都能吃上肉和鱼，还能买一些新衣服。”

倪勇接过单子翻看，上面用娟秀的小字详细地标明了每一家自营店铺所在的位置，每个月可以赚到的金额，还有相关的主要人员。

“哦，还有一家狗市？正好可以去买几条狗。”倪勇道。

倪思道：“狗市也是金老大的生意，不过似乎一直都在亏钱，我打算把这家狗市给关闭了呢。”

“竟然在亏钱吗？明早我去看看。”倪勇道。

第二天，倪思请柳远藤陪倪勇一块前往狗市，毕竟这是去接管金老大的生意，或许会遇到抵抗，所以倪思请柳远藤陪着倪勇。

倪勇带着四个小兄弟，和柳远藤一块去狗市。他们转了两个弯，进入一个相对封闭的广场中。广场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挨着一排房子，只有东西两个出口。

狗市中的人很少，广场上放着很多的狗笼，里面关着各类犬，看起来精神也是蔫蔫的。

“倒真的是惨淡经营啊。”倪勇看着广场上的景象感叹道。

不过倪勇和他的小兄弟们以前都未来过这里，第一次来这里总是处处都有惊奇之感，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好奇地四处看着。

柳远藤走在队伍的最后，目光四处一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家伙。一个大汉看到走进来的倪勇等人，神色一愕，马上招来一人附耳低语几句，自己转身匆匆走进一间屋子里，剩下那人紧紧盯着倪勇一行人。

“你们家有没有高大威武的能够看家护院的狗，要凶猛一点的？”这已是倪勇询问的第七家狗店，前面六家都没有让倪勇感到满意的。

“这位大人，我们这里并没有凶恶的大狗。”在众人身后，一个声音远远地从十几步外响起。

“你是谁？”倪勇转过身来，看着一个长相平常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相貌普通，身材魁梧，面带谦卑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是他身后却站着十几个满脸凶相的大汉。

中年人道：“小人就是这家狗市的主人。”

倪勇哼道：“你是这家狗市的主人，那金老大又是谁？”

被人揭露真相，中年人也没有一丝尴尬，面色如常地道：“您知道狗市的生意并不如金老大想得那么好，所以他将生意交给了我，而我每个月向金老大上交一些费用，就是这样。”

“那么，你应该知道，现在你要把钱交给谁了吗？”倪勇道。

“呵呵，当然，我每个月一号会一分不少地把钱送给您。”中年人脸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容道。

中年人眼睛里偶然泄露出的嘲讽却被柳远藤清楚地捕捉到，倪勇转身要走，柳远藤目光直视着那中年人冷冷地道：“既是一个亏损的生意，为何却要养这么多的闲人？”

中年人眼中怨恨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堆起笑容道：“这里鱼龙混杂，一直都不怎么安全，所以多养了一些护卫。”

倪勇听到柳远藤的话，眼中掠过愕然的神色，随即也明白对方是在欺骗自己。虽然一个狗市不值多少钱，但被人蒙蔽、欺骗总归是不舒服的，倪勇嘿嘿冷笑着道：“这个解释，我可不太满意。”

柳远藤目光越过他们，扫视了一下，指着一间商店道：“秘密就在那里，咱们过去看看吧。”

中年人露出震惊的神色，没想到对方能一下指出自己的密室。看着几人就要朝那边走过去，慌乱中他当即紧走两步，横挡在倪勇面前，道：“金老大在的时候也要给我两分面子，你一个小毛孩……”

迎接他的是倪勇硕大的拳头，倪勇一脸狠相，怒道：“还真把自己当大佬了。”

经历过那一夜血战的四个少年也都跟刚长成的小老虎一样杀气腾腾，倪勇刚一挥拳打翻了中年人，四个少年就恶狠狠地朝着几倍于自己的大汉们冲了上去，似乎自己才是人多的一方。

柳远藤在一旁看着，凡是看到有想拿刀棍甚至是枪械的，他就瞬间出现在那人面前，劈手夺下武器，再一脚将人踢飞。

柳远藤公正守护者的誓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到三分钟，十几个大汉和中年人都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

四个少年虽然也都鼻青脸肿，却笑得甚欢，在一旁讨论着，言谈中对十几个大汉十分瞧不上眼。

倪勇蹲在中年人面前，温柔地一笑，但他的笑容在中年人眼中却无比邪恶。

“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中年人咧了咧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这是金老大的斗狗场，平常我帮金老大在这里看着。”

倪勇撇了撇嘴道：“斗狗场？不就是牵两条狗打架嘛，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柳远藤看他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于是解释道：“斗狗场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赌馆，下注赌哪只狗赢，经营得好，就能日进斗金。这个家伙是想趁着地盘混乱，把这个斗狗场给私吞了。”

“日进斗金！”倪勇一改之前无所谓的样子，眼前一亮。

“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凶恶的大狗吗？”倪勇朝中年人眼睛一瞪道，“斗狗场除了凶恶的大狗还能有什么！”

倪勇一拳狠狠地打在中年人的鼻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中年人也不敢擦，哭喊道：“都怪小的不长眼，您随便挑，看中哪只狗，我都给您送过去，不要钱。”

“他爷爷的，斗狗场都是我的，所有的狗都是我的，还敢问我要钱？”倪勇又一拳打在中年人的眼睛上，中年人的眼睛顿时青肿起来。

中年人长期混迹于斗狗场，接触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养成了狡诈的性格，但是面对这个地盘上的暴力新老大，不管说好说坏就给你一拳，他却不敢起什么心思了，因为他的狡诈在暴力面前，完全不管用。

倪勇站起身来，踢了他一脚道：“死了没有，没死起来带路！我还从未见识过斗狗场呢。”

“没有，没有。”中年人一骨碌就站了起来，满脸堆笑道，“斗狗场经营还不完善，还需要老大以后经常来指点我们这些小的。”

几个伤较轻的大汉，也都马上站起来，装孙子一样弓着腰，跟在倪勇他们后面。

倪勇冷哼一声不说话，一副冷傲的样子。

对于这个新老板的喜好摸不准，中年人也不敢多说话，带着几人通过密室，来到了地下广阔的斗狗场。

柳远藤知道倪勇并不是冷傲的性子，只不过年纪轻，很容易被一群三四十岁的手下瞧不起，所以就用冷傲来伪装自己。他暂时无法让新手下信服，但是他可以让新手下敬畏。

上面的狗市破破烂烂，下面的斗狗场却宽阔大气，一应装修都显得奢华，又有警卫和侍者，颇具规模。

中年人一边领路，一边小心地看着倪勇的脸色，不断地解说着：“地下斗狗场分为四层：最底下一层为十二个小型斗狗场，每天晚上都会有几场赛事；倒数第二层根据下面的斗狗场地设置为看台和一些包厢；平常我们斗狗场自己的斗狗都养在正数第二层，一些狗粮和训练器械也大都放在这一层，很多时候也有来宾自己带着斗狗前来赌斗；最上面一层是会客厅和一些供贵宾休息用的房间。”

跟着中年人在上下四层大概逛了一圈，倪勇道：“再去第二层看看，去挑几只看家护院的好狗。”

中年人一脸卑微地道：“大人，您需不需要驯犬师？我这有两个全城最好的驯犬师，他们能将狗训练得十分凶猛，而且只听主人的话。”

“还有这样的专业人士，你有心了，如果能让我满意，斗狗场还交给你打理。”倪勇道。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中年人为的就是倪勇这句话。

第二层大概有三十多条斗狗，分别关在不同的狗舍里。狗舍很干净，没有特别的异味，显然中年人对这些帮他赚钱的斗狗还不错。

看了几间狗舍后，倪勇赞不绝口，虽然看到的斗狗并非都很高大，但是眼中透露出的野兽般的凶性却令他十分满意。

中年人像忠实的仆人一样跟在倪勇后面，仔细记录着倪勇的要求。

“咦？”柳远藤突然站住，目光惊讶地看着一间拐角处的狗舍。

“大叔，你看什么呢？”倪勇好奇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神秘的大叔露出惊讶的表情。从他第一次看到柳远藤起，他就从未看到这张永远充满着冷漠的脸上还有过别的表情。

走了三步，一行人来到了这间拐角处的狗舍前。狗舍内，只有一只被锁在大铁笼里的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