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北千山
一转眼我就在桃花源中待了三天，这三天中陆陆续续地又出现了几个从外面世界来的人，从其肤色和语言上观察，我知道他们都是处在地球不同区域、不同种族的人。
有三人和我一样都是颜烈邀请来的，另外两个是桃花源中别的族人邀请来的。这五人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的，那三人和我一样都受到了很好的礼遇，不但食物丰富，还有不错的陈年佳酿，另外两人只是普通的饮食，能够填饱肚子而已。
不过这五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非常厉害，这点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们个个眼神犀利，看着人时会让对方有种被看穿的可怕感觉，而且他们的神态都比较骄傲。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吧，最大的一位，据我目测也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最年轻的有二十多岁。他们年纪轻轻就有着非凡的修为，肯定平常都受到同龄人的尊敬和崇拜，难免会生出傲气。
这五人都是古人类，互相都不认识，平常也比较沉默寡言。虽然我是受邀请的人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但是却因为是新人类的关系，而和他们处在一种微妙的敌对状态。
尤其是五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从他来的那天就蠢蠢欲动地想和我争斗一番，不过却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开玩笑，以我现在修炼的半吊子的丹气怎么与人争斗？更何况，他们五人都是古人类，谁也无法保证，我打赢了一个，会不会引来更多人对我的兴趣。
不过，也许是那天我在地下室中救出风柔的表现不错，这让琪琪对我的态度改观不少，至少这三天她免费当我的导游，倒让我认识了不少桃花源中的人，还了解到了一些外人难以知道的桃花源的历史，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历史。
今天是我进入谷内的第四天。
一大清早，颜烈就出现了，带着人给我们送来了新鲜的蔬果。那三人平常虽然有些傲气，看到颜烈出现却都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尊敬。另外两人只是淡漠地寒暄了一句，但仍保持着起码的礼节，然后回到自己屋中去了。颜烈并不在意，仍然热情地招呼我们几人。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尤其是拥有一些力量和才能的人，他们往往有着恃才傲物的习惯，只有那些拥有更强力量的人才能获得他们发自心底的尊敬。颜烈就是这样一个厉害的家伙，琪琪则只能算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思考事情也通常只会得到两种结果，不是对就是错。然而成人的世界，从来没有一件事可以简单地得到这两种结果的任何一种，因为对和错都是纠缠在一起的。
我也礼貌地和颜烈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去。
颜烈愕然道：“你不会这么早就要出去吧，我带来了清淡的果酒，还有很多不错的小点心，你不准备和大伙一块喝着酒，一边互相探讨一些武技、炼丹术的心得吗？”
我看了那三人一眼，我的去留在他们眼中并不是很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颜烈一个人而已。我歉然道：“昨天琪琪给我引荐了北千山老前辈，蒙前辈看得起，约我今天一块去喝早茶。”
颜烈错愕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戒酒了，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他可都是只喝酒的。”
我苦笑道：“是早酒，只不过我不大习惯早上喝酒而已。”
他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好像是戒心，又好像是无奈的笑意，不过马上释然道：“他老人家很少请人喝酒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不会超过十个人，你真是幸运的家伙。不过你若喜欢喝茶，我改天倒是可以介绍另一前辈给你认识，她对茶道的精研算得上地球上第一大家了，倘若你错过了，那就可惜了。不过她老人家一般也不见客，能不能见到，还需要看你的运气。”
另外三人本来听说我要去和一位前辈喝酒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当他们听到颜烈也对这位前辈如此推崇的时候，他们看着我的目光都发生了一些改变。
“颜烈哥哥，我也要去见北爷爷。”琪琪将手中的果篮塞在颜烈手中，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边。
颜烈无奈地笑了笑，忽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兰虎且慢，你把这个带去，他老人家不但是对酒的研究无人能及，酒量也是无人能及，你带上‘解酒丹’，有备无患，别到时候醉得不省人事还需要我去把你背回来。”
我手中拿着两粒颜色橘黄、模样普通的丹药，凑在鼻子上嗅嗅，一股腥涩的气味淡淡地飘进鼻孔。
我向颜烈道了谢，和琪琪一块向着谷地深处的东边走去。背后传来颜烈热情招呼那三位仁兄的声音。
琪琪羡慕地道：“颜烈哥哥对你真好，这个‘解酒丹’是三转丹呢，光是凑齐炼丹的材料就花了半年的时间，三十六味主药，七十二味辅药。我现在只能炼出一转丹，颜烈哥哥都可以炼出五转丹了。”
我暗暗嘀咕，既然是三转丹，那我应该也可以炼制了。不过他凑齐药材就花费了半年，也太浪费时间了。若是我，恐怕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就能聚齐足够我炼两三次的药材了。我心中有些得意，桃花源的人为什么不懂得和宠兽交换稀罕的药材呢？
不过他如此年轻就达到五转丹的水平，真可以算是天才了。要知道婆婆也是几个月前才突破四转丹的水平，进入炼丹术的五转境界。和他一比，我这个婆婆口中的天才真是有些汗颜了。
听着琪琪一路介绍着我们所经过的桃花源的景致，在日头又升高了一些的时候，我在桃花源的一处禁地见到了北千山。
琪琪一见到他就欢快地扑上去道：“北爷爷。”
我惊疑地看着眼前的醉汉，这个人就是婆婆口中的深不可测的高手北千山？眼前的大汉看起来好似五十多岁，正是老当益壮的年龄，相貌粗豪，天庭广阔，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极朴实的衣服。他的脸上泛着红光，好像刚刚喝了不少酒，双眼半开半阖，倒像只醉猫。
在他睁开眼向我望来的一刹那，一道尖锐的精光一闪而过，蓦地我好像感觉到巨大威胁般，毫毛瞬间竖立起来。
北千山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道：“是你想见我吗？”没等我回答，他又继续道，“事实上颜烈引荐来参加祭祀大典的外人，我并不怎么喜欢，不过既然你能让琪琪帮你引荐给老头子我，我就看在她的面子上答应见见你。你有什么武学上的问题想要问我就赶快说，问完就滚蛋吧。”
琪琪骄傲地向我皱了皱鼻子，看得出，北千山很喜欢她，只是北千山似乎不大喜欢颜烈，这从他在我面前丝毫不给颜烈一点面子的情形就能猜出一二来。
我道：“您老可能误会了，我并非是颜烈引荐来参加祭祀大典的，是丹婆婆让我来的。”
“啊，你是兰虎！”北千山突然一改醉醺醺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态。
“您知道我？”我讶然道。
“哈哈哈……”北千山大笑道，“我真是喝酒喝糊涂了，连这么要紧的事也给忘记了，小如前段时间还跟我说过她有个徒弟兰虎……”
“小如？”我更加糊涂了。
北千山豪爽地道：“是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师父的名字叫高月如吗？呵呵，也许她没好意思跟你这个小辈说吧。几十年前她误入桃花源，炼丹的基础还是我教的，我们的关系就像兄妹一样亲。她前段时间还来向我要了坛酒，临走时跟我说她有个徒弟要来参加祭祀大典，让我这个老头子照顾照顾你。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酒喝多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嗯，以后酒要少喝点了。”
见他如此爽快地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我顿时也轻松了许多，道：“前辈，其实有件事……”
他挥挥手道：“以后不要叫我前辈，按辈分，我是你的师伯。”
我还没说话，琪琪忽然抗议道：“不要，他要是叫你师伯，岂不是要比琪琪高一辈了？”
北千山显然很开心，大手在琪琪滑嫩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但我这个师伯是当定了。”
北千山呵呵笑道：“小子，我们进去说，还没吃早饭吧，今天老头子高兴，要拿坛好酒出来助助兴。”
师伯高兴，哪有我不答应的份？我心中苦笑，他刚刚还说以后要少喝点酒，现在又要拿坛酒出来助兴，看来我的早酒之说真的是一语成谶。
就这样我跟着北师伯进了桃花源的一大禁地，通过一个经过人工整修过的狭长谷口，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类似神庙的建筑。建筑占地并不算广阔，但整体看起来古朴、庄重，透露出丝丝的威严，同时有一种和谐的美蕴藏在其中，与周围的山势、森林相得益彰。
通过一个整洁的广场，我们进入了大殿。大殿上供着一个雕像，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人形的雕像，而是一种动物雕塑，外貌形状上有点像狼，但是逼真的神态却让我觉得不仅仅是狼这么简单，有种难以形容的肃杀气质蕴含在雕像中，让人心生敬畏。
北千山师伯望了我一眼，一边领着我向大殿后的另一个偏殿走去，一边道：“那是贪狼神像，守护鼎神的星宿大神。”
短短的一句话后，北师伯就又把话题转到了酒上，看来北师伯对酒真的是十分偏爱呢。
这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偏殿看起来是北师伯的个人卧室了，里面摆放的都是一些日常所用的东西，与普通人卧室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虽然很整洁但是酒味非常浓厚。
北师伯让我们坐下后，拿出了一个酒瓶，晃了一晃，然后倒出一杯，一口吞下肚中。我看见北师伯精神一振，脸上的红光更浓了。
北师伯嘿嘿向我道：“小子你有口福了，这坛酒可是老头子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好酒呢，是我自己酿的，平常很少有人能喝到老头子自己酿的酒了。”
“好啊，好啊！”琪琪拍着手道，“爷爷酿的酒最好喝了，今天琪琪也要喝个痛快。”
琪琪的神态话语恰如其分地向我证明了北师伯的话的真实性。
北师伯把眼一瞪，道：“小丫头，你不可以喝太多，只准喝三杯，不然对你的丹心有影响。”
“啊，这对丹心会有影响的吗？”我错愕地道，“师伯，我修炼的也是丹心呢。”
北师伯瞄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道：“你的丹心还未成，最多只是个丹心坯而已，不妨事的，有老头子在怎么会让你吃亏呢。”
北师伯不再说话，转身走到屋角。一阵机关的响声过后，一条暗道在屋角出现。北师伯走了下去，看来下面放着的就是他口中的佳酿了。
琪琪兴奋地压低声音道：“北爷爷的酒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东西，不喝的才是傻子，不过以后别在北爷爷面前提颜烈哥哥。”
“为什么？”琪琪的话让我感到十分不解。
琪琪怕被北师伯听见，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快速地道：“颜烈哥哥以前是北爷爷的徒弟，修炼的是酒心。后来颜烈哥哥将酒心废了，又改修丹心了，北爷爷就很不开心。”
“酒心？”我皱了皱眉，“酒心是什么东西？”
“嘘，嘘，别说话，北爷爷上来了。”琪琪马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踢着脚，翘首以待地看着北师伯抱着个大酒坛走了上来。
北师伯将酒坛轻巧地放在我们围坐的桌子上，兴奋得脸放红光地道：“小子，‘梅花丹’带来了吗？”
我马上将婆婆嘱托我交给北师伯的十粒“梅花丹”连带着我一直没用的其余十粒，一共二十粒连丹带瓶送给了北师伯。
北师伯倒出一粒“梅花丹”，轻轻嗅了嗅，眉开眼笑地道：“就是这个味道，这下子老头子可是有口福了，唉，多少年桃花源没人炼出‘梅花丹’了。”
北师伯一边感叹，一边又取出了好几种香味不同的酒来。他将“梅花丹”放在其中一种酒里，顿时浓郁的梅花香味就飘了出来。
北师伯手法熟练地开始调酒，片刻后将最后调出的酒又倒进刚开封的酒坛中。北师伯双手捧着酒坛，一阵阵我从未见过的能量波动传进酒坛中，沁人心脾的酒香随之而起，一阵阵地涌上来。
琪琪兴奋地盯着酒坛，给我解释道：“北爷爷在借用酒心催发‘梅花丹’的丹性。”
大约五分钟后，北师伯将手收回，深深地嗅了一下，道：“小如的炼丹术越发精纯了，‘梅花丹’能炼到这种火候，十分难得。”
“呃……北师伯，这‘梅花丹’是我炼的。”
“什么？”两人都惊讶地望着我。琪琪大大的眼睛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眼神：“你竟然可以炼出三转丹了！”
北师伯叹了口气，脸色随即恢复了正常，道：“你真是炼丹的天才，你小小年纪能炼出三转丹已属不易，能将三转丹炼到这等火候，没有十数年的人生体悟更是没法做到的。老头子能够感觉得到‘梅花丹’中充满了快乐的感情。”
“快乐的感情？”琪琪显然还没有达到领会婆婆说的以情入丹的境界。
北师伯发问，我不禁有些羞赧地将炼“梅花丹”的始末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道：“婆婆告诉我怀着爱和怜悯去炼丹。”
北师伯叹道：“以情入丹，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从我见到北师伯开始，他还是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对我说话：“我本有心将一身的炼酒术传给你，没想到你对炼丹术的领悟已到如斯境界，若是不继续学下去，实在是一大遗憾。”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我实在没想到初次见面的北师伯竟然有心将炼酒术传给我。不过，这个炼酒术是什么东西……
我尴尬地不知该怎么说好，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从琪琪一脸震撼的表情来看，炼酒术似乎也是个珍贵的技能，不过我实在对炼丹术很感兴趣，而且也已经修炼到了这种程度，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了。
北师伯脸色忽然恢复如初笑道：“你丹心未成，学我的炼酒术倒也并无阻碍，只是你是小如精心培养出来的好徒弟，我怎么能和她抢？不说这些，来，喝酒！一杯下肚，保你快乐得什么烦恼都忘了。”
琪琪欢呼道：“好耶，爷爷，琪琪要喝第一杯。”
北千山道：“鬼精灵，你倒聪明，懂得要喝第一杯酒。这一杯你不能喝，要让兰虎喝，第一杯最够劲，要一口气喝完，才能体验到其中的妙处。”
我嗫嚅道：“北师伯，我以前没喝过酒。”
北师伯不以为意地道：“男人怎么能不喝酒？没事，你有丹心相助，虽然丹心还未成，不过喝个七杯八杯的肯定没事。”
说完，北师伯倒了满满一杯递到我手中道：“小子，喝了它。只要喝了它，一切好说，我听小如说，你的一只宠兽有点毛病，需要老头子帮忙，是吧？”
“好，我喝！”本来北师伯亲自倒的酒我不可能不喝，现在更是关系到小犬狼的未来，我连忙举起杯子。酒倾入口中，没做丝毫停留，“咕咚、咕咚”地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一阵如丝绸般爽滑的感觉传来，酒液浓厚，口中香气环绕，如置身梅花林中。虽然酒入口时凛冽，但滑进喉咙后却有一股馥郁的香气直蹿进身体的每个角落，全身都为之舒坦。
在我面前，两张紧张的脸望着我，北师伯道：“感觉如何？”
我正陶醉在香气中，闻言道：“好……”刚说了一个字，一阵强烈的酒气在身体中乱窜，我顿时感到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时都涌上心头，我竟然连眼泪鼻涕也控制不住，一块流了下来。
我感到全身一阵火热，仿佛置身在蒸笼之中，尤其是面部，热气透过皮肤冒了出去。下一刻我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令我难受的酒劲顿时消失不见，全身舒泰至极，好似脱去了一身重重的外壳般轻松自在。
我脑子晕晕的，趴在桌子上，喃喃地道：“好酒，师伯再给我一杯。”
耳朵中传来师伯豪爽的笑声和琪琪咯咯的娇笑。
北师伯道：“这小子炼丹术挺好，喝酒却这么差劲。”
琪琪咂舌道：“爷爷，你调的酒太厉害了，这个连琪琪恐怕也只能喝三杯就会倒下了呢。”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北师伯道：“哎呀，忘了用那瓶果酒调一下，这个酒劲太大，还是收起来，留着以后老头子自己慢慢品尝吧。”
“爷爷吝啬，竟然想把好酒收起来一个人偷偷享用，不行，琪琪一定要喝三杯，唔……两杯，才让你藏起来。否则我就去告诉宋爷爷，说你藏有一坛好酒。”
“别告诉那老头子，爷爷一定让你喝两杯……”
……
只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醒了过来，当我睁开眼时，入目的是满天繁星，已经天黑了！我躺在一片草地上，我心中暗道自己不是在北师伯的屋里喝酒的吗，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我爬了起来，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小子，醒了。”
是师伯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北师伯正架着个铁架子在烤东西吃，一手还拿着个酒瓶，不时地喝上一口，看起来是一副自得其乐的画面。
我赶紧恭恭敬敬地道：“师伯。”
北师伯道：“过来帮忙。你喝酒太不济事了，一杯就醉倒了，以后还要跟着师伯多练练。”
“是，是。”我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走过去帮忙。
北师伯抬头望了我一眼，又低头专心烤肉，淡淡地道：“感觉如何？”
我道：“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师伯的酒真是神奇。”
“别拍老头子马屁，拿着这个，在上面撒上点孜然，还有果酱。”北师伯头也不抬地道，“老头子的酒虽然很好，但是没有你的‘梅花丹’还达不到这种效果。以情入丹，自然也可以情入酒，你若跟我学习炼酒术……，唉，算了。”北师伯语气有些唏嘘。
“咦，这是什么肉？”我只觉手中铁叉上喷香的肉味直往鼻孔里钻。
“蛇肉，还有很多，只管放开肚皮吃。”北师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