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花匠宗师
颜烈果然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其实他能看中我，无非是出于几点考虑：其一，以辈分来说，我是他的师弟，师兄弟关系总比外人的关系要亲近得多，而且他也看出我没有什么野心；其二，我是新人类，想要和新人类联盟，我将会是个很恰当的人选，这不仅是因为我在宠兽大赛中有杰出表现，更因为我是兽王；其三，我的修为很高，很适合做他的臂助。
我叹了口气，虽然他说得很好，并允诺了我许多好处，但是我志不在此，我并没有参与到天下逐鹿的想法，从来没有。无可否认他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用自己的才能去证明自己并没有错，只是桃花源这古老的部族并不是属于他的，他无权因为自己的理想而要求这些习惯了安逸生活的人跟着他一块争霸天下。
夜风习习地刮过，春天的风虽仍有些凉，但刮在身上还是很舒服，我轻轻地道：“你有没有想过，桃花源的战士们在跟随着你逐鹿天下的时候还会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这些天我也了解到桃花源虽然是非常古老的部族，但是人口也不过区区数万，虽然每一个桃花源的人都有不错的修为，但是精英战士也不过七八千人而已。这些人说不好也许一场战役就会全部被敌人歼灭，更何况逐鹿天下想想容易，真正付诸实践却是千难万难，光是打仗所需要的无数的钱粮就不是桃花源所能承受的。
颜烈露出淡漠的笑容，道：“人生短则数十载，长则百十载，人生一场就如南柯一梦，转瞬即逝。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打紧，区别只在于你的梦境是平凡苍白还是绚丽多彩。桃花源与世隔绝几千年，有谁甘愿平凡，有谁甘愿做个旁观者？只要有力量，无论谁都可以夺取天下，我颜烈要让鼎神的光芒洒遍大地的每个角落。”
颜烈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这就是他的雄心壮志，这就是他的决心，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意味，谁也无法改变。
我道：“桃花源的宿命是守护鼎神。”
颜烈不屑地道：“宿命是什么？这无非是由力量的大小决定的。虎乃百兽之王，当它被人类抓住关在牢笼中的时候，它的宿命就是沦为人类的观赏物。可若它拥有打破牢笼的力量，乃至超过人类的力量，它的宿命将会改变。”
我张了张嘴，无法反驳他的话，宿命也许正如他所说，不过是由力量的大小决定的罢了。我道：“我们的路不同，你向往天下，我向往自由。”
颜烈眼中难以掩饰地闪过失望的神色，但仍泰然道：“你不必着急回答我，也许等到祭祀大典之后，你会改变主意的。”
我报之一笑，没有说什么，我的决心正如他的决心一样坚定，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改变。只是他俨然已是桃花源中年轻战士们的领袖，只要他发一句话，恐怕连北师伯也无法将我留下来。
未来我还要在这里留很长时间，“五行毒酒”、炼丹鼎我都还没有得到。我和颜烈的关系不能弄得太紧张了。
如此一夜就度过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我又遇见了谢谦，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愉快地和我打着招呼。其他人看我的眼光也不同起来，也许因为昨天发生的事，众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有人以钦佩的目光看着我，有人以敌视的目光看着我，只是没有人和我说话。
这样也好，我落得个清净，一个人出了门，开始每天的早课。“盘龙功法”是早已不能用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进行简单的冥想，只不过吸收天地之间的暗能量游离粒子的速度要慢了一些。
暗能量在进入我身体后就很快地被转化为丹气吸收到心脏部位。我使用内视法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在丹气的影响下快变成金黄色的了。当丹心凝炼成功，心脏才会恢复原有的颜色。
一个小时后，当我收功回去时在路上遇到了柳远藤，他淡淡瞟了我一眼，眼神中并没有武者的那种炽热火焰，似乎对我不屑一顾，从我身边扬长而过。我不禁觉得好笑，这家伙是在使用激将法，想用这种蔑视的做法激励我的斗志，殊不知，我现在“虚弱”的表象只是个假象罢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丰富的早餐也已送来了，为了拉近和我们这些外来者的感情，每次的早餐都是颜烈亲自带人送来的。我看着他带着淡淡的微笑周旋于世家子弟之间，使每个人都如沐春风，不会感到一点被怠慢，就不由得感慨他确实拥有领袖的天生使人亲近的气质。
颜烈并没有过来找我继续昨晚的话题，我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这些天每天早上和北师伯喝酒吃肉，突然吃得这么清淡还真有点不适应。我抓着一个果子漫不经心地啃着，琪琪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笑嘻嘻地道：“兰虎，颜烈哥哥让我在你吃过早餐后带你去见婆婆。”
“哪个婆婆？”我想到了丹婆婆，难道她也来了？
琪琪娇声道：“自然是风如玉婆婆。”
见她满脸尊崇的样子，我也不禁好奇起来，风如玉婆婆，此人是谁？我知道要想让琪琪这个小丫头崇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道：“我以前见过这位婆婆吗，为什么她要见我？”
小丫头骄傲地道：“风婆婆可不是谁都能见的，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呢，你自然是没见过她的，要不是颜烈哥哥帮你介绍，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风婆婆。风婆婆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若不爱吃，也切不可推辞，等到带出来送给我吧。”看她一脸馋相，我倒是开始怀疑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才这么崇拜这位风婆婆的。
路上，在和琪琪聊天当中，我了解到风如玉的所在是桃花源的另一大禁地，别说外界人，就是桃花源内的人也很难有机会进入。
作为桃花源中声望很高的传奇花匠宗师，她是另一脉的鼎神守护者，不过有点不大一样的是，这两脉守护者一主内，一主外。
北师伯一脉主内，主要任务就是守护鼎神，训练战士。而风如玉一脉则除了守护鼎神外还兼负与外界保持联系职责，使桃花源不会因为千百年不出世而真的“与世隔绝”了。
虽然从桃花源的表面来看，没有受到一丝外界高科技的影响，也没有任何复杂的外面世界的产品，整个谷地都保持着原始、淳朴的自然风貌，但是他们的脑海中对外面的世界并不陌生。只有与整个世界保持统一的步伐，才不会使桃花源最终成为历史的尘埃。
我们越过一个狭隘的谷地，眼前是桃花源中的另一个山谷，空气中飘荡着香气。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山地中井井有条地种植着无数的药材、鲜花、果树，五彩缤纷、琳琅满目，让我禁不住大吃一惊。展现在眼前的这个巨大无比的种植园真是一个大手笔。
琪琪见我满脸震惊，忍不住娇笑出声，领头向前走去。
我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紧走几步，与琪琪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听着琪琪骄傲地介绍：这个巨大的种植园，总共分为二十四块，其中八块占地巨大的药圃，种植的是一些普通常见的药草；四块高级药圃种植的是珍贵的药草；另有一块受到专人精心护理的药圃种植的是具有特殊效果和极为罕见的药草；另外十一块，五块是种植各种花草的花苑，五块是种植果树的果园，剩下一块种植的是茶树。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以我的眼力，惊鸿一瞥中看见的药草的种类已经非常齐全，这需经年累月的积累才能完成。
两边的药圃和花苑中都有很多人在护理，每当我们走过时，总有人会向琪琪打招呼，琪琪也满脸兴奋地回应着。我心中暗暗好笑，这个丫头看来没少来蹭吃蹭喝，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都和她很熟。
这里的药草真是用也用不完啊，想来这些药草都消耗在炼丹术中了。被琪琪叫做“风风”的野蜂王，被琪琪指挥着飞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一个半红的果子，讨好地送给了它的主人。
这个小东西颇有灵性，竟也懂得自己去找好东西。它是琪琪在外面偶然发现的宠兽，后被琪琪用灵鼎给封印了，被迫成为鼎中灵兽。
灵鼎的主人也可以通过灵鼎借用鼎中灵兽的力量产生一种类似新人类与宠兽合体的进化。
灵鼎的优点在于无论任何一种宠兽或者普通的动物，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将它们封印到灵鼎中，必要的时候借用它们的力量。而它们受到灵鼎的拘禁，只能被迫接受，没有任何力量进行反抗。而宠兽们则有很大的主动性，它们会选择自己看中的主人，而不是被迫接受。
千百年来，迷晨森林中几乎所有生活得长久的宠兽和有力量的怪兽，都将桃花源视为禁地，绝不会踏入其中一步。这也是为什么宠兽们从不和桃花源进行交易的原因，一旦被灵鼎封印，将永远失去自由。
走过长长的一条路，我们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庄园中，这里就是风如玉的住处。在刚进入庄园的第一步，我就看见了很多守卫，他们神情严肃，不会像前面那些花苑、药圃中的人们那样和蔼地和琪琪打招呼。
我能感受到他们体内蕴含的庞大的能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强大的战士。我还注意到他们穿着的武士服的胸前都绣着一朵花，这点倒和凌志高一样，不过凌志高的修为应该更强一些。
这些守卫目不斜视，显然经过很严格的训练。琪琪却毫不在意，快乐地小鸟般在庄园中穿梭着，一直走到庄园的腹地。
这个华丽的庄园非常考究，显示出庄园的主人是个非常有品位和懂得享受的人。温暖湿润的春风带着泥土青草的香气涌入我的鼻中。远处隐约有轻柔的音乐声传来，飘飘扬扬，让人感到身心也舒畅起来。
行走在矮矮的灌木和花丛中，我看见了坐在花园里歇脚的小凉亭中的花匠宗师，如同贵妇人一般地享受着春风和阳光，悠然惬意的气氛一瞬间将我包裹在里面。
我本不能确定此人就是花匠宗师，但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被她身上发出的一种奇妙的气息所笼罩，而且她体内的能量如浩瀚无边的大海令人震惊，我当即判断此人定是花匠宗师无疑。
一妙龄少女双手抚筝，悠扬的乐声便在她手中生出，另一女子旁若无人地在修剪一盆景。
琪琪一改欢乐小雀的模样，有些拘谨地站在台阶下道：“婆婆，我们来了。”她清脆的声音顿时将我沉浸其中的奇妙气氛给打破。
“上来吧。”淡淡的声音，平和舒缓，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琪琪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地叮嘱着我不要乱说话，一切看她眼色行事。顺着石阶，我们拾级而上。
“就到这吧。”风如玉淡淡地道，音乐随即戛然而止，另一个女子也停下了修剪的动作。“回去勤加练习。”
“是。”两个女子向风如玉恭敬行礼后，从另一侧离开了凉亭。
“坐吧，外面世界的客人。”风如玉淡淡一笑，向我望来道。
一瞬间，我有遭到雷击的感觉，在我面前的这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看起来很慈祥，但是眼光却非常犀利，只是简单的一瞥就足以令我心中产生敬畏之情。
一个面带慈祥又精明厉害的老妇人，这是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坐吧，远来的客人，不用拘谨。”风如玉一双凤眸和颜悦色，又带着令人心惊的威仪。我们在凉亭的另一角坐了下来。
我抬头望向风如玉时，正看到她以饶有兴趣的目光望着我，和她的目光一对上，我就有些不敌。不过我亦见过很多很厉害的人，比如仙师李圣、校长、罗兰阿姨，他们都属同一级别的超级高手，所以我并没有表现得进退失措，像是个傻小子。
风如玉淡淡一笑，我感到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风如玉道：“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你的天资比得上颜烈，而且也不会像别人初次见到我一样显得谦卑，真不错。”风如玉又道：“喝果汁，还是喝茶？”
“我要喝带有花精的果汁。”琪琪急不可待地道。
风如玉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馋嘴的家伙，你呢，兰虎？”
她知道我的名字这并不奇怪，不过我只知道是颜烈主动邀请我来这里见见这位厉害的前辈，除此我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所以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静观事态的发展。或许和这位前辈就种植药草方面的问题探讨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从这里药圃的规模来看，她一定对药草有很深入的研究。我道：“随便都行，能够见识到宗主这样的奇人，已经是兰虎的幸运了。”
风如玉莞尔道：“现在的年轻人嘴都像抹了蜜一样的甜。不过我希望从明天开始，你用师父这个词来称呼我，而不是用宗主。”
我顿时愣住了，我强忍着马上冲出去询问颜烈的冲动，抱歉地道：“恐怕您老人家弄错了，我并不是来拜师的，而且我已经有师父了。”
说话的时候，我也瞥见琪琪一脸的愕然，看来她也不知道此事。
风如玉在被我拒绝后，仍是神色如常，向旁边吩咐道：“去拿果汁来，还有茶。”凉亭下站着的两个女孩其中的一个立即匆匆离去。
风如玉转过头向我微微一笑，对我的拒绝并没有说什么。
亭中陷入奇怪的安静的气氛中，还好不大一会儿，那女孩带着几个人送来了小点心和果汁、茶。
琪琪欢天喜地地抱过那大杯的果汁，红艳艳的小嘴轻轻地抿了一口，眼中顿时出现陶醉的神色。野蜂王在她耳边“嗡嗡”地急速飞舞着，似乎对她手中的果汁也极为垂涎。
风如玉像是个慈祥的婆婆收起了威严，向我解释道：“不要小看她手中的果汁，那是由两千五百个奇异果榨出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饱含着能量的果汁，而且里面还有由五百支玫瑰蒸馏得到的花精。这看起来很简单的一杯果汁可是非常稀罕呢，只有这丫头才会如此暴殄天物。”
我不由得咂舌，这似乎有些太浪费了。不过我还是为琪琪辩解道：“难道你们榨些……嗯，果汁菁华难道不是为了饮用的吗？”
风如玉慈祥地望了琪琪一眼道：“当然不是，这些菁华果汁还需要再经过一些特殊的步骤加工成另外一些类似丹药的药丸。这些药丸能加快年轻人修炼的进度。也只有这个精灵般的小丫头才会毫不珍惜地把它当做果汁喝。”
琪琪抗议道：“人家当然很珍惜啊，每次琪琪都很干净地把它喝完，一点都不浪费。”说着她在一个白嫩的手指上沾了一点果汁放到风风面前，野蜂王抱着她的手指状甚快乐地吸吮起来。
一套紫砂茶壶、茶杯和一个火炉、一个水壶也被送了进来。
风如玉让几人退出去后，自己开始动手烧水，淡淡的语句从她口中飘出，悠然得像是自言自语：“喝茶讲究自在，须以平常心对待。燃起炭火，将水烧开到适合的程度，而后使茶产生适当的滋味。这便是世人常说的茶道了。”喝茶我不是第一次，但是如此正规的喝茶，我却是第一次。我对喝茶知之甚少，故索性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她讲。
一会儿水就开了，她开始冲茶，淡淡而又浓郁的茶香便飘了出来。
风如玉将茶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杯，先是凑在鼻前，深深一闻，接着呷了一口，露出心旷神怡的神态。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先是深深地嗅了一口，浓郁的茶香直蹿进肺腑中，我从来没发现茶竟会有这么清香，忍不住喝了一口，顿时被茶中淡雅的清香迷住，不知不觉将杯中茶喝了一干二净。
我羞赧地在风如玉的视线下将空茶杯递到她手上时，我倏地感觉满室茶香，神清气爽，风如玉又给我沏了一杯。
她悠然道：“清茗醇香怡人，若汩汩山泉，沁人心脾。一杯，有清新味；二杯，有人生苦味；三杯，有老年涩味。这茶的味道，就如人生一样。正如现在你喝的是清新味，我喝的是老年涩味。”
我愕然停下了送到嘴边的茶杯，她笑容慈祥，满脸和气，又哪里看得出什么老年涩味？虽然她已步入老年，但从她身上却看不出一丝老态，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
她淡然道：“我已经一百多岁，足够老了，只是我花宗一脉，一直与北千山的酒宗一脉同为鼎神的守护者，责任重大。我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坐了一百多年，早已累了，可惜没有传人能接宗主之位……”
我骇然道：“宗主，桃花源能人异士无数，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德行浅薄的小子接受宗主之位啊。”
风如玉呵呵笑了起来，道：“我何时说过要让你接掌宗主之位？须知宗主之位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接管的。”
“那最好，那最好。”我松了一口气道。
她道：“我知道你和北千山那个老不死的偷偷炼‘五行毒酒’，不过他应该告诉过你，炼‘五行毒酒’少不了一样东西吧。”
“五行异果！”我脱口而出。
她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有‘五行异果’，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师父就把它当拜师礼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