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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钟老太的秘密

金字塔、泰姬陵、卢浮宫、尼斯湖、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像等等等等,每一处都被钟旭列入蜜月之旅的行程表,大有拖着司徒月波环游世界之势。而司徒月波以时间有限为理由逼这个贪心的新婚妻子以抓阄的方式从她罗列出的几十处“只在做梦的时候去过”的地方里忍痛割爱挑出了六个最终目的地来,此举令到钟旭保持一副被迫害的表情直到上飞机。

另一头,若不是钟老太头天晚上骗钟晴喝下加了“料”的牛奶让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司徒夫妇的行李中必定会多出一件可作万瓦灯泡之用的活物。等到钟晴大梦初醒,载着新人的飞机已在千里之外。

“那俩口子太过分了,为什么不等等我就飞走了?!说好了一起去的!!”坐在牧场里漂亮的花架下,钟晴肿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撕咬着手里的三明治。

“睡得比猪还沉,怪谁?难道整个飞机上的人都要等你不成?!”钟老太不露声色地数落着孙子,同时惬意地享受着香气扑鼻的碧螺春。

钟晴自知理亏,也不再跟钟老太争辩,只能用食欲来发泄心里的不满:“WAITER!再给我来两块三明治外加三个黑森林!”

从钟旭结婚那天到现在,一连好几天,天气都少见地好。

钟老太发自内心地对这块地方感兴趣,远离尘嚣世外桃源,好吃好住又有人伺候,所以她并没有在司徒月波他们离开后离开,而是决定在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家。反正牧场地大人稀,那一大拨宾客散去后,常驻牧场的工人仆役加上他们祖孙俩也就30来个人,有上百间客房作坚强后盾,断不会出现住房紧张的问题。

作为贵宾兼司徒家的速成亲戚,他们祖孙俩的房间自然是整座牧场里最宽敞最豪华的两处,就位于那所白色大屋的三楼,背山面河,无敌美景尽收眼底。在跟这里的人闲聊时,钟老太他们听牧场的管家说过,司徒老爷子当年一时兴起,买下这块地修了这座牧场作休闲及私人聚会之用,可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来这里,再加上他的家人多在海外甚少回国,因而从牧场建好至今虽已十五年有余,也只有司徒家的大小两位少爷也就是司徒月波和他弟弟多年前来这里渡过一两次假而已。反到是司徒家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常常来牧场小住,不过,这朋友也有近两年没来过了。所以牧场那么多名家设计的房舍这几年只能在此孤零零地堆灰尘,完全是暴殄天物。还好这回托大少爷的福,牧场终于热闹了一次。

管家的话让钟老太住得更加心安理得,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那么好的风景不看实在是太可惜了,留下来权当是做好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钟晴打了个饱嗝,他天生喜动不喜静,几天住下来,在最初的新奇褪去后,牧场过分的安静平和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这里漂亮的雌性动物不少,可是却鲜见跟自己同种族的;使用最频繁的通信工具不是手机电话而是对讲机;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不是汽车也不是马匹而是脚踏车,连吃的水果蔬菜都是在专门的温室里种出来的自产自销货。总之,一切一切都打上了绿色环保无污染标签,纯净得几近原始化。

“等老人家我住够了就回去。”钟老太才不舍得那么早离开,留在这里不光能享受舒适安逸的生活,或许还会有别的获益。

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正色告戒钟晴:“这里,是适合你这种菜鸟修习本事的好地方。”

“我?修习本事?什么本事?”钟晴迷茫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钟老太忍不住拿手狠敲他的糨糊脑袋:“你爹妈撵你回来不就是让你好好把我们钟家的本事学到手吗?你看看你,回来那么久,除了添乱帮倒忙你学到什么了?!晴晴,年纪不小了,再这么下去,你怎么对得起钟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钟老太不歇气地说了一大堆,略一停顿后继续道:“我要借这个地方给你来个特训。”

“特训?”两个字听来让钟晴感觉恐怖。

“不错!今天下午就上第一课,就从符咒开始吧。以前教你的那些咒术肯定早还给我了!”

“为什么非在这儿?回家不是也一样可以学吗!”钟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钟老太话里的意思。

钟老太四下观望一番,确认十米之内无外人后才压下声回答:“此处三面围山地势低洼,是块极阴之地,很容易招惹山精魍魉。”

“哦,知道了!您老人家是打算让我在实战中学习,有了对手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对吧?”钟晴自作聪明地打断钟老太。

“闭嘴!你听我说完!”钟老太抓起盘子里剩下的半块蛋糕塞到钟晴嘴里,接着说:“但是,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到刚才,接近一周的时间,我没有发现任何鬼魅的踪迹,其中必有蹊跷。”

“嘁~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谁啊?钟家后人咧,看到我们大架光临,那些妖魔鬼怪老早就跑路了。”钟晴的思路永远那么简单。

“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单细胞?!”钟老太被这个喜欢乱插嘴的孙子气得要死,“这世间形形色色的鬼物成千上万,你真以为每一只都会卖我们钟家的面子吗?它们没有出现在这里绝对另有原因。而且,我感应到有……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闲来无事,就花点心思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况且这里人气稀少,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干扰,而你生性浮躁,所以我说此地最适合你修习!”

“原来有这么多名堂。这地方有那么神?怎么一路上都没听姐说过呢。”一席话说得钟晴直挠头。在牧场这么些天,从来没听钟旭说过有什么不对劲,像她那种感觉敏锐的优秀伏鬼人,没道理发觉不出啊。

“你姐姐?呵呵,她哪还会有心思跟你说这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人,包括智慧在内各方面指数都会大幅下降。”钟老太止不住摇头叹气,“唉,觅到如此佳婿,我还真担心从今往后你姐姐……再也无法全心发挥她的本事了。”

“我看你老人家想太多了,你的担心应该不会发生在我姐那种嫉‘鬼’如仇的强人身上。”钟旭会因为结了婚就“淡出”伏鬼圈?!钟晴一百个不相信。

“管不了那么多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命由天定,随遇而安吧。”钟老太忽然感慨起来,随后她眉毛一拧:“废话少说,等下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教你三式镇鬼咒,学好这三式初级法咒,普通的小鬼就任你处置了。你姐姐12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这招耍得烂熟,唉,我是真不明白,都是钟家的血脉,怎么质量相差那么多?”

“不能怪我!谁让我老爸老妈让我当那么多年‘孤儿’?缺少家庭温暖当然会对我这棵可怜小幼苗的成长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打死钟晴也不会承认“质量”差其实是主观原因。

“强词夺理!吃完了哈?”钟老太起身把钟晴也一并拽起来,“吃完了就跟我回去上课!你要肯把你耍嘴皮子的工夫放一半到正经事上,你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走!”

“走嘛走嘛,别拉我。”钟晴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梨子跟钟老太一起朝他们的住处走去。

白色大宅的门口,钟老太他们迎面碰上从里面走出来手提文件包的KEN。他是按司徒月波的吩咐,在上司蜜月旅行的时候代他处理集团事务以及照顾钟老太和钟晴的生活起居,务必有求必应。

“咦?你要出去?”钟晴跟他打招呼,顺口问道。

KEN点点头:“我要回公司去一趟,有几个项目总裁要我跟进。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据说明天会降温,上次送来的衣物够穿吗?要不要差人再买一些回来?”

“不用不用,那些衣服够我们穿好几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了。”钟老太连连摆手,来牧场的第二天,司徒月波就让某个服饰店就送了几十套冬装过来作他们的换洗衣裳,钟老太年青的时候不止一次做过一天换三套衣服的美梦,虽然晚了几十年,而这个梦想终究还是实现了。

谁说金钱万恶?!

这话成了钟老太嘴里的高频句子。

“呵呵,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可能过两三天才会回来,有事尽管打电话给我。”KEN一笑,临走前不忘再嘱咐几句:“对了,别忘了,要打电话的话,得出牧场大门右转,然后看到一段石梯,上去到一片空地才会有信号哦。比较麻烦一点。还有,万一你们要用车,跟刘管家说一声,他会安排的。BYE!”

“啧啧,果然是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我的乖孙女婿做事一贯周到,连他身边的人也不例外。这个坑也是个能让人信赖的年轻人。”KEN离开后,钟老太对他竖大拇指。

“坑?奶奶,人家叫KEN!”钟晴憋住笑纠正钟老太蹩脚的英语发音。

“呃?!这个……都差不多。你个兔崽子就只会注意这些无聊的小细节!你今天要学不会那三式镇鬼咒,就准备跪一通宵搓衣板吧!还不跟我进去?”

“哎哟喂~~~~怎么钟家的女人都爱拧别人的耳朵呢?”

整整五个钟头,一直耗到天黑,钟晴连一半功课都没有完成。

这个不能全怪钟晴记性差,应该归咎于钟家的咒语实在很有性格,威力越小的内容越长越复杂,威力大的反而只有寥寥数语,呈最稳固的金字塔趋势向上累积。练到钟旭那个程度的话,使用的任何咒语都不会超过十个字。虽然这样的修习方式在前期非常非常痛苦,但是,得来的成果却是振奋人心的,看看钟旭就知道了。“从零开始、稳扎稳打”是钟老太给下一代下达的统一指导思想。

三式镇鬼咒加起来300字不止,不仅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念出来还要一字不错。

钟晴想跳楼。

“等把这个烂咒语念完,什么鬼都跑光了,要不然就是把我吞了。”钟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摆在面前的红色纸片儿。

“所以你才要念得又快又准才行!!你给我继续练!再给你两个钟头,等我吃了饭再来检查,要是你还搞不定,就……”钟老太拿起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戒尺在钟晴面前晃悠。

没等她把话说完,钟晴就跳起来躲到落地窗帘后,伸个头忿忿道:“跪搓衣板嘛!我知道了!说了八百次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就算留在雅典当乞丐也比被你们虐待好!”

“咳,不成材的东西,枉我那么疼你!哼,气得我胃疼,吃饭去!”钟老太把戒尺扔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悻悻出了房间。

听到重重的关门身后,钟晴从窗帘后钻出来走到床边,四仰八差地躺了下去,继续感叹着自己有多命苦,他并不是不想学,而是根本静不下心去背诵这些天书一样的咒语。他一直都以身为钟家的一员而自豪,可是,抛开面子问题静下心想一想,大概自己跟堂姐真的有资质上的差别,就算他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钟旭的境界吧。真是很郁闷呢!

红色的符纸被他倒床时带起的风吹得乱飞一气,散乱地落了一地。

钟老太当然不知道钟晴这时候在想些什么,此时她只挂念着呱呱乱叫的肚子。半小时前她已经用对讲机通知厨师准备好晚餐了,从钟晴房间里出来后,钟老太直奔一楼的餐厅而去。

整座房子实在太庞大了,方向感不好的人或许需要指南针才不会在里面迷路。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些天,钟老太大概熟悉了这里布局,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一座汉白玉筑成的旋转式楼梯下去就能直达餐厅。

这层楼只住着她跟钟晴两人,除了几个清洁工人每天一早上来例行打扫外,牧场其他人几乎从不踏足。扶着楼梯冰凉的扶手,钟老太咽着口水健步如飞往下走。

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楼梯,墙上一直敞亮的壁灯连同天花板上巨大繁复的吊灯闪了两闪,灭了。

不止这一层,整座大宅都断了电。

钟老太赶紧急刹车停下步子,摸黑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喂了老半天,可是手里的小机器只会发出滋滋的噪音,好象坏掉了。

“保险丝断了不成?差点害我老人家崴了脚,幸亏拉着扶手。”钟老太抱怨着,然后不慌不忙地转身朝楼上走,她记得房间里有手电还有蜡烛什么的。

迈了两级台阶,一抬头,钟老太身子突然微微一颤——楼梯的起点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不是钟晴那小崽子,就算只能看到一个黑忽忽的模糊身型,钟老太也可以断定。

谁?

人影动也不动,也不搭腔。

两束目光,在黑暗里对垒,一个俯视一个仰视。

钟老太不喜欢长时间抬着头看东西,她这辈子,突发状况遇得实在是太多了,早已练就一身泰山甭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是敌还是友?

带着必有的防范之心,钟老太镇定地朝人影走去。

“原来是……你?”黑暗很好地隐藏了钟老太惊异的表情。

“……”

“你……大概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吧。”

“别站这儿了,到我房间去谈吧。”

由始至终,只听到钟老太的声音。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钟老太的房门吱一声开了,又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

躺在床上惆怅到打瞌睡的钟晴睁开眼睛,哎?!怎么那么黑?

钟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一下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掐电?实在不是件好事。

钟晴怕黑,尤其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再联想到自己现在呆的地方是位于荒山野岭的深宅大院,还有,白天钟老太说的什么什么极阴之地,钟晴身上的寒毛一根接一根地抬头挺胸。

他立即从床上翻下来,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电,手忙脚乱地打开,光芒虽然微弱,好歹也让钟晴稍微安下一点点心。跟手电放在一起的是钟晴的对讲机,他如见了救星般抱着对讲机大叫:“喂喂喂!有人听到吗?说话呀,我是钟晴,喂喂……”

“喂喂,是钟少爷吗?我是刘管家。”对讲机里传出清晰的回话。

“怎么那么黑啊?”钟晴气急败坏。

“哦,是配电房的电线短路了,正在修理中,钟少爷不要着急,再过十分钟一定恢复供电。”

“我奶奶是不是在餐厅吃饭?”

“没有啊,钟夫人一直没下来过。”

老太太不是说吃饭去了吗?又跑哪儿去了?

钟晴正想用对讲机CALL钟老太,谁知这东西却在这时罢了工——没电了。

“破东西!什么都跟我作对!”气恼地把对讲机扔在床上,钟晴打开门走了出去。

钟晴打算直接下楼去找吃的,路过钟老太房门口的时候,房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让他停下步子。

老太太还在房里?

举手正要敲门,钟晴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层楼就他们祖孙两个,老太太在跟谁说话?

偷听早就升华成了钟晴的本能反应。

房门虽然厚,可是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只要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里面的动静可以听个大概。

“不管怎样,老太婆该谢谢你。”

“……”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

“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

“……”

钟晴听来的尽是出自钟老太口中没头没脑的话,而跟她谈话的那个人声音实在太低太轻,嗡嗡嘤嘤的听不清只言片语。

钟晴的耳朵一个劲儿往前挤,整个人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门上。

没等他探听到新的情报,就听啪啪几声,整个宅子重返灯火通明。

屋内顿时没了任何声响。

这电来的真不是时候!

钟晴眨巴两下眼睛,正要撤退,房门却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打开。

失去重心的钟晴躲之不及,人仰马翻地栽了进去。

“喔唷!”门后的钟老太一声惊呼,赶忙一个侧身避开这个不明物体。

多亏房间里铺了厚厚一层地毯,否则钟晴的下巴铁定脱臼。

“小兔崽子,你怎么突然飞进来了?”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型大蛤蟆”,钟老太拧着眉头蹲下去,把钟晴拽了起来:“摔着哪儿了没有啊??”

顾不得被磕得生疼的下巴,钟晴上下左右把屋子扫视一遍,而后狐疑地看着钟老太:“奶奶,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没有啊!我没跟谁说话呀!”钟老太断然否认。

“没有?!”钟晴揉着下巴,“可是我明明听到有嘛!哎?!你不是说去吃饭了吗,怎么又呆在自己房间里?”

“你是背咒语背入迷了还是饿昏头了?小小年纪就有幻听!你没看到刚才停电了吗?我当然回房找手电筒啊,黑咕隆咚的,老骨头可经不起摔!”钟老太拿指头戳着钟晴的额头,边解释边训斥:“我看你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从来不肯把注意力放在正经事上,难怪什么也学不好。还有,”她眉毛一挑,“你的功课已经完成了吗?”

一提到“功课”两字,钟晴马上丧失了追究其他任何事情的兴趣,他马上满脸堆笑,讨好地挽着钟老太的胳膊:“亲爱的奶奶,再多给我一天时间嘛,就一天,我保证,明天一定出色完成任务!!那个镇鬼咒实在是太太太复杂了!!”

钟老太虎着脸撸下钟晴的手,考虑了片刻,不得已地点点头:“好吧,明天。如果到时候你再出什么岔子,哼,我就跟你断绝祖孙关系!省得你继续给钟家丢脸!!走走走,下楼吃饭去。”

“好嗳好嗳!吃饭吃饭!我都快饿瘪了!”钟晴欢天喜地地跟着钟老太出了房间。

餐桌上各色菜式早已经准备停当,整个餐厅飘荡着极度谗人的香味。

矮胖矮胖的刘管家立在桌子旁,诚惶诚恐地为突发的停电事故向祖孙二人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停电而已,小事情嘛。就是这个小东西好象出了点问题。”钟老太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把自己的对讲机交到刘管家手上,“除了杂音什么声音都没有,是不是坏了?”

“是吗?我帮您看看。”刘管家接过机器摆弄了两下,对着它喊了两句,里头立刻传来清晰的人声。他又仔细听了听,在确定了这东西并没有任何问题后又把它交还给钟老太:“很正常啊,没有杂音。”

“哦,没坏啊?那就好。谢谢啊!”钟老太舀了一口热汤送到嘴里,顺手把对讲机放到一边。

“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下去了。那两位慢用。”刘管家非常标准地鞠了个躬,招呼旁边的两个侍从一起退出了餐厅。

大口啃着鸡腿的钟晴又忙不迭地抓了一只清蒸螃蟹放到面前,吞下口里的美味后,他张着油光四射的嘴巴满意地称赞:“虽然这里的生活乏味,但是吃的东西真不少,味道一流!还有这里的管家和侍从,啧啧,个顶个的像从五星酒店里出来的,专业!”

“恩,味道是很不错。”钟老太有同感,“不过,要每天都在这么大的地方吃饭,感觉似乎也不是太好,总有些冷清。”

“谁叫这儿这么偏僻,地方那么大,人又那么少。话又说回来,虽然这里的东西好吃,可是要让我再长时间住下去的话,我一定会神经失常!”钟晴开始解决那只大个儿螃蟹,眼也不眨地回答。

“你什么时候能用好镇鬼咒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钟老太对又脆又嫩的藕丁很感兴趣,吃了一口又一口。

把螃蟹壳一扔,钟晴吮吮手指,满怀希望地问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明天能没有差错地背出来,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离开?!”

“不光会背,还要会用。”钟老太立即提高了门槛。

“还要会用?”钟晴顿时泄了气,可是不到两秒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来了精神:“嘿嘿,不是我不愿意啊。您之前不是说过这里一只鬼都没有吗?!那也只能等回去了才能演示给您老人家看啦!”

雪白的藕丁在钟老太嘴里噶蹦噶蹦直响,不过并不防碍她口齿的清楚程度:“既然能抓鬼,当然也会招鬼。这个你不必担心。”

“不是吧?!”钟晴几乎忘记了钟家的强人还有这种本事,他头回觉得自己的奶奶不仅暴力专权而且还极之阴险。

“少废话。赶紧吃你的饭,吃完了上去做功课哈!我考虑看看是不是今天晚上就送一只到你枕头边,促进促进你的学习进度。”钟老太半真半假地恐吓他。

钟晴立即闭了嘴,埋头一个劲儿地扒碗里的白饭。天知道这老太婆是不是说真的,照她的德性,恐怕做得出这种事!

钟老太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虽然她常责备钟晴自身质量太差啊资质太低啊老丢钟家的脸什么的,但是心里却明白这个孙子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他一点不笨,只是爱耍耍小聪明,做事粗枝大叶不肯用心罢了。若想把钟晴这小子培养出来,估计得下点猛药才行,这样或许能造就一个新的伏鬼人才。有时候,英雄是逼出来的!

少了钟晴的聒噪,餐厅里更安静了。

嘶嘶~~嘶嘶~~~~

一阵突如其来的怪异又尖利的噪音从钟老太手边一直未曾关闭的对讲机里窜出,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啊呀,什么声音啊?!赶紧关掉那个东西。”钟晴身子往后一仰,捂起耳朵大声说。

钟老太的耳膜也被震地嗡嗡作响,赶紧伸手抓起对讲机啪一下关上。

悚人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些回响的余音。

钟老太跟钟晴同时舒了口气。

“这东西果然有毛病!质量太差了!吵死了!”钟晴松开手,一手指着对讲机一手掏着耳朵抱怨道。

“难道是干扰吗?”钟老太查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跟很多普通的老太太一样,她对这种无线电产品的了解不多,只隐约知道这东西只会在受到强烈的电波干扰的情况下才会发出异常的杂音,莫说牧场里没有手机信号之类的东西,就算有干扰源,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动静吧。

钟晴把对讲机抢过来,不以为意地说:“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干扰?!我说就是质量问题!等下找那胖管家换一个!刚刚还夸他们是五星级服务咧,马上就……”

“嘘!你别吵!”钟老太突然下令。

“呃?!”钟晴楞了楞,钟老太突变的脸色让他乖乖地用手捂上了嘴。

钟老太深深吸口气,坐正了身子将手掌平放在桌面上,双目微闭,同时加重了双脚踩在地上的力度。

看着有些“不正常”的钟老太,钟晴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今天几号?”钟老太睁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31号!今年最后一天。怎么了?”钟晴小心翼翼地回答。

“最后一天?”钟老太沉下脸,神态越发严肃。一股从地低深处传来的骚动通过她的双脚蔓延到全身。地面开始无规律地颤抖,由弱到强,又由强到弱,起伏不定混乱不堪。

“到底怎么了嘛?”钟晴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头,不过看看钟老太的样子似乎又真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记得钟旭跟老太太一样,只要一有异常状况,总会第一时间在脸上挂起紧张讯号。

“有东西想出来……”钟老太放松身体,把手从桌上拿下来,喃喃低语道。

“您说什么?”钟晴没听清楚,连人带椅子往钟老太那边挪了挪。

钟老太腾一下站起来,语气里讶异疑惑各掺一半:“不对……这感觉是……”

“您到底是怎么了?咳!怎么老的少的都一个德性喜欢自言自语问你们问题都不甩我!”钟晴跟着钟老太站了起来,干着急得不得了。

“闭嘴!”钟老太狠狠呵斥,“去把餐厅大门看看有没有别人在外头!有的话把他们支开!”

“哦。”钟晴哪敢耽误,拔腿就跑到厅门口,拉开两扇虚掩的棕色木门伸出头四下观望。“钟少爷有什么吩咐吗?”门口果然立着一个正打呵欠的男侍从,见钟晴突然从门缝里伸个头出来,马上端正站好恭敬地询问。

钟晴眼珠一转,问道:“有臭豆腐吗?”

“啊?!厨房好象没有这个。”侍从实话实说。

“这样啊,那麻烦你去厨房说一声,想办法帮我现做一份吧!”钟晴早料到这里不会有这种极品食物。

“哦!好的!我马上通知厨房。”侍从为难地掏出对将机。

“别别,还是你亲自去趟厨房落实一下好,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忙。”钟晴把他往前推了推。

“是,我这就去。”钟晴的命令,侍从不敢不服从,马上快步朝厨房方向而去。

钟晴嘿嘿一笑,缩回身子重新关好大门,转头对钟老太作了个OK的手势:“任务完成!”

站在桌边的钟老太这才定定神,拉开椅子后退三步单腿跪在了地上,左手捏诀右手出掌,口里念念有词。看她的架势,似要把身体里的力量全部集中到右掌。

虽然外头已经没有人,钟晴还是仔细锁上大门才跑回到钟老太身边,停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紧张巴拉地看着老太太施法。

一道道淡青色的光线从钟老太紧闭的指间盘旋而出,汇集成一个拳头大的透明光球。待光球里出现了一个说不出是什么形状什么笔势的符咒类图案时,钟老太右手掌一翻将光球往下压到距离地面不到半尺的高度,霎时就见她的掌下宛若有一朵青莲徐徐绽开,不过这个类似莲花的光体只有四个“花瓣”,按照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方位紧贴着地面向四方延展开去,幻化成四道绚目的金青色光带。连带整个餐厅的地板都漾起同色的光晕。

“好漂亮啊!”钟晴看得几乎呆了。他还想,着要是站在光芒中间的是位美女的话,这会是怎样一幅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奇景啊!!

钟老太嘴里的咒语一直没有停下,几道光带越来越亮,而后渐渐往地里嵌了下去。

在光带彻底埋入地下后,遍屋的异样光芒登时全部消失,餐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正常。但是钟老太没有站起来,仍然蹲在那儿保持刚才的姿势。

钟晴见老太太没了动静,正要上前看看,耳边冷不丁却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微撞击声,他侧头一看,餐桌上的碗碟杯勺居然一个个抖动起来,碗里的汤也翻起小浪洒在雪白的桌布上。

地震了吗?!除开桌子上颤动的器皿,钟晴同时感到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左右晃动,虽然程度并不厉害,但是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那边的钟老太当然也觉察到地底的异动,她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右手掌则用力地往下撑。尽管餐厅里开了暖气,但是温度并不算高,而钟老太的额头却慢慢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地下,有一股未可知的顽固力量与之抗衡。

“奶奶……”钟老太吃力的表情让钟晴越发不安,他又前靠一步,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啊!”

一团刺眼的白光从钟老太脚下爆出,猛然弹开她的手掌后即刻就如水蒸气般四散消失在空气里。

桌子上的东西安静了,地面也不再摇晃,什么异常状况都在一瞬间散去了。

钟老太捂住右手站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间钻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奶奶,你受伤了?!”钟晴扑到钟老太身边惊呼。

“我没事,小伤口。”钟老太拨开钟晴,走到餐桌前撕下桌布一角,麻利地把右手掌紧紧扎了起来,边扎边摇头:“怪了!居然会有排斥?!难道是我弄错了?!”

钟老太就势坐在了椅子上,托着下巴纠着眉毛思考着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钟晴也搬椅子坐在她身边,心里急得难受。

沉默了半分钟,他实在忍不住:“奶奶,到底出什么事了??刚刚那是什么??拜托您老人家了!!别拿我当空气好不好??你再自言自语我就要崩溃了!!”

钟老太被他吵得心烦,只得开了尊口:“我之前就说过这里有蹊跷。”

“是啊是啊,您说过这里是极阴之地,却连一个鬼魅都没有。”钟晴赶紧点头接话。

钟老太依然眉头不展:“最初我只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了,这里并非没有鬼魅,它们只是出不来罢了。”

“出不来?!”

“对!”钟老太点点头,“有人在此地设下了伏鬼封印。”

“伏鬼封,封印?!什么东西?”不知道是自己又不长记性还是从来没听到钟老太提过,钟晴对这个名词实在是陌生。

“伏鬼封印,高深莫测。说太多了你也不懂,打个比方,人鬼两界,紧密相连,但是始终是份属不同的两个空间,不管彼此有多紧密,永远还是有分界限的,这条界限好比门,而封印就是门上的锁。只要门锁完好,鬼物就无法侵入人界作祟。牧场就是因为有了封印的缘故,才能平平安安度日至今。”钟老太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耐心解释。

“哦,既然封印那么厉害,为什么你又说有东西想出来?!那些东西应该是鬼物吧?!”钟晴挠头。

“大多数人都知道每年的农历七月半是鬼物最猖狂的日子,其实,每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封印的失效期限快到了。”钟老太面有忧色。

“还有这种事哦?这玩意儿也讲保质期的吗?!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如果封印到期会有什么后果?难道被封住的鬼物会一拥而上到我们这里来‘窜门’?!”钟晴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后果非常严重。”钟老太肯定了钟晴的猜测,“刚刚我试图下一个新的封印,可是没想到那道旧封印立即发威排斥我,这个很是让我费解。到底是何等人物布下的?!对了,现在几点了?”

“差10分11点!!”钟晴看了看手机。

“得马上找到那道封印的源点!会在哪里呢?应该在牧场里才对!”钟老太又站起身,焦灼地度起步子。

“什么是源点啊?”对封印刚刚有了半知半解的认识,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原点半径的,钟晴完全搞糊涂了。

“唉,你个笨小子。刚才我蹲那儿下封印,如果成功的话,那块地方就是封印的源点。我现在要找到以前那个人的源点,估计只有把旧封印清除掉,才能下新的。”钟老太忍住手疼,狠敲钟晴的脑袋。

“哎哟,别敲了,我知道了!您到是说说看怎么找啊!”钟晴护住头闪到了一边。

“要找出封印的源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刚才我已经耗掉不少元气,短时间内我无法用灵力找到源点。这里地方那么大,要从何着手呢?”钟老太一时无计可施,又度了两个来回。

“要是姐在就好了!”钟晴真诚地想念起钟旭来,“这个封印能撑多久?要不我马上给姐打电话让她回来!”

“你犯傻呢?要是等她回来整个牧场连同我们俩早就壮烈牺牲了!”钟老太又敲他的头,气恼他居然会有如此白痴的想法,但是她马上眼睛一亮:“你刚才说什么?打电话?”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方法?”钟晴躲得远远地回答。

“对啊!”钟老太一跺脚,“电话!源点周围的磁场肯定与众不同。整个牧场都没有手机信号,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钟老太抓住钟晴的衣领:“白天那个坑说的在哪儿才能打电话呢?”

“牧场外面右转上石梯的空地!”钟晴指着门口比划着。

“我们走!!”

钟老太拽住钟晴的衣服就往门外冲。

借着宅子门口的灯光,钟老太指着摆放在角落里的一辆脚踏车说:“快点,你骑车带上我,咱们得赶时间!”

“没问题!”钟晴一点也不含糊,利索地把脚踏车推过来,一脚跨了上去。

“走!”钟老太跳上车后座,拍了拍钟晴的背。

钟晴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一蹬,脚踏车嗖一下飙了出去。

两个刚巧路过的侍从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闪过去的影子,惊讶于怎么有人能把脚踏车骑出法拉利的速度。

深夜的寒风刀子一样肆虐在空旷的牧场,呜呜声此起彼伏。

钟老太缩着脖子躲在钟晴背后,却始终也躲不开扑面而来的冷风。

虽然握着车把的双手已经开始发热,可是钟晴暴露在外的两只耳朵却被吹得生疼。尽管车速已经够快了,但是他还在心里念叨着快快快,两条大长腿也不歇气地使劲捣腾。

“哎!!你悠着点啊!!注意路况哈!!”钟老太没想到钟晴的脚力那么好,坐在超速“飞驰”的脚踏车上,不安全感是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大声提醒这个莽撞的孙儿,生怕他把车轮子给抡飞了。

“放心,摔不着您的!呸呸~~”钟晴边说边忙不迭地把吹到嘴里的沙土杂质什么的吐出来。

5分钟后,穿过牧场外那条往右延伸的碎石路,嘎吱一响,钟晴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那截KEN说过的石梯前。

“喔唷,总算到了。”钟老太揉了揉被钟晴的后背撞得发疼的鼻子,搓了搓手,心有余悸地跳下车。这小子,别的不行,车技还真没话说,能见度这么低,还毫无偏差地抵达目的地,没磕着没碰着的。总算他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

“嘿嘿,我在大学里可是响当当的飙车冠军。”钟晴洋洋得意,擦着流出来的鼻涕。

“上去吧。”钟老太一个箭步跨上了石梯。

“奶奶等等我!”钟晴把脚踏车一扔,紧跟上行动敏捷不输年轻人的钟老太。

石梯很长,蜿蜒而上,每一级高低宽窄不一,两旁杂草荆棘丛生,幸好顶上没有参天大树遮挡从天空里渗出的微弱青光,否则两个摸黑之人梢不留神就会有滑下山坡的危险。

“这路还真长!比跑5000米还累。”钟晴的脚越来越沉,刚才蹬脚踏车太卖力了,现在才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老祖宗千万保佑我们找对地方!!”钟老太一语不发,只在心里默默祷告。

在转过第四个弯后,一块百米见广的平台让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是……这里了……”钟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掏出手机一检查,“真的……真的有信号了!”

“希望真是这里!”钟老太定定神,拉着钟晴走到平台的中心,平伸出右手道:“我要验证这里是不是源点所在,需要借你的灵力补我不足。你集中精神,尽量提升灵力,把手放上来!”

“哦,知道了。”钟晴用力点头,左手朝下覆在钟老太的手掌上。

“一定要集中精神,中途绝对不能松手!准备好了?!”

“恩,好了!”

钟老太调匀自己的呼吸,竭尽全力将灵力升到最高,一旁的钟晴双眼紧闭不敢有半分懈怠,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灵力“逼”了出来,随着钟老太口中的念词,无形的神奇力量很顺利地传递到了她身上。

“天地有界,封印无际,现!”钟老太一喝,左手出掌从左至右一抹而过,带出一片耀眼的宝蓝色,而后马上化作点点光斑,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转眼包围了整个平台,飞绕了数十圈后,流星雨样的光点渐渐收拢,最后形成小型龙卷风般的模样盘旋在离二人不到一米的正前方。

钟晴在一个钟头之内两次有了地震的感觉,脚下的土地随着那团蓝色龙卷风的运动而运动起来。

一块呈正方型的光状物从龙卷风下的土地中缓缓突出,四道光彩夺目的红色光线从它的四个角直射而出。

“收!”钟老太手一挥,捏诀喝道。

钟晴的手掌一麻,被从钟老太手上传来的力量弹开了去。

“太好了,果然是在这里。”钟老太走上前,掩不住口气里的惊喜。

“找到了?那个就是封印的……源点?!”钟晴兴奋地指着脚下光芒不减的奇异景象问道。

钟老太点头:“是的,只要把它破除,再布下一个新的,就安全了。”

“可是,这个需要花不少力气的,奶奶你还撑得住吧?”看着已经在微微喘息的钟老太,钟晴有点放心不下。

“是挺让我头疼,但是别无选择。豁出去了,否则这里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钟老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里的无奈转瞬就被决然所代替,“旧封印破掉之后新封印布下之前,下面的东西极有可能利用这点时间差突围出来,如今我的灵力只够布封印之用,根本不可能再设一个结界挡住它们。若真有东西冲出来,就只能由你出手阻拦,绝对不能让它们逃出这个平台!”

“我?!”钟晴觉得老天真会耍自己,总是把他这只菜鸟扔进生死悠关的关键时刻,现在还面临着要独当一面的天大难题。

“刚从下面出来的鬼物,力量不会太强,你一定把握好时机。”钟老太边说边拽过钟晴的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手掌中画下一道符,“瞅准了,出来一个打一个,打什么部位都可以。这道符虽然伤不了它们,但是可以把它们震回原处。好了,你退后一点。”

“知道了!!有了这个武器就没问题了!!”钟晴端详着手掌,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见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准备都布置妥当,钟老太蹲下来,细细观察着那道封印,思量该用哪种方法来破除才是最有效最省事的。

正方型的发光体已经完全暴露在地面上,弯弯曲曲花纹般的图案遍布其上,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几道参差不齐的裂痕,越来越迅速地在上面扩张。

“真是快过期了。”钟老太喃喃道,“可是,这个封印……好象不太一般啊。”

一丝疑惑从钟老太心里划过,她没工夫细想,速速抬起两臂,手掌交叠向外,对准这块封印的源点,斥了一声:“破!”,立时就见封印正中出现一条笔直的红线,钟老太见状,马上将两掌向两旁分开,那动作似要扒开一道沉重的大门一般。跟随着她的动作,封印以那道红线为中点,也徐徐向两边分开,一道五彩斑斓的强光从中一跃而出,直冲九宵。

“暧?!那是什么?”钟晴伸出手本能地挡在眼前,透过指缝,他依稀看到好象有一个人出现在那道强光之中。

“天哪,怎么会是这个?!”钟老太很少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哇,这这这怎么了??”

一旁突然穿来钟晴惊慌失措的嚎叫。

钟老太回头一看,从钟晴的心口射出一道与那强光一模一样的光柱,直奔那道强光而去,转眼两道光芒就合二为一交相辉映,且迅速膨胀开来,夺目的光华笼罩了整个平台。

封印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轰隆~~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过。已是千创百孔的封印炸裂开来,破碎的光片与那道强光融合在了一起,唰一下收敛成一个小小的光球,紧接着消失在了夜色里。

“搞搞搞搞什么啊?!”惊魂未定的钟晴捂着自己的心口,手软脚软地确定着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封印已除,小子,你给我注意了!”钟老太盯着封印消失后出现在地面上的直径半米的黑洞,大声吼道。

“哦,是!!”被钟老太一吼,钟晴马上想起了自己还肩负着重要任务,立即振奋精神站到钟老太身后,恭候随时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果然,钟老太布封印的咒语还没念完,下面那些被封印镇压已久的东西已经嗅到了“解放”的味道。

十几只鬼瓜子扣住黑洞的边缘,带出几只领头的恶灵,虽然是人型,可是每一只看起来都像是被泼了变质燕麦粥的癞蛤蟆,粘嗒嗒的样子让人作呕。

“给我滚回去!”钟晴跳上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手里的符咒的确奏效,那些恶心的家伙接二连三地被震回黑洞里,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那朵漂亮的四瓣莲花盛开在钟老太手心里,钟晴总算是安心了,看来老太太能顺利地封上这个恐怖的黑洞。

金青色的光带延伸而出,将黑洞严密地包围在里头。

“好哎!”钟晴兴奋地拍手,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的叫好声余音未绝,突然觉得右脚下多了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妈呀,一只被拉长的苍白人手居然穿过封印的光带紧紧拽住了他。

“哎哟!!”

钟晴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仰面摔在了地上,那只手力大无穷,狠狠地把他往黑洞里拖。

“死鬼你给我松手!!!”钟晴挥掌击在冰凉的手臂上,但是那道符咒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它越拽越紧。

眼看钟晴整个小腿已经没入了黑洞,一直专心施法的钟老太急了,腾出左手抓住了钟晴的手臂,暂时降低了他往下滑的速度。

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新的封印就能完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懈,但是如果再不把钟晴从那只露手不露面的恶鬼手里抢出来,他铁定被拖进黑洞里给那些东西陪葬。

单凭臂力,十个钟老太也不是它的对手。

“混蛋!”钟晴挣扎着,但是根本挣不开它的钳制,眨眼间,他整个下半身已经全部陷进了那个布满死亡的味道沼泽一样的地方。

“晴晴!抓紧我的手!”钟老太汗如雨下,眼睁睁地看着钟晴的手一点一点从她的手里往下滑落。

“妈的,奶奶,不行,那玩意儿好大的力气,我……”

钟晴话还没说完,又往下陷了一大截,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位还留在外面。

“晴晴!”

钟老太尖叫,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

可是衣领如何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拉力?!

扑哧一下,布料断成两截。

四道光带已经完全埋入了地下,金青色的光圈浮出地面,红色的符文盘踞其中精光四射,黑洞消失了。

新的封印终于完成,人界又避过了一次不小的灾祸。

可是,却把钟晴陪进去了。

钟老太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从钟晴身上扯下来的碎布。

“呵呵,这玩笑开大了……不是真的吧……小兔崽子……”钟老太笑得很难看,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呆呆地看着四周,夜阑人静,平静如初,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晴晴!”一股热气直冲钟老太的脑门,她发狂似地用手挖着脚下的泥土,号啕大哭。那是她最疼的孙子啊,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不信,说什么她也不信钟晴就这样丢了小命。

扑通~~~

“哎哟妈哎~~~”

身后好象有重物落地,还夹杂着一声熟悉的惨叫。

钟老太猛一回头,不由又是一声尖叫:“晴晴!!!”

活生生的钟晴从天而降,重重跌在坚硬的石头地上,正呲牙咧嘴地躺在那里揉着屁股。

“晴晴,你怎么样啊??”钟老太扑过去,一把把钟晴抱在怀里。

“哎哟,奶奶,我尾椎骨肯定断了!!”钟晴指着自己的屁股痛苦万分。

“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呜呜~~”钟老太捶着钟晴的肩膀,喜极而泣。

“我也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刚才眼前一黑,觉得眼耳鼻口都被又脏又臭的软趴趴的东西给堵住了,憋得我快窒息了。恍惚中我感到心口一热,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人挡在我前面,好象还拿着剑还是刀什么的,左砍右砍的。然后就有人把我往上一推,等我睁开眼,已经躺这儿了。”钟晴有气无力地讲出他刚才的经历。

“有这种事?心口一热?!”钟老太一楞,她回想起刚才从钟晴心口射出的光,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冷死我了。”钟晴缩了缩脖子,冷风飕飕地从扯破的领口往里灌。

“你脖子上挂的是……”钟老太注意到钟晴脖子上那条鲜艳的红色细绳。

“我脖子上挂的?!”钟晴把红绳拖了出来,道:“这是姐上次在长瑞大厦里给我挂上的护身符。她后来又没找我要,所以我一直挂着。”

看着手心里刻着钟馗像的护身符,钟老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什么?难道这个小玩意儿有玄机?”钟晴问。

“臭小子,算是你运气好,多亏了有这道护身符。否则你小命早没了。”钟老太把护身符小心地塞回去,又小声念叨一句:“多谢老祖宗保佑!”

“真的吗?!阿弥陀佛,总算老天有眼,怎么能让我这种有为青年英年早逝呢?!”钟后怕地拍拍胸口。

“回去吧。”钟老太站起来,“能站起来吧?!”

“可能可以吧!”钟晴试着撑起身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好象骨头还没断。我们走吧。”

钟老太点点头,刚一迈步,一阵晕眩袭来,突觉体内仅存的力量四散溃逃,根本无法控制。短时间内接连布两次又破一次封印,已经耗尽了全部力量,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吗?!

“奶奶,你怎么不走啊?”超前两步的钟晴回头看着杵在原地的钟老太。

“走……”钟老太刚冒了一个字,整个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奶奶!!”钟晴跑过去,扶起钟老太焦急地呼喊:“奶奶,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我……没力气了……”说完这话,钟老太头一歪,昏死过去。

“哎哎!奶奶你别吓我啊!!”

钟晴吓坏了,背上钟老太就往山下赶。

一路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下到平地后,钟晴撒开腿朝牧场那方飞奔,身后的钟老太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硬硬的下巴因为奔跑时的颠簸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扣在钟晴的背上。

“奶奶,你坚持住啊,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呼呼的风声里夹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钟晴的大嗓门。在钟晴的记忆里,钟老太从来没有过生病进医院的经历,甚至连感冒伤风之类的小病也很少染上,家里放置的常备药品的箱子大半年也难得开一次。一直到刚才,他依然认为已过古稀之年的钟老太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输给任何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这老太太绝对是老当益壮型的典范。可是,现在她居然弄到这样一个气若游丝知觉全无的糟糕地步。钟晴心里又慌又乱,只因他完全搞不清楚钟老太现在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能做的,除了尽快把钟老太送到医院之外,就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老往坏处想的思维,祈祷老太太逢凶化吉一切平安。

钟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反正当他们返回牧场的时候,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呈条状而不是粒状,而两条腿也累到好象跟自己的身体分了家的状态。

“刘管家!来人哪!!”还没走到住地,钟晴已经扯开嗓子大吼起来。

声音里的撕心裂肺焦躁狂郁在四周黑暗与寂静的完美配合下,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穿透力,整个牧场里听力正常的人全被他“震”了出来。

“钟少爷,出什么事了?”刘管家从里面慌里慌张地跑到钟晴面前,后头还跟了一群衣衫不整的侍从,看来不少人是直接从床上奔出来的,身上只套着睡衣跟拖鞋。

“牧场,牧场里有医生吗?有没有医生啊?!”钟晴伸出一只手揪住刘管家的襟口。

“啊?医生?本来是有个保健医生的,但是这个星期他休假。”刘管家看着钟晴身后一动不动的钟老太,大惊失色地应道。

“妈的!”钟晴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宰了那个早不休假晚不休假的医生,“那你马上给我找个车子,我要去医院!快啊!!”

“哦哦,好的好的,你们跟着我。那个,小进跟阿山,你们过来帮钟少爷的忙。”刘管家拧亮了随身携带的一支小手电,又招来两个侍从打算帮钟晴把钟老太抬走。

“我自己来就行了,赶紧走吧。”钟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不想耽误时间。

“是。那钟少爷你们小心点。”刘管家不敢多说,领着他们快步朝牧场外走去。

刘管家手里那支小手电为一行人提供了莫大的方便,若没有那一点点光亮,钟晴真不知道自己还要耗掉多少时间在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背上的钟老太似乎越来越沉,钟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绝对不可以放缓速度。身后给他们引路的刘管家早已经气喘如牛,以他的身材体质来说,从最先的带头到现在还能勉强跟钟晴保持在两步距离以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到……到……到了!我……去……开……开车!”刘管家挣扎着迈上最后一级石梯,步履蹒跚地朝停车场的另一头走去。

钟晴小心翼翼地把钟老太放下来靠着自己,焦急地等待着。

不消半分钟,两道灯光射过来,一辆白色房车刷一下停在钟晴面前。

刘管家打开车门跳下来,帮钟晴拉开后车门迅速地把钟老太抬了进去。

“赶紧走吧!”钟晴砰一声关好车门,急不可奈地吩咐。

“是,钟少爷坐好了。”刘管家一踩油门,汽车箭一样冲出了停车场,延着并不宽敞的公路朝市区开去。

钟晴脱下外套盖在钟老太身上,搓着她冰凉的双手,不停念叨着:“奶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啊。”

“钟夫人这是……”刘管家从后视镜里看着钟晴,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钟晴含糊地应付他两句后,马上提高声调不耐烦地吼道:“你能不能开快点!”

“哦,好的好的。”刘管家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边加大油门边嘟囔:“已经开很快了。”

深夜的公路上车子少得可怜,只有他们这辆车子在上面风驰电掣。

“快点啊,拜托!还要多久才到医院啊!”钟晴还嫌不够快,左手烦躁紧张地扣着座椅的扶手。

“钟少爷别急,很快就到了!”刘管家不停地安慰他。

因为车速太快,刘管家一时避让不及,从横在路上的一块石头上轧了过去,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钟晴赶忙扶住钟老太,生怕磕着她的头。

“晴……晴……”

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钟老太口中传出来。

“奶奶?!”钟晴又惊又喜,马上把钟老太的身子扶正:“您,您醒啦?!”

“找旭……旭儿……找她回来……”钟老太微微张开眼睛,从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发出这几个字,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重新陷入昏迷状态。

“奶奶!奶奶!你别说两个字又晕了呀!奶奶!”钟晴摇着钟老太的肩膀,可是,任他用多大的力气,钟老太丝毫反应也没有。

“要我找姐回来?!”钟晴思忖着钟老太刚才所说,在那种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她还惦记着要自己找钟旭回来,看来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跟她交代。于是他马上动手掏自己的手机,可是,翻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他也没有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小东西,天知道刚才一番折腾下被丢到哪里去了。

“混蛋,电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钟晴一时没了辄,这叫他上哪儿通知钟旭去?!

“钟少爷要用电话?!我这儿有!还是全球通的!”看到钟晴着急的样子,刘管家好心地说道。

“真的?太好了!”钟晴大喜,急忙探过身子,把手从椅背上伸过去:“快给我!”

“是,钟少爷稍等一下。”刘管家把左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伸到外套的内袋里,“咦,怎么不在?!”

钟晴的心凉了半截。

刘管家尴尬地笑笑,换了右手伸到裤兜里摸索一番,然后低头一看,如释重负道:“在这儿呢。”

“真是太……哇!小心前面!”钟晴那个“好”字尚未出口,马上大叫着指着前方。

“天哪……”刘管家定睛一望,从前头的弯道里突然窜出一辆跟他们的速度不相上下的大型运输卡车,直直地朝他们这边撞过来。

刘管家不顾一切猛打方向盘,虽然很幸运地在两车相撞前的一秒钟同那辆疯狂的卡车擦肩而过,但是,意外并没有就此结束,刘管家刹车不及,整个BENZ房车猛一头撞向了道旁一棵粗壮的大树。

“哇!”

“啊!”

刘管家双手一松,抱住了自己的头。

钟晴大喊一声,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钟老太,紧紧闭上了眼。

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然后就是玻璃的碎裂声,兹兹的喷气声。

钟晴觉得自己被抛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眼里脑里全是混沌一片的旋涡,耳朵里嗡嗡作响。而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自己身不由己,越陷越深,渐渐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怎么还没醒,真是急死人了!”

“放心,医生说了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已经没有危险了。”

“可是,唉,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入了钟晴空荡荡的脑子里,把他已经失去了功能的意识细胞一点一点恢复了过来。

钟晴的眼皮动了动,慢慢抬起来,眼神迷惘地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哎?!他醒了!”钟旭高兴地直拽司徒月波的袖子,然后立即俯下身子凑到钟晴面前问:“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

“你问这么多问题让他怎么回答?!”紧挨在钟旭身旁的司徒月波嗔怪着她的迫不及待,随后也埋下头问道:“钟晴,还好吧?”

钟晴使劲眨了眨眼睛,楞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嘶哑着声音道:“姐……姐夫……真是你们吗?!我是不是脑袋不清醒,出现幻觉了?!”

“幻你个头啊!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的那个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小的这个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睡在这儿犯傻!真是见鬼了!你们怎么回事啊?!”钟旭又急又气,火烧火燎地质问道。

“原来你们真回来了,太好了!对了,奶奶她怎么样了?”钟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正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脖子被个围脖一样的东西固定住了,手臂和左小腿全缠着绷带。

“有什么你动嘴说就好,千万别乱动。”司徒月波赶忙出言制止扭来扭去的钟晴。

“叫你别动你还动!”钟旭黑着脸喝道,转而才忧心忡忡地说:“奶奶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过危险期。”

“那么严重?!”钟晴的心缩紧了。不过想想也够恐怖了,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老太太而已,之前已经耗尽体力人事不醒了,再加上一次车祸,能留一口气到现在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吧。

见钟晴神色异样,司徒月波宽慰道:“我找了最一流的专家给老人家诊治。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你的伤也不轻呢。”说罢,他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先喝口水吧。”

“我来。”钟旭接过水杯,坐下来用勺子小心地把热水送到钟晴干涩的嘴里,边喂边耐着性子道:“等你休息够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们在牧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祖孙两个居然弄成这个样子。”

咽下好几口水后,钟晴盯着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接到KEN的电话,说你们发生车祸受了重伤。所以我和你姐姐马上从巴黎赶回来。幸好当时刘管家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才通知救护车及时把你们送进了医院,真是太险了。”司徒月波耐心地解释着。

“一接到这个消息是真把我吓坏了,这颗心到现在还玄在喉咙那儿呢!”钟旭说的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KEN的那通电话不啻为晴天霹雳,风情万种的花都美景霎时成了毫无诱惑力可言的黑白图片,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恨不得能马上长双翅膀飞回去。这么些年来,比起那对经年杳无音讯的父母以及其他那些几乎从不碰面的叔婶长辈,钟老太跟钟晴对她的意义委实大了太多太多。虽然常常被他们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他们永远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血亲。

“姐,行了,我不喝了。”钟晴闭上了嘴,脑子里一阵一阵的麻痛让他很不舒服,“对了!”他突然记起了钟老太在昏迷时的对他的嘱咐,赶忙告诉钟旭:“奶奶在昏迷的时候曾经醒过来一次,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有这回事?”钟旭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眉头深锁。

“对!奶奶肯定有重要事情告诉你。姐,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几乎把小命都送掉了。”钟晴忍住不断袭来的头疼,巨细无遗地把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说给钟旭听。

吊瓶里的液体像沙漏一样,一滴滴落进滔滔不绝翻着嘴皮子的钟晴的身体里,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失……

“开什么玩笑,怎么有那么奇怪的伏鬼封印?!还那么巧布在牧场那里?!”听罢钟晴的报告,钟旭腾一下站起来。

“多亏你给我的护身符,否则我挂定了!”钟晴脖子动不了,只能不停的转动眼珠子,注视着钟旭的一举一动。

“鬼界异动?!伏鬼封印?!没想到我们家的牧场竟然还有如此玄机。不过,还好你们总算是全身而退。”司徒月波听得直摇头,末了的“全身而退”四字说得勉勉强强。

“奶奶要跟我说什么呢?”钟旭看看钟晴又看看司徒月波,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钟老太的意图。

“算了,我过去看看奶奶。”钟旭叹口气,回头嘱咐司徒月波:“你留在这儿看着这小子。”

“你去吧。”司徒月波点点头,可是一看到她疲惫苍白的脸以及明显的黑眼圈,他又不放心地追问:“你还行吧?三天没休息过,脸色越来越差了。”

钟旭摆摆手:“你老婆又不是林黛玉,没问题的!”

“姐,你看了奶奶赶紧回来跟我报告情况啊!”钟晴冲着钟旭的背影嚷嚷着。

重症监护室就在同一层楼的另一头,钟旭揉着太阳穴疾步从走廊上穿梭而过。

说自己没事是骗人的,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从她下飞机到现在,不但没有减轻分毫,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从一收到消息,他们就马不停蹄地飞回来,到了医院又不眠不休地守了昏迷不醒的祖孙俩两天两夜。任她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走到监护室外,钟旭迎面碰上从里头出来的林教授。

“林教授,我奶奶她现在情况如何?!”钟旭迫切地询问这位司徒月波专门请来的医界的权威人士。

年过半百的林教授看着她,很慎重地说:“我也正要找你们呢。到办公室谈吧。”

“哦,好。”钟旭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入院的时候有所缓解。之前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在车祸里她所受的伤不足为患。”林教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钟老太的病历。

“恩,我知道,您说详细病因有待检查。”钟旭坐在他对面,听得非常仔细,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林教授扶了扶眼睛,继续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导致病人昏迷不醒的真正病因是,她全身的主要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现象。在她这个年龄段,出现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

“严重吗?能治好吗?”这才是钟旭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没有病变,但是这种衰竭对老年人来说是致命的。我只能尽我所能。不过能撑到几时,就要看病人自己了。如果四十八个小时之内她依然醒不过来,那么……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致命的……”这几个字钟旭听得最清楚,她的手心出汗了。

从林教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钟旭拖着步子走到监护室外面,两手撑着玻璃墙,直直地盯着躺在里头戴着氧气罩钟老太,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有心电图上那根缓缓跳动的绿线在证明着她生命的真实性。

钟旭越看越慌,越看越难过……

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钟旭举步返回钟晴的病房。

“什么?四十八小时醒不过来就……”情急之下,钟晴硬着脖子想坐起来。

“你不想要你的脖子了?!给我躺好!”钟旭把他摁了下去。

“连林教授也束手无策吗?”司徒月波也焦躁地在房里度起了步子。

钟旭虚脱地摇着头:“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奶奶自己了。”

“怎么能一直昏迷不醒呢?!一定要醒过来啊!不然就……咳……怎么办呢!”钟晴急得想骂娘。

钟旭垂着头,一言不发。她能降伏无数凶灵恶鬼,她能解救无数惑于鬼魅的人类,却只能放任年迈的钟老太孤零零地面对死亡的考验。说到底,钟家人虽然“不同凡响”,可是终究逃不脱凡胎肉身的本质,无法改变亦无法抗拒人类最基本的规律——生老病死。

“尽量朝好的一面看吧,说不定有奇迹呢?”司徒月波不知道要怎么来安慰一脸挫败的姐弟俩,只得用上最老套的词语。

“奇迹?!”钟旭苦笑。

“奇迹?!”钟晴眼珠一转,以发现新大陆的口吻道:“对了,姐你记不记得家里有瓶她老人家自己配置的清凉油,她斩钉截铁地说过不管谁昏迷到什么程度,只要闻闻那个东西,包准能醒过来。”

钟旭抬起头:“你说那个被我们偷偷拿来灭蟑螂的比杀虫水还难闻的东西?”

“就是那个!反正也没别的办法,我们姑且试一试,万一真有奇迹呢?!”他们从来没把那玩意儿用在人身上,效果如何,不得而知。钟晴现在只希望钟老太没说大话。

“不管了,我这就回去取!你们在这儿等我!”钟旭一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喂,你自己小心点啊!”司徒月波追出去喊道。

“老公你放心!我没事!”

从计程车上跳下来,连车门也顾不上关,钟旭风风火火地直奔家门而去。

气喘吁吁地拧开房门,钟旭立即冲到钟老太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那瓶可能能救人一命的“杀虫水”。她记得自从钟老太发现他们用这个对付蟑螂后,老太太就把这东西收到自己房里保管了,当时还痛骂他们姐弟俩糟蹋好东西。

跑哪儿去了?

药箱,没有!

柜子,没有!

抽屉,没有!

钟老太的房间几乎被翻了个低朝天,钟旭也没有找到那玩意儿。她知道老太太有乱放东西的坏毛病,而且经常不按容具的用途置放物品,现在真是无端端地给她增加了不少麻烦。

“放在哪儿了?”钟旭扫视着房里每一个角落,“啊!还有衣橱!那儿还没找!”

钟旭扑到立在墙角的老式大衣橱前,拉开门一头扎进去翻找起来。

在衣橱的最底层,钟旭拨开一堆皱巴巴的旧衣服,一个暗紫色的小皮箱出现在角落里。

“咦?这个是……”钟旭把它拎出来,想也不想就拉开了箱子的拉链。

一股子久违的熟悉“臭味”扩散开来。

“就是它了!”钟旭兴奋无比,迅速伸手把那瓶药水掏了出来,“哇,这味道……”钟旭捧着箱子的左手一松,忙不迭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到现在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么“独特”的味道。

啪啦一声,从摔在地上的箱子里弹出了一个小本子,正好落在钟旭的脚边。

钟旭低头一细看,嗳?!是房产证?!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塞在这里?!”钟旭摇摇头,把药水放到一旁,蹲下身去,一手拾房产证一手把敞开的箱子提起来。不提还好,这一提,又有几个相同的小本子从箱子里掉了出来。

“搞什么呀?!怎么全是房产证?!”钟旭狐疑地嘀咕着,挨个把它们全捡起来,又看了看箱子,这才发现这些房产证是从破掉的夹层里漏出来的。

扔掉空箱子,钟旭一一翻看着手里五本从天而降的小本子。

“这个是这里的。这个是……城东的?!城西的?!城南的?!还有城北的?!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些产业?”钟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家居然在这城市的东西南北各有一座宅子,更夸张的是,产权所有人那块,每一张都写的是她钟旭的大名。

这几份莫名其妙的房产证让钟旭本就晕呼呼的脑袋更加糊涂。不过,说到底,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老太太有必要把这些东西藏得那么隐秘吗?!

“奇怪……算了,赶紧回去是正经。”钟旭啪一下合上手里的小本子,草草把它们塞进箱子放回衣柜里,拿起药水出了门。

“这个是……”

林教授皱着眉头打量着钟旭塞到他手里的小药瓶,身旁的护士小姐早已捂着鼻子闪到了一旁。

“祖传秘方,赶紧给我奶奶闻闻,但愿会有用!”钟旭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急急说道。

“这……”林教授面有难色,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怎能由得什么人随便拿个什么“祖传秘方”就给病人乱试,出了意外谁负责?!

“教授,听她的吧。事已至此,真有什么的话……我们自己负责。”身旁的司徒月波轻易地洞穿了林教授的心思,他揽住钟旭的肩膀,慎重说道。

“对对,我负责,我负责!”钟旭狠命地点着头。

考虑再三,林教授看了看司徒月波,又看了看钟旭,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亲自把这个拿给病人。”

“谢谢!”司徒月波礼貌性的笑笑,心里却想,若里头躺的是与他司徒家无关的人,不知这眼高于顶的“权威”还会不会如此周到。

钟旭则连谢谢都无暇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教授的一举一动,而后一路紧跟着他来到重症监护室外。

已经换好无菌服的林教授拿着药瓶进了监护室,走到钟老太床前,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揭起了氧气罩。

林教授每一个动作都决定着贴在玻璃墙上观望的钟旭的心跳频率,一直陪在身边的司徒月波清楚地感觉到妻子的慌张。此刻,他并不说话,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无声无息地支撑着她。

拧开盖子的药瓶被放到了钟老太的鼻子下。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一段最短也是最长的寂静溜过,哈秋~~~~床上的钟老太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喷嚏,睁开了闭了好些天的眼睛。

钟旭没有大叫,也没有欢呼,只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从心底最深处觉得这喷嚏声简直是天籁之音。

“真的出现奇迹了?!”司徒月波呵呵一笑。

二人高兴之余,却冷不丁瞧见里头的林教授脚一软,扑通一下倒在了钟老太的床边,手里的药瓶骨碌碌滚到了一旁,墨绿色的油状物从瓶口慢慢溢出。

“哎呀,教授!!”等在外面的护士小姐见状掩口惊呼。

钟旭跟司徒月波一前一后直接打开门冲了进去。

“奶奶……”

“教授……”

“唔……”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捂住了鼻子,比沙林毒气好不了多少的怪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钟旭闭住气把药瓶捡起来,找来盖子重新盖好,又脱下外套把瓶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那头的司徒月波憋红着脸迅速把所有窗户推个大开。

而闻讯赶来的几个医生护士被熏得叫苦不迭,一边要检查病床上醒来的钟老太一边又要七手八脚地抢救昏迷的林教授。

“洒点清水就行了,这味道遇水即消。”床上的钟老太不紧不慢地开了腔,她侧过头看了看床下双目紧闭的林教授,一点迷糊也不带地摇摇头:“体质太差,这么点味儿就厥过去了。把他扶出去吧,过一时半刻就醒了。”

“奶奶?!”钟旭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一步跨到钟老太面前,跪在她的床前抓住她粗糙苍老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太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真碰上奇迹了!我早说过你会长命百岁,不对,是长命千岁的!”

“呵呵,我又不是老妖怪。晴晴呢?那小混蛋怎么样了?!”钟老太嗔怪着拍了拍她的脸,转而又急急问道。

“放心,他现在正躺在另外一间病房,一切安好。不过暂时没办法下床,骨折。”

“不能动了?那就好,省得给人添乱!”钟老太放心了。

一番检查后,年纪较轻的医生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观察半天,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言毕,又悄声嘀咕一句:“怪了,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呢。”

“奶奶,您……还好吧?”司徒月波走上前,颇不放心地看着钟老太,那医生的嘀咕没逃过他的耳朵,医生有那样的疑惑不稀奇,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的,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病人不该是恹恹无力精神恍惚的吗?怎可能有老太太这般表现,唧里呱啦说个不停?!

“我还不错。乖孙女婿,我们钟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翘辫子的。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不能跟从前比了,现在除了头脑还够清醒,还有力气说说话外,我什么做不了了。”钟老太笑兮兮地着盯着司徒月波,全无半点病态,惟有那两片扬起的没有半分血气的嘴唇,勉强证明着她是个刚刚从深度昏迷中醒过来的重病人。

林教授已经被扶了出去,另外一个快腿的小护士跑出去找了个浇花的喷壶,正来来回回地在房里喷着水雾,几下过后,“毒气”果然尽数散去。

“我们钟家的人真是跟医院八字不合,每次都弄得人家鸡飞狗跳。”钟旭吐了吐舌头,“不过您的杀虫水实在厉害,刚才连我都差点晕过去。”

钟老太哈哈一乐:“钟家出品的都是极品!!”,接着,她突然收起笑容,对司徒月波道:“突然很想吃得意楼的绿豆糕!”

司徒月波立即会意,笑道:“我马上去买。”

本地最出名的糕点制作坊就是这家得意楼,位处北边城郊,离医院天远地远,而且从来是现做现售,不送外卖。

老太太故意的,为了支开司徒月波。

病人想吃东西了,证明情况是越来越好转了。钟旭是这么想的,她高兴地目送着司徒月波离开,根本没有发觉钟老太真正的心思。

“旭儿!”

“什么?”

钟旭转过头,盯着钟老太。

“有些事,现在必须告诉你了。”钟老太语速很慢,神情肃穆地宛如朝圣的教徒。

钟旭突然想起钟晴对她说的老太太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这档事,心里咯噔一下,隐有不安。

“我听钟晴说,你在昏迷的时候还在叮嘱一定找到我,出什么事情了?”

“你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被鬼物所惑的人那么少,同时大多数人只把争论究竟有没有鬼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吗?”钟老太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个很简单啊,世上的鬼虽不少,但是跟人相比,数量还是少太多啦。没见过的人,当然只拿这个问题来当消遣呗。”钟旭不假思索,这个问题根本不能算问题嘛,随便问个人都会知道答案的。

“为什么鬼那么少?”

钟旭一楞,旋即答道:“因为,大部分的鬼都在鬼界,在人界闹事的,只是因为各种疏漏从鬼界里头逃脱的一小撮而已。其他的鬼根本就出不来。”

“为什么它们出不来?”钟老太此刻的表现更加肯定了她跟钟晴铁一样的血缘关系。

“人鬼两界有界限,而界限上有封印。”以钟旭的“知识”,她当然知道这层原因。

“不错。”钟老太叹口气,吩咐钟旭:“扶我坐起来,躺着说话气紧!”

钟旭赶忙扶她坐起来,仔细听着下文。

“世上由各路高人布下的大小封印无数,可是充其量只起着修补的辅助作用。真正关键的,对鬼界起着压制作用的,是我们的老祖宗布下的四方镇天印。”

“四……四方镇天印?!”钟旭对这个陌生的称谓颇为好奇。

“封印并不是固定的东西,它有‘游离性’,一旦它所针对的‘漏洞’移了位,封印也会随之而改变位置。”

“这个我知道,越是高级的封印,它的游离性会越强。一些能量强的鬼东西不是省油的灯,总是想尽办法想逃脱封印的钳制,所以会集合念力把界限上的漏洞转移到封印封不了的地方。一些比较弱的封印跟不上它们的转移,往往就成了它们的突破点。”钟旭如数家珍。

钟老太对钟旭的对答入流十分满意,点点头继续道:“‘动’,是这些封印的特质,而‘不动’,是四方镇天印的特质。”

“不动?”钟旭奇怪地反问。

“四方不动,稳若磐石。碧落黄泉,镇天辟邪。”钟老太念古诗一样念出了四句话。

“听上去很有气势,恩,真有这么厉害?!”钟旭只记得钟老太从来跟她说的就是封印跑得越快越厉害,只有那些三脚猫才会布下跑得慢的甚至是动不了的次货封印。

“问题就在这儿了。发生在牧场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钟老太笃定钟晴早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始末打了报告了。

“钟晴都跟我说了,你说的问题,是出在牧场里吗?”钟旭又往钟老太身边靠了靠。

“是的,出现在牧场里的那个封印……”钟老太的脸色少见地深沉,“是镇天印里的北方部。镇天印……移位了。”

“动了?!”该动的东西不动,是为次品,那不该动的东西动了,好象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钟旭不安地咬了咬下嘴唇。

钟老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这个封印一直都很稳定,怎么会跑到牧场那里,而且其状态还糟糕到快成过期产品。”

“确定是咱们家的封印?会不会弄错了?”钟旭提醒道。

“不会错的,封印的形态虽然会随着种种原因而有变化,但是它的本质不会变。老祖宗布下的,永远只会对钟家人有回应,你那道护身符就是最好的证明。”

“等等,奶奶,我先问个问题,我们钟家的老祖宗,究竟是哪位高人啊?”钟旭接上话头,问了个非常自毁形象的问题。

“什么?”钟老太眉毛一竖,像对付钟晴一样狠狠敲了两下钟旭的头,“钟家的祖先,当然是钟馗啊!当初给你取名钟旭也是为了沾老祖宗的光啊,这些你不早知道了吗?!难道我们出车祸,伤的却是你的头吗?!”

“哎哟!!”钟旭难得受到这种对待,委屈地申诉:“从小到大,你们只教我如何抓鬼,从来就没跟我正面提过这个,所以我一直以为钟馗只是传说里的人物,刚刚好我们也姓钟,所以就以钟馗后人自居来增加神秘感和威慑力而已。”

“原来这么些年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钟老太气哼哼地数落道,半晌,转而无奈地说道:“看来我有必要把一些事情跟你说清楚了。”

“唐德宗年间,钟馗辞别家中妻儿亲友,赶赴京城应秋试。我们的老祖宗虽相貌粗陋,但才华出众,文武兼备,一连数场考试,过关斩将,终获点金科状元。谁知道那德宗皇帝昏庸无德,以貌取人,又听了佞臣梭摆,竟想撤去他状元之名。老祖宗性情刚烈,怎受得了此般侮辱,一怒之下拔了站殿将军腰间宝剑,当殿自刎而死。没过多久,德宗被鬼物所迷,差点没了小命,弥留之际,见一红衣大汗手持利剑手刃恶鬼,还将这些小鬼一口一口吞了下去。这才知道咱们老祖宗已飞升为专事降鬼的驱魔正神,于是赶紧诏告天下,奉钟馗为鬼王,从此钟馗就成了降妖伏魔保平安的象征了。老祖宗成了神之后,立下了规矩:钟家后人,必勤修伏鬼之术,保人间平安。心术不正,可救人而不救者,上刀山下油锅,再入无间地狱,永不翻身。600年后,鬼界出现了一次绝无仅有的大异动,为了不让恶鬼有机可乘,老祖宗将自己的精魄化为四方镇天印,这才免了人界一场大祸。至此以后,我们钟家人就代代相传,守卫着这道至关重要的封印。每隔十年,我们就要进到封印的源点所在,用自己的血巩固镇天印以防万一。下个月的农历三十就是十年之期,旭儿,这回该到你去了。”

“天哪,原来我们真是钟馗的血亲???”这一大堆闻所未闻的革命家史让钟旭乍舌,小小的震惊过后,她问道:“那十年之期……奶奶,四方镇天印的源点是不是就在我们家那四座宅子里?”

钟老太不由愕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找杀虫水的时候无意发现了房产证。”钟旭挠了挠脑袋,一再强调是“无意”发现的。

“唉,反正早晚也要告诉你的。不错,那四个地方就是源点所在。只在每个十年之期那天,镇天印的结界才会解除,我们才能对它有所作为。这次你去,除了检查其他三部是否稳固如常外,还要倾尽全力也要把移位的北方部修整过来,否则早晚出大事。等会儿我会把休整方法和咒语告诉你。现在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嗓子干得不行了!”说了那么多话,钟老太终于想起该给嗓子浇浇水了。

“好的好的。”钟旭站起来去倒水,边倒边问:“对了,照这么说,出现在牧场那道封印里的人影应该是咱们的老祖宗哈,钟晴还以为是他看花了眼呢。”

“晴晴那小崽子的眼睛没花,那的确是钟馗的精魄,没想到还能有幸一睹老祖宗真容。还有,他跟你说他掉鬼洞里被红衣人救出来的事情了吗?”钟老太接过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说了的,不会是老祖宗救了他吧?”钟旭把空杯子放到一旁,不相信钟晴能遇到这种好事。

“这个我倒不能肯定。不过当时他戴着你的护身符,这护身符是祖传之物,多半也是沾了祖宗灵气的神物,所以能救咱们家的人也不稀奇吧。我还要再喝一杯,渴死了。”钟老太指了指杯子。

“您老人家今天可告诉了我不少秘密啊,怎么早不跟我说呢?搞得我心里有点乱乱的。”钟旭拿过杯子,不满地问道。

钟老太笑道:“你爷爷在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他做,你爷爷去世了,就我来做,现在我也做不动喽。唉,你爹妈叔婶,又没一个能接手的,以后就是你上了。我连房产证的名字都换成你了,说白了,钟家就指望你啦!不过,钟晴那小子目前虽然不成材,但是,将来如何仍是未知之数,你对他多用点心吧。”

“我知道了,你老人家放心。”钟旭回答得极轻松简单,但是,钟老太的话,字字都透着“责任”二字,钟旭现在清楚了为什么钟老太在昏迷的时候也不忘要找到她。把守护封印的重任交给她,也就意味着把钟家以后的一切都交给了她,这个,是钟家新老交替的无形仪式。

钟旭心里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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