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千重之爱

柠凝

记不清第一次看见《隐衷》时候的年岁了，那时候离家只有咫尺，捧着《奇幻五周年典藏本》坐在中学教室里。

最近的仨月甚是漫长，星月无痕的夜、连绵不断的梦、潜意识里深深扎根的不安，在漆黑夜幕的掩护之下几乎将我折磨到精疲力竭。台风过境的季节里，与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关于工作的选择。暮色四合的阳台上不再有言语，远天有残风卷过，火烧云的霞光分分褪去，虫鸟无声。

“我知道你爱我，可你的爱太重，我背不起。”

那时候的我，也是想这样子说的吧，或者，是恨恨地喊？

去家千里，风冷岁寒夕阳惨胜血的时节，再次遭遇了《隐衷》，遭遇了这烫人手扎人眼的字句，恍惚周遭又失了声，耳畔只剩阵阵回音如涟漪。

清减干练的背景设定，没有叱咤激荡的风云或是大气磅礴的描摹；琐屑日常的柔声叙述里，也没有字里行间的金戈铁马或是冰雪柔情；这只是一则关于父爱关于执念的温暖小故事，温暖到，令人落泪，不忍卒读。

因为临死前强烈的意念之力，身虽死而魂不灭，这本是幻想小说中常用的手笔，浸过了奇异湖水的崔殊也不例外，但同时又是那么例外。只有临死深深牵挂，寄托了他此生唯一生存意念的畅儿才能感知他的形体，听闻他的言说，除此之外，即便是神祇亦难辨这半人不妖的存在。

“我只想看着孩子平安长大。”

崔四郎略带羞赧地说出了这句话，天下父母之心，大抵多不过如此吧？

可惜大部分的孩儿都难以体谅这样一份苦心，仅仅凭着点滴间的阅历便固执己见，将苦口劝说当做逆耳之论，把悉心护卫视为藩篱牢笼。“我已经长大了。”我们用这样的字眼来回敬日渐苍老的父母。然而究竟长到多少岁算是大了呢？二十岁么？或者三十四十五十？

父母眼中的我们，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愿意为之倾尽所有的孩子，永远都长不大需要庇护需要照顾的孩子。哪怕劝说被置之不理，苦心被付之一炬，甚至连动机都被肆意揣测曲解与误读之后依旧如此。

一朝听闻三皇子被贬黜，爱子心切再无可阻拦，争吵时被摒弃的悲哀早已灰飞烟灭，幼年时的家教礼法也被大步流星地抛在了身后。一念尚存，只要能够让畅儿脱离囚笼，便是舍身饲虎又何足惧！

不可重蹈崔家覆辙、不可卷入宫廷争斗、不可自甘堕落消沉，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畅儿你的平安来得重要啊！你的平安长大才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执念所在。若非如此，你母亲香消玉殒之时我也不会强留一念，成这不生不死不明不灭的怪物。畅儿，你可知？

如果你也曾与父亲激烈争执，也曾怀疑父母之情并非无畏无惧，那么，请看一看《隐衷》，也许有些隐在暗处的东西并非如你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