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夜独零落，遥看长安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远离蝴蝶蓝
蝴蝶蓝见司南很有兴趣，就将自己的技能简单的和司南介绍了一下，长期困于一地确实是闷了一些，平时虽然有式微陪他用书信聊天，NPC墨竹捣乱解闷，可是毕竟不如司南这样的生面孔来得有新鲜感。
说着说着他忽然住嘴，道：“时间到。”药炼好了。
开启药炉，司南只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赶紧转头屏息，再转回来时，蝴蝶蓝已经将丹药取出来，放置于一个瓷碟中，白玉般的碟子衬着十几粒黑乎乎的药丸，色泽对比格外的鲜明。
司南好奇道：“这是什么？”此时那股恶臭的气味已经散去了不少。
蝴蝶蓝道：“腐骨丹，毒药，虽然看起来属性不错。可惜不实用，主要是因为这种药的材料比较便宜，我拿来冲熟练度的。”
“不实用？是因为毒性不强么？”
“倒也不是，毒性在同等级毒药中算是中上的，可是这种毒是口服型的，想要暗算人，必须投入饮食之中，可是……”他将碟子送到司南鼻子下，顿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有这种味道的食物饮料，你会吃下去或者喝下去么？”
司南想象了一下，又是一阵恶心，赶紧摇摇头。
蝴蝶蓝将药丸一粒粒的装进瓶子里，淡淡道：“口服型药物，下毒也是要讲究技巧的。我先说固态毒药的情况，假如将毒下入一杯茶中，首先要保证茶叶的成分不会降低毒药的毒性，并不是要求毒药有多么稳定，而是就算和茶水发生了反应，产物也必须依然能毒倒人；其次，毒药的色泽、味道、可溶性也有一定的要求，色泽太深，一眼就看出来了，味道太怪，尝一口就会吐出来，可溶性差，毒药放多了会在茶水中留下残渣，放少了根本毒不倒人。”
所以就算手上有成药，也不一定能在他人的食水中成功投毒，因为限制条件实在太多了，比较保险的办法是，让专门研习毒术的玩家来干这活。但即使考虑了上述诸般问题，还是有失败的可能，一般送给客人的茶水都是热的，而大多数物质在热水中的可溶性比在冷水中要高，假如玩家叫了茶却迟迟没有喝，等茶水放凉，便可能会有固体物质沉淀出来，一望便知。
“液态毒药基本不需要考虑可溶性的问题，但就我所知，许多液态毒药在色泽，味道和毒性保存方便较多数固态毒药要逊色三分。其实在饮食中下毒其实是很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因为只需要去杂货店或者药铺买一根银针，吃东西前扎两下，就能轻易辨别出有毒无毒。”
无色无味且无形无迹强悍到连银针都验不出来的毒药不是没有，只是在目前玩家的范围内来说，那纯粹是胡扯。
蝴蝶蓝掂起一枚腐骨丹，笑道：“这颗药不仅味道重，可溶性还不好，你说你怎么让人吃下去？”假如能够制住对方逼迫其强行吞咽，那么毒药的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
毒术毕竟是旁门左道，实力的强劲才是最根本的保障。
司南点点头，道：“明白了，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告诉我，除非学习毒术，否则毒药不是随便哪个玩家都能用得来的。”
蝴蝶蓝笑道：“又错，普通玩家也可以通过某种途径使用毒药，那就是兵器淬毒，我现在制作的毒药还没到见血封喉的地步，但是暂时削弱人一部分属性还是不成问题的。”
司南眼睛一亮，赶紧拔出云千重递过去，道：“那就拜托你帮我淬一下吧。”
蝴蝶蓝接过剑，和所有人一样照例赞美了一下剑的属性，接着道：“不过这个淬毒，也有一点限制，那就是毒性有一定时限，以我现在的毒术，只能让武器淬毒后保持四十八小时，你确定马上就要用吗？”
司南想了想，摇摇头。
蝴蝶蓝将云千重还给司南，道：“等什么时候想用毒了再来找我吧，平时没事还是不要乱淬毒，要是不小心扎着自己就糟糕了，我炼出来的大多数毒都还没做出解药。”
两天后，司南抱着流浪的无月星痕，自己的云千重，碧落的铁蒺藜，红泥的蝉翼刀，以及小菜和随意的佩剑回到了蝴蝶小屋。
蝴蝶蓝看着司南堆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堆刀剑暗器，忍不住有点郁闷：“你当我这里是流水线作坊啊？”
司南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他今天来之前和高蹈说了淬毒的事，并问大家要不要都把武器淬上毒，高蹈一听立即跑到美少女战士队那里，把碧落和红泥的武器一并要了过来，让司南也顺便帮忙淬上，至于天然居其他人，对此事也无半点抗拒，大概夜神的努力带给了大家很大刺激，让他们想要使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获得胜利。
蝴蝶蓝撇撇嘴，道：“墨竹又跑出去偷懒了，你来帮个手吧。”
问明司南不介意被人看出武器上有毒后，他从手镯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细颈玉瓶，半透明的瓶子，能看见里面盛着小半瓶色泽深暗的液体。接着他丢给司南一对手套：“戴上手套，这是我昨天才从珑空峡谷中的毒蛇的毒液中提炼出来的剧毒，比较适合用做兵器淬毒，不过我没想到你有这么多武器，所以待会可能要麻烦你去附近的珑空峡谷帮我再活捉百来条。”颜色较淡的毒药他不是没有，只是那些毒药的毒性不够烈，达不到最佳的伤人效果。
“要这么多？”司南戴上手套，有些惊讶。
蝴蝶蓝耸耸肩，叹了口气，道：“没办法，那些毒蛇质量良莠不齐，有的毒性猛烈，有的几十口都咬不死人，我提炼毒液当然要挑好的来提……先淬毒吧，这些毒液只足够淬两把剑，你要先淬哪把？”
司南将流浪的无月星痕递了过去。
蝴蝶蓝摆摆手，笑道：“不用给我，你自己拿着，要拿稳一点……手别抖……对，就这样。”
司南手持短剑，横放在蝴蝶蓝面前，后者轻轻开启瓶盖，小心翼翼的将漆黑浓稠的液体倾倒在剑身上，接着伸出戴着金乌指套的手指抵住剑尖。
下一秒，司南立即感觉到剑身上传递来一阵微妙细碎的震动，而原本几乎黏成一团的黑色液体好像有生命一般缓缓地铺展开来，铺成薄薄的一层，包裹住整个剑身。
液体因为过于浓稠而呈现黑色，逐渐延展开后展现出了它原本的颜色，银白色的剑刃上包裹了一层紫色物质，又过了片刻，锋刃的位置呈现出少许诡秘的幽蓝。
黑紫色的液体延展开来直至包裹整个剑身的过程共耗时近十分钟，这十分钟内，蝴蝶蓝的手指一直抵在剑尖上，另一只手则不时地拿药丸往嘴里送，松开手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上汗珠，看了司南一眼，笑道：“这项技能比较耗费内力，我内力不足，让你见笑了。”
这是另一门使用毒药的技巧，叫做淬物，可以将液体或固体均匀的分散在物体表面，但是因为施展慢且较耗内力，除了给武器抹毒之外并无太大实用价值。其实若是想给武器淬毒，直接将武器浸入毒液之中也可以达到目的，可是那要求毒液的量较多，至少要可以完全浸没武器，对于身家并不丰厚的蝴蝶蓝来说，还是采用比较节约的“淬物”来得更合算些。
小心的将“无月星痕”还鞘，司南接着拔出了小菜的佩剑。
蝴蝶蓝扬扬眉毛，笑道：“待会你要去帮我捉蛇，还是先把自己的佩剑淬上毒药的好。”
司南不解道：“为什么？”
蝴蝶蓝淡淡道：“珑空峡谷里面还有一种人形怪，生命挺厚，数量还不少，上次式微没什么准备就去了，差点挂在那里。只不过那种怪物对于毒药的抵抗性很差，所以你如果带上淬毒的剑，危险会降低不少。”
重复了一遍淬毒的工序，司南一手握剑，一手提着蝴蝶蓝交给他用来装蛇的金属网兜，往珑空峡谷进发。
很快来到珑空峡谷，司南先是被满地各种颜色的毒蛇吓了一跳，毒蛇之中，三三两两站着的人形怪扛着锄头一样的武器，正对他虎视眈眈。
有蝴蝶蓝的毒药襄助，司南没费多少气力便扫除了方圆三四十米内的人形怪，先用碎叶飞花发射暗器将人形怪从蛇群中引出来，再拔剑展开屠杀，每一只人形怪挨了他一剑后都会立即被毒翻在地，口吐白沫。
正杀得顺风顺水，习惯了每怪一剑的司南照例刺了一剑后就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却不料那背后猛然传来劲风，司南连忙闪身避开，回头一看，想象中应该早就倒地的怪物依旧威风凛凛的屹立着。
“蝴蝶好像没说过这里有BOSS吧？”司南轻喃着翻了个白眼，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原以为那怪物会继续发动进攻，却不料它只是站立了一会儿，便和它的同伴一样倒地了。
“原来只是临死一击。”司南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捕捉毒蛇的问题了。
蝴蝶蓝要求捉活的，司南虽擅长剑法，可毕竟不能将毒蛇砍成几段把尸体带回去，所幸蝴蝶蓝提供了一双金丝手套，让司南得以将毒蛇捏住扔进金属网中，饶是司南眼明手快，依旧免不了几次差点被咬中。
拖着一大袋子毒蛇回到蝴蝶小屋，司南将袋子往蝴蝶蓝面前一放，这一路上，他一直没注意到，网兜的开口封得并不严实，他才刚刚松手，便有一条毒蛇飞快地从网兜中窜出来，司南大惊，赶紧连网兜口带已经窜出来一半身躯的毒蛇一起握紧，那毒蛇飞快盘上司南手腕，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蝴蝶蓝飞快道：“先别松手！”他探手捏住毒蛇七寸，另一只手夹着一把小刀，挑开司南的袖子，在司南手臂上乌黑的牙印间用力一划。
乌黑的毒血流了出来。
蝴蝶蓝缓缓将毒蛇从司南手中抽出来，用小刀扎入它的七寸，接着又拿出一把小刀，要给司南继续放毒血。
司南制止了他：“这个毒……很厉害？厉害到没有解药，逼毒无效，非得用放血的办法才能解除？”为什么他觉得蛇毒在经脉中流窜得并不十分猛烈呢？
蝴蝶蓝一愣，拍拍脑袋，接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忘了……”
……
司南正要坐下来逼毒，蝴蝶蓝道：“昨天我特地炼制了几颗祛毒丹，就放在另一边侧屋的桌上，你去拿一颗吃吧。”他从司南手中接过金属网兜，把开口绑紧。
司南走进另一边侧屋，屋内除了一张床外便是一张桌子，墙上数百格抽屉，各自贴着纸条，大概是用来放置药物的。
桌子上放着一只羊脂玉碗，碗中静静躺着一粒龙眼大小的药丸，温润的蜜色药丸表面流转着丝缎一样细腻的光泽。
药丸的数目和蝴蝶蓝说的“几颗”不符。
但是桌上只有这个，司南急着给武器淬毒，没多想，拈起药丸扔进嘴里，一口吞下。
药丸遇津便化，柔滑如蜜的甘甜香气软软的融在舌头上，司南咂咂嘴，给了评价：“味道不错。”
这时蝴蝶蓝的叫喊声传了过来：“对了，祛毒丹有点苦，外面主屋有水，你可以漱漱口！”
司南全身僵住。
有点苦？
那他刚才吃的是什么？
司南试着运气，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心想那大概不是什么毒药，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问了一声：“桌上只有一颗味道很甜的药丸，那是什么东西？”
两秒钟后，蝴蝶蓝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抄起玉碗放在鼻子下一闻，怒骂道：“该死的墨竹，他又给我乱放东西！”
看他神色，司南渐渐觉得自己情况不妙，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刚才吃了什么药？”
蝴蝶蓝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漂移，漂了几秒钟，他认真地注视着司南，道：“你听我说，接下来，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吃惊，更不要大笑乱跑……”
司南越来越不安：“我刚才到底吃了什么？”他试着运气，依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打开属性面板，除了刚才被蛇咬以及被蝴蝶蓝放血掉了一小截生命外，并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蝴蝶蓝咬了一下嘴唇，才下决心道：“含笑半步颠。”
司南吃惊的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合上大张的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问清楚：“含笑半步颠？”
“对！”既然开了个头，蝴蝶蓝也就不介意往下继续说了，“这个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用少量的鹤顶红，以及七种毒虫，还有合理比例的蜂蜜、川贝、桔梗加上天山雪莲配制而成，保质期长，毒性猛烈，味道还很不错。”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个毒，故名思义，就是不能走半步路或者面露笑容，否则便会全身爆炸而死。”实乃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江湖中的药物和毒物系统非常严格，炼药需要正确的配方、合理的比例，不是随便往炉子里塞什么都能出成果的。
以药师为例，从学徒到高级，这一路上都有固定的炼药配方可循，但是到达专家级和大师级后，便只提供给玩家半份药方，或者大致方向，让玩家自行摸索正确的配方，而到了宗师级之后，便什么提示都不给了，这时玩家炼药，便需要根据自己对药理药性的理解，有目的地挑选适合的药材，来炼制自己构想中的药物。
说配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其实有几分夸大之嫌，蝴蝶蓝现在对毒物的了解还没到精深的地步，之所以能炼制出这粒含笑半步颠，也是运气所致。他看过一部有趣的电影，提到两种分别叫一日丧命散和含笑半步颠的毒药，昨日正好翻出他师父给他留下的材料中有一小瓶鹤顶红和七种毒虫毒素的混合物，他便将混合物与蜂蜜、川贝、桔梗和天山雪莲全扔进药炉之中，结果便炼制出了一粒“含笑半步颠”。
这含笑半步颠是宗师级毒药，配方原本不是蝴蝶蓝能知道的，假如毒药主料的比例失误，只会浪费药材。可当初蝴蝶蓝的师父炼制此药之际，留下了一些鹤顶红和毒虫毒素的混合物，比例严谨而完美，正好是“含笑半步颠”的主料，至于天山雪莲那些配料的比例多一些也无妨。
依靠着这颗药，蝴蝶蓝一举将毒术突破高级，晋至专家级。
但是相对来说，这颗药的成本远高于药物本身，假如蝴蝶蓝对毒术了解更深一些后再来使用那瓶混合物，绝不会只是炼出一颗含笑半步颠那么简单。由于对配料的份量掌控不好，火候也没有很好控制，他未能最大程度利用那瓶混合物。
司南深悔自己为何不在吃药前看看药物属性，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真的一步都不能走，一下都不能笑？”
蝴蝶蓝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在我把解药研究出来之前，你大概只能绷着脸跳着走路了。”虽然他说话的口气十分遗憾，但是司南却总觉得他眼睛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含笑半步颠是一种很独特的毒药，只有中毒者达成了某种条件，比如走动或着笑，才会爆发毒性，否则和没中毒无甚区别。
蝴蝶蓝要提取毒蛇毒液，眼下司南帮不上忙，于是蝴蝶蓝告诉司南可以在附近转转，待会再回来。
司南哼了一声，双脚并拢，一跳一跳的蹦出蝴蝶小屋。才蹦出去没几下，他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跳回去，拔出云千重在门板上愤愤地刻了八个字：
珍惜生命，远离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