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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此身非我有

乍见封秋华步出观门,众人都是一惊。虽然他的外表和以前一样,但是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阴霾,邪气在俊挺的五官间流窜。

疾风道长本已奄奄一息,却突然间一跃而起,挟着一股猛烈的真气,双掌击向封秋华!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灵木惊呼一声,封秋华长剑往上一挑,倏地变幻剑路,由左至右一削,竟骤然封住疾风道长的去势,若是他再往前,非得被拦腰砍成两段不可!疾风道长去势一顿,重重地摔落在地,昏死过去。

灵木急得叫道:“师兄!”

疾风道长面色发黑,气若游丝。

灵木道长大骇,说不出话来。而这么一惊,内息一乱,藏坤仙毒登时气势凌驾他的真气,逼得他胸中一阵气闷,差点也要软倒。

灵木见得十分清楚,封秋华所使出的剑招,是极普通的通明宫入门“圆通剑法”,招式平平无奇,但封秋华这随手一挥,四方无碍,有如流水,确实将圆通剑法真谛发挥到了极限。

那阵低沉的女声笑道:“呵……不愧是道门的得意弟子,这一手剑法如何?”

灵木骇然不语,封秋华竟突然间将剑法发挥出这等威力,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怎么也想不透。疾风道长武功乃通明七子之首,被这入门的剑法逼得退后,一方面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所中的两种毒性太厉害,另一方面,封秋华实力骤强,也是主因。

疾风道长本已守定根本,护着心脉,强忍着不死,以期用自己的元婴拯救灵木。可是见到封秋华将要成为葛长门的傀儡,他心中一急,以最后的一口气要击破封秋华的天灵。没想到一击失手,真气散乱,再也无法聚集,正中了葛长门的诡计。

葛长门的行尸走魂之术,绝非只是控制死者这么简单的术法。到底会让半死的封秋华变成什么,才是教灵木与疾风思之恐惧的。

灵木勉力站起,扬袖一挥,嗤的一响,一道剑气便往封秋华颈部划去。

封秋华随手举剑一抗,铮的一声,剑气与剑刃相格的清音未绝,陆寄风眼前一花,什么也没看清,封秋华身如鬼魅,人已立在灵木背后,长剑疾刺向灵木的背心。眼见灵木绝对来不及回身抵挡这一剑,不料“砰”的一响,一道掌力将封秋华的剑势击偏了,灵木这才来得及闪过此剑。

击出那一掌的正是原本倒在地上的疾风道长,他及时醒转,紧急中再度出招,打中了封秋华。这一掌虽能打偏他的剑势,却一点真气也没有,根本伤不了对方。封秋华不假思索,反手一刺,剑尖掠处,疾风道长的双腕已被划出两道深长的口子,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只要再砍得准些,疾风道长的双手非齐腕而断不可!

只见封秋华手上长剑血迹殷红,面带着邪诡的微笑,睨视疾风道长,那神态完全变了个人。待要举剑再刺,却被人拦腰抱住,叫道:

“住手!封伯伯,住手,他是你师父啊!”

抱着封秋华者,自然是陆寄风。陆寄风与疾风、灵木二道虽然敌对,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已渐然了解二道与自己为难,实非得已;再说,他并非善于记恨之人。

二道的言行光明正大,相较之下,阆台观不但惯用阴谋诡计,而且做法险恶阴损,明明已经让疾风和灵木中了邪毒,大可以让他们平静地死去,却故意藉封秋华之手了结他们,让疾风在死前还要受一次精神上的痛苦。这种可恶的作风果然是邪魔之属,大大令陆寄风反感。

封秋华面无表情,反掌一击,欲将陆寄风击退。不料这一掌打在陆寄风肩上,陆寄风体内自然生出一股真气反抗,震得封秋华手臂一软,左手登时动弹不得,软垂在身侧。

封秋华站身不稳,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的左肩被疾风道长打成重伤过,这几日调养,已好了七八分,被陆寄风身上的真气一冲击,未愈之创又迸裂,若是一般人,早已被这剧创痛得动弹不得了。

可是行尸走肉的封秋华依然毫无所觉,身势如鬼地飘向陆寄风,举剑便刺。这一剑去势劲疾,虽是对着一个孩童,竟也使出了凌厉的招式,惊得陆寄风连忙放开手,抱头踉跄落荒而逃。

他慌乱之中,全忘了自己可以运用真气迈开步子,从容地逃开封秋华的剑招,眼见封秋华的剑已抵到他的背心,却陡地僵硬回剑,刺向疾风与灵木。

原来在被陆寄风这么一绊的短短时间里,灵木已扶起疾风,双掌贴住师兄的背,将真气送入疾风体内,两人真气川流不绝,很快合上了拍,交融演化,以大周天功法使内力相乘,在周遭散发出一股迷蒙真气。

封秋华原本刺向陆寄风的剑招未使尽,瞬间便再变幻剑法,刺向疾风与灵木。

牵引着封秋华剑势之人,自然不是他本身,而是暗处的控制者,只见封秋华的剑招迅疾绝伦,但是灵木与疾风居然不避反迎,陆寄风惊得叫了一声:

“道长小心!”

疾风双掌向前猛地拍去,剑刃刺穿了疾风手心、刺进疾风胸口的瞬间,疾风的双掌也重重地拍中封秋华的心口,砰的一声闷响,封秋华和疾风两人,一个被掌气打中,一个被剑刺入心口,竟是同归于尽。

封秋华被两名前辈的内力同时一击,肋骨全断,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尽喷在疾风头脸身上,长剑脱手,整个人往后飞跌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

但见疾风心口插着长剑,巍然屹立,满身都是鲜血,双目怒睁,望之凛然可怖。

疾风和封秋华同归于尽,陆寄风早已看得惊心动魄,灵木喘了几口气,唤道:“师兄?”

阴惨的寒风吹过,疾风依然动也不动地站着,灵木见了,身子一软,屈膝瘫坐在地,眼中堕下泪来。

陆寄风见疾风道长已然断气,心头也是阵阵酸楚。

灵木略定心神,喝道:“妖婆!你出来,别躲在里头装神弄鬼,出来与我好好一战!”

那女声隐约一笑,道:

“我叫我的徒儿封秋华出手,就足以令你们毫无还手之力,何必亲自出马?”

她故意把封秋华称作自己的徒弟,听在灵木耳里,更是刺耳。倒在地上的封秋华身子微微一动,突然笔直地一跃而起,姿势僵硬怪异,有如僵尸,灵木和陆寄风都倒吸了口冷气。

封秋华被打退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再度起身,无视尽断的心脉与伤重的身体。

葛长门行尸之法的可怕,就在于被操控的尸首不但没有痛感知觉,甚至像封秋华这样根基深厚而还未完全死去之人,只残剩一丝的神智正足以激发原有的潜能,把他所学的武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因为他所收到的命令只有胜利或是杀人,一心一意要执行操纵者的命令,潜意识里便只求胜利不问生死,而彻底地发挥出清醒时发挥不出的威力。

灵木见这样下去不是了局,葛长门的妖法高强难破,既然打不赢,眼前唯有尽快带着陆寄风逃离此地。

灵木道长一咬牙,拔出插在疾风道长心口的长剑,当即长剑一晃,向旁滑出五步,一招“五重天”,长剑往上斜刺,去势奇快,收势奇变,封住了封秋华的上盘。

这套剑法“五重天”,乃通明真人司空无年轻时所创的一套剑法,剑速极快,每一招出手之时,就包含了数十招变化,因此几乎一招就算是完整的一套剑法,每一出手都会封住对手的所有出路,困住对方全身要穴,教对方动弹不得。

这套剑法极为困难,不但招式繁复,且几乎没有破解之法。通明真人司空无年轻时,醉心剑道,笑傲天下,创出许多不世的剑法。后来他突然顿悟,从此弃剑修道,因此他所创的许多绝世剑法多半不传于世,只有通明宫的弟子们偶尔能得到几套他的真传。

封秋华身姿轻灵地闪着剑招,灵木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绕,越转越是急快。封秋华双目阴恻恻地注视着灵木,灵木的剑招越走越是顺手,而封秋华的闪避之势却越来越是迟缓不便,每当要走向哪个方位,剑势就正好封住那个方位。

这“五重天”,分为五重,二重快而紧,三重缓而弛,交替变化,忽快忽慢,回荡曲折,确实有如引人上天梯一般,难以预测。陆寄风见封秋华只能连连后退,而他每退一步,灵木便逼前一步,紧追不舍。

五重越逼越紧,剑气在封秋华的颈边不住挥划而过,封秋华被困得越来越无法施展,本来是双手难以招架,待到后来连双肩都被困在剑势之中,无法侧避。等到五重天的最后一式,必可将封秋华项上人头取下。

两人越斗越是紧密,身影几乎化作两道灰白光芒,难分彼此。

封秋华突然双眼一闪,惊呼道:“灵木师叔!你……你做什么?”

灵木一惊,封秋华眼神清明,竟与方才不同!灵木“嗤”的一剑,及时将要划断封秋华颈项的剑招略偏半寸,却在封秋华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封秋华闷哼一声,按住血流不已的颈子,错愕地看着灵木。

灵木尚未问他怎会突然间恢复神智,“砰”的一声重响,竟是心口被封秋华打了一掌!

灵木惊觉中计的同时,“五重天”的余招也噗地刺入封秋华心口。

灵木心头被这一掌击中,眼前一黑,强忍住五脏翻搅之感,拔出剑来,再度抢攻向封秋华。

封秋华连中数掌,心口又被灵木刺了一剑,却恍若未觉,再度纵身向前,双掌阴风飒飒,往灵木击去。

灵木陡地身势往旁一滑,抓住陆寄风的衣领,便迎向封秋华的掌气。

陆寄风隐约听见那女子“咦”的一声,还不及改变封秋华的掌势,灵木被封秋华这一掌打中。

“砰”的一声,灵木一中此掌,身子有如脱线飞鸢般飘然而去。

原来方才灵木发觉无法取胜,便行了一步险,将真气蓄在心口,故意迎上封秋华的掌力,借着这一打的劲道,帮助他逃离此地。

灵木这借势退出战圈之法,虽然凶险,却是唯一可以脱身的一招。道观内几声怒叱,已有数道灰色身影飘了出来,追赶灵木道长。

灵木道长头也不回,抓着陆寄风便拼命奔跑,真气汇聚双足,一口气不换,霎时飞奔出数百丈。被灵木抓着衣领的陆寄风在逆风中几乎无法呼吸,连双眼都睁不开,只觉不断有长草划在他脸上,应是跑到了长着极高野草的旷野。

不知跑了多久,才突然后领一松,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地。

陆寄风爬了起来,转头一见,草丛中的灵木仰倒在地,昏迷不醒。

陆寄风才要去看灵木道长是死是活,已听得远方有女子娇叱道:“去那里找!”另一阵女声道:“灵木这牛鼻子毒患不浅,跑不远的!”

没想到阆台观的女道们眨眼便追了来,可见个个轻功都属不弱。陆寄风急忙和灵木就地趴着不动,暂时借着枯黄的芦草掩蔽两人的身子。

众人细搜了一会,剑还曾经扫过他们的头顶,却幸运地没有发现两人。众女道们总在有石头遮蔽之处细细拨开长草寻找,对于大片无遮无蔽的野草,反而随便一扫便走了过去。

过了许久,人声渐杳,陆寄风把耳朵贴在地上,已听不见任何脚步声了,才敢站起,一把抱起灵木道长,往城内的方向狂奔。这回不知不觉使出了真气,很快就跑近城郊,躲入一栋破屋之中。附近有不少坟墓,这破屋子应该是从前大户人家守灵或扫墓时休憩的小屋,现在已经荒废了。

陆寄风对着昏迷不醒的灵木道长,束手无策,见他脸色转青,出气多入气少,更是急得团团转。

心急之中,想道:“疾风道长以我的血喂封伯伯,好像保住了他一点生气;不知我的血给灵木道长饮用,有没有效?”

正想再试试以血救人,灵木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灵木看看周遭,见陆寄风在身边,一阵激动欣喜,忍不住又“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血。

陆寄风道:“道长,你怎样了?”

灵木喘着气,道:“我……一时还……死不了……”说完,突然放声大哭,悲不自胜,抬起手来往自己脸上拍,他双手酸软无力,只轻轻地拍到脸颊。

陆寄风看得莫名其妙:“道长,你做什么?”

灵木哭道:“你打我!快帮我打我!”

陆寄风道:“为何要打你?”

“我叫你打你就打!呜……我是个蠢蛋,竟中了人家的奸计,害死师兄!你打我,重重地打!”

陆寄风道:“打你也唤不活疾风道长,您还是设法驱毒,有命才能说别的。”

灵木道长好不容易收了眼泪,道:“没时间驱毒了,得先把你交给同门才是……”他打量了陆寄风几眼,道:“我和疾风师兄都完了,你怎么没趁机逃走?”

陆寄风也是一怔,道:“我忘了。”

灵木道:“我……我告诉你说……”灵木突然呕出了一口黑血,腥臭难当,陆寄风急忙扶着他道:“道长您先养伤,有话以后再说。”

灵木摆了摆手,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要紧……他妈的,想不到,魔女的一个……一个护法就有这样高强!”

灵木勉强调了调息,才道:“原本……我和师兄争议过,要不要先把你交给……洛阳的师侄……疾风师兄担心看不住你……你答应随我们上通明宫时,心里已蓄死志,是也不是?”

陆寄风被说破了居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灵木道:“……我不知还……有没有命带你上通明宫?可是……我和师兄已经传书给平阳的支部,他们不久就会……来会合,咱们先往北走,跟他们碰头……”

陆寄风道:“平阳还有通明宫的支部?”

“这也是这近百年间,师父的意思。”不知为何,灵木竟长叹了一声,像是说到了什么令他心烦的事,不愿再说,只道:“总之你与我往北走就是。”

灵木略为调了调气息,又道:“……原本,应该我和师兄……亲自把你送上通明宫,交给师父。可是,我……不知身上的毒,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所以……若是我撑不下去,你……你便带着我的手令,到平阳的平阳观,就谎称你是我……新收的徒弟……请观主……炘阳君,亲自送你上通明宫……炘阳君是我三师弟烈火师弟的徒儿,九阳子之首。可是你千万……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你服过天婴。否则……怕要节外生枝。”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灵木道长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方黑色令牌,递给陆寄风:

“这便是我的手令,见令如见人,你拿去……”

陆寄风接了过来,乌木上浮刻着“法一子”三个籀体,灵木道:“我们通明七子,是通明宫第一辈,‘一’字辈的。我们七人在谱系里的道号,以‘取法天地炼纯真’为顺序,疾风师兄是‘取一子’,我便是‘法一子’。封秋华是第二代,阳字辈,他本是‘绝阳君’,不过……唉!已经被删去了。接下来便是‘之’字辈,若你真正是我徒儿,之字辈便要叫你师叔啦,呵……之字辈里,多的是比你大上好几十岁的人,你这个师叔做得很现成啊!”

陆寄风虽想笑,却笑不太出来,只道:“道长您先养养伤,再说别的吧……”

灵木叹道:“待我先蓄口气,才能把你送到平阳观。养伤是来不及了。”灵木端坐在榻上,默默调匀气息。陆寄风坐在一旁,心乱如麻。

灵木说得没错,他受了重伤,现在陆寄风逃跑的话,确实是无人可以再抓回他,更不会因为天婴之体,而成为杀死云若紫的关键。但是,要他放下重伤垂危的灵木道长不管,他却万万办不到。

更令他心悸的是:他已经完全相信,将来,云若紫真的会成为魔女,而且是他无法想象的魔女!

因此他不敢告诉灵木:在阆台观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与云若紫等人所在的大车被葛长门的真气拉入观门之内以后,他亲眼所见的事,已经令他心里产生了许多疑惑。

当大车被真气拉进女观之时,一群灰衣女道早已等候在内,个个神情肃穆,排成两行,十分恭敬,齐声道:

“恭迎小姐圣驾。”

云若紫神情自若,拉着陆寄风的手下了车,陆寄风见到在队伍后方,有两名不同服色的女子,两人都身穿黄衣,姿容极美;其中一人娇丽清雅,望之有如新月皓然,便是殷曲儿,而她身边较为年少苗条的女子,想必是她的婢女阿环,两人都肃静小心地退在后方,神情端严。而前方高厅伟轩,虽是道观,却无神无像,陈设得十分华丽高雅。

在应该安置神尊的正面的高座前,张着紫色的巨大纱幔,金银丝锈,精致异常。在下首左侧,则垂覆着红色纱帘,帘后微动,那阵低沉女声说道:

“恭迎小姐回驾。本座有忌,恕不露面,请云小姐见谅。”

云若紫紧紧拉着陆寄风,什么话也不说。陆寄风问道:“你是什么人?”

帘后散出阵阵冷冽的幽香,女子冷冷不语。那哭丧女道凄然一笑,道:

“唉,这样的俊小子,将来不知要伤了多少女儿心,还是死了干净。”

身子一飘,已至他面前,就要一掌打死。云若紫突然叱道:

“住手!”

这一声娇叱,凛然有威,就连陆寄风都怔了一怔,更令陆寄风讶异的是,那女道真的缩回了手。

云若紫怒视她,道:“你想做什么?”

那女道愁眉苦脸地说道:“阆台观的规矩,便是进观的男子都不可活命。”

云若紫冷笑一声,道:“你怎么杀的,我可没看清楚,你杀一个给我看看,就杀她!”

云若紫随手一指其中一名女道士,陆寄风大惊,忙道:“若紫,别……”

陆寄风话未说完,那哭丧女道“唉”的一声,道:“请小姐细看。”

身子一飘,一指戳向那女道士的心口,光影般一闪,人已至那女道士的背后,在她的颈后命门穴再一戳,那女道登时倒地不起,脸上神情僵硬,一望而知已经死去。

云若紫嫣然笑道:“很好,你再把她救活试试。”

哭丧女道幽然叹道:“救不活啦。”

云若紫怒道:“救不活?哼!你若杀了寄风哥哥,我要你救活你却救不活,那怎么办?”

女道叹道:“属下不知怎么办。”

云若紫道:“你用哪根手指戳死人?”

女道伸出纤纤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道:“便是此二指。”

云若紫道:“给我断了!省得你不小心杀了寄风哥哥,又救不活,又不知该怎么办!”

女道一怔,长叹了一口气,左手内力一聚,往右手大力一削,两根指头落在地上,鲜血淋漓。不只是陆寄风,就连殷曲儿也脸色大变。反倒是那女道面不改色,自己迅速地点了几个穴道止血,便拾起断指,道:

“属下已断二指,请小姐验收。”

云若紫这才释然一笑,道:“呸!你的断指有什么好看?我才不验呢!”

陆寄风看得目瞪口呆,云若紫一入阆台观,说笑之中便杀了一人、断了二指,恍然变了个人。

珠帘背后传出女子的冰冷声音,道:

“无泪,你还不多谢小姐不杀之恩。”

那哭丧女道欠身道:“多谢小姐不杀之恩。”便又飘然退回原位。

云若紫拉着陆寄风的手,径自走上前去,两行女道居然都躬身为礼,不敢直视地让她步上正前方的紫色纱幔。

云若紫回头对众人道:“随我来之人,你们一个也不许伤了。”

红帘下的声音有些为难,道:“这……是。”

“寄风哥哥问你的身分,你还不说?要我亲口问吗?”

女子忙道:“不敢,本座乃是圣尊座下二护法,冷后葛长门。”

云若紫道:“没听过,你找我做什么?快说了吧!”

葛长门道:“圣尊老人家有命,要在下寻找云小姐回凤凰山。”

“圣尊是什么东西?”

葛长门恭恭敬敬地说到:“圣尊老人家乃圣我教之元首,圣尊老人家的名讳,属下必须先焚香设坛,才敢宣之于口。”

葛长门每一说到“圣尊”两字,所有的女道便都低垂下头,像是连听了都太过不敬一般。云若紫冷笑道:“这么多规矩!她要找我,可是我还不知她找我做什么呢!”

葛长门更小心地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总之圣尊老人家之命,属下尽力办成便是,不敢多问。属下根基浅薄,数月来寻不着小姐仙气,好不容易得知小姐落入通明宫妖道手里,救驾来迟,罪不容赦。”

云若紫道:“罢啦,你们要带我到哪儿都好,只要寄风哥哥都跟我一块儿就成了。”

葛长门道:“遵命。门外那两妖道应如何处置,请云小姐指示。”

云若紫柳眉一挑,道:“快快把他们杀了。”

葛长门应道:“是!”

一阵阴寒掌风自珠帘间飘了出去,陆寄风不知这阵邪风是作什么用的,只急道:“等一下!若紫,你说什么?”

云若紫微笑道:“我说杀了。”

陆寄风忙道:“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们这几日照顾我们,你怎忍心……”

“他们本要杀我的,你不知吗?”

“他们说了不杀……”陆寄风话没说完,便发现云若紫委屈地望着他,大眼睛里已是泪花翻滚。

云若紫这才握紧了陆寄风的手,她的手竟冷得像冰,有点儿发抖,颤声道:

“寄风哥哥,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他们这几日里,脑子想的便是怎么杀我!这几日我怕极了!”

陆寄风奇怪地望着她,见陆寄风一脸不信,云若紫道:“是真的,你不信么?”

“他们答应了我不杀你了。”陆寄风道。

云若紫的眼泪大颗地滑了下来,哽咽地说道:“他们虽然答应了你,心里却还想杀我。我听得见他们没讲出来的心思,你不相信我吗?他们一看见我就只想到‘该杀’两个字,他们不死,我是不能安心睡觉吃饭的。”

陆寄风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云若紫脸色苍白,紧紧抓着陆寄风的手,她的恐惧之态,令陆寄风既纳闷又不忍。难道真如她所言,她能读出疾风与灵木的心思?果真如此,那么这几日以来,她所承受的恐惧确实是难以想象的。

就在陆寄风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云若紫已转头对葛长门,问道:

“他们死了没?”

帘内的葛长门道:“启禀小姐,属下以行尸之法伤了这两名妖道,他们毒气攻心,死定了。”

陆寄风连忙张望周围,所有的女道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下首,怎么就已经出手了?

云若紫却怒道:“我要立刻见他们死,你给我马上杀了!”

葛长门忙道:“是。”周遭的阴寒之气更盛,过了一会儿,云若紫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似乎正在听着什么话。

事实上,此时葛长门以内力传音,正在嘲讽疾风与灵木,陆寄风听不见她的真气传音,却隐约猜得到葛长门以邪法正在对付二位道长。他怔忡不安地看了看云若紫,又看了看周围,终于忍不住一顿足,大声道:

“若紫,你叫她别杀道长!”

云若紫收起笑容,冷冷地瞄了他一眼,道:“才不!”

陆寄风怒道:“你再不住手,我……我便不睬你,我就要走了!”

云若紫一怔,道:“你要到哪里?”

陆寄风道:“哪儿都行,就是走得远远的,让你一生找不到我!”

云若紫双眉一攒,又是要哭的样子,既困惑又伤心地问道:“寄风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生气?”

“我……”陆寄风又气又急,与云若紫是无论如何说不清楚了,道:“总之你不住手,我就走!”

云若紫娇美的脸上挂着泪花,突然转头对众人道:“若是让他走了,你们就全部自尽,听见了没有!”

“这……这不关她们的事……”对这无可理喻的云若紫,陆寄风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云若紫却道:“怎么不关她们的事?她们不找我,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也不会这样生我的气了!都是她们不好。”

陆寄风怔住了,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云若紫,天性确实与人类不同,自己以前所认识的她,只是很浅薄的一面。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若紫,我求你一事。既然葛仙姑说二位道长必死无疑,你就且住手,让我见见他们,许不许?”

云若紫扁着小嘴,一脸不情愿。陆寄风也沉下了脸,道:“你连这样都不肯,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云若紫这才道:“只许看看他们,你得快些儿进来,否则我也不理你!”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我去去就进来!”

云若紫手一抬,周围的阴寒之气骤然中止。

陆寄风大步往外奔去,想看看二位道长是否还有活命的机会,也许可以慢慢说服云若紫手下留人。

当他奔出去之后,见疾风与灵木都重伤委顿,才说了没几句话,说到“你们要什么药材?我进去要。”而疾风冷笑拒绝之时,便听见葛长门朗声说:“呵……疾风,只怕你想领,我也没这么大方,你的徒儿封秋华内息耗尽,早该死了;可是他筋骨强健,空有一具行尸走肉的好资质。我将他调教成圣女老人家的杀手,你说好不好?”

陆寄风惊想:“若紫妹妹怎么又叫她们动手了?”

而这回更是恶毒,竟是以将死的封秋华,对付疾风和灵木,不知这是云若紫的意思,还是葛长门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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