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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来客

我和死党二狗子、强子坐在小二楼门口,盯着不远处夸夸其谈的导游。

“俗话说得好啊,这市外有个杨明村,村子附近有个小二楼,小二楼出了一件稀罕事,这稀罕事儿呢,就是咱们这……哎,我们自己团的游客往前站点啊。”导游一手拿着大喇叭,一手指挥游客别被蹭听的挤跑了,“要说这稀罕事儿呢,就是在小二楼前面,一夜之间,忽然冒出了一对巨大的石狮子!”

商界精英强子叹道:“你这都变成旅游景点了,你也不收个门票,太可惜了。”

我目光呆滞地盯着石狮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导游伸手指向石狮子:“这事太过奇怪,所以引起了各界的关注,吸引了很多人来参观,也就有了我们这个观光团。大家看这石狮子,足有两层楼那么高,身上有两道长长的裂缝。它们面对小二楼,威风凛凛。据专家检测,这对石狮子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她问游客,“那么,你们发现这两座石狮子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游客们看着两座石狮子,议论纷纷。

导游说:“那好,我们再看这两座石狮子,这两座石狮子有三怪。第一怪呢,就是它们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第二怪呢,就是这两座石狮子背后都有个凹印,一个是锁头形状,一个是钥匙形状,不知道有什么用。而且我们知道,石狮子是驱邪护院的,一般都是头朝外,而这两座石狮子,却头朝小二楼,这就是石狮子的第三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村民说这是因为小二楼鬼气太盛,只有这样鬼气才能被压制住。这些说法都是传言,信不信都看各人——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反正我信了。”

她走到小二楼门口,指向我道:“这位呢,就是小二楼的屋主马力术,马先生。因为小二楼是私人住宅,所以我们就不进去看了,要是有人想和马先生合影留念,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我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呆呆地转过头,只露给他们一个英俊的侧脸。

二狗子马上展现出黑道老大的霸气,拦在我身前道:“男的和他照,一张十块钱。女的和我照,免费。”

游客们一哄而散,其中一个浑身名牌的胖子忽然被人拉住:“这位道友,我看你面相与我有缘,不如坐下让我为你算算。”

拉住他的是个黑胡子道士,慈眉善目,笑起来带着一股仙气,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扶着一个竿子,竿子上绑着块白布,上书“铁口直断李伯通”几个大字。

胖子转过身,他头上戴着个帽子,墨镜遮住了上半边脸,口罩遮住了下半边脸,整个人捂得就跟抢银行的一样严实,然后那胖子对着道士就笑了:“这样遮着你还能看出我面相与你有缘?这可稀奇了,哈哈哈……”

黑胡子道士是什么人?他是我师伯李伯通,坑蒙拐骗……不是,钻研道法,刻苦除妖这么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当下也不慌张,淡定地说:“凡人用肉眼当然看不见,贫道用心眼去看,看到的比凡人更多,贫道平日不常与人算卦,今日见你我有缘,我给你算上一卦。”

胖子问:“算卦要钱不?”

李伯通捻着胡子微微一笑:“去财消灾,多结善缘是好事,这样吧,我给你打折,原价九千九百九十九,现在只需要十块钱。”

胖子呸了一声,边走边道:“你有天眼我还有心眼呢,想骗我钱!”

李伯通懊恼地说:“怎么每次一到最后一步就不行了呢。”

“不会做买卖!”强子说,“因为你总是在人家还没完全上钩的时候说要钱,赚钱就应该像我们搞装修一样,先给个便宜价,然后等人认定你了,你再说原来的地板不好、瓷砖不好、油漆不好,然后换好的加钱。”

说完,他和二狗子又都蹲回我身前,盯着我。

我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的石狮子,对他俩视而不见。

强子伸手在我面前摇了摇,见我没反应,悲痛地对二狗子说:“看来是真傻了。”

强子叹道:“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他俩是听说我傻了才从市里赶过来的。来了之后云美把来龙去脉一说,本来是不信,后来又见了吊死鬼和男人头,不信也得信了。

“这是为情所苦啊。”二狗子说,“这小子打小就专情,你看他从小到大出门请我们吃饭,面条只吃牛肉面,炒菜只吃炒土豆丝,两样儿吃这么多年就知道了。”

强子说:“那是他抠,我请客的时候他都是鸡啊鱼啊的要。”

二狗子把我拽起来道:“你别老坐着了,站起来走动走动。”说着,就拉着我到处走。

雷迪嘎嘎坐在一个土堆上,前面摆了张纸,有很多散客在那里围观。

“这家伙脑子不好,这会儿又在搞什么吸引大家的注意?”他们好奇地拉着我走过去,看见我的人都像看见鬼一样地远远避开,自动为我让开一条路。

很多游客对着我议论纷纷,这个神情紧张地问:“你能看见他么?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那个说:“这里果然灵异,哎……这不是刚才说的那个屋主吗?”

我们越听越奇怪,走到雷迪嘎嘎面前,低头去看。

雷迪嘎嘎身旁摆着我的相片,面前的纸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那纸上还有游客扔的几块钱!

强子给气乐了:“他赚钱比黑胡子道士厉害,也比人家缺德!”

雷迪嘎嘎本来看着我们嘿嘿地傻笑,后来见二狗子面色不善地撕了纸,才起身要跑。

二狗子大喝一声:“站住!欺负我兄弟,找死!”说完,一脚踹出去。

踹出去也就一眨眼的工夫,二狗子马上咦了一声,只见雷迪嘎嘎边跑手中边挥舞着他的一只鞋,越跑越远。

二狗子今天穿的旅游鞋,鞋带系得严实,能用这么快的速度解开鞋带并偷走鞋子是因为雷迪嘎嘎上辈子是贼祖宗无名,偷东西的技术炉火纯青,这辈子脑袋不清楚就是上辈子偷东西的报应。之前三娘利用他开门的时候他清醒了一阵,没过多久,就又变回来了。

当然真说他傻,他有时候又猴精,就像现在,他就知道偷了二狗子的鞋二狗子就没法追他了!

二狗子站在原地金鸡独立,气得直骂娘。此时云美从门附近探出头,问:“你们在做什么?”

云美是典型的中国传统美女,一出现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云美的真身是画皮妖,恐怕就不会是现在的表情了。

云美几百年前被丈夫背叛,她丈夫误以为她背后绘着藏宝图,活生生地将她的皮扒下,云美复仇时,被高人将仇恨封在镜子里,就把这事忘了,直到几百年后她丈夫为了宝藏又找过来时她才找回当时的记忆。

最后恶有恶报,云美的怨念消散,原本封印她仇恨的镜子现在成了守门者——因车祸而死的老师和学生们的住处。

我用呆滞的眼神看着云美,云美悲伤地看着我。

我看着面前的人群,忽然怒从中来,挥着手驱赶他们道:“别看了别看了,今天参观时间结束了,哪来的回哪去。”

强子把我往屋里拉:“走走走,有什么事回去说。”二狗子勾着一只脚,一蹦一蹦地跟着我们进了屋。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锁头一把钥匙,锁头是雷迪嘎嘎的,钥匙是云美的,两个都是拳头大小。

这锁头和钥匙正好可以镶进那两座巨大石狮子背后的凹槽,换言之,这两个东西就是打开石狮子机关的钥匙。

那两座石狮子是天界为了压制住能吞噬一切的极阴之地设置的,被吸入极阴之地的生物会进入到一个类似于地府的空间,精神崩溃之后被妖花曼珠沙华吞噬而死,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机关打开时出去。

若是打开机关,打开“门”的时间太长,石狮子就会压制不住极阴之地,没有限制的极阴之地会吞噬世间的一切。

潜在我身边的三娘为了救出困在极阴之地内的妖王打开了机关,却在最后关头舍身救了我,自己留在了极阴之地。

石狮子经历过上次的事,再开一次就会马上崩溃,可时间一长,不说三娘在那险恶的地方会有危险,这俩裂了条大缝的石狮子能撑多久也是个大问题。

吊死鬼和王亮正亲亲热热地坐在沙发上玩舌头。吊死鬼名叫孔婷,生前是官家小姐,被人改命骗婚之后死于非命,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王亮,一人一鬼好得像蜜里调油一样。

我看看他们,再看着锁和钥匙,三娘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我心中一酸,悲从中来,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密斯特马。”房内飘出一个男人头。

这个男人头叫关兴,百年前在迷雾事件中死在这里,后来为了弟弟关武就一直留在了小二楼。

男人头问:“你找到偶得密斯特马的消息了吗?”

我摇头。

男人头口中的“偶得密斯特马”是指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马建民是个不逊于我的出色的道士,曾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深入到了极阴之地内的空间见到了妖王,并说会帮助妖王找出破解那个空间的方法。妖王坚信马建民能救他们,我也答应了三娘去找她,问题是这小二楼是马建民留给我的遗产,遗产这俩字说明马建民已经死了,按理说我直接去地府找马建民的魂魄就可以了,可是马建民死后魂魄却并未去地府。

换言之,马建民失踪了。

这阵子两个鬼差苟富贵和勿相忘一直在联系全国各地的鬼差所寻找马建民的下落,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我们之中最后一个见到马建民的人是我师伯李伯通,这阵子他给我讲了不少马建民的事,基本上这俩人凑在一起过的就是喝酒、闲逛、打混的日子,但从李伯通的话中可以看出马建民绝对是个讲信用、重义气的人。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马建民和李伯通说他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要去寻找线索。按照时间推断,马建民说的那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将妖王他们救出极阴之地。

也就是说,马建民是在寻找解决极阴之地的方法的途中失踪的。

他到底找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失踪?

而且在这一系列事件中,还有一个完全看不出身份、动机,但却酷爱玩神秘的改命人存在。

“那胖子虽然捂得严实,可是头上黑气环绕,不出几日一定会出事。”李伯通搬着他的算命摊子走进来,边走边摇头,“我帮他算命是为他好,他竟然不领情,罢了,罢了,这就是命,强求不得。”

强子这样的青年企业家最相信这些迷信思想,听到李伯通这么说,马上问道:“难道你还真有点本事?”

李伯通眼睛一亮:“那当然,你要算姻缘、事业,还是家庭?看在你是小马朋友的份儿上,我给你打折,原价九千九百九十九,现在算你五十就可以。”

刚才不还是十块吗,你这是杀熟啊!

我一听他要忽悠我兄弟,马上清醒了,说:“算了吧你,你净吹牛,如果你真那么能,当初答应我的事儿早就做到了。”

三娘被困在极阴之地后,李伯通答应过我告诉我马建民的事儿,但是后来挑了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跑来找我,跟我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他要讲故事了。

我看他那个劲头,吓了一跳,以为马建民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紧接着,李伯通从道袍里拿出一个小本本,开始给我讲本子上他记录的事情,我伸头一看,那上面写的都是“X月X日,马建民和我打赌,输了我什么什么”。

怪不得他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他是想要债啊!

我说:“怎么全是他欠你,你欠他的呢?”

李伯通不高兴地说:“就算是好友,我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记清楚嘛!”

马建民当初咋没一拳揍死他!

李伯通说:“我不可能时刻都和马建民在一起,所以肯定会漏掉些重要的事件。”

我问:“那咋办?”

李伯通说,要完整地看一个人的一生最简单不过,只要去地府看轮回盘就行了。听了他这话,我马上下地府找阎王,谁知道阎王死活不愿意给我们看,说这牵扯到个鬼隐私,万一被别人知道,告上天庭,他就完了。后来李伯通答应这事儿他来搞定,之后几天不见人影,今天来了也啥都不说,就在我家门口忽悠人。

李伯通摸着胡子笑道:“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正好现在快到时辰了,该有人来接我们去地府了。”因为李伯通说话向来不吉利,所以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这是在说真话还是说我俩一会儿就要在这里同归于尽。

就在我迷糊时,一辆纸车穿墙而过。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纸车,上面糊着五颜六色的彩纸。

我的第一反应是之前寿衣店的老贾还魂了,马上做出警戒的姿势。

纸车停在大厅,车门一开,一卷红纸从车门掉出,边滚边展开,刚刚好滚到我脚下。

我往车里一看,司机长着个牛脑袋,西装革履的,手里还拿了半截平时庙里点的那种香,一边把香屁股往嘴里吸,一边冲我眨眼睛:“哥们儿,上车!”

这不是地府的牛头吗?

这司机的官有点儿大,我后退两步,说:“牛哥,你这是亲自来接我上路呢?我老婆现在生死不明,我还得赶着去救她,你送我去了可得把我送回来啊。”

牛头豁达一笑:“咱手里一天捏着成千上万的人命,还能贪你那一条?别扯啦,上车吧!”

李伯通拍拍我,说:“走吧。”

我踩着红纸,和李伯通并排往车上走,我还是第一次在红纸上走,怎么走怎么觉得别扭。

雷迪嘎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此时站在旁边看着,然后扭头问吊死鬼:“马力术要当新娘子去了?”

吊死鬼笑得舌头乱颤:“表乱说,玛丽叔辣素要去阴曹地府了。”

说来也怪,我在红纸上越走越觉得身体轻,最后走到车上的时候,身体已经轻得几乎要飞起来。

牛头说:“记得把安全带系上。”

我说:“就这还要系安全带啊?”

牛头说:“那当然,你以为这是普通车啊,这可是阎王特用的名车,你看。”他把身子让开,我伸头一看,前车盖上写着四个大字——老死来死!

我当时汗就下来了。

牛头得意地说:“一般人可坐不上这车。”

这不废话吗?一般人也不想坐这么不吉利的车!

牛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这可是某个富豪送给阎王的,说是国外进口的。”

我说:“你们上当了吧?外国可没有这样的扎纸艺术,就差在车上面写个Made in China了。别的不说,就这红配绿,五颜六色的乡村非主流搭配法你们也信它是进口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牛头点点头,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国内生产,到国外贴个标再运进来,现在这种事儿也很多,毕竟是大公司嘛。”

送到国外贴标贴上“老死来死”四个中文还忽悠人说是进口的,这大公司长不长眼啊!他哪怕贴个“old death come death”也比这样洋气啊,而且都死了还要搞国内生产国外贴标,然后涨价卖国内,霸占地狱市场,太可恨啦!

牛头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你听听这车的声音,那叫一个洋气。”说完,一踩油门,这纸车就以十码的速度冲了出去。

牛头很得意,说:“你听听这声音,这是高级车的声音,普通车的声音虽然也是飒飒飒飒的,但忽高忽低,一点都不稳定,这车的声音就是飒飒飒飒,低沉稳定,跟男低音的声音一样!”

我是真听不出来!

不过看牛头夸这纸车的样子,显然这车还真不简单,原来阎王死活不愿意给我们看轮回盘,这会儿怎么忽然变了想法,还派出高级车接送?

我很好奇李伯通到底和阎王说了什么,问他:“你到底和阎王说了什么?”他笑道:“我和阎王说,如果他不让我们看,我就去上访,把他上次去吃饭不付钱,还顺带拿了人家三包餐巾纸的事儿供出来。”

我说:“就这些事儿他们就怕了?”

李伯通笑而不语。

牛头说:“别提了,这年头,在地府当官的都是弱势群体,上次有个当官的说再来上访,他就去断魂台,投河自尽,结果第二天来上访的鬼是原来的十倍,乐得啊,就等着看领导自尽。”

你们平时都干了什么事儿才能让人家把你们恨成这样啊?

轮回盘立在高台上,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只有镜子闪着五彩的光,那些光凝成一个漩涡,仔细看去,那些漩涡的粒子竟然是由一张张人脸组成的,然后漩涡越来越淡,镜子上出现了无数张脸,无一例外都是阴恻恻的笑脸,同时镜子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凄惨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笑,镜子正中间浮现出一行字——“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阴曹地府欢迎你!”

我有种把这镜子砸烂的冲动!

太瘆人了这,没人看到这镜子会觉得高兴!

“阎王有令,你们只能看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否则容易被上面发现。”看守轮回盘的鬼差站在镜子旁边,对着镜子报出了马建民的生辰八字,只见镜子里的鬼脸如同被打散了一般地散去,渐渐浮出了一个婴儿。

李伯通解释说:“这就是你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马道长。”

鬼差递给我们一个遥控,说:“觉得慢就快进下吧。”

原来这是录像机啊!

因为这影像的时间和人生活的时间是同步的,马建民经历过的事情又太多,如果要按正常的进度看,看完这些我也已经老了。

所以我只能拿着遥控一边快进一边看马建民的一生,然后我发现这老小子不愧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从小就淘气,又是掏鸟蛋又是偷地里土豆的,还整日神叨叨的,无耻的样子很有我的风范。

李伯通说:“马兄天赋异禀,从小就能看见鬼怪,不过他也聪明,跟谁也不说,那时候是特殊时期,子不语怪力乱神,要被发现了就有他受的了。”

在马建民十几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在特殊时期被批判的道士,那道士第一眼看见马建民就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偷偷教了马建民不少东西。两个人一个偷偷摸摸地教,一个偷偷摸摸地学,竟然也让马建民学会了不少本领。

那道士原来地位应该不低,本事也很大,平时总是木着一张脸,只有见到马建民来学道术的时候才会高兴一点。

但是后来道士还是没扛住恶劣的环境,死了,尸体被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马建民半夜偷偷跑到道士的坟头,拿了个小木板立在坟上,然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看到这里,我不禁停止了快进,心情沉重地看着少年马建民对着坟头磕头。

“哎。”我感慨道,“如果那道士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听马兄说过这一段故事。”李伯通说,“但是就我看来,那道士的功力远远不如马兄啊……难道他之后又有什么奇遇?”

此时轮回盘的镜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在身后。

我和李伯通都愣住了。

白衣男人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悲,人的生命早已由上天注定,生命自有轮回,他今天死在这里,明天就会生在其他地方,你又何苦拘泥于一世的肉身?”

这声音隔上几万年,长出霉,化成灰我都能记得:“改命人!”

改命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这个无处不在的改命人竟然与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也见过。

“这就是你们说过的改命人?”李伯通仔细地看着改命人的背影,“看不出来什么……”

轮回盘中的马建民也听到了改命人的话,转过头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就在这时,轮回盘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我和李伯通面面相觑,连忙叫来鬼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故障了?”鬼差摆弄着遥控器,“我看看……”

他摁着快进,过了一会儿,轮回盘上终于又出现了画面,但是改命人的那一段已经跳过去了。

李伯通问:“这种情况常见吗?”

“不常见。”鬼差说,“不过之前几个命运改变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情况。”

看来改命人的那一段我们是没有办法看了。

我说:“那继续看后面的吧。”

和改命人见面之后,马建民性格大变,法力也大增,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疯疯癫癫,好酒好赌。

“嗯,”李伯通满意地摸着胡子感慨,“这才是我认识的马建民嘛。”

这不是高兴的时候吧,从普通人的标准来看,他已经堕落了啊。我说:“你知道改命人和马建民说了什么吗?”

李伯通摇头道:“马兄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段往事。”

我说:“马建民失踪会不会和改命人有关系?”

李伯通点头:“应该不会有错,因为现在看来,马兄的命运已经改变了,除了改命人,再没有人能改动生死簿。”

我再继续快进,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是匆匆看过,但速度依然太慢,毕竟把一个人的一生压缩在两个小时内实在太难,尤其是马建民这种一生离奇事不断的人。后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将影像的速度调到了肉眼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的地步,然后我们叫来了看守轮回盘的鬼差帮我们看,因为只有他才能在这种速度下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找到那个穿白色衣服的改命人。

可是后来鬼差找到几个穿白色衣服的人都不是改命人,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甚至还是李伯通和马建民收服的三娘的弟弟,那只九尾白狐。倒着倒着,鬼差忽然问道:“快到结尾了,就剩十分钟了,你们要不要看看?”

我点头:“停下来,从这里看。”

画面中,马建民正在一个房间里来回踱步:“眼看大限之期就要到了,我答应妖王的事情还没有做到,难道就要这样失信于人!”我心想,这道士这么看起来也是个正派人啊,死到临头还想着约定,也算是个铁血真汉子了。

马建民又说:“干脆一会儿鬼差来我再和他们赌一把,赌赢了让他们再给我续上五年命……哎,我上次买的作弊扑克放哪了?”

这人还真不能夸!

就在马建民在房间里翻来翻去找扑克的时候,距离完结的时间越来越少。眼看离完结只剩不到一分钟了,我和李伯通都紧张地盯着轮回盘,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影像里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马建民一边翻东西一边说:“鬼差吧?都来索命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进吧!”

那敲门声依然不停,马建民眉头一皱,直起身子看着大门。

时间只剩几十秒了。

敲门声依然在持续,马建民还在看着那扇门。

时间只剩下十秒了,我急得汗都顺着脖子流了下来,你可别给我停在这里啊,马建民手中黄符一闪,变成一把大刀拿在手里,喊道:“是谁!”然后警惕地走到门前,打开门。

下一刻,马建民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你是……”然后他眼珠转动,移到了另一个方向,“杰克?”

“吡”的一声,画面消失了,轮回盘变成了黑屏,接着又出现了那个宣传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阴曹地府欢迎你”。

“怎么回事?”我跟鬼差说,“再来一次。”

“这只能看一次,看多了容易被上面发现。”那鬼差愁眉苦脸地说,“再看几遍也是一样的,特使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算了吧。”李伯通安慰我道,“我们至少有点收获,知道这件事依旧和那个改命人脱不了关系。”

我说:“还有他最后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杰克’?”

“好像是个外国人名?”李伯通说,“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

我说:“天上掉下来一块砖,砸死十个人,估计就有六个人英文名叫杰克。”

过了一会儿,轮班的马面又开着那辆老死来死接我们回去。

回到小二楼,云美他们马上围过来问我们这一趟的结果,甚至连强子和二狗子都没走,在这边等着我回来听故事。

我把事情一一说了,众人都很失望。

吊死鬼问:“那马道长到底是肿么样了……”

我说:“还是生死未卜,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李伯通掐指一算,严肃地说:“我一直觉得马兄没有死。”一直听我们说话的小鬼眼睛一亮,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命很苦,小时候被赌徒买下养小鬼,折磨死以后也一直是孤魂野鬼,生前又被人割了舌头不能说话,直到遇见马建民才有了个伴,身上这一身衣服都是马建民给他烧的,听到马建民还活着自然十分高兴。

李伯通说的这个可能性我不是没想过,可是人要是没死,我怎么连遗产都继承了?这时我胸前的玉佩发出微弱的光,附在玉佩上的貔貅低声问:“马力术,马道长去世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我说:“这我记得,是个穿西装的律师,还讹了我不少车钱……”我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说不定来敲门的就是那律师,他可能知道马建民的下落!”

强子急忙问:“合约呢,合约呢?”

我说:“就在纸上印了个手印,那纸还被他拿走了。”

王亮问:“你知道他是哪家律师事务所的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强子摇头叹道:“你活到这么大没被人卖了真是个奇迹。”

二狗子说:“这样吧,你把那人的特征告诉我,我让手下人对市里的律师事务所展开地毯式搜查。”

我把云美叫来,我说她画,整整折腾了一天,终于画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们画画的时候强子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最近市里出了个重大连环杀人案,犯人一连杀了七个人,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开膛破肚,内脏七零八落,杀人手段极其残忍,搞得市内人人自危。

新闻主播正在劝大家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出门,独自在家要锁好房门。强子说:“这年头变态怎么那么多?”然后对二狗子说,“咱走吧,天都黑了,再晚没车了。”

二狗子拿了画像往门口走:“疯子杀人犯比黑社会还恐怖……怎么这么冷?”

他这么一说,我们也感觉到有股寒气从门口涌来,而且那寒意越来越重,现在虽然是深秋,但是也没有冷到这种地步,这气温明显跟腊月差不多了,没过几分钟,靠近门口的地面甚至积了一层薄霜。

我们全站起来,盯着大门。刚才和云美画画,又开着电视,所以没有察觉门外的声音,现在才听到门外传来呼呼的风声。

强子紧张地看着门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气?门外有鬼?”

“不是。”李伯通道,“这冷显然和阴气不同,是因为气温降低造成的。”

王亮抱着胳膊打哆嗦:“就算是降温,也不会忽然降到这个温度,这都快零下二十几度了吧?”

云美的抵抗力强于我们,对这温度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看大门,道:“门外似乎有妖怪。”

我连忙回去取了桃木剑,李伯通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给我们一人一个,王亮把吊死鬼护在身后,男人头飞到屋顶,小鬼走回自己屋里,云美做出警戒的姿势,强子抄起电视遥控器护身,雷迪嘎嘎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李伯通躲到我的背后,我木然地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我前面。

二狗子握着门把问:“准备好了?我开门了?”

我们默默地点点头。

二狗子刚拧动门锁,只听得呼的一声,门马上被大风冲开,在门口的二狗子硬生生地被风刮得后退了几步。

暴风夹杂着雪花卷进屋子,一时间雪花迎面扑来,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站在强子身后,隐约还能看见风雪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屋子。

我大叫:“二狗子,关门!”

二狗子闭着眼睛摸到门,“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二狗子靠在门上,一边抹脸一边说:“这风雪来得太邪乎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你们……”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了,警惕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虽然开门不过一会儿,面前几个人身上已经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可也没人动手拍,所有的人和鬼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那个不速之客。

那人身材高大,披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身体和脸,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小心,”李伯通不管已经冻上冰凌的胡子,拿拂尘做出防御的姿势,对我道,“这妖怪很强。”

貔貅从玉佩里跃出,现出兽形对着那妖怪发出威慑的声音。

虽然门关上了,但是室内反而比刚才开门时还冷,我们甚至能看见那人身上冒出的白色寒气。

“怎么办?”貔貅在心里问我。

我说:“敌不动我不动,先观察。”

这时听见云美一声惊呼,只见原来守在房顶上的男人头忽然冲下来,直直地朝那陌生的妖怪而去。

“动手!”见男人头先行一步,我连忙大叫一声,蓄势待发的众人同时冲了上去!

“哇啊!”斗篷妖怪惊慌地躲过云美和强子的攻击之后,被貔貅压在了地上,斗篷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

我们的动作停住了:“外国人?”

男人头大叫着冲了过来:“停,停,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

那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欣喜地看着男人头,大笑着露出两颗尖牙:“朱利亚萝卜子·亚历山大!”

男人头飞到外国人头顶,高兴地转了两个圈:“尼古拉丝凯七!”然后望向我,“密斯特马,这就是教我英文的那个国际友人!他叫尼古拉丝凯七!我的英文名字就是他给我起的。”

给你起了个朱利亚萝卜子·亚历山大的名字,你一定欠他不少钱。

压制着外国人的貔貅问我:“他身上有很强的妖力,要放开他吗?”

我说:“放开吧,听他们这起名的水平就知道他们是同一国的。”

貔貅放开了外国人,那外国人一边起身一边问:“朱利亚萝卜子·亚历山大,马道长不在啊?”他起身的动作十分奇怪,斗篷下面鼓起了一块。

男人头把头偏向我,说:“马道长不在,他的后人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尼古拉丝凯七看看我,说:“原来你就是马道长的后人啊,你会道法不,你能救她么?”说着他掀开了自己的斗篷,我这才明白他刚才起身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奇怪,原来他斗篷里抱着一个女人。

看见那女人,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女人皮肤比白种人的尼古拉丝凯七还要白,透明得几乎可以看到血管,盘起来的浅蓝色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身上穿着件纯白的和服,脚上还套着个木屐,虽然处于昏睡中,但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是个美女。

当然,这都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女人的肚子是被剖开的,肚子里面的内脏器官像是人体模型一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清晰可见。

那些器官之所以没有被搞乱,是因为它们已经被冻住了,或者说,这个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她的身体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冰。

尼古拉丝凯七身上的寒气就是由此发出的。

我们几个见多识广的还好,强子和二狗子看到这情景惊讶得嘴都合不拢。雷迪嘎嘎也跑过来,伸手去戳那穿和服的女人。

我说:“同志,我们这里不收死人,再美也不收。”

尼古拉丝凯七急道:“你说啥呢,她还没死,她是怕伤势恶化才把自己冻住。”

吊死鬼从王亮身后探出头看着尼古拉丝凯七怀里的女人,皱眉道:“这素日本银?”

尼古拉丝凯七说:“俺是从英国来的,这是从日本来的雪女,俺俩是国际妖怪协会的留学生。今天白天看到一个妖怪害人,俺俩跑去阻止,没想到俺们两个打不过那一个,最后反而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所以俺带着雪女逃出来找马道长帮忙。”

这外国人说话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

云美奇怪地问:“你们两个看样子修为不浅,什么妖怪那么厉害,你们两个都打不过?”

尼古拉丝凯七说:“是开瞠手杰克。他爱吃内脏,擅长剖开猎物的肚子,将其杀害之后再吃掉猎物的内脏。”

“杰克!”我们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杰克的信息不用我们找,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李伯通说,“我说这名字我听过,这妖怪我曾经听马兄说起过,我记得这妖怪太凶残,马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服了他,之后一直带在身边度化,后来度化成功就把它放了!”

“啊!”强子说,“难道刚才新闻上说的杀人狂就是他?”

尼古拉丝凯七点头:“俺知道他之前在马道长身边,所以才来找马道长,现在这玩意儿到处杀人,估计也只有马道长能收得了他。”

“那你就找错了。”我说,“他已经失踪了,目前不知道是生是死。”

“什么?”尼古拉丝凯七难以置信,“马道长失踪了?!”

“这可就难办了,”李伯通说,“马兄既然能收服一次杰克,就能收服他第二次,更何况杰克在马兄身边待了那么久,身上的戾气已经去掉了不少,如果马兄没事,不可能任由杰克伤人。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事,杰克变得暴躁,而马兄又控制不了他。”

“杀人狂是最近才出现的,这么说他很有可能一直和马道长在一起,直到遭遇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事……”王亮沉思着道,“所以……这个意料之外的事就有可能是马道长失踪的原因?”

我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那杰克应该会知道马建民现在在哪里!

“记得当初在马道长身边见到杰克的时候他还是个怪兽,可是刚才看见那怪物,他已经升级了。”尼古拉丝凯七说,“他现在已经修炼成了人形。”

我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白色印花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外套,下身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尼古拉丝凯七说,“但这只是这次俺们见到他时他的穿着,下次不知道他会不会换衣服,而且俺怀疑他会改变样貌。”尼古拉丝凯七叹了口气,“俺和雪女之前也关注过这一系列杀人案,其中有两起命案现场附近有摄像头,但是俺们调出了前后三天的录像,并没有长相相同的人经过。”

我说:“这不就等于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尼古拉丝凯七摇头道:“不,有线索,警方的调查报告声称在现场找到了一些白色纤维物质,初步怀疑他作案时总是戴着一副白手套,这点在俺们刚才和他对决时得到了证实。而且,根据对命案现场的分析,他喜欢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热闹的地方,一个是医院。”

我叹了口气:“根据白手套找人也太难了,医院还好说,市里热闹的地方可就多了去了。”

强子一边把防身的遥控器扔回沙发一边说:“医院也不容易找,大大小小的医院不下五个,咱们哪有那么多人挨个儿盯。”

二狗子也点头:“这事儿太危险,不是人的东西太古怪,我不能让我兄弟冒这个险。”

雷迪嘎嘎听我们说话听得无聊,回到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正好一屁股坐在遥控器上,电视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下面来看一组娱乐新闻,著名歌星小娇娇来我市开演唱会,演出门票今天开始发售,因为本次演唱会不会开通网上订票活动,售票处场面异常火爆,现在就让我们去现场看看。”

我转头对雷迪嘎嘎喊:“关小点声!”这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电视上。

二狗子看到小娇娇的照片就笑了,对我和强子说:“哎,你们还认得这人不?”

我说:“不记得,这么漂亮的女的我不可能见过没印象。”

强子说:“二狗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资源不介绍给兄弟。”

二狗子说:“你们是真忘了,当初小时候他抢马力术暗恋的校花的时候咱们还揍过他呢。”

我一拍大腿:“你说的是隔壁班的那个葛聚帅?咱小时候还一直骂他起这名字不要脸!”

二狗子大笑道:“就是他,他一直想当明星,后来去国外变了性,回来参加了个‘翻滚吧!男娃’,因为非男非女引发了争议,从此一炮而红,现在竟然还能回来开演唱会了。”

我没想到身边竟然有经历如此传奇的人,愣了半天,才想到问题,问二狗子:“你不是不看娱乐新闻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强子说:“你忘了他的线人都是街坊里的中年大妈,还能有什么八卦是他不知道的?”

在我们说话间,电视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卖票的现场,只见粉丝们疯狂地挤在卖票口,售票地点人山人海。

尼古拉丝凯七看着电视感慨道:“今天我们就是在这附近遇到杰克的。”

电视上外景主持人一边解说卖票处的盛况,一边拉了一个刚买到票的人采访。

一看到她拉住的人,我们全愣了。尼古拉丝凯七更是张大了嘴巴。

外景主持人拉住的那个人戴着顶棒球帽,穿着白T恤,外面穿了件灰色的外套,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

主持人问:“能给我们看一下你买的票么?”

那人伸出拿票的手,他的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

“杰克!”尼古拉丝凯七终于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就是他们所说的怪兽杰克!

“怪不得会在那里遇见他,原来他也是去买票的!”尼古拉丝凯七说,“这段视频是在我们相遇之前拍的!”

一时间我们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盯着荧屏。

主持人好奇地看着杰克的手套:“您戴着白手套呢。”

杰克回答道:“是的,因为我害怕把珍惜的东西弄脏。”

主持人笑着说:“看来你非常期待这场演唱会呢。”

“小娇娇这样的人很少见,我对她十分有兴趣,而且……”杰克点点头,“这次演唱会将是一场盛宴。”

主持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采访的对象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继续笑眯眯地问:“拿盛宴来比喻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能说说你对这场演唱会的期望吗?”

“最近总是吃不太饱,”杰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用舌头缓慢地舔着自己的牙齿,“多少都好,希望这次能够吃过瘾。”

只有我们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想到演唱会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情况,身上一阵寒意。

毫不知情的外景主持人开朗地笑着:“这位观众真是很有意思。”然后画面一转,转到主持人的单人镜头:“据了解,这次演唱会的场地……”

镜头从杰克身上移开,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

二狗子摇头道:“原来杰克喜欢变态。”

尼古拉丝凯七生气地说:“你说谁是变态!”

云美拉了拉李伯通的袖子,低声道:“道长,刚才他说杰克‘原来他也是去买票的’,他用了‘也’……”

强子恍然大悟:“原来你也喜欢变态。”

尼古拉丝凯七气得眼睛都红了,叫道:“不许侮辱俺偶像,他不是变态,他就是个非男非女的人妖!”

这话就算他偶像听到也不会觉得高兴。

电视上外景主持人还在边走边介绍场馆,我看了半天再没看到杰克,正准备放弃,忽然镜头一晃,我猛然间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那镜头晃得太快,以至于我不敢确定我看到的是否是幻影。

貔貅问:“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说。

貔貅的问话确定了我看到的景象。

在镜头晃过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留着长发,穿着白西装的男人,那个男人肩膀上趴着一只狗。这种独特的打扮,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那只狗,是龙九子之一,貔貅的兄弟饕餮。而那个男人,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改命人!

这个人是有着通天改命能耐的神秘人物:他改变了符庆成和冷宝源的命运,使孔婷一家人和冷宝源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告诉关武迷雾的事情,间接导致了关兴、关武两兄弟的惨死;他让赌徒知道成魔的方法,导致不少人将灵魂输给赌徒;在云美临死前回应她心中的仇恨,使她变成画皮;村里翠萍老太太的疯病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神通广大到连天界和地府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和目的。我和他唯一一次接触是在鬼市,他对我说过一句话——时代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你我只是推动世界变迁的一枚棋子而已。这句像是日本漫画一般装十三而又莫名其妙的话背后一定隐藏着改命人真正的目的,只不过现在我们线索太少,猜不到。

貔貅问:“改命人竟然在这里,那是不是可以猜测,马道长的消失和他有关?”

我有种线索渐渐汇集在一起的感觉。

那边尼古拉丝凯七他们的讨论也有了结果。

“既然现在知道他买了演唱会的票,”王亮说,“那我们只要那天去演唱会找他,就可以缩小范围了。”

“对,”我说,“无论如何,我们得去演唱会看看。”

尼古拉丝凯七抱着雪女,问:“那她怎么办?”

吊死鬼扭过头看都不看雪女,说:“留着她偶们都要冷屎啦。”

吊死鬼平时都表现得十分善良,这话倒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深想一下大家也都明白了,孔将军原来就是打日本鬼子的,吊死鬼生前正好是抗日战争年代,所以对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尼古拉丝凯七惆怅地看着我们,问:“她现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灵力,灵力消散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大风雪,这样下去她自己也会衰竭而死。你们看这样成不,你们家有没有冰柜、冰箱之类的,有就把她放进去?”

雷迪嘎嘎扭过头说:“放进去就热坏啦。”

这句话马上把尼古拉丝凯七说迷茫了。

我家冰箱一直有的是加热作用,之前在云美的藏宝图事件中我们拿到了三个散发寒气的小瓷人,本来是想用那个冰箱,但是因为那小瓷人身上散发的是阴气,结果导致我们吃了冰箱里面的东西就闹肚子,没办法,就又把那几个小瓷人拿出来继续拿冰箱当烤箱用。

我把冰箱隔栏抽出来,又把几个小瓷人放进去,让尼古拉丝凯七也试试看能不能把雪女放进去。

本来我是没抱啥期望的,没想到日本人体型小,轻轻松松就放进去了。

二狗子看着冰箱感慨:“怪不得日本片里那么多变态杀人案都把人塞冰箱,原来是因为方便。”

李伯通说:“雪女属于阴冷的妖怪,那三个小瓷人身上的阴气正好可以帮助她恢复。”

吊死鬼还在嘟囔:“为神马要帮她?为神马要帮她?”

我说:“她好了说不定能帮咱们把冰箱修好。”

吊死鬼横我一眼:“瞧你那点粗息,上次修电器的说几百块就能修吼,要不然这钱让王亮粗。”

尼古拉丝凯七劝她:“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哼。”吊死鬼骂道,“你们八国联军也不素什么吼东西。”

尼古拉丝凯七马上就无话可说了。

这些历史宿怨可不是我们几句话能调和得了的,我求助地望向云美。

云美会意,拉过吊死鬼窃窃私语,我隐约听见云美的话:“不要担心……上次我不是上网查了吗……我找到了武器贩子……对……专门倒卖核弹……是啊……以后谁敢欺负我们,我们就扔十个八个过去……”

一席话说完,吊死鬼镇定地飘回来,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尼古拉丝凯七和雪女:“偶也不素小气的银,既然云美都这么缩了,辣么你们就住下吧,偶警告你们,别有神马小动作,要不然……哼哼……”

吊死鬼这话说得霸气侧漏,又一次把王亮迷倒了,俩人马上又你侬我侬地甜蜜去了。

强子敬佩地看着云美:“商场上就需要这样的谈判高手,虽然不知道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我真想把她挖角到我们公司。”

我看看云美,又看看吊死鬼,觉得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足以毁灭世界的了不得的事情。我拍拍强子的肩膀,说:“算了吧,妖怪的世界是很危险的。”

约好第二天去买票后,强子、王亮他们就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想起我忘了问尼古拉丝凯七到底是什么妖怪了。

那家伙就住我隔壁,原来三娘的房间,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点伤心,三娘不在,这小二楼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我越想越惆怅,闭着眼睛睡不着。

我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扇动翅膀。

我睁开眼睛一看,房间的右上方的角落有两点红色的亮光。

妖怪!我心里一动,从床边摸着个苍蝇拍扔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苍蝇拍掉了下来。我连忙开灯看打中没,结果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眼花了?我叫了两声貔貅,它没反应,心想这估计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要不然貔貅早就出声提醒我了。

这么一想,我就安心了,躺下继续睡。

没过多久,忽然听得门被人推开,随着一阵熟悉的香气,有人走到了我身边。我睁眼一看,马上就呆了!

只见我的床边站着一个妩媚的女人,用扇子遮住了嘴,巧笑倩兮地看着我,轻声道:“小马哥!”

“三……”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娘!”

“小马哥。”三娘坐在床边,倒在我怀里,柔情地说,“俺想死你咧。”

我热泪盈眶:“我也想你,你怎么来啦,妖王呢?”

三娘冲我耳朵吹气:“妖王看俺太想你了,就让俺来见你。”

我总觉得她说话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怪,总之是和原来不太一样。

可是此刻朝思暮想的美人在怀,这点疑惑也不算什么,我收紧怀抱,把三娘抱得紧紧的,道:“你既然出来了,就别走了,我们一起找救妖王的办法。”

三娘说:“嗯,俺知道咧。”说完话,她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让我都愣住的动作——她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当场就僵住了,头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轰的一声炸了,我幸福地闭上眼睛,来来回回只有三个字不停地循环——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

就在我欢呼雀跃的时候,貔貅的声音忽然传出来:“原来你有这种爱好。”

我愣了一下,然后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面前的哪是什么三娘,明明是个金发碧眼的白种男人——尼古拉丝凯七!

此刻他正按着我的肩膀,大张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眼看就要朝我的脖子皎下去。

我已经无处可躲,眼看他就要咬下来,我急中生智,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到他嘴里。

我敢肯定古今中外再没有人能想到这么有效的击败吸血鬼的方法。这方法实在是立竿见影,尼古拉丝凯七马上松开手,一脸用嘴咬到大便的表情跪在地上干呕。

他一边呕还一边责怪我:“你怎么那么脏!”

嘿,这事稀奇了,你跑来袭击我还嫌我脏!

我生气啊,一边揍他一边问貔貅:“刚才开始就是他?”

貔貅说:“是,他朝你耳朵里吹气,亲你脖子的时候你还一脸陶醉。我事先声明,我不是歧视你们,但是我怎么说也是个神兽,这种男女,不,男男,不,人妖的限制级镜头对我的修炼并没有好处,所以我才出声提醒你。”

尼古拉丝凯七嚎叫:“别打啦,别打啦,再打俺就死啦。”

他这么一喊把其他鬼怪都招来了,男人头一看这情景,马上跑来劝架:“密斯特马,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妖命了。”

我说:“老子的贞操差点就毁在这洋鬼子手里了,不杀了他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老子真是看错他了!就算我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使他垂涎于我的美色,不能自拔,他也不能来阴的啊!”

男人头说:“密斯特马,你肯定是误会了,尼古拉丝凯七的全名是尼古拉丝凯七·德古拉,他是英国的血族,也就是吸血鬼!”

吸血鬼?我一听,马上抄起一旁的杀虫剂,用戒备的姿势对着尼古拉丝凯七:“不许动,你要乱动我就开喷了!”

尼古拉丝凯七捂着脸连连点头:“你误会了,这是个误会!俺稀罕谁也不能稀罕你啊,主要是俺和杰克交手以后身体十分虚弱,急需补血,其实俺也喜欢吸美女的血,可是这屋子里全是妖怪和鬼,没有人啊!”

我指着雷迪嘎嘎说:“他不是人吗?”

尼古拉丝凯七痛苦地摇摇头:“他不傻呀,晚上睡觉警惕性太高,不容易偷袭。”

我一边踹他一边骂:“我傻啊?我就说三娘说话怎么一股子东北味儿,你偶像是大沈阳?”

男人头说:“NO,NO,是因为教他学中文的那人正好是东北那边的。”

尼古拉丝凯七连忙说:“对啊,对啊,俺师父还给俺起了个中国名,叫德老根。”

他师父肯定不喜欢他。

吊死鬼嫌弃地看着尼古拉丝凯七:“话都缩不清楚,还留学呢。”

我沉默着看向吊死鬼,虽然我明白你的爱国心,但是这里还就你最没资格说他。

尼古拉丝凯七被我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化成一只蝙蝠蹿出了房间。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盯着我的那双淫邪的红色眼睛就是他的,于是从床边拿起一块板砖就扔了过去。

我身边放了不少板砖,既可以遇到事情紧急防身,又可以垒在一起当凳子坐,实在是非常方便。

早上起来我们就看见一只垂死的蝙蝠趴在门口,旁边是一块板砖。

吊死鬼佩服地看着我:“尊准啊!”

貔貅感慨:“能把这种等级的妖怪打成这样,你也不简单。”

最后是云美心软了,早上跑去市里给他买了碗猪血糕才把尼古拉丝凯七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那吸血鬼感动地握着云美的手示爱、献殷勤:“你是俺见过最美丽的天使,俺爱你。”

云美慢慢地收回手,微笑着回了他一句:“对不起,我只支持国货。”

这吸血鬼暗中袭击我在先,调戏我家的住客在后,我对他的好感马上降到零以下,当天就跑去买了一大桶驱蚊露,喷洒在家中的各个角落,誓要暗地里毒杀这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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