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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下面会怎样?

第十九章 因为他从不需要

恩崔立看看不远处的村庄,又看看他可笑地戴着羽毛的卓尔伙伴,皱了皱眉。这顶帽子有着宽边,插着戴翠玛鸟的大羽毛。在贾拉索用这根羽毛召唤出一只真实的大鸟后,它总会变回原样。帽子本身就会招致村里的农夫们公然的鄙视,何况实际上戴着它的是个黑暗精灵……

“你真该考虑伪装一下。”恩崔立摇摇头,干巴巴地说,并希望他仍保有一件特别的魔法物品,一个能改变戴上它的人外表的面具。崔斯特·杜垩登曾经用它易容成一个地表精灵,从深水城周围的北地一直去到卡林港。

“我考虑过伪装。”卓尔回答,使恩崔立有暂时的解脱感的是,他从头上取下了帽子。似乎是一个好的开端。

贾拉索仅仅是把帽子抬起来,又让它落回原位。“你也戴着一顶。”卓尔对恩崔立的怒容提出异议,并指着恩崔立正戴着的黑色窄沿帽。这种帽子被称为波莱罗,以一个卓尔法师命名。这个法师赋予了它整洁的外观,并在它和其他几顶样式相同的帽子中加入了某些魔法属性。

“不是帽子!”恩崔立挫败地答道,用一只手抹过脸颊。“那些只是普通的农夫,对黑暗精灵很可能会有相当明确的观感,而且很可能,那观感并不怎么样。”

“如果是对大多数黑暗精灵的话,我会赞同他们的。”贾拉索说道。他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骑马向那个村庄前进,就像恩崔立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一样。

“所以,伪装。”杀手在他身后喊道。“当然。”贾拉索说道,继续骑马前行。恩崔立用脚后跟踢着马的侧腹,驱策它开始小跑,令他与这个难以捉摸的卓尔并行。“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考虑戴上一顶。”恩崔立直率地说。

“但我正是如此。”卓尔回答。“你,阿提密斯·恩崔立,应该最先认出我!我是崔斯特·杜垩登,你最恨的对手。”

“什么?”杀手怀疑地问道。“崔斯特·杜垩登,我最绝妙的伪装。”贾拉索随意地回答,“崔斯特不是正公然地在城镇之间行走,即便是在那些他并不如何知名的地方?”“他,正在?”恩崔立诡诈地问。

“他之前不是这样吗?”贾拉索很快地回应道,纠正了语言的时态。因为,当然,就阿提密斯·恩崔立所知,崔斯特·杜垩登已经死了。

恩崔立狠狠地盯着卓尔。“好吧,难道他不是这样吗?”贾拉索清晰地问道。“在如此公开地走来走去时,崔斯特的胆气防止了城镇居民们联合起来反对他,杀死他。因为他一直如此明显,所以很显然,他无需隐藏什么。于是,我使用了相同的伎俩,甚至同一个名字。我是崔斯特·杜垩登,冰风谷的英雄,秘银厅之王布鲁诺·战锤的朋友,不是这些普通农夫的敌人。当然,如果危险降临,我对他们可能是有用的。”“当然。”恩崔立答道,“除非他们中的一个用棒子打你,那时你会毁掉整个村庄。”

“那些地方总是如此。”贾拉索承认,但并未让他的马放慢速度。现在他和恩崔立离村庄更近了,近到村民可以看清楚他们,或者至少是,他们假扮的形象。

周围没有守卫,骑马前行的两个人没有受到干扰,他们的马蹄在鹅卵石路面上敲击。他们来到一座二层建筑前,上面挂着的招牌上画着一杯冒泡的蜂蜜酒,写着这个地方的名字:

申士 布瑞尔

口 欠的好 也方

文字已经因风吹日晒而陈旧剥落。

“吁叹。”贾拉索读道。他抓着头,生动地发出大声的叹息。“这是那些忧郁者聚集的会堂吗?”

“不是吁叹。”恩崔立答道。他看着贾拉索,用鼻子哼了一声,从侧方翻身下马。“吃饭,或者可能是啜饮。不是吁叹。”

“吃饭,不然就是啜饮。”贾拉索宣布,右腿跨过马背,向后方翻了个筋斗,优雅地双脚站定。“或者两者各有一点!哈!”他的话语以一个强烈而闪烁的微笑收束。

恩崔立再度狠狠地盯着他,然后只是摇摇头,认为他应该把这个家伙留给莱基和金穆瑞,那样或许会更好些。

这间屋里有十几个人,十个男人和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头发斑白,年纪很大的老板,他阔而短的脸上那些坚韧的皱纹和粉刺的疤痕之间仿佛永远刻着怒容。一个接一个地,十三个人都注意到走进来的两个人,而每个点了点头或者只是匆匆一瞥的人都无可避免地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看向这一对,尤其是那个黑暗精灵,并把一只手按在最近的武器柄上。一个男人甚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让它向身后滑去。

恩崔立和贾拉索仅仅轻触帽沿,走向吧台,并未作出任何威胁性的举动,并维持着全然友善的神情。

“你们要干什么?”老板向他们咆哮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旅行者。”恩崔立答道。“在路上走累了,想找个能休息一下的地方。”

“好,你们在这儿找不到的,你们找不到!”老板咆哮道,“把你们的帽子安回你们的丑脑袋上去,滚出我的家门!”

恩崔立看着贾拉索,后者仍相当泰然自若。“我相信我们可以稍微逗留一会儿。”卓尔说道,“我明白你的犹豫,好先生……好心的埃曼·布瑞尔。”他记起了那块招牌,补充道。

“埃曼?”老板重复道,显然很迷惑。“埃曼·布瑞尔,你的招牌上这样写着。”贾拉索无辜地回答。

“呃?”迷惑的男人问道,随后他明白了,苍老的黄色眼睛亮了起来。“绅士布瑞尔。”他强调道,“字母L剥蚀掉了。绅士布瑞尔。”

“请原谅,好心的先生。”充满魅力,让人毫无戒心的贾拉索鞠了一躬,说道。他大声叹了口气,预见到恩崔立皱眉的神情,对他使了个眼色。“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吁叹、吃饭和啜饮,三者皆是。我们不想惹麻烦,也没有带来麻烦,我保证。你没有听说过我吗?帮助矮人国王布鲁诺·战锤收复秘银厅的人,冰风谷的崔斯特·杜垩登?”

“从没听过什么崔斯特·杜登。”布瑞尔答道。“现在,在我改变主意把你们扔出去之前,从我的地方走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聚在一起的男人也握好武器围了过来。

贾拉索环视这群人,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愉快。恩崔立同样对这个场景感到十分有趣,但他并没有费心观察周围,而只是斜倚在高脚椅上看着他的朋友,想看看贾拉索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当然,农夫们粗糙的棍棒并不能使老练的杀手感到困扰,特别是他还正坐在那个危险的贾拉索身旁。如果他们需要让镇子化为废墟,它就会如此。

因此恩崔立甚至不去探查那时常出现的,来自被禁锢的碎魔晶的无声呼唤。如果魔器想让这些头脑简单的傻瓜从恩崔立这儿把它夺走,那么就让他们试试吧!

“我不是刚刚告诉你们,我收复了一个矮人王国吗?”贾拉索问道。“而且多数时候是独力进行的。好好听我说,绅士埃曼·布瑞尔。如果你和你在这儿的朋友们想要驱逐我的话,在这个季节里,你们的家人们就会埋下庄稼之外的东西。”

如此切实地使得这群人不敢威吓他的,是他的话语,但更是他说话时的风度:如此随意,而又如此自信。男人们渐渐停步,不再靠近,每个人都看向其他的人,寻找某些具有领导力的讯息。

“真的,我不希望惹麻烦。”贾拉索安静地说。“我奉献我的一生以消除许多人对我的族人的偏见——在许多场合,那是公正的观点。我不仅仅是一个疲倦的旅行者,而是一个为普通人的事情而战的战士。如果地精们进攻你们美丽的小镇,我将和你们并肩战斗,直到他们被赶走,或者,我的心脏最后一次跳动!”他的声音继续生动地拔高:“如果一条巨龙向你们的村子猛扑下来,我会勇敢地面对它炽焰的吐息,挥起武器,跳上矮墙……”

“我想他们明白了你的意思。”恩崔立对他说道,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坐回座位上。

绅士布瑞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卓尔。”他指出。

“有一千个已死的人说过相同的话。”恩崔立十分严肃地答道。贾拉索对杀手轻触了下帽沿。“但玩笑开够了。”恩崔立补充道。他从座位上跃起,将斗篷甩到身后,展示他那两把传奇的武器:镶着宝石的匕首,和有着独特的骨质剑柄的华丽的查伦之爪。“如果你们想和我们战斗,那么现在上吧,这样我结束这件事情后还可以在夜幕降临前找到一顿好饭,更好的酒,和一张温暖的床铺。如果不想,那么我请求你们回到你们的桌子旁边,让我们平静地呆着,不然我会忘记我爱幻想的的圣武士朋友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英雄的愿望。”

顾客们再度紧张地彼此注视,有几个低声嘟囔着。

“绅士布瑞尔,他们等着你的信号。”恩崔立说道。“好好选择是哪个信号吧,不然就找出将血与你的酒调和在一起的方法,因为你的客栈里将要血流成河。”

布瑞尔摆摆手,让他的顾客们退回各自的桌旁,大声地用鼻子出着气,并咆哮着。“好啊!”贾拉索拍着腿说道。“由于我冲动的朋友的鲁莽举止,我保全了我的名誉。现在,你是否能好心地给我一杯淡酒呢,布瑞尔绅士。”他命令道,并把鼓鼓的钱包向前推去,那里面满是钱币。

“我不会在我的酒店里招待天杀的卓尔。”布瑞尔坚持道,瘦而颇有肌肉的双臂交抱在胸前。“那么我将很乐意自己动手。”贾拉索毫不犹豫地回答,礼貌地轻触了下他那顶大羽毛帽子的帽沿,“当然,那意味着你得到的钱会减少。”布瑞尔狠狠地瞪着他。

贾拉索不去理睬他,转而注视着吧台后面的那些架子上数目和种类都相当可观的酒瓶。他将一根细长的手指抵在唇边,仔细观察着它们的色彩,和极少数瓶子上才有的标签。“给点意见?”他问恩崔立。“能喝的东西。”杀手答道。贾拉索指向一个酒瓶,发出简单的魔法命令,又突然缩回手指,那个酒瓶便从架子上飞到了他等待的手中。另两次这样的动作让一对玻璃杯落到了两人面前的吧台上。

贾拉索抬手去拿酒瓶。又惊又怒的布瑞尔猛然伸出手去想抓住黑暗精灵的手臂,但他不可能靠近他。

在布瑞尔能作出反应,或是想要作出反应之前,恩崔立抓住酒吧老板伸出的手臂,将之牢牢地压制在吧台上。杀手的另一只手以同等流畅的动作举起镶嵌宝石的匕首,深深刺入绅士布瑞尔手指之间的木板。这个男人发红的脸膛上失去了血色。“如果你执意如此,你的酒店将什么也剩不下。”恩崔立宣告道,这是布瑞尔绅士所听过的最冷酷而危险的声音,“或许,恰好能够造个盒子用来埋葬你。”“这令人怀疑。”贾拉索说道。

卓尔相当地安闲,几乎什么都不关心,看上去仿佛他早就料定恩崔立会出手干预。他注满了两只酒杯后,又回复了悠闲,闻着,并啜饮着他的酒。

恩崔立放开了那个男人,环视四周以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动作,而后将匕首插回他腰带上的刀鞘里。

“好先生。”贾拉索说道,“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和你没有争执,也不希望有。我们身后的道路漫长而干旱,我们将要踏上的路途无疑同样荒芜。因此我们才踏进这个美丽的村庄,走进你可爱的酒店。你为什么想要拒绝我们呢?”

“不如这样问,你为什么想要被杀死呢?”恩崔立插口道。

绅士布瑞尔逐个打量着他们,挫败地伸出双手。“你们两个该下第九层地狱。”他咆哮着转身走开。

恩崔立看向贾拉索,后者仅仅耸了耸肩,说道:“我已经到过那里了,那儿并不值得再回去一次。”他拿起自己的杯子和酒瓶走开了。恩崔立拿着杯子跟在他后面穿过房间,走向小角落里一张空着的桌子。

当然,邻近那张空桌的两张桌子立刻也空了,人们拿起杯子和其他东西,飞快地从黑暗精灵身边跑开。

“总是会这样。”片刻之后,恩崔立对他的同伴说。

“我的侦测表明,对后来的崔斯特·杜垩登不是这样。”卓尔回答。“在他闻名的那些土地上,即便是在思想最浅陋的人眼中,他的名声都令他的肤色黯然失色。所以,马上就轮到我的了。”

“来自英雄行为的名声吗?”恩崔立问道,露出怀疑的讥笑。“那么,你是要成为这片土地上的英雄吗?”“或者是这样,或者在身后留下被焚毁的村庄。”贾拉索回答,“我不介意任何一种名声。”

这令恩崔立的脸上露出微笑。他可以期待,他和他的同伴将会相处得非常好。

金穆瑞和莱基注视着施了探知法术的镜子,看着将近二十只鼠人行进的队伍。他们都以人类形态出现,正向村庄走去。

“已经很紧张了。”金穆瑞评论道。“如果戈德·艾伯瑞克斯举动合宜,村民们将会加入他们,对抗恩崔立和贾拉索。三十对二。不错的比率。”

莱基嘲讽地用鼻子喷着气。“或许是足够大的比率,使得在我们走进去完成这次任务时,贾拉索和恩崔立会稍微有点疲倦。”他说道。

金穆瑞看向他的朋友,思索着,但仅仅耸耸肩,露齿而笑。他不会为损失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那伙大批滋生的低贱鼠人而叹息。

“如果他们到达了,并且获得了好运。”金穆瑞说道,“我们必须赶快。碎魔晶在那里。”

“克林辛尼朋不会呼唤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蠢货们。”莱基答道,他深暗的眼睛因期待而闪烁着微光。“它在呼唤我,即便是现在。它知道我们在附近,也知道如果我是它的持有者,它会有多强大。”

金穆瑞没有说话,专注地探究着他的朋友,怀疑一旦莱基达到目标,他和克林辛尼朋或许很快就会和金穆瑞产生不和。

“这个小村子有多少人?”贾拉索问道。酒馆的门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

恩崔立想要轻率地开口回答,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略微仔细地观察着这群人。“不会有这么多。”他摇着头说。

贾拉索采取了和杀手相同的行动,察看着新的访问者们的举动,察看着他们的武器——绝大多数是剑,装饰得比村民们手中的任何一件东西都华丽。

恩崔立的头倏然转向一旁,他注意到其他一些人正在两扇小窗边徘徊。于是他明白了,毫无疑问。

这些不是村民。贾拉索无声地表示赞同。他使用的是精微复杂的黑暗精灵手语,但考虑到恩崔立对此只有大略了解,他的手指比平时移动得更加缓慢。

“鼠人。”杀手以耳语回应。

“你听到了碎魔晶对他们的呼唤?”

“我闻出了他们的气味。”恩崔立纠正。他停顿了片刻以思索碎魔晶是否确实可能在呼唤这一群,向他的敌人发出信号,但他仅是忽略了这个念头,因为它几乎没有影响。

“他们的鞋上有下水道的污痕。”贾拉索指出。

“他们的血液里有寄生虫。”杀手唾了一口。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跨了一步以离开桌旁。“我们走吧。”他对贾拉索说道,声音的大小刚好能让进入酒馆的鼠人中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听清楚。

恩崔立向门口迈了一步,接着是另一步,心里明白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他和他派头十足的同伴身上,后者正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恩崔立迈出了第三步,而后……他跃向一边,在离得最近的那个鼠人能拔出剑之前,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凶手!”有人大叫着,但恩崔立几乎没有听到。他向前跃去,拔出了查伦之爪。

断裂的金属发出响亮的声音。他野蛮地格开下一个靠近的鼠人挥动的长剑,重重地击中它的剑锋,以至于它飞了出去。一次急速的回转,恩崔立的长剑横挥过鼠人的面部,他捂着受伤的双眼跌倒在地。

恩崔立没有追击的余隙,因为整间酒馆里都有人开始行动。三个以长剑在身前挥砍的鼠人正迅速逼近。他舞动查伦之爪制造出尘埃障壁,跃向一旁,滚翻到一张桌子下面。鼠人们作出反应试图追赶,但在他们判明方位之前,恩崔立奋力起身,同时举起桌子砸向他们的脸。随即他低低地挥斩,锐利的锋刃从膝盖部位切入,利落地截断了一条腿,第二条也几乎同此遭际。

鼠人们向他扑来,但一阵匕首的暴雨越过杀手身侧,将他们击退回去。

恩崔立狂野地挥舞着长剑,造出一道长而摇摆不定的视觉障壁。他向身后的同伴投去一瞥,看到贾拉索的手臂正猛烈地挥动,一把接一把地向一个敌人投掷匕首。但是一些鼠人如恩崔立此前所做的那样抬起了一张桌子,将它当作盾牌。好几把匕首重重击中了桌子,牢牢地钉在上面。被这块就地取材的盾牌所保护着,这群鼠人努力地向贾拉索靠近。

被忽然增加的敌人,其中包括两个村民所吸引,恩崔立将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处境。他抬起长剑使之与地面平行,在中途架住了一个村民的长剑并将之高高抬起。恩崔立开始倾斜剑锋,意料之中的闪避使得这个人的长剑远远偏斜。农夫向墙壁后退的时候,恩崔立以转过剑柄,放低剑锋的动作愚弄了他,将他的长剑压到身前。在这个人能够反手刺击之前,恩崔立突然出手,骨质的剑柄端部击中他的脸,将他放倒在地。

查伦之爪回转横划,有力地格挡住另一把来自一个鼠人的长剑,在闪避的同时滑开剑锋,截断了另一个村民手中干草叉的尖端。杀手有力地紧随其后,向他的两个对手步步进逼,他的长剑猛烈而狂暴地向鼠人的剑锋攻击,将之一再逼退向一旁,露出了空隙。

镶宝石的匕首同样迅速地舞动,恩崔立令它绕着损坏的干草叉回环移动,不断变换方位,让那个没有经验的农夫向前踉跄出去,失去了平衡。他本会被轻易地杀死,然而恩崔立有着其他的打算。

“你了解你的新同伙们的本相吗?”他向那个人喊道。在说话的同时,他的长剑挥舞得更加急骤,击中了鼠人的剑身,使之轻微地弯折了,随后他剑身的平面拍击在鼠人的头上。他不想杀死这个生物,只是想要诱发他的怒气。一次又一次地,杀手的剑身在鼠人身上造成着淤伤,奚落着他,刺激着他。

恩崔立注意到这个生物的痉挛,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以一次突如其来的短暂刺击将鼠人逼退,整个人向农夫走去,他的匕首在干草叉周围旋动着,将之逼向下方的角度。他走到农夫身前一步之距的地方,将木杆向下压得更低,迫使这个人以一种艰难的姿态倚在杀手身上。而后恩崔立突然撤身后退。

农夫无助地向前踉跄着,然而恩崔立锁住了他的动作,他持剑的手臂挟制住这个人,将他转向行进的方向,使他面对着正不断痉挛着改变形体的鼠人。

男人发出低微的喘息,认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然而他被恩崔立紧紧挟制着,后心上顶着一把匕首,这足以令他安静下来观看这一幕景象。

他因这恐怖的变化而尖叫出声。鼠人的脸孔碎裂开来,扭曲着歪斜着,重组成一只巨大的啮齿动物的头颅。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个景象上。

恩崔立把农夫向痉挛着变形的鼠人推去。他满意地看到,农夫手中损坏的干草叉刺进了鼠人腹中。

恩崔立转身去应付余下更多的敌人。农夫们困惑地站着,不知道该帮助哪一方。杀手十分了解这些变形者,他知道他在这里引发了一个连锁反应,被激怒的兴奋的鼠人们将会看到他们改变了形态的同族,并同样地转变成更原始的形貌。

他在片刻之间向贾拉索投去一瞥,看到卓尔浮在空中回环绕圈,匕首从他挥动的手臂间飞出。循着匕首的轨迹,恩崔立看到一个鼠人,接着是第二个,在这袭击下踉跄地后退。一个农夫紧抱住他的小腿,那里深深地插着一刃刀锋。

恩崔立注意到,贾拉索故意不去杀死这个人类,虽然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一片投掷武器向着贾拉索回击之时,恩崔立倏然后退,但这在卓尔意料之中。他停止了浮空术,轻灵而优雅地落到地上。一群对手向他迅速逼近的同时,他从腰间隐藏的刀鞘中拔出两把匕首,而非以交叉双臂的动作从他的魔法护腕中取出。当他的双臂回到原本的位置时,贾拉索猛然抖腕,在吐出气息的同时喃喃念诵着什么。匕首伸长了,变成了精良的,闪光的长剑。

卓尔两腿分开站立,突然开始动作。他的手臂挥舞着,两把长剑迅速在身周上下回环旋绕,击刺着空气,发出爆鸣的声响。他将一把剑横在胸前,接着是另一把,狂野地旋转着它们,随后高高举起一把剑,转侧手腕使剑刃横过他的头顶和地面平行。

恩崔立表情阴郁。他对他的卓尔同伴本有着更高的期待。他多次见过这种战斗风格,特别是在卡林港海上众多的海盗之中。它被称为“虚张声势”,是颇具欺骗性与迷惑性的一招,然而华而不实。虚张声势者从对手的犹豫和恐惧中寻找更佳一击的机会。

恩崔立发觉它常对较弱的对手有效,但在任何一个真正的天才面前都荒谬可笑。在他的时代里,他杀死过好几个虚张声势者——有两个是在一场战斗中丧命的,他们高速运动的刀锋在无意间互相妨碍。而他从不认为这些人有特殊的挑战性。

此刻,这伙鼠人靠近了贾拉索,显然对这种战技毫无敬意。他们迅速地在卓尔身周围成方阵,交互地向他冲去,迫使他不停地转身,转身,再多转一下。

贾拉索对此游刃有余,两把长剑以完美的和谐感旋舞着,格挡开一切试探性的攻击与冲刺。

“他们会令他疲倦。”恩崔立在面对最新的对手时轻声自语。他在尝试寻找一条能接近他的卓尔朋友的路径,好让贾拉索脱离困境。随后他又向卓尔投去一瞥,期望自己能及时赶到,但也坦率地怀疑着,这个让人失望的贾拉索是否仍然值得他如此费心。

他喘息着,开始是由于迷惑,而后则是出于赞叹。

贾拉索忽然一个后空翻,同时扭转身躯,使他在落地时面对着原本在他身后的那个对手。受到了两次短促刺击的鼠人踉跄地退开,这刺击的短促是由于贾拉索已经确定了另外的目标。

卓尔滚翻开来,蹲伏在地,随即便向对面的鼠人爆发了压倒性的双重刺击。这个生物向后抱头鼠窜,在不顾一切的逃命中丢下了他的武器。

在他能思考之前,恩崔立惊呼出声,认为他的朋友必死无疑。一个手挥长剑的鼠人从贾拉索的左方直冲上来,另一个则从后面冲向他的右方,卓尔没有任何闪避的空隙。

“他们自我暴露了。”金穆瑞大笑着说道。他、莱基和伯殷永通过一道传送门观看着这些行动,这道门有效地使他们抵达了战斗的核心部分。

伯殷永认为鼠人变身的景象同样有趣。他向前跃去,抓住一个不小心蹒跚走进传送门的农夫,从侧面将他一剑刺穿,扔回到酒馆的地板上。

更多的人匆匆跑过,更多的喊声传到他们耳边。金穆瑞和伯殷永凝神观看,莱基在他们身后,闭着眼,正在准备法术。由于被禁锢的碎魔晶持续的热切呼唤,这个过程将使卓尔法师花费更长的时间。

戈德·艾伯瑞克斯从门边闪过。

“抓住他!”金穆瑞叫道。敏捷的伯殷永向门口跃去,以令人虚弱的紧握抓住了戈德·艾伯瑞克斯,拖着他回到这里。他异常稳固地掌握着戈德·艾伯瑞克斯,鼠人叫喊着,对金穆瑞提出抗议。

但是卓尔心灵异能者没有在听,而是专心地注视着他的法师朋友。他必须在最恰当的时刻关上门。

贾拉索甚至并不去尝试脱离这里。恩崔立明白,他一直都预计到了这些进攻,他在引诱他们。

贾拉索低伏身躯,左腿大幅度前伸,持着武器的双臂在身前伸展开来。他逆转了对身体的控制,在一次有着完美平衡的倏然移位后,卓尔又站直身子。他左臂伸直,剑锋向左方直刺,右手的长剑则在手中颤动翻旋。这样,在贾拉索首次旋身之时,剑尖便直直指向他的身后。

两个冲锋的鼠人突然停住了,他们的胸膛被完美的刺击所洞穿。

贾拉索撤回剑锋,继续挥旋着它们向左转去,旋舞的剑刃以所有受伤鼠人的鲜血划出轨迹。再度对身后的鼠人挥出一剑重击后,他以一记令这个生物身首分离的反手斜斩结束了这次旋身斩击。

这粉碎了恩崔立对虚张声势战技弱点的看法。

卓尔向他第一个攻击的鼠人奔去,他旋舞的长剑截断了对手的攻击,将之引入它们的回环当中。一时间,三道剑锋都在空中划着圆弧,然而只有贾拉索的两把剑没有失控。第三把长剑则在另两把的击斩和滑动中被架空了。

贾拉索用他的一道剑锋勾住那把长剑的剑柄,将之偏向一旁,击中另一个攻击者的胸膛,将他击退并打倒在地。

他突然狂野地前突,剑锋以完美的精密度旋转着,刺中了鼠人的手臂,而后锁骨上的一记恰到好处的刺击令另一条手臂软垂在身侧。鼠人的脸被砍中,接着便是咽喉。

贾拉索抬脚踢中蹒跚的鼠人的胸膛,将他仰天踢飞,并追了过去。

恩崔立本想到贾拉索身边去,但现在,卓尔正向恩崔立身边奔来,一边低声发出命令,使他的一柄剑缩回匕首的长度。他迅速将之插回鞘中,用空着的手抓住恩崔立的肩膀,将他拉开。

迷惑的杀手瞥了一眼他的同伴。更多的鼠人正从门窗处涌进酒馆,而剩余的农夫正在退却,摆出了完全防御的姿态。虽然鼠人的数目仍超过一打,但恩崔立并不认为他和这个不可思议地老练的卓尔战士在让他们躯体支离时会有任何困扰。

而更令他疑惑的是,贾拉索正向最近的墙壁跑去。在敌人众多的时候,在身后布置一道坚实的障壁或许有效,但见过贾拉索华丽而需要空间的战斗风格后,恩崔立觉得这样做很荒谬。

随后贾拉索放开恩崔立,探手摸索着大帽子的顶部。

他从这顶奇怪帽子的某个隐秘角落取出了一个用恩崔立不曾见过的织物做成的黑色圆盘,让它在墙边旋转。它在旋转中延展,将平面转向木质的墙壁,它碰到了墙壁……并卡在了那里。

它不再是一个织物制成的圆盘,而是一个洞口,墙壁上的,一个真实的洞口。

贾拉索将恩崔立推进洞口,他本人紧随其后,仅停顿了片刻以收回身后的魔法洞口,让墙壁重回到坚实的状态。

“快跑!”黑暗精灵大喊道,飞奔而去,身后是紧跟的恩崔立。

在恩崔立能问卓尔他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之前,那座建筑便爆裂成一个巨大的炽烈火球,那间酒馆、那些仍在出入口攀爬的鼠人,还有那些马匹,包括恩崔立和贾拉索的,临近的一切都被席卷进了火球之中。

两个人被飞掀在地,但立刻起身后退,全速奔离村庄,回到了环绕的群山和森林的掩蔽之中。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奔跑着,直到翻过一座山崖后,贾拉索终于喘着气倒在草木丛生的山坡上。“我已经开始喜欢我的马了。”他说道,“真不幸。”“我没见到那个施法者。”恩崔立指出。“他不在那间房子里。”贾拉索解释道,“至少他的身体不在。”

“那么你如何感觉到他的存在?”恩崔立问,但他停了下来,思索着使贾拉索做出挽救行为的推理。“金穆瑞和莱基从不期望戈德·艾伯瑞克斯和他的那一伙能拿到碎魔晶。”他推论道,“他们也不希望那些肮脏的鼠人首先从我们这里将它夺走。”

“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他们两个的通常策略。”贾拉索提醒他。“他们派遣炮灰和敌人战斗,金穆瑞开启一扇窗户,莱基通过它来施放他强大的魔法。”

恩崔立回头向村庄望去,缕缕黑烟在空气中浮动。“好想法。”他表示祝贺,“你救了我们两个。”

“是的,至少救了你。”贾拉索答道。恩崔立好奇地回望,看到卓尔用一只手的手指抵住下颏摩擦着,亮出一只恩崔立之前没有注意过的金红色的戒指。

“这只是个火球。”贾拉索说道,咧开嘴笑了。

恩崔立点点头,报以同样的笑容,惊奇于是否还有任何事情,任何贾拉索对之没有准备的事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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