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猴传奇

三

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在猴王金氅率领下，萨蛮猴群借着月光在树冠间飞蹿跳跃。茂密的森林里，一棵大树与另一棵大树之间，无声地掠过一道道优美的剪影。金丝猴通常都是白天活动夜晚睡觉，只有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猴群才会摸黑行进。虽然月光很亮，但再亮的月夜也是黑夜，能见度是无法与白天比的。金丝猴夜视力偏弱，有一只老猴老眼昏花，从一棵树跳跃到另一棵树时，失手从树上摔下来，跌得鼻青脸肿。

大白牙不知道猴王金氅要带着他们前往何处，其他猴也都蒙在鼓里。在金丝猴群里，猴王具有绝对权威，猴王去往哪里，众猴就跟到哪里。或许是要趁着夜色占领多朗猴群赖以生存的大片森林，或许是要夜袭帕寨猴群掳掠如花似玉的雌猴，或许是要到山脚人类种植的玉米地去偷摘甜津津的青包谷。不管去往何处，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需要他这只兵猴去冲锋陷阵。他很高兴去打仗，一有战事他就成为众猴关注的焦点，他喜欢被重视或被仰视的感觉，他喜欢被其他猴子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感觉。

但愿这是一场能充分展示他勇猛顽强风采的激烈鏖战。

穿越莽莽密林，来到日曲卡雪峰下。终年积雪的日曲卡雪峰，像柄利剑竖立于天地之间，在月光下泛动着冷峻的寒光。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再往前，就没有树了，而是一片低矮的灌木，灌木丛后面就是寸草不生的雪线。

猴王金氅吱溜顺着树干滑到地面，徒步走出森林，钻进灌木丛。

猴们个个面露惊讶，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丝猴属于完全树营性动物。所谓完全树营性，就是完全生活在树上的动物，饿了吃树叶或树上结的浆果，渴了喝叶面上凝结的露珠，困了睡在茂密的叶丛，除非万不得已，极少下到地面来活动。有些金丝猴从出生到老死，从未下到过地面来。生活在高高的树冠上，不用担心虎豹豺狼的侵袭，远离喧嚣嘈杂的地面世界，对金丝猴来说是一种最安全舒适的生活方式。毫不夸张地说，金丝猴是森林的精灵，大树是金丝猴的守护神。

突然间，要离开森林离开大树下到地面行走，猴子们都感到忐忑不安。

但猴王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猴群犹豫了一两分钟，便鱼贯滑下树来，跟着猴王金氅钻进灌木走向雪线。

金丝猴在树上身手异常敏捷，但到了地面，就显得有点笨拙。雪线密布大大小小的卵石，铺着一层半融化的泥状积雪，猴们高一脚低一脚，蹒跚而行，走得苦不堪言。一只老公猴脚底板被石片划伤，哟哟呻吟；一只幼猴本来是骑在母猴背上的，母猴踩在一块长有苔藓的卵石上打了个趔趄，幼猴从妈妈背上掉下来，掉进冰凉刺骨的泥浆里，发出惨叫。哟，猴王金氅威严地低吼一声，那是在喝令猴群保持安静，刹那间猴们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紧跟着猴王前行。

金丝猴群有着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

沿着雪线走了约一公里，拐进一条乱石沟又走了半公里，来到一座名叫猛犸崖的石山前。猛犸崖，顾名思义，就是山势状如古兽猛犸象，山顶如猛犸硕大的脑袋，悬崖细长而隆起，仿佛猛犸象垂挂的长鼻；峭壁中端有一块突兀的岩石，酷似猛犸象翘挺的鼻尖。

萨蛮猴群静悄悄散落在乱石沟，猴王金氅跳到一块磐石上，手搭凉篷久久凝望峭壁中端那块状如猛犸象翘挺鼻尖的突兀岩石。猴王神色冷峻凝重，山风袭来，背部如金色大氅似的长毛迎风飘动，如一面猎猎飞舞的旌旗。

大白牙站在磐石下也好奇地手搭凉篷顺着猴王金氅的视线望去，月亮悬挂在猛犸崖上，把峭壁照得通亮，他看见，峭壁中端那块状如猛犸象鼻尖的突兀的岩石上，横七竖八搭着一些树枝，看起来有点像是鸟巢。对面山梁传来几声狼嚎。突然，突兀岩石横七竖八树枝间腾地站立起一只大鸟的身影，警觉地朝对面山梁张望。狼嚎声停止了，大鸟便蹲伏进鸟巢去。虽然大鸟仅仅现身了几秒钟，大白牙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只大鸟就是这段时间让萨蛮猴群闻风丧胆的绿头乌雕！

一瞬间，他恐惧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