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4、罕见的海蜗牛

自从那次内阁会议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再提回家的事。日复一日，冬天带着圣诞节来了，来了又走了。不知不觉，夏天又到了。

这段时间，杜里特不仅没闲下来，反而越来越忙，研究博物学的时间也被排挤一空。但是，我很了解他。他常常怀念布嘟儿巴，他的研究计划和理想并没有被他忘记。他的脸上时常挂着一副沉思和彷徨的神情，当有些事触动他，勾起了他对布嘟儿巴的思念时，他就会伤感起来，但他从不说出来。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后来我常想，医生或许会在蜘蛛猴岛度过他的后半生。要说这件偶然的事情，还得先从波利说起。

波利早已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对此，它毫不掩饰。“依我看，”那天我和它在海边散步，它说，“闻名遐迩的大博物学家，居然甘愿在这么个小地方花费这么多宝贵时间，实在荒谬至极！”

“你觉得，他是不是已经不打算回布嘟儿巴了？”我们在沙滩上坐下后，我问。

“这我也说不好。有时我想，就算是为了家里的那些动物朋友，他也该回去一趟。这几个月来，我日思夜想，觉得现在只有重新点燃他对博物学的巨大兴趣，我们才有希望离开这里。但是，有什么好办法呢？”波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一天天气晴朗、闷热，碧海蓝天，是当地最常见的一种天气。望着大海，我不禁心驰神往，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是否在为我的远游不归而牵肠挂肚呢？

波利坐在我的身旁，碎碎地念叨着什么。在这柔和而清新的空气里，它的说话声应和着海潮起落的声音传来，让人昏昏欲睡，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梦见岛子又动了，但不是像以前那样在海上漂动，而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它从海底掀起，上下颠簸着。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个东西在轻轻拍打我的鼻子。“斯大兵，（是波利的声音）起来，你这孩子！睡得可真死！闹了场地震，你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斯大兵，你听我说，我有办法了！我的天，你赶紧醒来吧。”

“怎么了？”我打着哈欠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先看。”波利指了指大海的方向，小声地说。

我迷迷糊糊地坐好，睡眼惺忪地看到浅水区（大概离海岸80米）停留着一只体形硕大的粉红色海贝，它全身呈半球形，像一座巨塔矗立在海滩上。蓝天上挂着刚刚出现的一道美丽的彩虹，在它的周围，细碎的海浪涌动着，碰撞出白色的浪花。这情景让我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里。

“这是什么？”我问。

“这个嘛，”波利轻声说，“就是海上居民传说了千百年的海中巨兽——海蜗牛。我多次在船上见过这种动物，我见到的还是好几只，它们排成一排，身体一伸一缩地出没在海浪里。现在，我们看到的这只蜗牛，身体是缩进去的。我敢说，放眼四海，这种动物也找不出几只来。斯大兵，要说咱们运气还是不错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悄悄把医生叫来，让他见见这个大家伙。它要是一走，回海底的‘深洞洞’去了，医生可就看不到了。赶快，这个家伙的出现，或许能给我们的离开带来一丝转机。现在我去叫医生，你在这儿盯住它。你别动，别出声，也别大声呼吸，以免把它吓跑了。”说完，它慢腾腾地走过一个沙丘，等走到一个树丛背后，才张开翅膀朝城里飞去。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庞然巨兽在浅水中打滚。它缓慢地挪动着，不时从水中抬起头来，露出长长的脖子和触角。有时，它像蛇类移动时一样，把上半身直起来。但刚一抬起，又立刻放下，好像很是疲惫，又好像是身上有伤。我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盯着，波利带着医生不声不响地来了。等我注意到时，他们已经在我身旁坐下了。

一见到海蜗牛，医生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在上次抓住那只“夹不里”之后，我还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正是它！”医生小声地说，“的确是特大型海蜗牛。波利，你赶紧沿海边瞧一瞧，找一条鲸鱼或者海豚来，或许它们知道海蜗牛在这里做什么。海蜗牛一般是不会到浅水区来的，这很反常。斯大兵，你去海港那儿找一只独木舟来。切记划船过来时小心点，别吓着它。”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当地人。”波利又强调了一句，“要不然不到5分钟，就会招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今天还算好，这里还挺安静的。”

我跑到码头，从一长排的独木舟中解下一只小的，谁也没告诉，就悄悄地沿着海岸划走了。我心里特别着急，生怕海蜗牛走了。远远地看见它还在海滩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波利也带着两只小海豚回来了。我把小舟拖上岸，走过去听医生和海豚说话。

“我困惑的是，它怎么会到这里来？据我所知，它一般都是在‘深洞洞’里待着。即使偶尔出来，那也是远离海岸，到大洋深处去。”医生说。

“哎呀，难道您一直都不知道吗？”海豚说，“小岛被你们弄沉时，正好把‘深洞洞’给盖住了，这座岛就像一顶帽子一样扣在了‘深洞洞’上面。当时，‘深洞洞’里所有的鱼类都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其中，海蜗牛运气最差，尾巴被海岛的底部给夹住了。整整6个月，它一直在设法逃脱。最后，它使足了力气，愣是把海岛翘起来，抽出了尾巴。一个小时前的那一场小地震，您感觉到了吗？”

“当然。”医生说，“它把我盖的一个剧院都给震塌了。”

“是的。那就是海蜗牛往外抽尾巴时造成的。”海豚说，“它掀起‘盖子’时，滞留在洞洞里的小鱼也都借机溜了出来，多亏了海蜗牛。它个头多大呀！但是，当时那一下使劲过猛，把尾部肌肉给扭伤了。现在肿得厉害，所以到沙滩上休息来了。”

“我的天哪！原来是这么回事。”医生叫道，“真是对不住，小岛下沉时，我应该通告一声才是。不过，这件事纯属意外，我们也没料到。依你看来，它的伤势严重吗？”

“这我也说不好。我们不懂它的语言，但看起来还好。”海豚说。

“你能帮我找个懂贝类语言的鱼吗？”

“我试试看。”海豚说。

“若蒙相助，不胜感激！”医生说，“我有很多极其重要的问题想请教海蜗牛。我还希望能尽全力为它治疗尾巴，这是目前我弥补过错的唯一办法。无论如何，它的伤，我有责任。”

“那你们稍等，我去试试看。”海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