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天鹅湖

高巧林

高巧林：江苏昆山周庄镇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昆山日报社总编辑。在省级以上儿童文学报刊发表作品近百篇，结集出书七部，获得第十三、十五届冰心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集、小学高年级语文教科书等。

小天鹅一看这乱石嶙峋、衰草连天的鬼地方，就犯傻了这哪里是天鹅待的地方？

小天鹅伤心极了！它想迅速离开这里，去寻找留在幼小记忆里的那个天堂般美丽的地方。但它没有勇气，因为那里有几位调皮的小伙伴说它长得丑，说它没有了妈妈，于是，非但不愿意同它交朋友，还起哄着把它撵走。现在，它还能去哪里呢？

一连几天，小天鹅被伤心与孤独折腾得面目憔悴、羽毛零乱，唯一能得以安慰的是小天鹅自己的身影；唯一能让她表达情感的是小天鹅自己的眼泪。

那回，小天鹅又在草丛边默默流泪。正当它伸手替自己擦拭泪水时，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刹那间，小天鹅以为是天地崩塌了，否则，哪来的轰响让自己的耳膜震得频频发颤、胀痛欲破？小天鹅“嘎”地一声惊叫，本能地扑动双翅，仓皇飞蹿而去。飞过树顶时，小天鹅才回过头去，一看，草丛间探着一支长长的猎枪！呵，幸亏逃得快，加上那可恨的猎枪瞄偏了，这才让小天鹅幸免于难。

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天鹅只得漫无目的地飞呀、飞。飞了好一阵后，小天鹅觉得自己的翅膀酸软了，这还不够，由于饥渴与疲惫一起袭来，整个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小天鹅想找个落脚歇息的地方，可是，下面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到处是纵横交错的马路、又高又密的楼宇，根本无法歇脚。小天鹅只得拼足力气，继续往前飞。

飞呀、飞，小天鹅实在支撑不住了。随着眼前突兀冒出来的一阵黑暗，两个翅膀一下不能动弹了，于是，整个身体就像从椰树上掉下来的一只大椰子，无可挽回地呼啦啦往下坠。很快，小天鹅听到自己的身体“嘭”地一声猛撞，随后，是剧烈的疼痛。它迅速睁眼一看，老天照应，自己不仅没摔死，还恰巧稳稳当当地“栖”在了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上。

小天鹅往下看了看，这里是荒芜的城郊，银杏树下是一个脏乎乎的池塘。显然，这里也不是理想的天鹅栖息地。但由于眼下急需要填肚解渴，因此，小天鹅只得翕动一下翅膀，一头扑到池塘里去。

当它将就地喝着、吃着时，眼梢边突然晃出一支明晃晃的枪，“完了，又是猎枪！”小天鹅来不及细想，已经惊然飞逃。

“哎，猎枪怎么没有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小天鹅飞了一阵后这样想。直到它回头看时才明白，“猎枪”之所以没响，是因为它看到的不是猎枪，而是池岸边一位小男孩手里握着的玩具枪。

一场虚惊过后，小天鹅重新飞回池里。这下，它大胆多了，也出于好奇心，大模大样地朝着手握玩具枪的小男孩游去，最后，躲在一丛芦苇边，静静地观察。

小男孩长得很帅，穿着也时髦，手里的玩具枪也是威风凛凛的。令小天鹅吃惊而不安的是，小男孩的枪口正对准一位小女孩。那小女孩似乎长得不漂亮，额头上长着硬币大小一团红殷殷的胎迹，衣裳也有些褴褛，现在又受到小男孩如此威胁，样子十分可怜。

“听着，我要打你三枪！”小男孩凶狠地吼道。

“为什么要打我三枪？”小女孩颤抖着说。

“打第一枪，因为你长得丑。”

小女孩默然。

“打第二枪，因为你穿得破。”

女孩开始流泪了。

“打你第三枪嘛，因为你没有妈妈。”

小女孩“哇”地痛哭起来。

……

小天鹅浑身发颤它伤心，那小女孩的命运竟然与自己如此相似！终于，悲愤不已的小天鹅“嚯”地飞出水面，朝着那个可恨的小男孩猛扑过去。

小男孩愣住了，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手里的玩具枪已经被小天鹅挟在了右翼腋里，然后，又被“飞”走了。

“哇”小男孩也哭了，因为他是多么舍不得自己的玩具手枪啊！

小天鹅心软了，重新飞到池岸边，带着小男孩的玩具手枪。

小男孩满脸羞愧地接过玩具手枪，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小女孩没处去，擦着眼泪，仍然待在池岸边。然而，她不再孤独，因为善良可爱、勇敢真诚的小天鹅来到了她身边。

“小天鹅，你真是太好了。”小女孩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那么纯朴、那么可怜，不该受人欺负！”小天鹅说。

“那你以后会经常来这里吗？”小女孩问。

“会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小天鹅说。

小女孩听到这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好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小天鹅说，“再见！”

“哎，小天鹅，我还没问你呢，你的家在哪？”小女孩问。

小天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至少是说了自讨没趣的话天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在哪？然后，为了不让小女孩失望，小天鹅还是掩饰住内心的苦楚与尴尬，信口开河地说起来了美丽的谎话。

“我的家在城市的那一边，那里，生长着许许多多的绿树，开满了千姿百态的鲜花，就在这绿树与鲜花中间，有一个风景优美的天鹅湖，湖里生活着许许多多的大天鹅和小天鹅。当然，这个天鹅湖的造型也是非常奇特的，弯弯曲曲的堤岸恰巧勾勒出一只大天鹅的图案：颀长的脖子、丰满的羽翼、怡然的神态，可谓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轻风拂浪的水面，除了美丽的波光、好看的水藻和偶尔跃出水面的鱼虾，还有一只只红红绿绿的蘑菇船、豆夹筏、金龟艇；岸边的草坪上，是一个偌大的儿童乐园，小朋友们欢聚在这里，或嬉戏追逐，或唱歌跳舞，或驾舟划桨……”

“呀，天下还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动情地说，“小天鹅，让我跟你回家吧。”

“那可不行。”小天鹅急忙说。

“为什么？”小女孩追问。

小天鹅支支吾吾的，还没把话说清楚，就匆匆飞走了。

当然，出于对小女孩的同情与关爱，小天鹅并没有飞远，而是时常盘飞在池塘上空，偷偷地把怜悯的目光投向池岸边那个小女孩果然可怜，常常孤独地坐在那里，没有小伙伴愿意同她一起玩，因为她的脸长得不好看，有时还蒙着黑乎乎的泥垢，额上长着红红的胎迹，还飘散着乱麻般糟糕的头发；也没有小伙伴愿意同她一起唱歌，因为她的嗓音如蚊子叫似的，又低沉、又沙哑，真是不堪入耳；更没有小伙伴愿意同她一起跳舞，因为她没有艺术天赋，也没有好看的裙子……这样，小女孩只得一个人无聊地待着，要么远远地用羡慕的目光看着玩得兴高采烈的小伙伴；要么对着空荡荡的池水，木头人似地发愣；要么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屑，漫不经心地往池水中扔去……

那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女孩的举动有些异常。你看，小女孩站在池岸边，神情恍惚地对着水面，然后，猫腰屈膝，两手伸直，不断地做出似跳跃、似爬行、似游泳之类的动作。小天鹅看了半天还是不明白，最后，忍不住飞到小女孩身边，想问个究竟。谁料，不待小天鹅靠近，小女孩突然纵身一跃，企图往池水里跳去。

小天鹅警觉到情况不妙，立即展开有力的翅膀拦住了小女孩。

“你为什么要往水里跳？”

“因为水里好玩，那里有小鱼小虾、小蝌蚪等许多小伙伴，我跳到水里后就不会孤单寂寞了。”

“这样不行，你会溺死的。”

“不会溺死的，我已经练成了一只青蛙。”

小女孩这样说着时，又开始做出青蛙的动作似跳跃、似爬行、似游泳……

小天鹅恍然大悟，同情的眼眶一下湿润了！

沉默了好一阵后，小天鹅眼珠机灵一转，说：“哎，小女孩，你不是要跟我回家吗？”

“是啊，你答应了？”小女孩喜出望外地说。

“我不会骗你的。”小天鹅真诚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小女孩担心地说。

“如果你真想跟我回家，就得学会跳天鹅舞，否则，那里的小伙伴就不欢迎你。”小天鹅说。

“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人，能学会跳天鹅舞吗？”小女孩自言自语道。

“别客气，我教你，我已经从你练习青蛙动作时的情形中看到，你很勤奋，又有天赋，不用多久，准能学会跳天鹅舞的。”小天鹅鼓励说。

“太好了，你快教我吧！”小女孩踮起双脚，伸出双臂，迫不及待地说。

“好吧。”小天鹅认真地说着。随即，扑通飞到池水里，一会儿纵身晾翅，一会儿凌空旋舞，做出一个个优美的示范动作。

小女孩站在池岸边，一丝不苟地学着小天鹅的舞姿。

“跳得太美了，你简直是艺术天才！”小天鹅欣喜地说，“谁说你不会跳舞？纯粹是误会与偏见！”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女孩的天鹅舞跳得越来越好了。

“小女孩，我妈妈托人带讯说，她想念我了，要我马上回家去，以后你就自个儿好好练吧。”小天鹅说。

“好的，多谢小天鹅，我会好好练的。”小女孩说，“那你什么时间还来教我？”

“这说不准，反正只要我一有空，就来继续教你，好吗？”小天鹅说。

从此，小女孩每天都在池岸边练习着跳天鹅舞。慢慢地，小女孩忘记了孤独，忘记了自卑，甚至忘记了久违的小天鹅。

一年过后，小天鹅才重新来到城郊的那个池塘边。不过，小天鹅在空中盘桓了好一阵，还是认不出那个脏乎乎的池塘。最后，还是池塘边那棵高大的银杏树让它确信，这里真是一年前来过的那个池塘。只是，这里的一切蒙上了梦幻般的美丽色彩：绿树鲜花丛中，那个池塘的造型非常奇特，弯弯曲曲的堤岸恰巧勾勒出一只大天鹅的图案；轻风拂浪的水面上，除了美丽的波光、好看的水藻和偶尔跃出水面的鱼虾，还有许许多多的大天鹅和小天鹅，还有一只只红红绿绿的蘑菇船、豆夹筏、金龟艇……小天鹅看到这里，心里猛地一阵惊喜眼前的一切不正是一年前自己在小女孩面前瞎编的天鹅湖吗？

没错，真是天鹅湖。那么，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又在哪里呢？小天鹅展开双翅，绕着天鹅湖找呀、找，找了半天，最后被天鹅湖岸边的热闹场景吸引住了。那里搭着一个舞台，舞台上有一群漂亮的小女孩，正踩着优美的舞曲欢快地跳着天鹅舞。

那位小女孩会不会也在其中跳天鹅舞呢？小天鹅把目光扫向舞台，但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小女孩。

小天鹅又有些伤心了，于是，走到后台，向正在卸妆的小女孩们打听：“请问，你们见到一位小女孩吗？”

“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小女孩们唧唧喳喳地说。

“那小女孩的额上长有一团红红的胎迹。”小天鹅只能如实说了。

谁知，小女孩们的表情很不高兴，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那小女孩到底怎么样了？”小天鹅急了。

“不怎么样，只是你这小天鹅太没有礼貌了，怎么可以揭我们舞花的短？”其中一位圆脸蛋的小女孩抢着说。

小天鹅一听，更是糊涂了，谁是你们的舞花？

“正是你要找的那位小女孩，她是跳天鹅舞的高手，没有她的指导，我们根本就不会上台跳天鹅舞呢。”圆脸蛋的小女孩说。

小天鹅这才恍然大悟，但心里的疑惑依然难以解开这么说，那位小女孩的处境已经完全改变啦？

“那位小女孩穿着破旧，又没有了妈妈，不是很可怜吗？”小天鹅又对着小女孩们问。

“那是老黄历，如今我们的舞花早已鸟枪换炮了，非但穿得漂漂亮亮的，还有了新妈妈呢。”圆脸蛋的小女孩说。

“还有，那小女孩怎么会跳出这样好的舞姿？”小天鹅继续问。

“听说，是一只好心的小天鹅帮了她的忙。”圆脸蛋的小女孩说。

“你们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小天鹅说。

“看吧，我们的舞花正在台上演出压轴节目舞剧《白马王子与天鹅公主》。”圆脸蛋的小女孩说。

小天鹅朝舞台上一看，果然，那小女孩带着娇艳的浓妆，穿着洁白的长裙子，正在台上翩翩起舞，那优雅娴熟的舞姿淋漓尽致地演绎着天鹅公主的无穷魅力，而扮演高贵白马王子的，正是一年前手握玩具手枪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