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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幸福绵长

京庆余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焦急地盯着收购的进度,一边还催问着身边的蒋云:“几成了?”蒋云有些沮丧:“安经理太小心了,几天下来,只多了不到两成。”

“太慢了。”京庆余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确实操作很小心。媒体报道集团可能易主之后,并没有引起股票抢进。”听到蒋云的话,京庆余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做着选择——是快速吃进,还是按部就班。这时,京庆余的手机响了。京庆余沉下了脸,任电话响个不停也没有接,他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该跟母亲说点什么。一边的蒋云看着京庆余的脸色,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

等到手机再次响起来,京庆余还是选择接了起来:“妈,对不起刚才没接到电话。”“是的……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我一定会跟爸爸翻脸。你不需要特别赶回来……”“好的,我会去机场接你。”挂断电话,京庆余似乎感到了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这也帮他下了最后的决心,京庆余马上向助理下达了指令:“叫司机开车到门口接我;通知安经理加快收购速度,增加的金额我在半小时之内转账过去!跟律师约时间,一等到持股足够了,马上进行认证!联络杜御风,提醒他一定要在要求的时间内回复!”说着,京庆余离开办公室,来到了银行。

在银行VIP贵宾室里,银行经理一边操作着,一边谨慎地询问着京庆余:“京先生,您真的要全数转账吗?”

“是。”京庆余简短的回答不容置疑。银行经理给京庆余确认了一下转账的数字,又让他输入了六位密码。“好了,十分钟之内可以完成转账。”

京庆余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了贵宾室。他边走边拨通了安景鸿的手机:“安经理,钱转过去了。动作一定要快!明天收盘之前一定要过门槛!”

公路上,司机向后座的京庆余汇报道:“京总,十分钟之内可以到机场,绝对来得及。”京庆余并不答话,深深地靠在座背上,眼睛半睁半闭,看不出任何情绪。

机场出关的人潮中,穿着高雅的夫人犹如鹤立鸡群,一下子出现在接机的赵怀光和京庆余的视线里。赵怀光快步迎上去,亲昵地叫着:“宝宝……”

夫人看了看丈夫,并没停留,而是走向了京庆余——这个她素来疼爱的养子。夫人一脸和煦地注视着京庆余,微笑地问:“庆余,你真的已经并购集团了吗?”

“是。”这个时候,跟任何人撒谎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夫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和煦。

“我不知道您会不会赞成。”京庆余的话让夫人的神情渐渐严厉:“赵怀光是你爸爸,你恨他没关系,我一直相信,误会终有解开的一天。可是你怎么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跟银行联手并购集团?”

“既然您一直说我们是一家人,那我现在做的也只是争取我应得的权利。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我绝对不会少做。”听到京庆余这么说,夫人深深摇了摇头,说:“庆余,这不是责任和义务的问题。如果你承认我们是一家人,就不应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不应该。”看着母亲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慢慢走向了赵怀光,京庆余倒抽了一口气。

唐宝琴走到丈夫身边,温柔地说:“怀光,Andrew已经准备好随时转账,全力支持你把股票买回来。”京庆余心如雷鸣,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伸手,挽上了赵怀光的手臂,缓缓离开了。赵怀光离开前看了京庆余一眼,那苍老的、充满善意的眼神让京庆余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此时,小渔还陪在姐姐身边。庭谖看着身边的小渔,心中一动,问小渔:“我问你几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集团被京伯伯并购了吗?”小渔知道已经无可隐瞒了,只能诚实地回答:“可能快了。”

“爷爷有什么打算吗?”庭谖深深地担心着。

“我不知道,爷爷跟我说,奶奶可能马上会回来。”庭谖静了一下,郑重地看着妹妹:“庭雨,我住院前后,是不是会突然昏睡……或者智力丧失?”

“没有……没有。”从妹妹的掩饰里,庭谖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小渔的话,只是一味喃喃道:“神经系统损坏之后,接着我可能会失明……再怎么否认,还是发生了……”庭谖充满恐惧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妹妹,让小渔心碎欲裂。

等御风赶到了庭谖的病房,他不禁愣了一下,病房里已经不见了庭谖的人影。在床头,庭谖留了张字条:我躺得好闷,在医院到处逛逛,不要担心。

这时,凤霞捧着干净的病服走了进来,御风劈头就问:“谖谖呢?”凤霞一脸错愕:“她想洗澡,换干净衣服,我去帮她拿病服了……”御风看着庭谖的字条,隐隐不安。这时,小渔提着一袋东西也进了病房,御风脸色铁青着问小渔:“谖谖呢?”

小渔察觉到有些不对:“不是在病房吗?”说着,冲了进去,看到空空的病床,散落着点滴和心电图电路,小渔眼前一片模糊,双腿一软,就要跌倒。御风赶紧扶住了小渔,安慰着小渔:“她有心支开我们。你去联络所有人,问清楚谖谖有没有去找他们,或者接到谖谖的电话。”小渔听了,像突然有了方向,赶紧奋力拨着一个个号码。

小渔、凤霞、有贵、杨泽新、京麒,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找着庭谖,但一无所获,京伟也联系不上。想起庭谖的境况,小渔的心越来越紧,突然,小渔想到了什么,赶紧去有贵那儿要来了自行车,向着海边骑去。

车窗开着,京伟看着灌进来的风美好地吹动着庭谖的短发,一时有些恍惚。京伟的心有些荒凉,问庭谖:“不后悔?”

庭谖看着前方,有些感伤又很坚定:“如果你只剩下几天可以活,就绝对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听了庭谖的话,京伟的眼神马上暗了下去,但还是很感激地看着庭谖:“谖谖,谢谢你选择我。”

“我没有选择你,我在选择我想做的事。”京伟突然刹车了,他凝视着庭谖:“你知道我有多生气……气你瞒我。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这一路上……”庭谖看着京伟,摇了摇头,打断了京伟的话:“京伟,‘如果喜欢你,我会比较快乐’,告诉你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喜欢你了。就算你生我的气,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京伟,我不后悔。”京伟揽过了庭谖,深吻下去,深吻着这个为他倾心的女人。庭谖闭着眼睛,流出了幸福而又绝望的眼泪。京伟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那一抹蓝,颜色已经更浅了。

在海边,骑着车一圈一圈找着的小渔,突然看到了御风就在不远处,小渔诧异地看着御风:“你怎么知道……”“我只能想到这里了。”“我也是。”说完,两个人对望着,看着空茫茫的海边没有人影。这时,京伟的车终于远远地停了下来。京伟在车里朝庭谖笑了一下:“机器人跟庭雨都来了。”

庭谖也无奈地笑了一下:“还是让他们猜中了。”“谖谖,天快亮了,快跟我回医院。”看到庭谖,御风终于松了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谖谖像执拗的小孩子,不肯投降。“谖谖,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御风还在劝着。“如果你们爱我……就应该像京伟一样,在我剩下不多的日子里,让我任性一次,就一次,好吗?”听到姐姐的话,望着远方的湛蓝,小渔只想哭:“姐姐,拜托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好……我一定回去,让我看一下日出,坐在车里看就好。”“这就是你瞒着我们,跟京伟出来的原因吗?”御风有些不解,庭谖坦然地点着头:“嗯,只有京伟会不顾一切答应带我离开医院。庭雨……我想跟京伟在一起。”看到京伟眼中的伤痛,小渔马上转开了头。

“你们回去吧,看完日出,我一定会送谖谖回医院。”御风有些不放心,可看到庭谖那么坚决,只好带着小渔离开了。

赵家庄园的窗外,蝉声已经大作,小草上的露珠,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太阳又催生了新一天的世界。

夫人嘱咐着帅助理:“一开盘,就把资金注入,抢进怀光休闲产业股,不要让庆余继续买进。”帅助理简洁地点了点头。

尚未苏醒的城市,仅有清洁工,早起的学生,以及需要贩卖便餐的早餐车,游走在这个刚刚睡醒的城市,但怀光集团的停车场和大厅,已经异常地聚满了高级座车和各部门高级主管。每个人好像都没睡好,每个人却也好像亢奋异常,不管怎么样,怀光集团的归属今天就要有结果了,此时的京庆余已经做好了就任董事长职位的准备。

怀光集团的大办公室里,所有人几乎都不工作了,一群一群地聚拢在一起看着股市的实时走势,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凝视着股票涨跌的主管们,或紧张,或期待,或不安……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们的脸上清晰呈现。杨泽新则独自坐在一旁,像一个遭到放逐的战士,冷眼旁观着。此时,紧盯计算机屏幕的陈光爆出一声惊叫:“京总赢了!赢了!”不只陈光,所有的京派主管都激动万分:“差点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京总还真有办法……集团要换老板了……”

赵宅里,夫人铁青着脸,瞪着帅助理,助理有些错愕:“一开盘我就抢进了,可是……”

赵怀光安慰着夫人:“宝宝,没有关系……”唐宝琴摇了摇头,看了看赵怀光:“怀光,我们走吧,去集团。”赵怀光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在医院里等着京伟和庭谖的御风也接到了杨泽新发来的消息:京庆余赢了。小渔只觉得心重重一沉。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怀光和京庆余的座车绕过弯道,驶入了怀光集团。此时,赵怀光偕同夫人下车,纷扰凌乱的现场立刻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在挫败的赵怀光身上。赵怀光走近了京庆余,磊落而平静地说:“恭喜你,一起去认证吧。”京庆余的目光刚看了一下母亲,就马上收回了。伴随着赵怀光进入集团,所有人像潮水退开一样地让道。

在京庆余的办公室里,只有夫人和京庆余两个人。“去看过庭谖了?”夫人冷冷地问着这个养子。

“没有。”京庆余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温度。

“她会死。”夫人尽量控制着情绪。听到夫人这么说,京庆余也只能沉默以对。夫人转过头,郑重地看着京庆余,失望地摇了摇头:“庆余,你太过分了。虽然不该在庭谖病情这么严重的时候谈这个,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抢到足够的股票?”

“我知道你会回来,而且你最后一定还会选择帮董事长,所以我事先预留了一些。”听到京庆余这么说,夫人犀利地瞪了他一眼:“是吗?”

“我把集团当做我自己的事业,却永远只能在董事长之下。”在夫人面前,京庆余并不隐藏自己的野心。

“庆余,他还没退休,你们之间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磨合。”听到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京庆余还在半真半假地狡辩:“他从来没跟我讲过一句好话,我也只是希望他把我当家人。”听到京庆余这么说,唐宝琴冷笑了一下:“家人?庆余,现在说这种话没有意义。蕙兰搬走了你都没去找她,就别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家人了。你为了争一个集团董事长的职位,连妻离子散了都不在意!”听到夫人提起李蕙兰,京庆余无可辩驳,只好转开了脸,不回答。

“之后有什么打算?”夫人也岔开了话题。

“接任董事长,集团开始发展其他产业。”听到京庆余这么说,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冷了:“横向扩张。看来凡是怀光最反对的事,你通通要做。”看到京庆余直接默认,夫人有些心酸:“这两天我就会差人把怀光在集团的私人物品通通清空,让你可以尽早搬进那间董事长办公室。”

“谢谢妈。”京庆余的话里再也掩饰不住成功后的得意。“以后别再叫我妈。”说完,唐宝琴匆匆离开了温室,只留给京庆余一个决绝的背影。此时,车里的京伟听到庭谖的定时闹铃又“滴滴滴”地响起,把车靠边停下,郑重地看着庭谖。庭谖看向京伟,已经有泪水落下,接着,她的目光渐渐涣散。看到庭谖的眼神,京伟急忙唤着庭谖:“谖谖?”可是,庭谖对于外界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弱,终于,她一头靠在车窗上,昏迷过去。

“谖谖!谖谖!你不要吓我!”京伟吓得脸色煞白,急忙猛踩油门,飞驰而去。几乎是望穿秋水,小渔终于看见京伟的车出现在不远处。看到姐姐已经昏迷,小渔吓得全身发抖。御风对车里的京伟急吼道:“不要下来!马上去急诊室!”京伟猛打方向盘,弯入了急诊车道,小渔和御风也跟着奔了过去。

大家围在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庭谖,心如刀割,却束手无策。“血液透析后,能恢复多少?”已经在控制情绪的唐宝琴,还是在不住地颤抖。

医生说着他最不愿意说的话:“赵小姐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几乎没有可能了。现在,我们也只能尽量延长她的时间。”看着被宣判死刑的庭谖,握着她几乎没有温度的手,京伟绝望地问了出来:“那,她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你一会儿问院长吧。”闪烁其词的医生叹着气逃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御风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死神即将带走庭谖的威胁,问着从院长那儿回来的京伟:“院长怎么说?”“院长说……已经做了透析,谖谖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如果她再也醒不了呢?”御风声音都碎了。“那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似乎是京伟的毒誓起了作用,此时的庭谖慢慢地苏醒过来。看到小渔,庭谖想给她一个微笑,可刚翘起嘴角,笑容就僵住了,接下来,庭谖感到了彻骨的疼痛。“御风,小渔,京伟,你们都不要难过……我,不想待在这儿。”听姐姐忍着疼,断断续续地说完,小渔的心都要被扯碎了。已经打定主意离开房间的庭谖支开了小渔和京伟,让御风把她推到了二楼大厅:“御风,帮我叫一下护士给我止止疼吧。”御风答应着走开了,庭谖挣扎着从轮椅上下来,扶着楼梯,一级一级地艰难挪下楼,走了出去,坐上了回庄园的出租车。

已经是凌晨了,赵家庄园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庭谖摸着黑,在小树林里慢慢寻找着,寻找着当年曾和御风一起埋过愿望瓶的地方。就在庭谖累得行将虚脱,都想放弃了的时候,庭谖终于发现了那一小丛当年和御风约为标记的百合花。看到百合花里一小堆并不起眼的小土堆,庭谖开心地笑了。她用手一捧一捧地挖着,过了没一会儿,那个多年前埋进去的两个小瓶子出现了,庭谖像捧着失散多年又失而复得的宝贝,久久不忍放下。这时,身体里突然传来一阵难忍的阵痛,庭谖眼前一黑,倒在了今天还没看到初升太阳的草丛里。

看到庭谖失踪了,全家人找了一夜,眼看天都亮了,还是一无所获。赵家庄园里,在京麒尖锐的呼喊中,昏厥的庭谖渐渐苏醒了。她紧贴着大树,弯向了庭谖和杨泽伟视线的死角,躲过了他们的寻找。

庭谖拿出当年自己许愿的小纸条,在上面,留下了在这个人世间最后的几个字:“我很幸福。”

这时,手表的提示音又“嘀嘀嘀”地响了起来,庭谖一脸轻松,按掉了声音,拆下了手表,扔掉。庭谖仰起头,看着头顶温热的日光覆盖着整张脸,庭谖笑了,笑得很开心,再也不用怕太阳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呼吸间隔越来越长,终于,庭谖的世界,没了声音。

终于发现了姐姐的小渔,泪,像决了堤,想用手捂住嘴,不发出让自己绝望的声音,可她做不到。她突然对着天、对着地、对着树林、对着小花、对着庭谖,一遍一遍地狂喊:“姐姐……你回来!”

一对粉蝶扇动着翅膀,飞舞着,绕东绕西,还是停在了庭谖安详的脸上。蝴蝶的小翅一翕一合,像是天上的天使掉落凡间,为我们的庭谖做着最美的祷告,终于,它们游离而去。

大树下、草丛中,碎影斑斑,小兔子一蹦一蹦,靠近着庭谖,小马扬了扬尾巴,也看向了这里,整个庄园沐浴在阳光里,像童话里的幻境,美得让人窒息,美得那么不真实。可惜,这个童话里最美的那个公主竟然离我们而去……

此时,赶过来的御风,也看到了阳光下,庭谖手里那两个晶晶亮亮的许愿瓶,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两小无猜的年代,又回到了和庭谖朝夕相处的日子。他不相信,庭谖就这么离他而去了。庭谖的死,他感觉不到。他仿佛看到庭谖还站在那棵大树下对着自己笑。

“谖谖!”小渔看到这个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机器人,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这也是唯一一次,小渔看见御风哭,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过了几天,庭谖的丧礼就要举行了,整个赵家庄园飘着小雨,花花草草、树木湖泊都像是在给庭谖送行。望着远处“赵庭谖告别式”那刺眼的白底墨字条幅,看着瘦削的小渔旁边坐着目光呆滞的御风,京伟停下了走过去的脚步,他仿佛又听到庭谖在耳边说:“京伟,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跟庭雨两个人,在你分不清我们俩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知道了也还是这样。不过,没有关系,我很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京伟望了望灰暗的天空,转过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丧礼简短地完成了,大家似乎没有勇气再延长时间去面对庭谖满是微笑的照片,大家也没注意到丧礼上,京伟缺席了。回到大厅里的唐宝琴穿着全黑的丧服,看着身边满头白发的赵怀光好像更老了,屋子里的陈设十几年没有怎么变,可变化最大的却是屋子里的人。唐宝琴有些难言的难过,可是还是走过去安慰着丈夫:“庭谖走了,还有我,还有庭雨。”

赵怀光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唐宝琴伸出手,温柔地擦去了丈夫眼角的老泪。御风这时提醒着唐宝琴:“夫人,我们该走了。”唐宝琴收回了难过的思绪,问了一句身边的帅助理:“Andrew,都准备好了吗?”“是的,夫人。”听到助理的回答,赵怀光也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仿佛要去面对一件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走吧,我们去做个了断。”此时,在去往集团大型多媒体功能厅的路上,大家看到领着一众京派主管的京庆余,纷纷改了称呼:“董事长好!”京庆余的嘴角掩饰不住得意的微笑。

京庆余像志得意满的君王一般发号着施令:“蒋云,你负责成立营建部,马上开始新一轮的土地开发。孙哲,挑个人去协助饭店部总监郝民祥,告诉他,饭店部要着手规划连锁餐厅,做不出成绩让他走人!陈光,把安林有机农业的负责人查出来,尽快跟他接触,了解有机农业的发展。李密,去调查化成,我要知道化成的合作公司、年营业额、出货量,还有股票走势,两天内向我汇报!”

昂首阔步向前走的京庆余,看来已经确定了怀光集团横向发展的未来方向。

多媒体功能厅里此时已经坐满了记者和集团的员工,看到京庆余进来了,所有人都起来鼓掌,仿佛在欢迎着凯旋的英雄。京庆余向大家微笑着颔首致意,满意地走到主席台正中间,在“董事长京庆余”的铭牌后站定,现场的相机闪光灯顿时闪成一片。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集团同仁,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在新任董事长京庆余先生的带领下,怀光集团经过多年的经营和努力,已经在许多领域拓展了经营范围。现在,我们又迎来了新任的首席执行官京伟先生。我相信,在他们的英明领导下,集团的前途将不可限量。”陈光的主持发言,引发了在场记者的纷纷提问。

“京董事长,我想问一下,以休闲产业起家的怀光集团,在今后的发展中会朝着什么方向前进呢?”

听着记者在问着事先沟通过的问题,京庆余胸有成竹地宣布:“你说得很对,怀光集团以休闲产业起家,而且,现在也确实做到了这个行业的龙头。因为怀光集团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资源,所以,今后我们在发展中会注重拓展一些新的领域,比如能源开发、有机农产品种植,还有……”

“好了,庆余,到此为止吧。”唐宝琴的声音突然在会场中骤响,打断了京庆余的发言。看着赵怀光、唐宝琴、御风等人从侧幕走了进来,大家都惊呆了。赵怀光仿佛没看到现场记者的议论纷纷,朝京庆余看了看:“庆余,快来见过董事长。”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唐宝琴。京庆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董事长?”

“是的,在你意气风发地开发布会的时候,我已经把怀光集团买下来了。”唐宝琴不急不缓地宣告了京庆余的死刑。

“什么?怎么可能?”京庆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精心策划和布局,在最后一刻是这样一个结果。

看老爸还活在董事长梦里不肯醒来,京麒跑到了侧幕,用力地把挂在大厅上方的“怀光集团战略发展新闻发布会”的横幅缓缓拉下,里面墨绿淡雅的幕布上赫然又出现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唐氏集团并购怀光集团签字仪式”。京伟也给了京庆余重重的一击:“爸,集团已经不是你的了。”

“你……你说什么?”京庆余不可置信地看着原本以为已经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儿子。

“我来说吧,这次,宝宝回来,其实是想劝你收手,可是没想到你还是一意孤行。所以她只好直接出手,把集团买下了。”赵怀光的话彻底击碎了京庆余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京庆余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怀光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你们怎么可能掌握那么多股权?”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京伟说出了股份变化的原因:“我把杜御风的5%,还有我作为CEO的5%配股,都给了他们。加上庭谖、庭雨持有的配股,还有从散户手中收购的,夫人本来就是董事,她现在所持有的股份已经超过了51%。所以,老爸,你的董事长没了,甚至连怀光集团也没了。”京庆余吃惊地看着京伟,他不相信,自己众叛亲离到连京伟都背叛了他:“京伟,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股权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爸爸啊?!”

“爸爸?”京伟有些愤愤,又有些心酸:“如果你不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谖谖的话,我或许还会认你这个爸爸。我后来愿意进公司,完全是为了谖谖,但当我看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谖谖从公司赶走,我就暗下决心,不管怎么样,谁都不许伤害谖谖,你也不行!现在,谖谖不在了,你再也伤害不到她了。”

京庆余还是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已经打败了杜御风,剥夺了他的配股。看着京庆余质疑的眼神,杜御风的扑克脸上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那5%是我故意给京伟的。因为当时我们已经意识到,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你收购公司。我这5%对于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后来我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京伟推上集团CEO的位置,让他获得CEO所拥有的那5%的配股,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赢回集团。”

“为了守护谖谖,所以我决定和杜御风联手。”京伟的话让整个会场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看到京庆余成了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御风有些不忍,一点一点地为他揭开着最后的谜底:“但是推京伟上位必须很小心,一步一步来,以你多疑的个性,一不小心我们可能就会前功尽弃。首先,你们拿到了我父亲泄露给我的所有项目信息,并以此为借口把我从集团赶走,但你肯定没有想到,这都是我和京伟商量好并故意让陈光拿到的。把我这个绊脚石剔除了,董事长设立的接班核心也就彻底瓦解了。”

听到御风这么说,京庆余看了陈光这个蠢货一眼,眼里满是恶毒,陈光低下了头。御风并不理会,接着说:“光是我离开集团还不够,必须让你完全信任京伟才行,于是我们想到了那个录音,那个你视若珍宝、用来逼退谖谖的录音。我先假装去偷,并通知京伟来抢,我用了苦肉计让京伟抢去交给你的那个录音,是假的。”听到御风这么说,京庆余赶紧紧张地在身上翻着那个录音笔,京伟不屑地把一个信封袋子扔到了京庆余的面前:“别找了,除非你想听《喜洋洋和灰太狼》。我找刑侦队物证科的朋友帮忙做了声纹比对鉴定。这里面的声音虽然听着像谖谖的,但其实是庭雨的。而且整段录音有很多的剪辑点,全都是拼凑伪造的,我实在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那京伟知道庭谖姐妹的真相后,选择支持我,也是假的喽?”京庆余有些绝望地发出了最后的疑问。

提起这个,杜御风的眼睛里又闪过了一丝怒火:“你其实早就知道姐妹俩的事情,但是你一直不捅破,因为你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甚至瞒着你的亲儿子,利用京伟对谖谖的感情,因为到最后,不管京伟娶的是姐姐还是妹妹,都能让她们的那一份配股为你所用。”

京伟也告诉了京庆余那个他所不知道的最后的迷局:“那天,我发现了谖谖其实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开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所有人都在骗我,我甚至打算停止和杜御风的合作。不过,一想到你那样对待谖谖,我就……还是跟御风站在了一起。”

“对,是我让董事长请夫人回来,协助收购,也是京伟给我介绍了一个靠谱的银行的朋友,帮助我们完成了最后的收购。事情就是这样,再往后的你都知道了。”御风像一个法官宣判了京庆余的刑期。

“可是我还有至少10%的配股,我还是怀光集团的大股东,很多事情我还能说了算!”京庆余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看着执迷不悟的京庆余,赵怀光深深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庆余啊……怀光集团已经没了,而且经过集团重组和股权稀释,你那10%很快就会剩不下多少了。”

“妈……”京庆余求助地看向唐宝琴,似乎在寻找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许你这么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唐宝琴失望地看着京庆余。

“庆余啊,如果你愿意,将来唐氏集团还是会有你一间办公室的。”赵怀光的话丝毫无法安慰绝望的京庆余,在突如其来的一个个打击下,京庆余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庭谖的离去,庆余的败落,掏空了大家的心,是该用什么去填满了。

御风和庭雨的婚事就这样在赵宅大厅里被大家愉快地决定了。看着董事长的期待,夫人的满意,妈妈的兴奋,姥姥的郑重,小渔的羞涩,御风木然地点点头:“好,日子你们挑,我会好好照顾小渔。”

终于,到了小渔和御风的好日子,庄园里到处都装点得如梦如幻,满眼雪白的小花儿、银白的珠饰、莹白的纱帐,连婚礼乐团的乐手们都是一身乳白。赵家的公主,终于要结婚了。

虽还依稀可以看到点点黑色,但满场宾客喜气洋洋的交谈已经给连日阴霾的赵家换了颜色,就连京庆余也捧着酒杯跟赵怀光和夫人真诚地说着“恭喜”。

御风已经穿好了新郎礼服,靠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背对着楼下的一片欢腾,看着手里庭谖死前留下的字条,仿佛又听到了庭谖在耳边说:“要让小渔开心,要给她幸福。”

那字条上清秀的字迹“我很幸福”渐渐在御风眼前模糊了,御风默默擦掉泪,掏出手机,打给了京伟:“你在哪儿?有件很重要的事儿拜托你。”

“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要我娶小渔。”

“那恭喜你了。”京伟此时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希望娶她的人是你。”

“为什么?”京伟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只是惊讶。

“因为谖谖说过,小渔有你照顾,会比较快乐。”

挂了电话,御风悄悄走出婚宴大厅,走出赵家庄园,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

在机场闸口,御风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辽阔的天空、起降着的飞机,就匆匆跨步出了关,在众多旅客奇怪的注目下,穿着结婚礼服踏上了飞往肯尼亚的航班。

良辰佳时终于到了,婚礼现场的乐手们含着笑奏起了《婚礼进行曲》,在这上帝都要绷紧神经的时刻,小渔搀着赵怀光的胳膊款款走来。可是,新郎呢?御风不见了。

没有了新郎,乐手的音乐也没有了。在掉根针都能听得见的安静中,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能吞下个鸡蛋。这时,能让他们的嘴吞下鹅蛋的时刻到来了——京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扔掉了背包,京伟一把搂住了小渔:“新郎不见了是吧?我做你的新郎!”“啊!”京伟的下巴挨了小渔一记重拳。

穿着婚纱的小渔提着一篮白色的小花儿走到了那颗大树下——姐姐离开的地方。小渔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着,祈祷后洒下了带着自己泪水的白花。看着飘飘洒洒的一片纯白,小渔的心静如止水。

而京伟的声音也如这片片白花洒进了小渔的心里:“小渔,让我们一起往前走。你姐姐曾对我说,我爱上的是双胞胎。没错,我喜欢庭谖,还有你。庭谖已经走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京伟走上前,擦掉了小渔的眼泪,把御风托人转交给自己的那张字条放在了小渔手上,字条上面分明是庭谖那清秀如人的字迹:“我很幸福”……

小渔和京伟一起把这字条钉在了树上,钉在了庭谖和御风埋藏愿望的地方,而字条背面御风留下的话,再一次让小渔湿了眼眶:“你们幸福吗?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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