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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后记

《棚屋》作者威廉·P·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多次提到书名是一个比喻,“棚屋”代表着“由你自己的痛苦建造的房屋”,“比喻你受困的、受伤的和遭损害的地方……以羞辱或伤害为中心的地方”。但在小说里,“棚屋”是人在绝望中获得重生的地方。

破旧、荒凉的棚屋,是绑架和虐杀女童的犯罪现场,焕然一新的梦幻木屋,又成了上帝抚慰和启迪满腔哀怨的父亲的慈爱居所。打破了时空的限制,触目惊心的现实场景与生机盎然的天国奇迹呈现在同一个地方,甚至呈现在同一天里。一张神秘的字条成了超越现实的契机,凡人麦克并未深陷睡梦。上帝和耶鲰却以平常人相貌一齐登场,逝去的爱女隔着瀑布同麦克相见……

现实的情节大大越出了现实的边界,最终又在现实中找到了落脚点。

这是一部令人震撼的小说,中国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本畅销小说很另类。

其实在西方文学史上,关注信仰问题的寓言体作品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并拥有相当数量的读者群。或许读过英国清教徒牧师约翰·班扬的寓言体小说《天路历程》的人,更容易把握这部小说的精髓——一部写得很聪明的探究信仰问题的文学作品。确实有评论家将《棚屋》与这部十七世纪英国文学名著相提并论。但作为一部吸引了千百万读者的畅销书,它又被赋予了悬疑小说的框架,只是在读者以为将显露邪恶和鬼气的地方,却突然洋溢起上帝仁慈的言谈笑语,呈现出天国的奇幻美景。在那座荒凉破败的棚屋中,爱女惨遭杀害的悲剧与永恒上帝的恩典对峙。在怒火燃烧的地方并非就是焦土一片,那里也有宽恕和爱的精神在迅速生长。小说借上帝、耶稣和圣灵之口重新阐释了信仰真谛,使之包容了不少现代理念,让信仰超越了宗教组织和仪式律法,更加适应个性特点,更加符合个人的精神和心理需求。

似真似幻,这是作者始终想把握好的分寸,也确实把握得令人叹为观止。读者既为小说主人公麦克失去女儿承受“巨恸”而伤感,又饶有兴趣地跟着他去体验与耶稣一起在湖面上行走的微妙心情。与《天路历程》的纯梦幻的形式相比,《棚屋》具有更加符合现代读者阅读习惯的优势。以《天路历程》的第一部为例,小说将教徒经受考验和诱惑、坚定自身信仰比作朝圣者的旅程,叙述了名为基督徒的主人公从“毁灭之城”启程、最后到达“天国之城”的旅行。小说几乎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梦幻:“我在旷野里行走,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个洞穴,我就在那儿躺下睡觉:我睡熟了,做了一个梦。”而在第一部结束的时候则交代:“这时候我醒了过来,啊,原来是一场梦呢。”

《棚屋》讲述的则是一个既现实又离奇的故事。麦克是个在人群中很难找出来的普通人,他因童年的家庭创伤和中年的丧女之痛,生活信念和宗教信仰陷入了危机。尽管他仍维持做基督徒的表面文章,但在内心深藏着对上帝的疑问和责难,个人情绪似乎总是被巨恸的冰雪覆盖。在那个正常时间里并不存在的周末(可能上帝进行了时间转换),他满腹狐疑地赴上帝之约,前往女儿梅西被残害的棚屋,通过与上帝恍然如梦的对话,通过对神圣关系的体验,不仅治好了内心难以愈合的伤口,也使他的信仰方式有了积极的转变,他讲述的离奇经历也成为深刻影响他周围人的“见证”。

读《棚屋》的时候,首先吸引人的可能是小说的框架悬念:谁绑架和杀害了梅西?谁用不寻常的方式,向麦克发出了去棚屋的邀请?上帝如何消除麦克信仰上的困惑和胸中的愤怒?麦克如何使家人、朋友相信他讲述的经历?

第一个悬念虽没有给出充分的、令读者满意的答案(仅在小说快结束时匆匆交代了几句),但到了小说的中段它就被逐渐淡化了,对情节发展的关注让位给了对神与人关系的思考。书中涉及的信仰问题有的很尖锐——如果上帝存在,为何要容忍梅西被残害这样的惨剧发生?有的触及信仰的本质并具有普遍意义——神与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耶稣的死究竟起到什么作用?人想摆脱绝望应重建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小说里有关信仰的观点引发了评论家们和宗教界人士激烈的争论:它到底是滋补现代人生活信念的心灵鸡汤,还是贬低传统信仰方式的异端邪说?这种争论恰好证明了《棚屋》对读者心灵非同一般的冲击力。

翻译《棚屋》注定会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也许是过分紧张地忙于领会书中有关信仰问题的讨论,竟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悄然飞逝,编辑例行的督促使我猛醒,转眼间已到了交稿的最后期限。在翻译过程中要经常查阅相关的《圣经》条文,外婆留给我的黑封皮旧《圣经》和父亲送我的英汉对照本帮了大忙。他们都是虔诚的基督徒,都深切知道书中所说的“在爱和原谅中(而不是在恨中)获取更大力量”的含义。

感谢出版方的信任,把《棚屋》这部小说的翻译工作交给了我。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情感和心灵上都受到颇多触动,就像当头倾泻下一挂瀑布(书中多次写到瀑布,而本人也很迷恋瀑布,印象最深的要数北美尼亚加拉大瀑布和贵州黄果树瀑布),轰鸣的水势震撼了人,清凉的水雾洗涤了人。爱与善具有普遍性,昭示着人生美丽的一面,因此((棚屋》不是仅对基督徒才有意义,感谢出版方的信任,把《棚屋》这部小说的翻译工作交给了我。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情感和心灵上都受到颇多触动,就像当头倾泻下一挂瀑布(书中多次写到瀑布,而本人也很迷恋瀑布,印象最深的要数北美尼亚加拉大瀑布和贵州黄果树瀑布),轰鸣的水势震撼了人,清凉的水雾洗涤了人。爱与善具有普遍性,昭示着人生美丽的一面,因此《棚屋》不是仅对基督徒才有意义,威廉·P·扬可能也不愿这部小说带上某个信仰、某种教派的标签。理解一种信仰与接受一种信仰是两码事,但理解本身即意味着包容,是对狭隘信仰的超越,是通向更大的善和更大的爱的必由之路。我们可以包容《棚屋》,因为它至少是以现代读者喜闻乐见的表现方式,给我们一种全新的心灵体验。

朱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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