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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明白。还你枪。”

朝仓回答着,带上薄手套,拿出新东洋工业公司特制的自动手枪,为了慎重起况,又用手绢拭了一下表面,然后打开弹仓又拭了拭枪膛周围。

他用右掌轻轻地拉了一下轮转器栓,关上弹仓后手握枪身,将枪把朝向金子,递给了他。金子把它放到内口袋,叹了口气道“那么,请自便吧。我顶多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回来,你可以到厨房去拿点吃的。”

说罢,擦着额头、鼻尖上渗出来的汗。走出了房间,锁上房锁。朝仓关了口袋里的小录音机,把房间的灯搞暗了些后,就躺在睡椅上点着了香烟。烟火黑里透黄。朝仓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丝毫不放松警惕。

朝仓想知道公司将如何处理替他们办完事的自己。说不定,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个圈套,然后让那些唯利是图的警察,借妨障他们执行公务和正当防卫的名义,故意让人觉得是拒捕而随心所欲地开枪射死我。

这么想着,他的背上出了些冷汗。他站了起来,连续深呼吸以镇定自已的情绪。又走进橱房打开了一角的喝酒处。厨房很乱,打开冰箱,看见里面多是罐头类。他拿了一根挂在那里的意大利风味的香肠。回到了起居室。

香肠差不多有一磅重,朝仓用小刀切着这又硬又干的香肠往嘴里送着。用余下的苏格兰威士忌润着喉咙,香肠内满是粗大的胡椒颗粒,肉很肥,泛着一层霜花,用不着看商标,光凭舌头就能鉴别出这是正宗的意大利产的香肠。

吃完香肠,喝过威士忌,朝仓觉得身体里的能量又恢复了。他放松身子,躺进睡椅,那不期而至的睡意已经开始麻痹朝仓了。他用右手从后裤袋里拔出“PPK”。放进用作枕头的软靠垫下面,突然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朝仓所在的房间迫近。朝仓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一骨碌滚到睡椅的对面。接着是钥匙插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只见金子背着光走了进来。

“在吗?把电灯打开吧。”金子对朝仓道。

朝仓把“PPK”插进口袋站了起来,按了墙上的开关,柔和的灯光立即把房间整个地照亮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呢!你真谨慎。”金子关上门,生硬地笑着。

“我还以为警官跟来了呢!”朝仓故作很胆怯的样子道。

“警官那方面没问题,刚才听到车上收音机的临时新闻说,你放了火的那家全烧光了,尸体已经烧焦了,无法辨认面目了。”金子坐到睡椅对面的扶手椅上,只见这时金子拉了拉裤腰。大概裤后袋里装着什么吧?他想。

“你见到总经理了吗?”朝仓问。

“就是这个事儿。总经理也说要直接从你口里听听这次情况经过,他现在就要去伊豆山的别墅了,叫我们后面跟着去。总经理说要是你被人看见就不妙了。”金子道。

“什么时候出发?”

“考虑到出租汽车不太合适,所以叫了辆公司的车,要是你的身体允许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金子抬头看了看朝仓。

“当然可以。只是出发前请给我来一杯热咖啡。”朝仓回答道。

“好的。你累了请别动,让我来吧。”

金子站了起来,努力使背部不正面朝向朝仓,侧着身子走向了厨房。

朝仓也站了起来,摄手摄脚地走近厨房。金子把咖啡壶稍稍倾斜着放在炉上,朝仓看出那右边口袭上鼓鼓囊囊的东西像是手枪。

“厕所在哪儿?”朝仓问道,此时金子刚想转过头来。

金子吃惊地站直了身,咖啡壶差点被碰倒。“咳,吓了我一跳。诺,就在那儿。”

金子喘息未定指着厨房左边的一扇门。

“对不起!”朝仓朝那个门走去。

等朝仓回到起居室的睡椅上四五分钟后,金子才把咖啡放在大杯子里端了进来。他的手轻轻地颤抖着似乎有些心虚。

咖啡很苦,朝仓喝了一半后,站起来说道:“那么,差不多可以动身了。”

“请稍等下。”金子把喝剩的咖啡端进厨房。一会儿传来了洗杯子的声音,大概他在洗掉我的指纹吧,朝仓想着苦笑了一下。

“我先出去,等我打开了右边的太平梯。你就从那儿下去,下面有一辆黑色轿车等着你,就停在后街口30米左右的地方,我在里边等你。请锁好门,别忘了把钥匙放回原处。”金子道。

“知道了。”

“那么5分钟后再出来吧。”金子说完便消失在走廊里了。

朝仓环视起居室,看了看这房间里有没有跟刚才金子屁股袋里放着的同样大小和分量的东西。

凭朝仓直觉,金子袋里放着的手枪,就是刚才朝仓还给他的那把38毫米口径新东洋工业公司特制的自动手枪。

没发现有什么异物。朝仓突然想起刚才进厕所时。看见一个菲利浦公司造的很大的电动剃须刀放在洗脸架上。于是他穿过厨房走进了洗脸间。

洗脸架上,金子像花花公子似的放满了许许多多的发油、雪花膏之类。朝仓检起那个剃须刀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后口袋里。他在外面摸了摸,粗粗的感觉,人们十有八九会误以为是手枪的。

朝仓走出房间,锁上了门。并按吩咐把钥匙仍旧放回到盆景底下。

走到走廊左侧,转了一下尽头处的太平门的把手。金属制的太平门发着钝声,吱吱地开了。

太平楼梯的油漆还没有剥落。朝仓蹑手蹑脚地从易发出声音的会属楼梯下去。

到地面,就从院子里穿到后街。只见有个镀成铬色像个大的铁箱似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堵住了二分之一以上的路,使本来就很窄的路更显得窄了。原来这就是昭和63年盛行的5阳型加拉库家用汽车。

这种东西有刁扇门,朝仓一走近车子后座的右门就开了,金子向朝仓招着手。朝仓觉得坐在左边方向盘边的人有点面熟,原来他就是总经理的秘书之一富田。

朝仓低着头钻进了右门,金子把身体挪向左边座位,腾出右边的座位让给朝仓。

这个位子对自己比校有利,朝仓暗想。跟金子并排坐着,自己的手就很容易够到金子的裤后袋,而且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捉住对方的右手腕。要是我。那是绝不会让对手坐在自己右侧的。

“好出发。目的地知道了吗?”金子命令驾驶席上的富田时。眼睛闭起。眼皮儿不住地颤动着。

“明白了。”

富田一拉调速杆,踩动油门,发动了车子。60升300马力的vs自动引擎发动机浑沌地吼叫了一下,他把调速杆调到D位置上。稳稳地启动了车子。车子行驶时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车子开了200米左右后,富田转了一下方向盘,开进了“环状七号”,并突然加快了速度。不愧是大马力车,车速加得又快又稳。因为车身轻,所以跑起来好像比同马力的“蓝鸟”还要快。

此时已是深夜两点多了,路上车子很少,更无行人。到了十字路口,横道线上并排有好几辆车子,他们都想争先恐后地跑在前面。然而许多车子即使把油门踩到底也只能达到65公里的速限,没开多远就被“加拉库”抛到了后头。

而且与国产自动变速器不同的是。它还带有降速装置,便于在慢速行驶时加速。而且,当踩下油门至最大点时变速器就自动上升到上一档的速度。

车子穿过甲州街道,来到因扩建工程而凹凸不平、满是泥泞的代田桥时金子仍然闭着双眼,只是经常神经质地去碰碰右边的后裤袋。

当“加拉库”穿过正在扩建中的“放射四号”,“环状6号”从五反田进入了第二京滨时,才好不容易驰上了宽腹平展的道路。富田又恢复了车速,朝横滨乞驰而去。

在横滨辅助路上,富田把车速加到100公里。风压很大,金子把膝盖顶在前坐靠背上,睁开了双眼。

朝仓用右手拿出自己左边裤袋里的剃须刀,左手很灵巧地伸向了金子的后裤口袋。

从金子口袋里拔出手枪后,朝仓把电动剃须刀放了进去。金子此时正艰难地忍受着高速的恐惧,丝毫没有注意到朝仓的小动作,手枪正是朝仓猜想的新东洋公司特制的自动手枪。朝仓机警地把它转到了自己背后,摸索着打开了弹仓尽数取出了装在里面的5发38毫米口径的子弹。

他把子弹放进自己口袋里,悄悄地合上了弹仓,风声和车内发动机声迷惑着金子。趁着金子不注意,朝仓又把手伸到金子的口袋里,将空弹仓的手枪放了进去,换回了剃须刀。

“再给我开得慢一点好不好?要是被警车追过来可就麻烦了。”金子央求似地对富田说道。

“这种时候没有警车的。”

富田说罢用左脚踩了一下刹车,车速立即减为100公里了。金子叹了口气在坐位上动了一下,无意中又按了按后口袋他哪里知道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过了横滨辅助路和户家单向通行道,车子又飞速地驶向新开通的藤泽辅助路,在小田原东海路铁桥前向左拐进了真鹤收费道路。此时已过了3点半了。

车内开着暖气,很是闷热。外面车道上已几乎没有车了。左边是海湾很多的车道,“加拉库”开始暴露了他笨重的弱点,每拐个弯都要踩一下刹车减一下速,车子开始大幅度地摇晃起来,这时后面跟上来一辆小巧的“郎达斯”车灯开得很亮,并发出很大的排气声,可车身并不怎么摇晃。它很快地追上了“加拉库”。不一会儿,“朗达斯”便在黑暗里消失了,很可能它的车速超过200公里/小时。

富田轻声地骂了一句,朝仓也似乎忘了即将等待着他的命运,情不自禁地赞叹起这辆小车子来,“加拉库”过了真鹤,出了汤河源入口之后。在热海入口处的伊豆山停了车。周围没有人家,左边铁桥栏的是海,右边则全是山崖。

“就在这里下车吧。”金子道。他的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

朝仓皱了皱眉头。

“我们不能把车开到总经理别墅里去,请原谅。要是被瞧见你我开着车进入总经理别墅,那将可能留下难以料想的把柄,所以总经理叫我们走着去,以免引人注目,天气是冷了点,忍忍吧,年轻人。”金子惶恐不安地说。

“没有办法呀。”朝仓耸了耸肩。

富田打开了朝仓边上的门,立即传来了波浪和松涛声。

朝仓下车时故意装作为金子按着门,注意着金子的动作。

金子竖起西服领子,左手拿着小电筒从车上下来,向朝仓点了点头便朝铁栏姗20米开外的地方走去。朝仓跟在后面。风很猛,刚才坐在车上仅有的一点热量不一会便全被刮走了。

从栏姗缺口处到桥底下10米许的沙滩,有岩块做成的台阶,金子照着电筒自顾往下走去。

沙滩上到处都是岩石,有比人都大好几倍的,也有小得像拳头的,岩石之间堆积着些海水冲来的淮木和贝壳等东西。离悬崖约十五六米远处的一块大岩石正被浪花冲击着飞沫四溅。

金子一言不发地沿着断崖走着,脚常常绊在岩石上,摇晃着身子,朝仓很快适应了这黑暗。

当两人走到比人还高的两块岩石之问时,金子停住了脚他回头朝已打开了怀里的小录音机开关的朝仓看了看,惶然失措地拔出了后袋里的手枪,左手里的电筒掉到了砂石上。

“朝仓君,请原谅我。”金子开口道。他的脸很难看地扭曲着。声音颤抖,对着朝仓的手枪也在抖着。

“怎么回事?”朝仓在枪口前露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叫我来杀你不合我的身份,但我没有办法,要是我不把你杀死,那我就得被人家杀死。”金子咬着牙艰难地说着。脚也不住地打着颤。

“叫你灭了我的口是不是?快把枪放下吧,你与其来干这种事,还不如去玩玩女人更适合一些。”

“你死了这条心吧,为了公司的利益。”金子左手放到枪把上,闭上眼扣动了板机,然后只听撞针干巴巴地响了一声,并没射出子弹。金子狼狈地喊叫着又扣动了板机。

“我不是叫你别干傻事吗?”朝仓拉下了面孔,脸上浮现出犹如饿狼对着它的猎物贪婪而又残忍的狞笑。他走近金子,伸出老拳挥了过去。

这一击没打破金子的胃也至少打折了他的肋骨,他的背部感到像裂了似的疼痛。还没等他清醒过来,朝仓又在他的下腹部上加了一拳。

金子整个身体被打得向上翻了一下,落到了岩石之间的沙地上,脸部朝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沙地被口里吐出的血染成了紫色,手枪飞到四五米开外。

朝仓抓起金子的衣领,将他埋在沙子里的脸部翻上来,猛推一下,使其横躺着。然后自己坐到一块凹进去的岩石上发问道:“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饶,饶了我……本来我是跟总经理说过,我不干的,求你了,怎么打我都行,就是命……”

金子抽泣着,发出阵阵咳嗽,每咳一下血就从口里喷出。

朝仓用手绢垫着检起了那支没有子弹的手枪,把它放回正在痉挛着的金子裤子后口袋里。

“那么,谁叫你杀了我的?是总经理吗?”他声音略带嘶哑地问。

“是总经理和那些头头,说是我不来杀你他们就要雇个新的杀手来杀,我求你了给我叫个救护车,我的骨头断了,我还不想死,别让我死。”金子的脸被沙子和眼泪弄得脏不忍睹。

“总经理在跟我说定要提升我时就已经决定要干掉我了吗?”朝仓厉声责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

“真的吗?可是等你死了以后再想起来就迟了。”说罢朝仓又站了起来。

金子拚命抱着头在地上打着滚想躲开,但一动就痛得发出了哀鸣,连连咳着血。朝仓冷冷地看着他。

金子把脸埋在沙地上,哭着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总经理和头目们在你袭击杀手们的老窝以后,就以为你已经拿到了那些物证,只是捏在手里不交给公司里罢了。我说这不可能,但总经理他们认定你是在说谎,所以决定还是尽早把你杀了为好。”

“这些笨蛋!”

“总经理的私人秘书现在大概正在你公寓的房间里搜查哪,因为总经理以为你已经把它们藏起来了。”

“那么,总经理现在真的是在别墅里吗?还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要杀我的一个借口?”朝仓歪着脸。

“对不起,别墅在路上面的山上,但总经理并不在别墅,他在东京自己家里正和那班头头们等着我回去汇报呢。”

“他们大概在等着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凯旋吧?”

“要是你代替我去死的话,那么总经理他们会怎么说呢?”朝仓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狼一样的狞笑。

“救救我!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听,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干。”金子苦苦哀求道。

“你想杀我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要是子弹一出来。我就得报销了,你是个不析不扣的杀人犯。要是去通知报社的话,那他们肯定会高兴的,一流公司的副处长竟然是个杀人凶手。”朝仓讥讽道。

“千万请你开恩。这都是公司的命令,我实在没有力法,求你了,要是死在这种地方,我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大概是吧,你还是为情死更合适点儿,要是这么不想死的话。那我就放了你吧。”

“谢谢啦,谢谢,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金子抽泣着说。

朝仓关上小录音机开关,取出钱包,打开了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的夹底层,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海洛因麻药。

“这是止痛粉。喝上点就会舒服点的。”

说罢打开小包,用手掌盖着以免被海风吹走。

金子红肿的眼里显出几分警惕的表情。

“不是毒药,我要是想杀你的话,可以把你绞死,也可以把你打死,甚至可以把你扔到海里让你自己淹死。我还没工夫叫你喝毒药呢。”

朝仓说着,把白粉倒进了金子弄脏了的口里。金子紧闭着眼吞了下去,朝仓又坐到岩石上等待金子喝下的药物生效。

过了一会儿,金子曲身痉挛,吐出了一块黑血块。痉挛一停就张着嘴巴睡着了。

朝仓把金子的身体搬到水边,用海水洗去他脸上的脏物,然后抱着他慢慢往回走。

公司秘书富田的“加拉军”还停在原来的位子上,富田口叼着一支特大号香烟,正焦急不安地用手指弹着方向盘。

当他看见抱着金子出现在路上的朝仓,脸上掠过了一丝惊愕的表情。香烟从下嘴唇聋拉了了来,拚命地按着汽车喇叭。

朝仓抱着金子,凝视着富田,一步步走近了“加拉库”。他把金子先放在柏油路上,上前转了一下助手席上的门把手。

富田的嘴动了一下,象是吓得说不出话似的随之拧下粘在嘴唇上的香烟放到坐位上。抓过门把手想打开驾驶席左门。

朝仓迅速地打开后席门跳进车内,左手抓住上半身已在车外的富田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夺下了插在点火电门上的发动机钥匙。

“救、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富田的声音象女人似的惨叫着。

“那你要逃什么?出什么事了?”朝仓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金、金子他,他到底怎么了?”

“别说这种好听的话了。是不是期望落空了原以为躺在地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的副处长?你要是敢乱动的话我也叫你跟副处长一样!”

朝仓声色俱厉地警告道。一面把还在昏服状态中的金子搬到坐上,关好门。

“金子他?副处长还活着吗?”富田双肩抖得厉害。

“只是跌了一跤昏倒了。不信你试试他的脉搏。”

“请原谅!”

“那么在天亮前给我开回总经理家去。另外,因为副处长捧倒时稍微有点弄湿了衣服,把暖气开得大一点。”

朝仓命令道。一边把钥匙又插回到点火电门上。顺手拿起坐位上还在冒烟的那支雪茄按在富田头劲上将它揉灭了。

富田惨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头碰到了车篷顶板上,一屁股又摔倒在坐位上,两手捂着头颈不住地叫痛。

“行了,我也会开车的,而且比你还高明些。怎么样?要是我自己来开那么你就没有用了,让没有用的你再加一块铅的份量沉到海底去得了。”朝仓毫无表情地说道。

“请别,别,我开,我领你到总经理家去。”

富田启动了发动机。大概由于散热器功率大的缘故,发动机还没有冷却,一打开暖气开关,暖气就吹过来了。

方向盘回旋了好几次后,车子掉头开始从来路返回。车到小田原时,从沉睡着的金子的头上冒出了热气。

到了藤泽一带时。金子醒来了,他看了看坐在边上的朝仓,死了心不再想抵抗了。

一路上还算顺利,开到都内时已是早上5点了。天还很黑车子拐过品川附近的第一京滨,到了高轮北街,在一个像武士住宅的大公馆前面停了车,富田一按喇叭,正门边上的小门开处,走出一个穿着学生服可又像是保镖似的门卫。

“当心点儿,要是坏了我的事,我就从后背给你一枪。”朝仓警告着驾驶席上的富田,富田惊恐地低声应了一声。

门卫一看是“加拉库”,就退回了小门里边,马上打开了大门,“加拉库”左转,开进了公馆内,由于暖气模糊了挡风玻璃,所以门卫似乎并未注意到朝仓金子两手交叹着。身子僵硬。

正门里边有一座假山,遮住了里边的建筑物,假山周围有一条铺着碎石子的车道。

车子沿假山向左开了50米左右时,视界突然开阔,一座令人想起英国贵族的大宫殿似的三层楼全由石头垒砌而成的建筑物展现在人们眼前。正门廊柱子都是高级的大理石砌成的。门廊前面的广场上停有四五辆车子,总经理的那辆好像放进了车库。外面没有看到。这些车子都是各个头目坐来的专车,车内好像没有一个驾驶员。

富田把车停在广场边上,关上发动机,抱着方向盘说:“饶了我吧,别再难为我了,我不能到总经理那里去。”

“别撒娇了,快把副处长抱到总经理那里去,就说跌跤时把肚摔伤了。”朝仓笑着吩咐道。

这时正门开了,走出两个富田的同事。朝仓从车上下来,敞着车门。等着走近来的两个秘书。

两个秘书像看见了幽灵似的一下子止步不动了。朝仓迎上前去时,他们的膝盖开始微微颤抖。

“副处长跌了一跤,受了点轻伤,请两位帮着搬搬吧!”朝仓陪着笑对两人道。

两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但没有动,朝仓走到他们身后轻轻地推了他们一下。

两人只得向“加拉库”走去。朝仓大步地跟在后面。

金子趴在坐位上,想从朝仓开的门里爬出来,富田捧着脑袋曲起了身子。

“副处长,别硬律着挪动身子了,要不然会引起腹膜炎的,还有可能引起肠梗阻呢,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公司的专医或总经理的主治医生会马上给你治疗的。”

朝仓故意装作低三下四地说。然后又忽然用压低了的吵哑的声音对富田说:“你也帮着点,难道你也想尝尝副处长那样的滋味吗?”

“明。明白了。”

富田慌忙地打开了驾驶席的门,那两个秘书颤抖了一下。

金子由富田他们3人抬着,进了楼内。朝仓右手摸着藏在后裤袋里的“PPK”微型自动手枪跟在后头。

大门像古代武士的盔甲似的,休息厅里没有一个人影,显得有点阴森可怕。

“请到总经理的房间,把副处长也一起抬进去!”朝仓命令道。

秘书们开始登上宽绰的楼梯,3个人抬着这么个瘦应的金子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到了楼梯中部时好几次差点失手把金子摔死在地上。

二楼的走廊很宽,楼梯旁边还有个秘书坐在沙发上,裹着一条毛毯,似乎已经睡熟了。一行人从他身边走过,他也没有醒来。秘书们在走廊左侧的一扇刻着浮雕的门前停住了脚,朝仓上前敲了一下。

“请进,门没锁。”

传来了总经理睡意十足的声音。

朝仓打开门把抱着金于的秘书们推进了房间。

房间足足有150多平方米,壁炉上正燃着熊熊的炉火,各通道上也放着烧得很旺的石油炉子。然而整个房间里的温度并不很高,披着肥大睡衣,叼着烟斗背靠壁炉坐在摇椅上的总经理见这情景,“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坐在沙发和扶手椅上的其它头目们也都一个个揉着眼皮站了起来。小泉也在里边。人们的眼睛都不敢相信似地盯着出现在大厅里的朝仓。

朝仓暗示把金子放在最近的一张空沙发上。

朝仓随手从桌上的一个烟盒里拿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看着总经理笑着走了过去。

“没想到吧!事情就败在副处长的一个小小事故上了。”

“你说什么?”总经理假装吃惊道。

“没什么,手枪里的子弹掉了,倒是我替他检了起来。”朝仓仍然笑着,抓出一把从金子手枪里弄下来的子弹,抛来抛去地玩着,随后他收起了子弹,悄悄地打开了录音机开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不是一般职员来的地方。你把杀手收拾掉了,这功绩确实不小。但这与你以一般职员的身份来这里是两码事。快给我回去,这是命令!”总经理终于镇定了下来,严厉地喝道。

“是的,这不是你呆的地方!”

“别翘尾巴了,快出去!”头目们喊叫着。

“真是不错啊,你们是在说,我完了事就可以死了,干嘛还死乞白赖地活着给你们丢脸,是不是?”朝仓一动不动地站在总经理面前,叼着没有点火的香烟讥讽道。

“别胡址了,我实在不知道金子对你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这不是我个人所能得了的事。你已经累了,所以我们原凉你今晚的无礼举动,快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不来上班。”总经理又坐到摇椅上了。

“顺便再冒犯一次,能给我点根烟吗?总经理先生!”朝仓无法控制自己了,他的头发根根直立。嘴唇煞白,瞳孔透亮发光。

“放肆”总经理在暴怒的同时。眼睛里充满了虚怯。

“混账!”

“简直太不像话!”

头目们乱喊着。

“用打火机点太麻烦了,用你的头发点吧!”

朝仓一把抓起总经理的衣领,将他的身体轻轻地提了起来,把胡乱挣扎着的总经理的头往壁炉的火上按。

头头们惊呆了。总经理惨叫着,但口干喉咙被卡着只发出了喷哈鸣呜的声音,他那花白的头发在火焰上慢慢燃了起来。

“你把我看做是一个一打就乖的小孩子吗?难道你们没想过要是你们失败了的话,该怎么办吗?况且,即使我死了的话,我也会准备好叫人把那张叫我去杀人的‘协议书’送交给警视厅的,别忘了那上面还盖有你们的印章呢。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证据也在一起。”

朝仓冷冷地说着,把烧焦了头发的总经理扔回到壁炉前面的地毯上。总经理吸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祖气。

“你,还有什么话请尽管说,要是想叫警察的话。我可以替你拨电话。”

朝仓态度一变,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一把抓住正抱头想逃跑的总经理,将他扔回摇倚。

“是我不好,请原谅。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只是金子觉得有必要这样做,说让他来干掉你。所以我没仔细考虑,就让他这样干了,都是我不好,同意了他。”总经理气喘吁吁地说着,边不住地叩着头。

“撤谎!”躺在沙发上的金子拼命哭喊辩解道。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只是奉命的。他们威胁我,要是我不遵命,他们就要干掉我,所以我才干的,请相信我。”

“住嘴!你被解雇了!”总经理也喊道。

“要是你们解雇我的话,我马上就去报告警察。”金子已经失去了控制。

“内讧可不是好事情,我现在要谈的是如何来赔偿我的损失。”朝仓道。

从刚清醒过来的人丛中站出了小泉处长,只听他说道:“这个总经理,关于这次事件,不管责任在哪一方,大家都有责任嘛,我觉得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我们怎徉才能使朝仓君满意吧。”

“对对都到这边来。”总经理抬起头向众人招呼道,又对着秘书们命令道:“你们把金子君抬到另外房间,再叫医生来看一下,别让他跑去叫什么警察不警察的。”

大家都怯生生地向朝仓和总经理靠拢,秘书们抬着精疲力尽的金子走出房间。

他们不敢正视朝仓,眼睛一与朝仓对视就赶紧避开了。大家在离总经理3米左右的前面围成个半圆站着,朝仓背靠壁炉台,一只胳博搁在上面,那样子很是舒服。

小泉先开了口:“刚才你不是说。要是你死了也会将那份协议书和一些文件都送交给警视厅的这是真的吗?”

“据说你们去搜我屋子,找到什么了吗!”朝仓冷笑着。

“满你也没有用,我们是去搜了你的屋子,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你们以为我是那种把重要的东西也放在房间里等着你们去搜的糊涂虫吗?供述书放在某个信托银行里,要是我10天以后不跟他们联系的话就会把它送到警视厅的。”

“真的吗?”

“既然已经说到这步了,我索性全跟你们说明了吧。你在叫我去杀人时的那些话我都录了音了,磁带也跟供述书放在起了。”

“是么?”总经理的脸变成了黄灰色。

“别故弄玄虚了。”头目们纷纷叫嚷道。

“你们要是觉得我在故弄玄虚的话,那我就拿个东西给你们看看吧。”

朝仓说罢从内袋取出了超小型录音机,也不理会头目们的惊恐万状,自顾按下快倒按钮,然后一按Play键,刚好是对朝仓最有利的那段:

“……这里不是一般职员能来的地方。你把杀手收拾掉了,这功绩确实不小,但这与以一般职员的身份来这里是两码事。……”录音机里传来了总经理愤怒的声音。

“快关掉,快关掉,知道了!”总经理搔着头皮,那儿根烧焦了的头发很是刺眼。

“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杀死我无异于给你们自己的头颈套上绞索。”

朝仓将磁带快进,按了录音钮又放回了口袋。

“请求您把那些准备交给警视厅的东西卖给我们吧!”总经理哀求道。

“这可不好办哪,至少是现在,因为我看重我的命重于看重我的钱。”

“你不信任我们是吗?”

“想信任你们。但我不是糊涂虫。”

“那……至少你得把这个磁带给我们。”

“这个还是可以考虑的,包括刚才的赔偿能值多少钱呢?”朝仓赔着笑说。

“1000万不,愿意出1500万。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数目啊,我们得将私房钱全都拿出来,好歹才能凑齐呢,各位,怎么样?”总经理用求援的目光轮流看着众人。

“我赞成。”

“真没为法!”头目们连连叹息道。

“听见了吧朝仓君?1500万,可不是一般的职员能弄到的数额,要是买了债券的话,不动用本金,光是利息,每年就有上百万呢。要是拿工资作生活费,拿利息来玩的话,那么女孩子要多少就会有多少的。”总经理满脸冒汗,企图说服朝仓。

“别拿那种不三不四的话来搪塞我,给我晋升怎么样?”朝仓道。

“这……还是上次那句话,即使我们想马上提升你。那些股东们也是不会同意的。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就是母公司的新东洋工业公司和共立银行,我这样做,首先就会遭到他们的反对。所以先是副职然后再晋升为正职,一级一级慢慢来,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小泉用哄孩子似的口吻说道。

“什么时候能做副处长?”

“说是这么说,但是……今天、明天总不行吧?”总务处长插嘴道。

“亨。我明白了,你们一点也没有诚意!”

“不不,我们说的都是现实的问题。”小泉的声音里带了点愤怒。

“我不打算再跟你们胡址,干脆点说让我马上升为董事的力法就是你们把那些股票让给我。”

“什么!”

“当然,我也知道做个董事即使一份股票都没有也行,但也有大股东不靠能力靠钱成董事的。我企待着各位在股东总会里出把力选我为董事,只要说服了新东洋工业公司和共立银行不就行了?”朝仓笑着说道。

“要是你做了董事的话,那么我们当中就有一个人被解雇。”其中一个头目叫道。

“别担心。不会解雇你的,就说公司扩大了,再增加一个董事不行吗?”

“哪么,你想要几份股票呢?”总经理挤出了痛苦的声音。

“我们公司资金有15亿吧?时价每股为70元左右吧?我决不会贪得无厌的。只要有200万股就够了。”朝仓道。

“200万股!光面额就是1亿,大过份了,我只不过才300万股呢。”总经理从摇椅上跳了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坐了下去。

“用不着你总经理一个人拿出来嘛,叫大家分出一些来不就解决了!”

……

“现在恐怕来不及吧,明天晚上我们把转让证和股票给你准备好。”

“那么就是说磁带也那个时候交给你了,以便把我的份额记到股东人上吧。”

“当然当然……”总经理耐心地说道。

“那么。关于董事的事呢?”

“这个嘛,我想就等明年5月份召开股东总会时再说,要是召集临时总会恐怕不大好办,而且还可能会遭到各界的反感。”小泉代总经理说道。

……

“这样一来你的股票就占总股票的百分之三以上了,你自己也能要求召开临时股东总会了,但按现定这种权力要等到同等数目的股票拥有了半年以后才能正式生效。”

“还有5个月吧,那我就等等吧。”

“多谢了,明天……事实上已经是今天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小泉点了一下头。

朝仓乘着监察员的车开出高轮台的总经理公馆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监察员留在了公馆,驾驶员并不知道刚才的一切,似乎有点看不起这个胳膊肘上烧掉一块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地开着,偶尔与深夜出租车或起程去远处打猎的狩猎家用车错过。

在上目黑公寓旁边。朝仓叫他停了车。驾驶员并没有给朝仓开门,也没有向他敬个礼,但朝仓一点都不在乎。他自己打开门下了车,驾驶员头也不回地马上开车走了。

回到房间只见室内被翻得乱糟糟的,无法插足。东和油脂的秘书有点像是卸下与大平楼梯相连的后窗进来的。窗很折了,玻璃窗上的油灰也掉下了。朝仓开始整顿起房间来。

因为并没什么家具,大多数是些报纸书刊之类,所以只15分钟左右就收拾好了。朝仓披起留在房间里的雨衣遮住西装的臂时处,出了公寓。

换了三次出租车。来到上北泽住处。好像没被跟踪。朝仓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信筒里又塞满了报纸,朝仓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落满了霜的TR4和摩托。抱着报纸进了房间。

房间里很冷。朝仓一扔下报纸便来到小仓库,下到了地下室,他边想着今天非得把铺地板和工作台去买来不可,边打开地窖的水泥盖,拿下绑在小腿上的“路戈”放进洞内,又从中拿出了3克左右的海洛因,放进钱包的夹层袋里。本想把放在裤子后口袋的PPK也一道放进去,但随即一想又改了主意。

朝仓走出地下室,脱掉衣服站在洗澡间的镜子前面照了照,脸上烫肿的地方好像消多了,变得稀疏的眉毛也没有刚才那么不自然了。

朝仓用冷水擦了擦身子,在眉毛上涂了些橄榄油,便钻进了铺在起居室里的被子,看起了报纸。昨天的晚报上有一小块文章以“横须贺发现被盗纸币”为题介绍有关矶川的事。当然。警方哪里知道这是朝仓给他的东西,而他又把钱付给了水兵。

今天朝刊的头版头条上赫然登着有关朝仓干下的事的新闻:“从其中2人身上找到了小型来福枪子弹,从被烧光了的小金井废墟里发现了三具烧焦的尸体,火灾是由火药爆炸引起的,现场发现了残存的手枪和枪身很短的散弹枪,附近的一名警官也遭到袭击,医院方面说至少得住3星期医院才能痊愈,警官抄有火灾前停在附近的一辆海鲁鳗车牌号的警察记录本被夺。”

但3人——福田、石井、国友——的身份似乎并未查出。这样他们弄不清楚3人披杀的原因,也不可能去查嫌疑犯了。此外,上面还刊登了一小块关于樱井及其情妇的死讯。朝仓把报纸盖在脸上,不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下午1点了。在洗澡间的镜子前他发现脸上的烫伤已经基本上好了,碰上那胡须也不太痛了。他洗掉了橄质油,被煤气炉烤成了茶色的眉毛恢复了几分光泽。

朝仓穿上鹿皮大衣走到院子里,把那件烧了胳膊肘的衣服浇上汽油点上了火,不一会那件廉价西服就化成灰烬。

等火全部灭了之后,朝仓来到经堂街,吃了两碗叉烧面后,到西服店里买了3套大号西服,又到木材店里订购了铺地板用的青冈栋木板和圆木,在家具店里订购了也是青冈栋的工作台,然后小跑着回到了家。

当他正在院子里跳着绳又练习拳击时,订购的东西陆陆续续地送来了。不知是饱腹还是近来不太用脚走的缘故。练到“免跳”时,觉得身体很重。

做完“兔跳”,朝仓把木材搬到了地下室。青冈栋木板很硬,朝仓直做到5点钟才铺了一半地板。

剩下的他打算明天去做,他从冰箱里拿出香肠和生荷兰芹莱吃了起来,一边趴在已被烤暖了的起居室里拆卸组装着“PPK”徽型自动手枪。为了熟悉操作,他时而一动不动地闭着一只眼,时而放放空枪。这样干了几次,他反而不觉得疲劳了。

等朝仓练习完毕时,已是晚上8点了。跟总经理约好10点钟在他家里交换股票和录音磁带。朝仓把装满了子弹的“PPK”绑到小腿上,穿上刚才买来的普通料子的西装,把磁带放进内口袋,关上了炉子。

疾走的流云遮住了月亮,月色由血红色变成了草绿色。朝仓来到院子,打开车门,坐进了“征服TR4”,拉开引擎,把发动机开到1500回转处,利用热量除去车子前玻璃窗上的雾。

5分钟后。已冷却的发动机并没热起来多少。朝仓想,还是慢慢开着热得快些,而且对发动机来说行走也比空转好。于是朝仓慢慢地开出了TR4,等开上路时,车子停了一下,关上了车门。

到达梅丘旷水箱的温度已经升得很高了,朝仓关上了引擎,打开暖气,挡风玻璃上的霜子很快融化了。

时值腊月虽然已经9点多钟,路上还很挤。朝仓慢慢地开着。以免被警车找麻烦。

为避开混乱的涩谷车站一带,朝仓从上目黑的大桥向右转,将车子开入“环状六号”。在中目黑往左进明治路再朝古川桥方向走过了鱼蓝板,车子到达了高轮台的清水总经理公馆。为防万一,朝仓把车子停在泉岳寺后面。下车后走了近10分钟来到了总经理公馆。时间正好是10点差一点点。一个秘书赔着谦卑的笑脸正站在门里侧。

“辛苦了!”他搓着手向朝仓行了个礼。

“大家都到了吗?”朝仓微笑着问。

“是的,大家都到了,我带您进去。”秘书仍然弯着腰说。

朝仓绕到秘书右边,在碎石子路上并排朝大公馆走去,公馆正门前的停车场里停着许多跟昨晚样的高级轿车。

正门休息厅里,另一个秘书在一副甲宵底下毕恭毕敬地站着。

今天晚上似乎也没有看见总经理的家人是去别墅了呢,还是正在二楼屏息待命?朝仓不得而知。

朝仓仍被带进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房间,秘书把朝仓带到房间就出去了。

宽阔的大厅似的房间里,一溜扶手椅排成半圆形围在壁炉前。

总经理背靠壁炉,坐在那张摇椅上,向走近来的朝仓点了点头,坐在扶手椅上的众头目也回过头来看了看朝仓。

朝仓一走进这间烟雾腾腾的房间,就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味,他歪了歪嘴,这与京子吸的那种混有海洛因的香烟味一模一样。

他想,这里吸海洛因的决不止小泉财务处长一个。

总经理今天改变了一下发型,遮住了那撮烧焦了的头发。他向朝仓指了指自己摇椅旁边的一张木椅。这椅子前有张桌子。

朝仓穿过众人坐的地方,走向那张木椅,但他并没有坐到椅子上去。而是轻轻侧坐在桌子上,这样的坐势便于在受到突然袭击时能迅速行动。

“辛苦你了,磁带带来了吗?”总经理问朝仓道。他又回到了那副装模作样的神情。

“没错。那么交换也不成问题了吧?”朝仓敲了敲内口袋,扫了众人一眼他发现房间里并没有股票的小包或皮箱之类。

“别担心早准备好了,请先把磁带交出来吧。”

总经理说罢,从壁炉台上拿过一架准备好了的小录音机,顺手打开了机盖。

朝仓从内口袋里取出了磁带,这磁带的宽度只有一毫米左右,这种超微型的录音磁带一盘能录好长时间。

总经理好像事先练习过似的,用笨拙的动作把磁带放进了机子里,关上盖子按了Play键。录音机里传来了金子副处长的声音“是吗?事实上听了你的电话后,我就马上叫人去警察局报告了车子被盗……”

“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证据给你们着看。”这是朝仓带笑的声音。

磁带还没放完,一些头目们就向朝仓恨恨地瞪着眼睛。他们敢怒而不敢言,都不约而同地点燃了香烟。朝仓注意了一下他们的香烟,发现从营业处负责人小佐井的香烟里冒出的烟雾混有海洛因。

“满意了吧,”朝仓把视线移向了总经理。

“你总不会把这内容翻录到别的磁带上去吧?”总经理的嘴唇轻微地抖动着。

“我想都没想过呢。”朝仓耸了耸肩。

“那么该拿出我们准备好的东西了。”

总经理把小录音机放回壁炉台上,朝小泉处长示意了一下。

小泉站起来走出房间,一会儿半拖着提来一只皮箱,嘴里哼哼着,把皮箱放在朝仓的桌前便馈愤地对朝仓说:

“你在我的脸上抹了黑,我真把你看错了!”说罢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扶手椅上。

朝仓不无讽刺地对小泉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便想打开箱盖。

“数数看吧,1000面额的1000张,100面额的10000张。”总经理说罢闭上了双眼。

朝仓坐在椅上打开了皮箱,皮箱有个隔层,隔层左边是总经理和其他头目们的转让证,右边是股票。

由于东和油脂公司是在取消不满500元面额票的商法颁布前建立的。所以他们的股票还是面额为50元。朝仓先从转让证开始检查。

原来这200万股股票的四分之一是由总经理转让出来的,剩下的四分之三是其它几个头目们分担的,其中还有星期二被朝仓折磨后尚躺在床上的秀原转让的。

朝仓又开始检查股票。正在埋头于俭查股票的朝仓并没有注意到通向走廊出入口的门被悄悄地打开了。

朝仓有种预感,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把一顶灰色帽子戴得很低、竖起灰色军用胶布夹雨领子和一个穿着茶色服装的人正轻手轻脚地向朝仓他们逼近。两人手上都握着袖珍自动手枪。当他们的眼光怡好与朝仓对视时便高叫道:

“你就是朝仓吧?”

“你死了心吧,朝仓!我是享桥警察署的,现在以恐吓罪逮捕你。”

朝仓前面的那两个头目,拚命扑倒在地板上,以便让朝仓与闯入者之间没有任何遮蔽。他们匍匐着朝墙壁爬去。朝仓的心脏仿沸一下子停止了跳动,随即嘴唇变得苍白,眯起了眼睛“能让我看一下警察证吗?”

朝仓对两个便衣警察说道。又偷看了下左边的总经理只见他脸上浮着得意的笑容。

戴着灰色帽子的人用左手从衣袋里取出个黑色皮证件,但马上又放了回去。

“用不着逮捕证,你这是现行犯。”穿着茶色衣服的男人凶狠地说。

朝仓迅速地站了起来。

“再动动就开枪了!”

两便衣拚命喊叫着。朝仓敏捷地快速回转的头脑中总觉得这两个便衣警察行迹可疑。对于便衣警察来说一般是不太轻易用手枪的。

朝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左边,一下子抱住总经理,总经理呆若木鸡,一点也没有抵抗。朝仓迅速让总经理站直,自己绕到他的背后。

“枪一响,子弹就会射进这老头身上的。”朝仓对便衣叫道。

两个便衣很是狼狈。

“没关系。开吧。”

头目们乱轰轰地冲那二人叫道。

“等,等等,难道说打中我也不要紧吗?”总经理拚命挣扎着说道。

朝仓左手搀着总经理,右手卷起裤腿,弯腰去拔绑在腿上的PPK自动手枪。

“畜生!”

穿着茶色衣服的人将手中的25毫米口径的勃朗宁扣了一下。

是近距离,但没把握好枪把,子弹偏过朝仓打飞了一块壁炉平台,枪声在房间里震耳欲聋。那些头目们也许还是平生第一次听到枪声,一个个都抱着头,捂着耳朵从扶手椅上滚落下来。

总经理惨叫着想挣脱朝仓逃出去。戴灰帽子的也想开枪,但由于总经理身体挡着没敢扣扳机。

这时,朝仓已经拔出了手枪,他用大拇指勾起了保险机计算着‘PPK’的平衡度,对着穿茶色衣服的那人一阵孟射。32毫米口径的子弹穿过了茶色衣眼的人的右腕,勃朗宁飞了出去他拚命用左手按着断了骨的右腕,‘扑通’一声滚到了地上,脸上露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戴着灰帽子的那人慌忙扔下了手枪,高高地举起了双手,两膝很有趣地打着抖。

朝仓把总经理推向一边,伸直“PPK”的右腕瞄准着那人,那人上下牙齿也打起了抖,满脸是汗,充满着恐惧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点。

“说,你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要真是警察的话,我就让你闭了嘴!”朝仓厉声责问。

“救救我,我不是警察,不是的,我根本不是什么警察,我是受小佐井关照被这里雇佣来的。”

那人喘息着喊道。慌乱地用颤抖的手拿出放在衣袋里的黑皮面证件扔到地上,皮面上写着“警视厅”二个金字。朝仓一看就知道这是伪造的。

几个头目们还抱着头伏在地板上。朝仓从他们身旁走过去把两个家伙的手枪踢到了墙角,戴着灰帽子的那人站不起来。还是瘫坐在地上。

“大家都不许动。谁要是动下的话,我就朝他屁股上开一枪。”

朝仓警告着众人,看了看那两把手枪苦笑了笑。那右腕中了一枪的穿茶色衣服的人倒在地上,脸色腊黄像具干尸,湿旎鹿地皮肤上尽是汗,呼吸很快,闭着双眼处于休克状态。

朝仓把“PPK”拔到安全位置上,咬在嘴里,从裤子上取下腰带,给那人捆住右腕此血。

戴灰帽子的那人仍然倒在地板上,像疟疾发作似地不停地颤抖着。朝仓在他身上搜了一下,发现他的内裤后袋里装着手铐。朝仓便取出他的手铐把他的双手锁在了背后。

朝仓又回到了那张木椅上,把“PPK”插进裤带。开始数起股票。总经理和头目们开始恢复原态,一个个偷偷看着朝仓,狼狈万分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20分钟后。朝仓终于数完了那些股票。没有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在这么大的住宅里开枪是不太容易传到外面去的,即使听见了,住在隔壁公馆里的人也不会去多管人家的闲事。朝仓关上箱盖,抬起眼睛轻蔑地说道:“找记得早已警告过你们不要作什么徒劳无益的挣扎了,你们一定要耍耍花招,那是自作自受。更何况你们竟然雇了两个窝囊废!”

“所以我当初是反对的,我说再不愿意做这种担惊受怕的事了。”总经理埋怨小佐井道。

“而且你还说什么对着我开枪不要紧的,真可怕,太可怕了!你是想来继承我的吧?想借刀杀人,然后自己做总经理吗?”总经理怒气冲冲地斥责道。

“这这是误会,总经理。因为没了魂,所以说了些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小佐井声音颤抖地辩解道。

朝仓走近小佐井,给了他一记耳光。小佐井被打得上身向右倾斜着。朝仓并没有住手,又往他右颊上反拍了一掌,小佐并又向左倒着最后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口里流出了血和口水。他抽泣着饱着朝仓的脚哀求道:

“别发火,下次再不了,再不了!”

“卑鄙的家伙,这难道是你的真面目吗?平时在公司里的威风到哪里去了?”

朝仓说着又朝小佐井的下巴上踢了一脚。其它的一些头目们都诚惶诚恐地抓着扶手椅缩成了一团。

“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失陪了。以后要是再这样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要叫你们一个个长眠不醒!永远也醒不过来,这是最后一次通告,希望你们别当作笑话,一听了之。我是个守信的人,尤其是下定决心的事。”朝仓说罢拎起皮箱站了起来。箱子有些份量。但朝仓拿在手上却毫不费力。

朝仓边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后面的动静,边走出走廊在楼梯口旁边的沙发上,哆嗦着两腿的总经理的秘书,像弹簧似地站了起来勉强地陪着笑行着礼说:“事情办完了?我领你到停车处去吧。”

“我已很熟悉了,你还不如到头头们那里去看看,那里又有了病人了。”

朝仓回答说,从楼梯上下去了。那秘书还是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一楼休息厅还有个秘书正像笼中的豹子似地来回踱着步,一看见出来的朝仓就像被电击了似的僵在那里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陪着笑行礼道:“请,车子准备好了。”

停在正门前面的“纽约”静静地排着淡蓝色的废气。秘书像是个向导似的走近车子,驾驶员立即从车上跳下来,打开了后座的门,像是关照过似地很殷勤地说道:“请问,您要去什么地方?”

“去第一京滨。”朝仓回答道。

驾驶员点了点头,打过方向盘朝外面开去。过了泉岳寺,朝仓叫他停下车,对满脸狐疑的驾驶员说:“我想起来了。这一带还有点事要办,你先等我30分钟左右,要是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别管我,白己走吧。”

驾驶员回答了一声“知道”就打开了门。朝仓从车上下来,绕道到了泉岳寺后门的“TR4”,把箱子放到“TR4”行李仓里启动了车。

为了不与那“纽约”车碰头,朝仓绕道从伊皿走。

为了避免被人叮梢,朝仓七弯八拐地把车开进上目黑和涩谷区的住宅区,最后绕道回到了世口谷上北泽的住处,到家时已是凌晨零点多了。

深夜的上北泽的住宅街鸦雀无声,路上不见一个人影。朝仓把车开进前院里,关上大门,从行李箱里取出皮箱,拎着包走进房间。朝仓点着了石油火沪。坐进铺在茶室里的“万年床”,然后打开了皮箱,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大堆股票和转让证。

200万股东和油脂的股票―时价约1亿元。要是只会仰人鼻息,唯命是从地替公司干活,每个月积累一点钱的话。这些钱就是存四五代人也是存不起来的。可现在这些钱就在眼前。

东和油脂的头头们竞然请了两个人冒充警察来偷袭我,哼也许现在正在叫那些秘书往我的股东簿上填名字、地址、股数以及股票号码呢。因为他们本以为那两个伪装警察的人会很顺利地杀死我的,根本没把自己的股份造上册,而这样即便获得了股票还是不能被承认是股东的。但是就股票本身来说有其自身的价值,没有记名的股票是把拥有者作为正当法人的。而记了名的股票则只要有背签或转让证就可同样获得法人的地位。即使背面签字是伪造的或转让证的印章与公司申报的印章不一样也没有关系。也就是说,无论是什么股票,谁现在持有它。谁就是它的主人。所以要是不光做股票生意的话,就无须去公司登记造册。况且朝仓还持有转让证。所以料想公司不会拒绝朝仓记到股东名册上去。可是朝仓深知他的那些对手或许他们不肯放下臭架子阳奉阴为故意不把朝仓的名字登记造册,所以还是不可不防。

朝仓关上箱盖,拿起皮箱又去厨房拿了聚乙稀袋,来到了小仓库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地板还只铺好了一半。得赶紧把剩下的那部分完成。朝仓这么想着,打开了盖得严严实实的水泥盖子。

朝仓从一只大塑料袋里取出了约20克左右的海洛因,把它装进聚乙烯袋里,盖上洞盖,从地下室出来。

他拿起放在走廊里的电话拨起参宫公寓京子房间的号码来,京子总不来接,朝仓以为她又出去了,刚想挂电话,却传来了睡意朦胧的京子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是哪位?”

“是我。”

“是你,前两天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呢!”京子的声音一下子没了睡意。

“出差去了。”

“撤谎!”

“为什么?”朝仓语气强硬。

“是不是又喜欢上另一个女的了?”京子委曲地像要哭了似地说。

“傻话。除你以外我没有任何别的女的了,别多想了到我公寓好吗?我好寂寞。”嘿嘿,自己向京子自称是大学讲师的大谎还没被戳穿。朝仓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马上就去,不过我想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我要好好骂你一顿,作好思想准备吧。”

“真可怕。”

朝仓笑着挂了电话。把放在钱包隐袋里的3克左右的海洛因也放到了聚乙烯袋里,然后一起放进了内口袋。

朝仓注意到“PPK”小型自动手枪还插在衣裤带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放进了裤子后面口袋里。

他开着“征服TR4”直朝赤堤公寓开去。不到3分钟就到了。

尽管已过了零点,但这座高级公寓还有好多房间还亮着灯。朝仓用钥匙打开了贴有“倔田”名片的二楼205房间的门。

打开灯一看,发现那8张榻榻米大的欧式房间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卧室和厨房都搞得整整齐齐了。大概京子来打扫过了,厨房的冰箱里放着很多食物。

朝仓觉得有点饿,便在冰箱里拿出些香肠和苹果回到了起居室。点起了沪子,坐在沙发上大吃起来。

京子来的时候。刚好朝仓洗了个热水澡,剃了胡须,穿着肥大的睡衣坐在起居室炉火前面,正在烤着头发。

京子今天难得穿了一身和服,由于抽了大烟,人显得有点悴憔。但这反而给京子增添了几分风度,一点都不觉得丑。长长的头发扎在后面,耳环和衣带扣都是翡翠宝石。

“真漂亮,你真是个漂亮女神。”朝仓站起来吻了吻京子的手。

“你吹捧我也许没有用,快坦白这几天到哪里作乐去了!”京子咬着嘴唇娇舔道。

“你又来了,我真的因为工作关系出差去了。”朝仓说着把京子拉了过来。

“说谎!要是出差去了的话,你肯定会给我带点土特产来的。而且你是瞒着我出去的,这就很可疑。”

“那天早上到学校就让我出差去了,本来要出差的是那副教授,可他出了车祸。我本想马上与你联系的,但这公寓里又没有电话,又想打到值班室叫你,可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跟他们接触,在去大阪的火车上,我又想往参宫给你仃电话,但不知为什么,火车上的电话没能打通。”朝仓说着把嘴唇凑向京子的嘴唇,但京子一转脸,刚好吻到了京子的脖顶上。

“去大阪出差了?”

“是啊,到大阪大学。大阪跟东京差不多,买了土特产也没什么意思。”

朝仓柔声低语道。从和服腋窝下的开口处,伸进手去爱抚起京子的乳房。京子没有戴胸罩,不一会乳头便硬挺了起来。

“你的辩解不太可信,但这次就原谅你吧,要是下次再有见异思迁的话,我可不饶你。”京子不愿刨根究底,娇喷道。

“你真无情,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生命寄托。”朝仓把嘴唇移向了她的耳朵周围。

“别来哄找!”京子想推开朝仓但没有力气。

朝仓抱着京子坐到沙发上。继续爱抚着说:“记起来了,那东西这次给你拿来很多,因为我总受你的关照。不设法给你弄点来我总过意不云。”

头靠在朝仓肩上半闭着眼睛的京子睁开了眼睛:“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我找到了货源,以后不会断档。你放心吧!”朝仓道。

朝仓知道,那个营业部小头目小佐井吸的混在香烟里的海洛因肯定是从京子的经济后台老板小泉那里弄去的,而小泉则又是京子分给他的。

现在已经吸上毒的肯定不止小佐井和小泉吧。只要能多弄到它,说不定另外的头目们也会抵不住诱惑,只要能使他们慢慢上瘾,那么,以后朝仓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们了。

“以后,你随时都能搞到我要的数?”京子站了起来。

“对,都能弄到。”

“真太好了!我总担心哪天会断了呢,有时想想好不安哪!而且小泉他也上了瘾,非常想要。所以我自己的那份快要抽完了。”

“以后不要为此担心。对了,你总不至于把我给出卖了吧?”朝仓抬头看了看京子。

“傻话,我绝对没跟他说过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我对他说,这东西是从新宿滑冰场、竞技场的小流氓手里弄到的。”京子发誓道。

“那就好,我最近才知道,这东西仍然含有麻药成份。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劝你吸这种东西了。”

“没关系。现在着慌也不顶事了。只是我怕被你遗弃而搞不到它了。”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我刚才已说过,这东西里也含有麻药成份,所以更不能让警察知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注射这药。要不你那漂亮的皮肤就会变得乱七八糟的。”朝仓想道要是在京子皮肤上留下注射器的痕迹那就不好办了,他想。

“知道了。”京子点头道。随即她打开孔雀包,衔了根混有海洛因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朝仓从脱下的衣服口袋里取出了包着海洛因的聚乙稀小袋放到了京子的膝盖上。

第二天早上7点半,朝仓驾着“TR4”把还在迷糊着的京子送到了参宫公寓。

“今天我得去参加一个学生茶话会,恐怕回来会迟一些。”朝仓说着又启动了“TR4”。

令天是星期六,新宿上空都是庆贺圣诞节的广告气球。朝仓从甲州街来到了新宿把“TR4”停存车站南出口附近的收费停车场里。两个小时100元。这比银座便宜。

早上的街犹如醉酒醒来时的胃,令人极不舒服。成千上万的赶着去上班的人涌向车站。朝仓把放在裤子后袋里的手枪放到了驾驶席边上的箱子里,加人了朝新宿东站南口走去的人流,停在南口前面接客的出租车,黑压压排了一大排。

快到南口时,朝仓突然觉得前面那个靠在检票口旁边的栅栏上的人有点面熟,他迟疑了一下。

那人正是横须贸矶川的一个贴身保镖。只见他不住地张望着,像是在人群里找什么人。这保镖两边还站着两个像是流氓团伙里的人。

大概他们已记不清要寻找的人的脸孔了,或是一下难以从人群里发现,那保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朝仓,但朝仓预感到他们要找的正是自己。

朝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通过了南入口,和着人流起走出了车站。

矶川知道了付给他的大量纸币是烫手的赃款后。肯定在想方设法寻找自己。矶川应该有3个保镖的。

虽然当时自己截了护目镜,遮住了眼,但还是有可能留下一些特征的,除矶川本人和植木秘书外,当时在场的就是那3个保镖了。

为了检验一下自己的推断,他又到新宿站中央口去看了一下,一如推断的那样,那里果然也守着一个人。

西口站着另一个保镖。为了避开那人,朝仓在小卖部买了几份报纸,然后走到小田总百货商店旁边,在那里要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驾驶员不耐烦地问。

“到京桥。”朝仓说了东和油脂公司的所在地,把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

“不行啊。汽油不多了。”朝仓看了着仪器板上的燃料计,指针在F与E之间。他知道,这种“白鸟”牌车子有这么些燃料够开百数十公里的了。

“是你的燃料计不准确了呢?还是因为京桥那边太挤,赚头不大?那么请允许我记下你的车牌号吧。”朝仓道。

“这可不行先生,我本想去吃点早饭的,真没办法上车吧。”驾驶员咋着舌。打开了后坐的门。

朝仓在车内打开了朝刊。

今天的朝刊上没有登有关在横须贺又发现被盗纸币的新闻,也许矶川为了免于自己被追究,已在设法换回那批禁币了。

小金井的另具烧焦的尸体只有石井的被查明了,这还是由于石井事务所的同事们发现石井失踪了。向警方报了案才找到线索的。

尸体的皮肤全烧坏了,所以脸更不必说,就连指纹也认不出了,但发现了一只镶在石井蛀牙上的白金假牙,经治疗石井的牙科医生认定,这尸体确实是石井。

即然石井身份查明了,那么警方肯定会想方设法调查石井的客户的。这么想,朝仓心中不由泛起了几分不安。

关于樱井与他情妇的凶杀案已经从杂志上消失。朝仓合上朝刊,闭起了眼睛。

出租车到京桥时刚好9点差几分。走进五楼东和油脂财务处一看,职员们都已经到了,小泉处长跟往常一样还没有来。被朝仓击伤了的金子的桌子,也还空着。

负责人粕谷和其他同事们问起朝仓昨天没来上班的事。朝仓说是因为食物中毒,无法来上班。说完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朝仓今天没截徽章,因为昨天已把它寄存在总经理那里了。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上班铃响了。

空着的那两个座位上的人还没有到。

大伙开始进人正常工作。因为处长和副处长都不在,劲头都不很大。

30分钟左右后。朝仓跟粕谷说了声要上厕所,便出了房间走进了六楼总务课室在股票受理处对办事员说:“我想看一下股东名册。”

“好的,请问你的名字。”那年轻男人和蔼地问。

“啊?”朝仓一下犹豫了起来。

“对不起,您的姓名。”那年轻人又问了一遍。

“朝仓,叫朝仓哲也。”朝仓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一个戴着课长徽章的四十二三岁左右的中年人从里面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柜台,推开那年轻人说:“您就是朝仓?对不起,我正要去找您呢。我是这里课长饭田,请到客厅里来一下。”

说着,迅速地向朝仓使了个眼色,走出柜台,领朝仓向客厅走去。

总务课的客厅约17平方米,装饰并不时髦。饭田让朝仓坐在铺有白色人造革的沙发上,随手关上了门,用非常谦和的口吻问道:“您就是财务处的朝仓君吗?”

“是的。”朝仓吊起了一边嘴唇微笑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处长跟我说。要是你来看股东名册,不要让股票课的人知道,你是我们公司的职员。当然在往股东名册上填写你名字时,也没有告诉部下你是这里的职员。”

饭田一坐到桌子对面的扶手椅上,便弯着上身凑近朝仓悄声说道。

“大概要是知道了我是这里的职员会对你们不太方便吧?!”

“不不不,请别这么说,朝仓君。”

“为什么?”

“是因为公司的职员们要嫉妒的,要是跟我们公司无关的人买了我们公司的股票,那无论他买了几百万股,职员们都不会在乎的。但要是知道买了这么多股票的是自己的同事就要嫉妒了。”

“……”

“不过你实在是个幸运儿呢,祖父一死,就来了这么多遗产,真令人羡慕哪,恭喜你!”

“大谢谢了!”朝仓搔了搔头,显出很难为情的样子。

大概是总经理和头儿们由干不便说破。故而就找了这个借口,说是我得了祖父的遗产吧。不过这样对自己也有利,他想。听到了敲门声,饭田赶忙坐正身体说了声请进。

刚才那个年轻人拿来了厚厚的一本股东名册,后面跟着个女办事员,手里端着咖啡。

“我来陪他。”饭田对年轻力事员说道,办事员把咖啡放到了桌子上,两人先后走出了客厅。

股东名册上详细注明了朝仓的姓名、上目黑公寓的住所、股票面额和数目、股票号码、日期等等。朝仓合上名册交给了饭田。

“给你添麻烦了,谢谢您了。”朝仓礼貌地说道。

“不不,这是应该的,只是你现在已经是大股东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饭田谦卑地行了一个大礼。

“哪儿的话,我才需要你多多关照呢。”朝仓回答着,并不去碰桌上的咖啡,站了起来。

“再多坐一会儿吧?”

饭田殷勤地挽留道。他大概想趁现在就跟朝仓搞好关系,等朝仓日后成为一个大股东,在公司里有发言权的时候给自己提升提升。

“对不起,我是工作中偷空出来的。”朝仓显出很过意不去的样子。

饭田慌忙站起来为朝仓开了门,朝仓一走出客厅,那些办事员们就一齐恭敬地向朝仓敬了礼。

朝仓乘上电梯到了五楼,出电梯时,刚好与两个上电梯的人错开。

那两个男人穿得很时髦,但他们的眼神并不像一般的商人。朝仓一看他们那领子上闪闪发光的徽章和高跟鞋就知道。他们并非是高级无赖,而是警察。

电梯门关上后,朝仓还呆呆地站在电梯门口,看着那一闪一闪的显示计。

电梯一直上到了总经理室、重要干部办公室和会议室所在的七楼。

朝仓嘴里骂了句,回到了财务处。坐在位置上,他还在想着不知那两个警察干嘛来了。

处长,副处长还没来。众职员的工作也很拖拉,正热衷于谈论哪里有个竞技场啦,郊游计划啦,麻将啦,赛马和冬季棒球赛啦等等话题。负责人粕谷偶尔也大声吃喝几句,但没有多大效果。小泉处长来时已经快到12点了。听完粕谷的工作汇报后,下班铃响了。今天是星期六。

小泉对部下们道了声“辛苦”,就向朝仓递了个眼色,走出了走廊。朝仓走进壁橱室,披上大衣,快步地跟上出来。

小泉慢吞吞地朝走廊里端的第三接待室走去,朝仓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小泉装着没有注意到朝仓跟在后面似地,走进了第三接待室,门快要关上时,朝仓抢了进去,随手关好了门。

接待室依然如故,并没有什么变化。小泉坍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温士顿”香烟叼在嘴上,可马上又丢了它,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像是纯银做的盒子,从里面取出嘴烟“贝鲁曼鲁”。点上火,舒服地吸了一口。

烟雾全被吸了进去,像是到了内脏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把它挤了出来似的,烟里飘来了轻微的海洛因焦味,只见小泉憔悴的脸上立即起了生气,眼睛也滋润起来了。

“刚才好像有两个警察到七楼去了。”朝仓道。

“对,是警视厅的警察。我就为这事把你找来的。”小泉道。

“是吗?”朝仓苦奥了下道。

“你大概在报纸上看到了吧?警察知道了其中一具烧焦的尸休是私人侦探所的石井,而且他们还知道我们公司委托的事务主要是由石井力理的。”

“石井倒象是我们公司的专属人员了,所以警察到这里来调查我们了,还问知不知道对石井有怨恨的人或团体。”小泉轻声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回答的?总不至于说根本不认识石井这个人的吧?”

“这样说当然不行,而且佯装不知反而会被怀疑。所以我们跟他说石井在本公司是个经济情报员之类的角色,而且还给他们举了两、三个竞争产品。”

“他们相信了吗?”

“好象信了。我还跟他们说,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干那种会遭人谋害的事。”小泉很费劲似地说道。

“这就好了,你知道。要是把我给捅出去了,你们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朝仓叮着小泉那模模糊糊的瞳孔警告道。

“知道知道,你不说我们也是有数的唉,你可真的像是个安在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哪,而且这颗定时炸弹拿也拿不开。”小泉叹了口气。

“您是在恭维我吗呀。”朝仓笑着道。

“不过,你可真是个高明的演员呢,一直都装得很老实,真了不起呀!难为你一直这样扮演过来。”

“别发牢骚了,现在我们已经是同类了,都是不干净的人。”朝仓站了起来。

小泉仍然坐在沙发上说着:“我们已经决定,等警察的调查告一段落后,就让你当副处长。”

“是吗?”

“营业部推销处副处长怎么样?我们考虑要是在营业部的话,你是可以有许多自由时间支配了。”

“是对我的关怀,还是不想让我清楚地知道你们的财务计策,甚至也不想跟我在一个房间里每天照面呢?”朝仓站着说道。

“你怎么想都无妨,我想对你来说与其当个财务副处长。整日被同事们猜疑来猜疑去的。还不如在一个新的地方更加来得自在些。”小泉说完闭上了眼睛。

“好吧,让我也考虑考虑。”朝仓说着走出了客厅。

走廊里没了人影,但是在电梯口,同事石田和汤泽像是还在等着朝仓。

三人乘进了很挤的电梯,下到一楼。一出电梯石田就先开口道:

“你刚才被处长叫去了吧?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不妨公开公开哟?”

“拜托了!”汤泽也沙哑着噪子道。

朝仓对这两个奴性十足、好管闲事的同事很是厌恶,但还是忍着道:“哪里呀,他只是跟我商量愿不愿意到别的部里去。说是让我去当什么副处长。不过我还没有决定呢。”

考虑到他们肯定会把这话传给其他同事们听的,但因为是到别的部笔去任职,说了也无妨。

“真了不起呀!”

“你父亲的在天之灵还是起了作用了!当然。你也确实有能力,尽管现在还为时过早,为向你表示祝贺先去喝一杯怎么样?我们请客。”石田和汤泽奉承地说道。

朝仓只说了句:“实在对不起,因为有个地方今天非去不可。”便在涩谷与二人分了手。朝仓觉得限京子约会总不能老是穿一件衣服,便想去做几件高级点的衣服穿穿。

不过也用不着很急,朝仓没到上次去过的“美松”商店,而是朝以百年老铺命名的“帕咪嘎马”走去,这里到处都是招摇过市的年轻女郎和买圣诞礼物的人。

朝仓一走进去。只见那些一本正经的店员们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大概是朝仓身上穿的是件工作服吧。

朝仓故意走近那个老板模样的男人说道:“啊,真倒霉,赛马时摔了一跤把衣眼都弄破了,我想这些钱反正也是上馆子玩女人的,还不如把它换成能用的东西好。”

“你要什么样的?本店没有比‘古罗莱克司’更便宜的料子了。”老板殷勤而又冷冷地说道。

“我要‘菲涤古司’料子的。”酒吧去找个女大学生来。

走出店时天空已染上了霓虹灯的颜色了。朝仓叫了辆出租车,到新宿转了上下,想去看看矶川的保镖是不是还在新宿车站。他在伊势丹前面下了车,挤在夜晚的人流中向车站走去。汽车喇叭声、人流的嘀杂声以及美国圣诞名曲的歌唱声,交集成的声响犹如天蹦地裂的末日到来似的。

新宿站东口没见矶川的保镖,西口、南口也没见到。但是中央口里却站着矶川的秘书植木,他把大衣领子竖起着,用宽边眼镜和帽子遮着脸。

由于夜晚骤然变冷,植木冷得把两手播在大衣口袋里,原地踏着步,那双疲乏的眼神不断地左右张望着。植木耳边还跟着两个小流氓,从戴着的那个三星徽章就能知道,那就是新宿势力范围内的三光组的人。

朝仓从车站走出去,来到西口附近的收费停车场,坐进了早停在那里的“征服TR4”。

付了停车费,把放在箱子里的PPK自动手枪放回裤袋里,启动发动机,轻轻地踩了一下油门,等待发动机热起来,朝仓想。要是把那帮家伙都引诱出来,一起收拾掉就好了。否则,要是以后自己的照片被登到经济报之类的报上去。让植木他们看见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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