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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咦,真寄怪呀……”濑川均二嘟嚷着。

“嗯。”黑井俊介一边有意无意地应着,一边停下脚步。

“好象是什么车西一直跟在我们后头呢,没错,一定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熊吧?哟,可别足狼呀!”濑川也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着:“难道是……”

日本的狼在明治时期便已消声绝迹了,而熊也绝不可能有目的地跟踪人类。

“但是,如果说在这样的荒山僻野里跟踪我们的是人,岂不太可思议了……”濑川尽量压低声音说。

此时,濑川和黑井正从设在南阿鲁普斯山仙丈岳马鞍处的露营地向丹溪山庄进发。

途中因为遇上浓雾,他们巳不知不觉地走岔了路,稀里胡涂地进入了原始森林。当他们俩发现后便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挣脱了浓雾的困扰,但是再也无法回到原路上去了。

尽管如此,他俩依然竖信,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定能够走出盐泽或尾胜谷,顺着山涧不会下不了山的,因为濑川和黑井对登山真是太熟悉了,至于爬山涧就更不在话下了,况且两人又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随身又装备齐全,也因为如此,他们才那么自信。

攀登简直没有路的山涧不是也别有一番情趣吗?这样想着,两个人轻松地迈开了步子。

大约步行了三个小时,两人都隐约地感到有什么响动,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好象还有别的脚步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收住脚,侧身静听。奇怪,那响声也随着消失了。然而一旦他们开始走动,又隐隐约约地听到其他脚步声。就这样,他们走走停停,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

夏日的余辉洒落在午后的山林,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和朦胧感。

“真疹人。”濑川终于开口道。此时此刻,不论是谁说出哪怕是一句胆怯的话来,都足以使两入彻底泄气,变得萎靡不振。濑川虽然深知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不一会太阳就要下山了,必须在这之前找个合适的露营地,否则那脚步声再来纠缠……一想到这些,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登山往往伴随着一些奇怪的现象。比如,在隆冬的山中的小屋里睡觉的男人,深更半夜突然变得赤身裸体,冻得瑟瑟发抖,在行将被冻死的时候,才被朋友发现而获救。当他们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小屋的主人时,他告诉人们这里是遇难者咽气的地方。类似这样的传说时有所闻。据说幽灵常常引诱登山者走向危险。谁又能断言这执拗的脚步声不是幽灵的再现呢?

在这一片没有人烟的地带,没有路,只有永远是黑森森的原始森林,夹杂着就在眼前几米的地方看不清的滕类植物,要看清尾随者的形象简直是妄想。

“要说是超自然现象……”黑井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超自然现象?”

“嗯。啊?你瞧……”话坯没说完,黑井那张苍白的脸好象又抹上了一层石灰,目光呆滞,神经僵硬,只有嘴唇在不停地打着哆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濑川也紧张地循着黑井的视线望去。

“喂!怎么回事?”濑川喝道,声音大得出奇,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心想黑井的神经一定出了毛病,已承受不了外界刺激,他之所以那么大声斥责黑井,一方面是为了恢复自信,同时也好极力抑制自己的恐惧。

“好象是,是……脸!有好多个。”黑井的声音显得在发抖。

“什么?脸——好多个——真,真的?”濑川偷偷地向四下里窥视着,“是谁,谁呀?”拄着冰杖的濑川象雕塑般的浑身僵硬。

在夜幕中出规了好几张脸,好象是高高悬挂着用来示众的首级。

濑川均二和黑井俊介的遇难,得到最终确认已是八月八日了,他们七月二十五日从马鞍上的露营地出发以后未与任何一方联系,也没有任何目击者。所以,除了看作是遇难者外,别无选择。

令人惊异的是,几乎在同时又出现了其他类似的遇难者。七月二十日以后,两个东京的女职员也踏着同样的路线在行进中失踪了。家人组织了一支捜索队沿途寻找,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一无所获。

出事地点与冬季的荒山不同,正是一派夏日的景色。却偏偏连续发生了两起失踪事件,总令人觉得有些可疑。

“丈夫肯定是活着。”獭川纯子这样对自己说。

当听说黑井家属搜索队出发的时候,纯子正患着重感冒,而且心绪烦乱、精神不佳。因为费用折半,所以搜索队将赌注全押在此行上了。整整花了五天功夫,以仙丈岳为中心搜寻遇难者的行踪,结果失败了。如果事先推测一下遇难的地点也许会更有利于搜寻,但以仙丈岳为中心就太不明确了,这无异于大海里捞针,山上有关的人也纷纷推断他们是遇难了。报纸上也刊登了一些有识士的呼吁,警告人们不要因是夏季就轻举妄动,鲁莽行事。

纯子开始了登山的准备,她不相信丈夫己经死去的说法。濑川从学生时代就很精于登山,而且外出携带的装备又很齐全,块不至于轻易遇难,纵使撞上什么突发事故,他也能凭自身的敏捷摆脱危险,况且还不只是他一个人,同行的黑井俊介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登山者。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还难以断定。但纯子并不认为是意外事故,因为还同时有两个女人失踪,连续四个人失踪,这绝非偶然。

八月十三日,纯子全副装备,从新宿站乘上了中央线的火车。

丈夫濑川就职于林野厅,是业务部监察课员,纯子与丈夫在同一部门工作,他们是在都参加了登山协会以后才相识的,两个大很快结了婚。婚后,纯子辞去工作,专心照顾丈夫,做起家庭主妇来。如今她还沉醉于新婚后的幸福之中,毕竟才刚满一年啊。

——“一定姜活着啊!求求你。”纯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纯子在南阿鲁普斯山的林间运送木材的道路上搭上了车,从平右卫门沿着尾根向仙丈庄进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本来纯子就不乏登山的经验,无论是南阿鲁普斯山,还是北阿鲁普斯山都至少从头到尾走过两回。因而,纯子对所处地区可谓了如指掌,当然两次都是与濑川结伴而行,而此时却是孤身一人。

在这个季节里登山的人很多,但由于登山道路井然有序,交通机构发达的缘故。登山者中轻装上阵的人还不少。在北阿鲁普斯山,还可看到这样一些人——他们的装束简直与外出郊游者没什么两样。

纯子缓慢地走着。濑川和黑井就是从马鞍处的露营地走向丹溪山庄的,然而却没有到那里。因此,纯子断定他们一定是在途中的什么地方偏离了预定的路线,现在已知道那天曾经有过浓雾,一旦被它所包围,即使是登山老手也无法保证不走错路。这一点纯子知道得很清楚,问题在于他们到底是在哪儿走到岔道上去的。

纯子一边仔细地探视着脚下的地形,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步子。两天过去了,她一直住在那个山庄里,努力寻找丈夫失踪的那个路口。每当到她怀疑的路口时,就进去查看一番。在仔细记下归路的同时,凡是能到的地方都一一看过,她还时常把注意力转向地面,哪怕是一个脚印,一段烟蒂或者是一根火柴都不轻易放过。

就在第三天,纯子终于在爬地松深处发现了一节小小的烟蒂。从这里到马鞍处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因为距离登山道足有一百余米,所以决不会是哪个人随手抛弃的,而且还有被揉碎的痕迹。纯子小心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七星牌的。

“是他!”纯子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惊喜地想,即使不能立刻就断定这支“七星”就是丈夫的,但是还有谁远离事先确定的路线,到这种地方来呢?除非他迷失方向。

纯于举目远眺,前面是黑洞洞一大片森林,气势汹汹地压过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里面会有什么呢?

濑川和黑井也许进去了吧?两个人对登山都不陌生,但如果是在浓雾包围的情況下就不同了,很容易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纯子半闭着双眼,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下缓慢地向前走着。如果遇上了浓雾,就很有可能没有发觉自己已迷朱了方向。可以想象,等到发觉时也已走得很远了。再进一步推断,自以为对山的情况很熟悉,使他们产生了轻敌的情绪,这种情绪又导致他们对下一步的行动考虑欠周,鲁莽行事。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一定会等待,直到有人来了才会行动,而老手们却常常显得过于自信了。

纯子看了看表,还不到十点。

——是否应该回去求援呢?如果回露营地通报这里的情况,也许会有人参加搜索的。但是,纯子有点迟疑不决。仅凭外皮剥落的烟蒂是不能称之为证据的,反倒会给别人增添许多麻烦,还是就这样再继续往里走走吧,最好再能现什么,诸如露宿、野餐的痕迹,到那时再回来求援也不晚。

纯子又继逯搜索起来。

没有浓雾,虽说不是晴天,但能见度还算好,她带着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以及磁石,知道眼前所处的大概位置,因而丝毫也不担心自己是否会从此一去不复返。为了更加慎重起见,所到之处,她都尽量在树枝上刻上印记,而后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前进。

说是走其实也没什么路,纯子硬是拨开树丛,还必须不时地躲避着密密地生长的山白竹走过来的,哪儿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偶而可以看得见类似脚印的痕迹,然而到底是野兽的瓜印还是人的脚印却无从判断。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

猛地,纯子站住了,不知从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林间漂起了一缕缕的浓雾。只是那么一瞬间,整个林子便游漫着气势汹涌的浓雾,纯子的视野范围变得狭小异常,仅仅能看见身边的东西。含着水气的浓雾不一会便使脖子有了一种湿乎乎的感觉。

纯子惊吓得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是在露营地查看了天气预报后才出来的,今天绝不该有雾的,是预报不准吗?纯子身上穿着带风你帽的防寒上衣,因而防止了体温的散发,现在除了回去,别无他途,且是刻不容缓,但是,就在她要开始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种极度不安的躁动,顷刻间,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遇难!这个念头很快在纯子的脑海闪过,她慌忙掏出了磁石,在浓雾弥漫中极力辩别着方向,细长的蛇状磁针不停地晃动着,费劲地指向北方,纯子又出发了。

雾越来越浓,防寒服上已沾满了水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纯子忽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感,虽然磁针仍指着北方,但因为走了好一会儿,现在所处的位置已不很明确了,既然不知道目前的位置,那么磁针也就毫无用处了。因做了标记而忽视了位置的确认,最终导致迷途的事故,也不乏其例。

纯子此时又冷又怕,开始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象被围困的绝望了的兔子一样东窜西跳。约莫过了三个小时,雾变得稀薄了,手表的时针已指向下午四点钟。纯子的脑子里扔是一片混乱。待到浓雾散净,定睛一看,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到处是树海茫茫。尽管她根据地图,按行走的时间,距离推算着,但始终无法搞清出发点的尾根筋在哪儿。

“一定是盐泽和尾胜谷中断那儿。”她这样想着,接一股情况,一旦迷途就应该爬上尾根,从那儿能居高临下,或许能找到出路。然而纯子已被恐惧感和孤独感牢牢地束缚住,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越快越好。所以稀里胡涂地向低地走去。

“一定要走出去啊!”纯子拚命强迫自己这样想着。她顺着山涧走去,前面就是小黑川,那儿有村落。但纯子绝没有想到这条路上尽是断崖绝壁,它们就象一只只凶残的栏路虎一般横在前面的道路上。为此中途拆回,以至于气竭丧命的登山者大有人在。已濒临崩溃边缘的纯子是无法想到这些的,更糟的是,夜幕已渐渐降临了。纯子脸色苍白,神情僵硬,在拨开树丛时总觉得好象有作么异样的响动,她吓得面无血色,急忙向周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一向前走,又似乎有别的脚步声,极度的恐惧使她产生了幻觉,好象有影子在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啊,不,不。”纯子失去理智地大声哭喊起来,尽管她也清楚此时大声叫喊无济于事,然而随着夕阳西下,夜色渐浓,她感觉生出了无数影子在她面前舞动,张牙舞爪的向她袭来,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了,纯子后悔极了,但她连咒骂自点这次轻率的搜索行动的气也没有了。背后好象有谁在紧紧地追赶着自己,似乎已快抓住她的头发了,她绝望地、踉踉跄跄向前跑去。

忽地、纯子的血液象是凝固了一般,她一动不动了。“啊!那是什么,还在动。”她下颚不住地抽动了,瞪圆的眼睛就要涨裂了,充满了恐惧,手脚以及全身都象化石一般呆立不动,这回她发现不再是影子了,而是一样什么东西,“呼”地从面前不远么横穿而过。由于速度太快,看不清具休的形状,只觉得有点黑乎乎的。

“熊!”刚一这么想,纯子便拔腿向相反方向奔去,莫非自己真的是发疯了?她边跑边想,此时此刻,纯子感到浑身冰凉,两腿犹如竹器工艺品,僵直而毫无韧性。她绝望地哭喊着,边跑边不住地回头张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穷追不舍。但常常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又一下子消失在夜色迷蒙的树林中,好象是人的身影。纯子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这种感觉象烈火一样煎熬着她,她用双手拨开树丛,奋力挣脱藤蔓的缠绕,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慌乱中,背包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弄丢了,终于,她停住了,眼前的树丛中,突然出现了一张人的脸,象被用来示众的首级一样高高悬浮在夜空中,呲呀咧嘴,面目狰狞,直瞪瞪地盯着纯子。

记不得自己是否惨叫了一声,纯子就犹如坠于无底深渊,完全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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