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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过早的预言家

在太古的巴比伦王国,有一个预言家,名字叫加布达马斯。

巴比伦王国是有名的占星术发祥地。在时常遭受大河泛滥的这个地区,人们不得不眺望天空的运行,探求上帝的意图。经过长期保存,刻在粘土板上的记录,对天文学的发展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日蚀以及彗星的出现,倘若没有这些记录的积累,也不可能对此制定出新的预测。

在巴比伦王国的末期,天空沿着地平线被划分为十二个部分,所有星座都被命名,并且几乎非常正确地完成了行星的运行表。留传至今的占星术上的十二宫,就是继承的这个时代的分类。星座的名称——例如:双子座、狮子座、天平座、牡牛座等等,多数也是从遥远的巴比伦人的命名而来的。古代人一直延续了像这祥的观测,并发展了宛如是天文学和占星术的混合体那样的、未开化的学问。

但是,加布达马斯的占卦术和这些有所不同。巴比伦占星术的大部分主要是针对国家的兴亡、国王的生死、农作物的丰减、外敌的侵入、疾病的蔓延等,把着眼点放在了社会的事变上。而加布达马斯的占卦内容大都是关于个人的运势。在这点上,他的工作和现在的大多数的占卦者非常相似。

到底像加布达马斯这样的有关私人的占卦术,在古代作为一个男人的职业是否能够谋生?令人费解。不过,他曾在当时刚刚开始发达的图书仓,使用以往的楔形文字,担当过记录员。而且,他好像还是制作粘土板的技师。占卦是他的业余爱好。换句话说,加布达马斯也许是个业余占卦师。在这里附带提一句:七曜日历表还是他们巴比伦王国的人发明的呢!

无论如何,且莫说加布达马斯,这种身份,在古代无疑是属于极少数的知识阶层。

加布达马斯的占卦术,不纯属占星术,但是,受时代的影响和星星的运行不无关系。有关个人的运势,如果受到别人的委托,需要进行什么判断的时候,他总是要登上屋顶,仰望天空。

人们依照诞生的时辰,拥有属于自己的星座。加布达马斯辨别出人所依赖的星座,笔直地面向那个方向,闭上眼睛。在这周围飘散着在此以前焚烧的、具有一种麻药性功能的草药的馥郁芳香。加布达马斯的冥想逐渐地进入到无我的境地。

“伊斯坦女神啊!”(爱的女神)

他先这样祈涛,然后开始他的仪式。

加布达马斯有二种声音。一种是他日常的自己本身的声音,而另一种像似呻吟、又像吼叫似的上帝的声音。他用自己的声音,面对天空,询问占卜者委托的事项,接着声音一变,从他的嘴里流露出轰鸣声,渐渐地从这轰鸣声中可以分辨出语言来。

那语言是间断性的,仅仅能联系上人的名字,事物的名称,或者是谋反、复仇、生死、灾荒、破产等等的抽象概念。

但是,也许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却鲜明地映在加布达马斯的脑海中。在冥想之后,他面向占卜者,用恰如巫婆的腔调,仔细地讲明那些话所意味的内容。

在一个晚春的傍晚,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到由砖砌成的加布达马斯的家。

占卦师把姑娘领到面对庭院的客室。巴比伦的民家窗户很少,房间里非常暗。在面对中庭的墙壁上,有一个被砌成的洞口,凉气和微弱的光线可通过砌口悄悄地溜进来。

黄昏的光射在涂着白石膏的客室墙壁上。室内稍微有些明亮,姑娘的表情似乎有些胆怯,可是她的眼神在昏暗中却放着强烈的光,诉说着她非凡的意志。

“姑娘,你要算什么?”

加布达马斯把自己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缓慢地问道。

“嗯。”

在昏暗中,姑娘把头转过去,像是想要对方先开口那样。

“寿命、爱情、婚姻、父母的安否,无论是什么,你就问好了。伊斯坦女神会为我们打开心扉的。”

姑娘仍又犹豫了一会。待她张开口以后,则像是在读书似的滔滔不绝。

“是爱情,请帮我找到他的下落,如果找不到的话,至少请说明这种不可理解的谜的缘故。”

“是要寻找人?”

“是的。”

“请说说详细的情况。”

“我是国王行宫的侍女,那里有一个叫埃加多的守卫兵,就像您知道的那样,行宫是不太大的,男女时常有见面的机会。埃加多因为长相非常丑,照实说,他脸上还有麻子,不是吸引女人的人。可是,在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很值得信赖,这是真的。”

巴比伦王国的妇女,在社会上的地位是从属于男人的,姑娘归母亲所有。尽管如此,在男女之间,一见钟情的爱情仍然存在。男方在得到情人的私下承诺之后,手持金钱和礼物再征求其父母的允许。这种求婚的方式也时常发生。因此,虽然姑娘们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内心里依然期待着情人的选择。

随着在昏暗中的适应,加布达马斯清楚地看到姑娘的面容。她是个非常美丽,似乎又是非常聪明的姑娘。

既然是如此,在行宫里,她一定能打动不少年轻守卫兵的心。

“因此……?”

加布达马斯点了点头,催促她往下说。

“前不久,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偶然间在行宫中宽阔的庭院里碰见了埃加多。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埃加多是故意在那里等我的。他迅速地走到我的身旁说:‘我爱你,我想娶你。’当时,由于过于突然,我什么也没能回答,什么也没能想,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接着他又说,‘现在,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你先慢慢地想想吧,在下次月圆的夜晚,还在这里见。’之后,身强力壮,又显得有些害羞的埃加多就快步离去了。”

一种姑娘的气息,突然飘来,想必她现在一定是面红耳赤吧。

“那么,你是怎样回答的?”

“我一直考虑了七天七夜。平时,我父亲常说‘不打算把你嫁到你不喜欢的人那里。’过去,也曾有好多人向我求婚,可是至今为止,我对谁也不感兴趣,说实话,像那些受女人们吹捧、奉承、评价还不错的人,我并不喜欢。仅仅长相不错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我绝不是在自鸣得意,只要有信赖感,长得如何也无所谓。从内心里能够尊敬的人是最理想的,我想到这里,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而且,如果是行宫的守卫兵,我父亲也会允许的。于是,我便屈指以待那约定的夜晚。在月圆的晚上,在同一个庭院里我又见到了埃加多,清清楚楚地回答了他。”

“原来是这样。”

“他对我说:‘是吗!等等我去向你父亲求亲。’之后,和上次一样转身就走了。那时,乌云遮住了月亮,我没有能看清他的表情,至今仍是一大遗憾,当时我再仔细地多看一会就好了。不管怎么说,第二天,我就开始等他去找我父亲求亲。可是,怎么等他也不来。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有任何音信,岂止如此,在年轻的士兵里还流传着谣言。说是:埃加多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的麻面脸向我求婚,被我彻底地拒绝了,他感到十分羞耻,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现在说不定在沙漠中和母狮厮磨呢!那样的外表,想必就连母狮也会拒绝的。我觉得这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是埃加多确实是从宫中逃跑了,至今也没有一点消息,大家都漫骂、嘲笑他,如今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我依然是非常挂念他,这不是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他还安在……,请告诉我他的下落。”

姑娘结束了长长的诉说,终于松了口气。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从衣裳下面拿出来一块被她捏得带着汗的古希伯来银币,递给了加布达马斯。

货币价值的换算,无论以哪个时代为对象,都非常困难。不过,当时一个男人一天的收入,仅仅是这块银币的三十分之一,从此就可想像出姑娘的心情。

加布达马斯问清了姑娘和埃加多的诞生日之后,立即站了起来。

在庭院的一个角落,有一个用砖砌成的锯齿形似的台阶通向屋顶。在屋顶的中央有一座小塔,在塔顶有一个大约两平方米的平台,占卦师伫立在那里,燎望着天空。无数的星星散射着各种各样不同色调微妙的异光。

“好吧!”

云天的夜晚,果然就连算卦的效果也不如意。

加布达马斯取出两个坛子,燃起了香草。

人们分别根据自己的诞生时辰,拥有自己的星。人的命运也从出生时开始就已经被牢牢地注定。这些详情都记录在星星的运行中。对于这种道理,无可置疑。只是以人的智慧如何推测其轨迹?也只有这种技术才是当时的主要问题。

加布达马斯把两个坛子分别放在天平座和牡牛座的方位上,这些方向是藏着姑娘和失踪的埃加多的命运的星星的方向。

他叫了声伟大的伊斯坦女神的名字。之后,又叫了声星星的名字,便哼唱起咒文,进入了冥想。

香草散发出异样的气味,飘荡在空中。

加布达马斯的脑海渐渐地形成一片空白,终于进入了无我状态。

占卦师面对天平座星星的方向,开始大声询间:

“那个姑娘,能成为埃加多的妻子吗?”

这声音消失在黑暗中。接着另一个声音却使加布达马斯的嘴唇一直在颤动。

咕噜、咕噜、呜——、呜——。加布达马斯像这样没有任何意思的苦吟持续了片刻后,流露出:

“不可、不可。”

在加布达马斯的心底,映照出儿种情景,他首先对这些进行了确认,之后,又面向了牡牛座的方向。

“埃加多的去向是哪里?”

又是一阵无法理解的喃喃。可是从中夹杂着非常清晰的语言:

“在东方、在东方。”

“他逃亡的缘故是什么?”

这次的回答,用了很长时间。

他喋喋不休地呻吟着。突然飞出来一句话:

“是谋反。”

加布达马斯自此以后仍然站在那里,面对埃加多的星星,又询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是,没有任何回答。

从长年的经验中,占卦师早已领会到:神并不是打开窗户说亮话,把自己心里的所有都交给人间的,仅仅是给一点点暗示而已。

香草终于燃尽,今晚的仪式也就这样结束了。

加布达马斯一动不动地长时间跪拜在塔顶。

夜深了,他回到了客室。

姑娘垂着头,一直焦急地坐在这里等着。

“姑娘,谜解开了。”

姑娘猛地抬起头:

“埃加多的下落明白了吗?他没出什么事吗?”

加布达马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他很好,还活着。只是对你不是好消息。”

“是什么?”

“一个女孩子家,不好理解。目前,这个国家的政情很不稳定。王宫内的争权夺势斗争十分激烈,这些情况都反映在星星的变化上。帝王星的光芒非常软弱,双头龙正在逐渐地靠近,这是凶多吉少的预兆。在我们邻近的各国已经看破了这种危机,正在磨拳擦掌,伺机袭击。特别是东方的势力绝不能麻痹大意。从东方来的,一个接一个的奸细打入宫中,正在摸索内情。埃加多是这些奸细中的一个。”

“……”

“埃加多完成了任务迫使他离开了这个国家。他一定是伪装成非常老实的守卫兵的,大概也肯定得到了贵人的信赖。不管怎么说,就连你也对他入了迷。”

“……”

“行宫里的守卫兵,是众人向往的目标,根本不存在擅自逃跑的理由。如果没有正当的原因就扔掉这种工作是会被怀疑的,一旦被觉察到就会出破绽。王宫里也许还潜伏着其他奸细,要是一个被发现了,其他同事的生命也会有危险。于是他就制定了一套计划:埃加多出了丑丢了面子、羞得难以自容,不得不逃跑。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是行宫里的姑娘中数一数二的美女。过去,以及现在你对很多人都是冷眼看待,从不对他们感兴趣,麻子脸向你求婚实在是不合适,当然会遭到你的坚决拒绝。然后,在这个风口上点上火,再经其他奸细煽动,这种笑话很快就能传开的。这样,他立刻就会陷入嘲笑的旋涡中。嘲笑声越高,埃加多越容易离开这里。他完全是按计划进行的。那就是你看中了埃加多的人格但是,只有一个始料不到的。尽管他是个应该憎恨的敌人,可也许不是坏人。埃加多的星似乎闪烁着很痛苦的光。”

“……”

姑娘一直蹲在地上,像一个影子。肩膀在颤动。

她只能相信,别无选择。

占卦师的宣告,具有现代人想像不到的巨大威力。即使是国王,也必须洗耳恭听他的发言,更何况这个还不懂世故的小姑娘呢……

“这是国难,你马上赶回宫,要上报贵人。”

姑娘小声说道:

“我做不到。”

“那好吧,我去传达。在问到你的时候,必须要照实说。明白了吗?绝不能隐瞒。”

在黑暗中,姑娘像在摇头似的动了一下,又把头低下了。

加布达马斯把起初收到的那块银币又放回在姑娘的手中。这至少也算是对伤了心的美女一点安慰吧。

有一个老太太,也曾来过这里。

老太太家有两个儿子,哥哥叫阿泊、是大太太的儿子。弟弟叫埃泊是自己的儿子。

阿泊性格忧郁,没有什么才干,又不会交际。但是,他非常勤劳,又很节俭、生活朴实无华。

埃泊性格爽快,善于交际,是个有魅力的人,可是就是讨厌干活,经常借钱,不知给父母兄弟添过多少麻烦。

老太太用手往上拢着蓬发:

“我非常担心,蚂蚁在一个夏天,片刻不休地劳动,可蟋蟀只顾歌唱,游手好闲。到了寒冷的冬天,蟋蟀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呢?”

她引用了希腊伊索寓言,惦记着儿子的将来。

欠债不还者,时常是死罪,这是巴比伦王国的法。可为什么埃泊至今还没有出事呢?一是哥哥阿泊尽管不是太情愿,替弟弟还了债。二是埃泊和蔼可亲,招人喜欢,借给他钱的人宽容了他。实际上,埃泊的不检点谁都知道。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玩起来,不知不觉地就会喜欢上他。经他一求,也就马上借给他,只要一接近还债的期限,借给他钱的人又冷静起来,即使要债,埃泊也没有钱。因此,就去找督促也可以说是保护人的哥哥。因为经常引起争执、惹起纠纷,在哥哥阿泊的脸上增添了一道一道的皱纹。而弟弟的埃泊无论何时总是年轻漂亮的美男子。只此也罢,他还总那样贪玩。

“蟋蟀在能唱歌的时候还行,可是,我总感到这样下去是绝对不会好的。”

老太太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把费用交给加布达马斯。

加布达马斯和往常一样,询问了埃泊的诞生日,登上了屋顶。

天空中漂浮着三四片大大的乌云。不过,这倒并不是算不成卦的天气。

他焚烧起香草,开始沉思。

其实,加布达马斯也认识这两个兄弟,但并不熟悉。他原认为这两个兄弟的年龄相差十岁或者是十五岁,可是,听了老太太的话,才知道他们仅仅只相差一岁。这分明不是哥哥饱经风霜,而是弟弟没有一点悔改之心,尽贪图享受吗?在加布达马斯的眼前,仅仅浮现出他们两人的面容,他就已经明白了他们半生来的所作所为,伟大的伊斯坦女神能原谅埃泊吗?

埃泊的星星位于双鱼座之中。

加布达马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草的烟味,闭上眼睛,等着意识消失,开始发问:

“伟大的伊斯坦女神啊!埃泊的星星啊!埃泊的下场是什么?”

他微微睁开双眼,看到埃泊的星光暗了起来。

在他的脑海里立即便浮现出埃泊坠入悲惨境遇的景象。

紧接着,从他的嘴里流露出:

“寡妇……,结婚……,富裕……”

加布达马斯又一次睁开眼,看到天上的星星,不禁哑然。

曾经一度暗下去的埃泊的星星,像是嘲笑似的在闪烁着,那光辉是灿烂的,涨得有水晶球那样大……

加布达马斯的脑海一片空白。

不久,从塔顶下来的占卦师,告诉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老太太:

“老太太,伊斯坦女神的心,是不可估量的,好慈悲啊!”

“有了什么神托?”

“你用不着担心,埃泊确实是浪荡者,以前尽给他人添麻烦,将来同样也会如此,由于众人嫌恶,他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但是……”

“但是?”

“不管怎么说,很多人又都喜欢他。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拥有巨大财产的寡妇会看上埃泊,两个人会结婚的,只要有了钱,无论在哪里,他可能变成没有缺点的人。他和那个女人会过上安乐的日子,他的人生比哥哥阿泊更快乐,更幸福。伊斯坦女神的心意,实在是令人费解。”

加布达马斯的最后一句,包含着讽刺,可老太太一点也没听进去。

她得知比起贵夫人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人生更幸福时,喜笑颜开。

“谢谢。请让我再仔细地听上一遍:埃泊会过上幸福的日子……像这样的命运,有神托,拜托了,请让我再听一遍。”

老太太这样央求着,加布达马斯只得又重复了一次。埃泊一时会遇到什么程度的苦难,虽然这样,此时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美人寡妇的垂爱,而且他还添加了些其他美言。

老太太感激不尽,又给了他半个银币。

卦的结果对依赖人好,收入也好。自然这是符合这种职业的性质特点的。

说起来,所谓占卦术,不就是内涵本质和理论互相矛盾的行径吗?

比如:如果听到“有火灾相,需注意”时,即使大家处处小心行事,这样就能避免火灾吗?

另外,如果火灾就是那个人的命运,无论如何防御也无济于事吗?

如果是这样,那占卦术的效力在哪里呢?在古代,人和命运是绝对性的结合成一体,占卦只不过是一种仅仅把其宿命的情景明确地呈现出来的技术而已。

奥狄浦斯(底比斯王子)无论被抛到如何远的深山里,依然按照被注定的命运而“杀其父,娶其母”。无论如何挣扎,也没有切断他的宿命线,在这种情况,预知命运又起什么作用呢?

但是,这种推论,至少和现代日常性判断不相称,受到“有火灾相”宣告的人,也许会对火小心谨慎,这样,实际蒙受火灾的可能性应该下降。就结果而言,‘既没有遭到火灾,预言也没有实现的情形也存在。即没有火灾相的人,不会遭到火灾,而有火灾相的人,只要注意到就遭受不到火灾的话,那预言的效果就很难让人相信。

一直在加布达马斯的世纪之后,在特洛伊王国,诞生了一位著名的女预言家——卡桑德拉。

据希腊神话传说,赐与卡桑德拉预言能力的是奥林匹斯的诸神之一,阿波罗。

卡桑德拉是个美丽的姑娘,一见钟情的阿波罗对她说:“如果你接纳我的爱,我给予你预知的能力。”卡桑德拉接受了,在她得到预言的能力之后,窥视了自己和阿波罗的爱的将来。结果,情况极为不妙:爱线纠结,女方不幸。因此,能把自己的一生交给这样的人吗!在危险关头,她从阿波罗的怀中摆脱了,换句话说,就像在接到礼物之后从旅馆的窗口逃走了一样。

这当然触怒了阿波罗,可是一旦授出的预言能力,是不能再夺回的。这是奥林匹斯山中的规则。无奈,阿波罗为了使卡桑德拉的预言能力从根本上无效,让世人不相信卡桑德拉的话,他重新祈求了奥林匹斯山。

他的祈求被认可,卡桑德拉自此以后,曾对一切所有的迹象作过正确的预言,可是世间没有人理睬她。于是,在特洛伊王国,预言和宿命成为两个豪无关系的共存体,虽然她多次重复其正确的预言,可世人不相信这些,也不研究对策。久而久之,特洛伊的命运冲进不能按照预定方针发展的阶段。像这样,希腊神话中情节因果关系衔接得非常出色。因为人们相信预言这样非常离奇的存在。同时,也绝不动摇地相信宿命的严峻。

闲话少说,再回头看看我们亲爱的加布达马斯。

有关国王的结婚,也求过他的预言。

成婚的庆祝宴会,按照当时的习惯,要进行七天七夜。在第一个晚上,加布达马斯被召进宫,接受了使命:

“我们结合的未来如何?问问伊斯坦女神的心意!”

他感到不吉之兆,一阵心慌,辞去了祝宴。

“伊斯坦女神啊!”

他比往常更加认真、仔细地问起了星星。

香草哄地一下点着了……

过了后半夜,卦的结果出现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他又一次登上塔尖,探求了星星的心。

在第三天晚上,他依然焚烧了一阵香草,再次确认了星星的动静。从他口中流露出的语言,无论是哪一天的晚上都一样。在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情景也没有任何变化。

加布达马斯为了祈求显示出不同的断定,进行了第四个晚上,可是,流露出的话依然没有差异。

国王的使者来了,加布达马斯带着一颗铅球似的心,进了王宫。

“女神的心如何?”

“……”

“照实说来!”

“你怎么啦!加布达马斯!快快说来!”

“实在是对不起,请您先让其他人回避。”

“回避?你在说什么……好吧。”

国王抬起手示意聋哑的随从留下,其他重臣全部退下了。

“说吧!”

“是。”

“速速告知!依照女神的心,不得有任何差错!”

“是凶运。”

国王的玉体在微微发抖。

“什么?”

“实在是对不起。”

“你没有错吗?”

“没有。”

“是什么样的不幸?要说清道明!”

“有三颗星星的动向非同一般,最可怕是王后,和国王的亲弟弟结合在一起,企图谋害国王,夺取王座。”

“你说什么?”

粗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加布达马斯只得象纸莎草的纸一样薄薄地跪叩在地上。

可是……,这个预言,如果不是矛盾,那又是什么呢?

也许按照命运的女神、或者是加布达马斯的预言,在胸中己经描绘出构图。但是,根据预言者的暴露,那个构图不是理所当然地会起变化吗?前行的道路不是必须得变更吗?因为国王为了避免像预示那样的事情发生,采取了万全的措施。因为他越相信预言,就理应越采取对策。

于是,其结果,加布达马斯的鲁莽的预言,就不会实现。

“预言家加布达马斯,能说会道,无缘无故地预告谋反,被诛讨。”

楔形文字的文书,了了几句,这样记载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记载。

然而,我在想,加布达马斯的才能到底是什么呢?

于是,在我的头脑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超人的形象。他的预言比起实现,其生命力不就是让潜伏的想像力飞翔吗?这种才能与其说是一个占卦师,还不如说就是我们小说部的同行业者。

所有贤明的读者,也许已经觉察到:到此为上连续写的三个插曲——埃加多的故事,阿泊和埃泊,还有王宫的谋反,并不是我创作的,当然更不是加布达马斯残留下来的。

一是从志贺直哉的《赤西蝠太》的背面了解到的,二是威廉·萨默塞特·莫姆的短篇小说《蚂蚁和蟋蟀》三是“丹麦的王子汉姆雷特的悲剧”的要点。我只不过是随笔作了些变奏曲。

为了什么?

没有别的,为了想像:如果古代记录淋漓尽致地把事实全部留下来的话,象这样的预言家不是也生存过吗?为了思索:适合于创造幻想的才能,在遥远的过去,不是也存在过吗?

如果加布达马斯出生在几十世纪以后,他也许是另一个志贺直哉,另一个莫姆,或者是另一个莎士比亚。

占卦者的工作,在许多地方拥有和小说家相似的部分。

虽然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但有时希望有人来述说自己本身的故事。这不就是占卦的—至少是在现代的效能吗?

“先生,请邦我算算卦。”

年轻的姑娘把一千日元交给占卦者时,她不正恰如要订做合适于自己的衣裳一样,来购买为了自己的故事吗?

如果这样认为,我就觉得加布达马斯——这个连是否存在都值得怀疑的预言家……。但是,一定在什么地方存在过的英才,诞生得太早了,于是,我怀抱起一个漫无边际的空想;如果我们小说家出生在上古时期,那我们的职业也许和加布达马斯同样是占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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