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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下毒手

飞机从雅典起飞,两小时后抵达罗马。机场位于离罗马市区约四十公里的西南部。罗马时值盛夏。机场比伊斯坦布尔和雅典更具勃勃生机,海关人员活泼愉快,亲切和蔼。来到意大利,裕希子感到心情格外舒畅。

旅行团从机场乘车去市内。平坦的高速公路在恬静的田园风光中笔直地向前延伸。在日本,从羽田机场去市区的途中,建筑物鳞次栉比,在看惯这种景象的日本人眼里。首都郊外到处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实在富有异国情趣。

公路上来往车辆不多,汽车以每小时一百二、三十公里的速度飞驰。出于道路平坦舒适,使人感觉不到速度那样快。

在连绵起伏的绿色丘陵的远方,可以看到教堂的尖塔。天空湛蓝,象是伸出手去就可把手指染蓝似的。

不一会,右侧车窗外出现了排列整齐的现代化建筑群。盐泽告诉大家,这里是新罗马“艾威尔”,是墨索里尼一九四二年为罗马万国博览会建设的一条大街。政府各机关集中在这里。最现代化的会议厅、政府机关大楼、体育宫等建筑物各展雄姿,富丽辉煌;一幢幢富有个性色彩和充满现代感的公寓群矗立在得天独厚、风光绮丽的大自然美景中。

汽车驶过艾威尔大街,进入罗马市区。从恬静的郊外和宛如天然公园般的艾威尔来到市区,就象改换了电视频道一样,车辆急剧增多,行人摩肩接踵。马路上挤满了汽车,行人象游泳似地在车辆之间巧妙穿行。交通秩序混乱,信号灯等于虚设。有的人无视红灯,横穿马路,汽车驶近横道线也不减速,车辆和行人之间宛如人呼吸时口一张一合似地相互躲让着。然而,这样糟糕的交通秩序,竟然很少发生交通事故,实在令人叹服。

“这行路技术可太高明啦!”野泽弘子感叹地说。

“要是我们置身其中,一定吓得动也不敢动。”裕希子也发愣地瞧着那些不怕死的横穿马路的行人。

“喂,穗积小姐!”

弘子喊了一声。裕希子从她的声调中感到含有某种意思,于是把视线转向弘子。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做一次冒险怎么样?”弘子的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冒险?!”

“是呀!我知道,你是为了同过去的什么事情诀别才来旅行的。”弘子挑逗地瞅着裕希子。

旅行团一行下榻于帝国饭店。饭店坐落在巴尔贝里尼广场附近。这里是由陆路进入罗马的大门。该地区集中了罗马第一流的旅馆,帝国饭店是最豪华的饭店之一。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鲍尔庚滋公园。

吃过午饭,弘子向裕希子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这是约她去冒险。

——我这次出来旅行,就是打算好好冒一下险,向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报复。

弘子在汽车上讲的话又在裕希子的耳畔回响。

“喂,你跟我一起去吗?”走出餐厅时,弘子问裕希子。

“我根本没有那种心思。我不想使自己落到那么可悲的地步。”

“穗积小姐是没有勇气吧!”

“那也可能。”

“不是!你是还被过去的恋人的幻影纠缠着。你要尽快把它摆脱掉才好。而要把它摆脱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冒险。”

“用寻欢作乐去代替昔日的恋情?”

“不错。我已经决心用冒险来代替自杀。”

“说谎!”裕希子提高声音说。

“怎么是说谎呢?”

“你在欺骗自己!即使你那样做也无法抹掉往日的记忆,它带来的只会是痛苦。你只不过是想用冒险来逃避现实。结果只能使你旧创未愈,又添新痕。”

“没那回事。我是在寻找新的爱情。”

“那算是爱情吗?怎么能随便糟踏自己的身子呢?”

裕希子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尖锐,但还是决心说出来。

“什么?糟踏身子?你说得太严重了!”

不出所料,弘子果然生气了。

“对不起,要是我惹你不快,向你道歉。不过,我不忍心看着你这样作践自己。”

“我丝毫没有作践自己。说起来,我似乎有点蠢,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旅伴,偶然同居—室,我怎么能邀你去找男人呢?是我不好。不过,我是觉得你和我一样,心灵蒙受创伤,才邀你的吗?”弘子镇定地说。

“好啦,你还是不要到太危险的地方去,听说意大利小偷扒手不少。”

“没关系。据说此地很少有凶恶罪犯,最多的是花花公子,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旅行团预定在罗马停留三天。到达的当天自由活动,第二天游览市区,最后一天自由活动或去那不勒斯观赏夜景。

当天,盐泽带领大家从维纳斯大街一直走到西斯廷大街,沿途观赏商店的橱窗陈列。

罗马被称作是“橱窗陈列观赏乐园”。所有的商店装饰华丽,五光十色,缭人眼目。橱窗里陈列着形形色色的时髦商品:丝绸锦缎、皮革制品、玻璃器皿、陶瓷珍玩、珍珠玛瑙、玳瑁琥珀以及刺绣、手套、巴拿马草帽等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这么多好东西,我这钱包都快要被掏完啦!”女人们一边啧啧称赞,一边贪婪地物色着称心如意的物品。弘子也忘记了去冒险,专心致志地挑选着东西。

在靠近西班牙广场的一家工艺品商店里,盐泽买了一块五彩缤纷的琥珀石,上面雕刻着一个展翅飞翔的小天使。

“好漂亮的琥珀石啊!”裕希子发出一声赞叹。

“您也喜欢吗?我妹妹早就要我给她买,可总也没能到罗马来,这次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嘱托。”

“盐泽先生有位妹妹?”

“嗯,要是还活着的话,该跟您的年龄差不多大吧!”

“怎么,已经死啦?!”

“死了快一年了。”

盐泽明朗的笑脸上陡然蒙上一层阴霾。裕希子不禁一惊,感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没关系。我打算在盂兰盆会时把这块琥珀石供在佛坛上。啊,请原谅,您正在高兴地买东西的时候,我却说这样不吉利的事。”

盐泽反而感到过意不去,连忙道歉。

穿过西斯廷大街,一行人来到托里敏特·德蒙特教堂前。站在这里,越过西班牙广场,可以一直望到罗马下城的商业区。

西班牙广场的阶梯有一百七十三级台阶,把山岗上下连结起来。沿石阶而下,来到西班牙广场。广场上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的嬉皮士和游客,有的在弹吉他,有的在交谈,还有的年轻男女在拥抱亲吻。

石阶上,嬉皮士们在向游客兜售手工艺品,这景象极似日本东京的新宿一带。

野泽弘子不知何时溜掉了。可能是买够了东西,离开大家寻求冒险去了。

裕希子不知不觉与盐泽大介走在一起。同来的其他人被一个女嬉皮士所吸引,在争先恐后地给她拍照。

“上次想问您一件事,因为有人插进来,没有问成。”

“什么事?”

“您认识日进汽车公司的一位叫日比野的职员吗?”

“您这一提,我的想起来了。您是问过我这件事。”

“您了解日比野的情况吗?”

“可能是我在公司任职期间经常到公司来的那个人吧。他好象是日进汽车公司的推销员。记得他曾经为我们公司购买新车的事,经常来找课长。”

“那个人大概就是日比野。”

“日比野这个人怎么啦?”

“听说他在东京被人杀害了。”

“被杀了?哎呀!”

骤然听到这事,裕希子吃了一惊,但马上平静下来。

“不过,那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被杀,本来没有什么,可为什么盐泽象是怕周围的人听见似地单单问自己呢?裕希子感到不安起来。

“只要弄清您不认识这个日比野就好啦!”

“您说得吞吞吐吐,我感到放心不下。”

“是这样一回事……”

盐泽刚要说出什么,这时有人从阶梯上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盐泽君,你果然在这里,太好啦!”石仓气喘吁吁地跑近来。

“发生了什么事?”

“矢村先生遭到嬉皮士袭击受伤了。”

“您说什么?”

盐泽和旅行团的人都大惊失色。

“北冈君还留在西班牙广场,我是赶来告诉你们的。”

“伤势重不重?”

“这我不知道,是北冈君要我来叫你们的。”

“在什么地方?请您带我们去。”

当大家赶到西班牙广场时,只见太田一个人呆在那里。

“矢村先生和北冈君呢?”

“矢村先生用救护车送往医院,北冈君和矢村夫人陪同去了,其余的人都回了旅馆,我留在这儿等你们。”

据太田说,矢村正走着,突然几个暴徒扑过来,把他拖进了小胡同。矢村拼命反抗,头上被暴徒用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不清楚伤势如何。

不知矢村被送往哪家医院,大家只好先返回旅馆。

这样一来,裕希子失去了弄清日比野情况的机会。

北冈很快从医院打来电话。医院就在离旅馆不远的达尔克尔斯大街上。所幸矢村伤势不重,只是头部被汽水瓶样的东西打起一个肿包。

出国以来第一次遇到强盗袭击,给大家精神上以巨大冲击。

过了一会,头上缠着纱布的矢村在他妻子和北冈的陪同下回到旅馆。大家倏地—下把他们围住,矢村显得有些难为情。

矢村讲述了当时的情况。他和几位旅伴在一家工艺品商店耽搁了一会,走出商店发觉大家已经走远了。他们急忙沿大街向前走,想追上大家。这时,突然从一条小胡同里窜出三个男人,把矢村拖到楼房背后。矢村拼命反抗,头上被瓶子样的东西猛击了一下。追赶来的矢村夫人大声喊叫起来,暴徒随即逃走。

“这些暴徒是些什么样的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看清楚,只是其中有一个象是日本人。”

“日本人?!”

“不过,这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是否真是日本人也拿不准。”

“他们没有向您要钱或什么贵重物品吗?”

“没有。他们突然扑上来,我也弄不清他们想干什么。”

“没想到罗马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地方!”

“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在罗马会遇上强盗,倒是日本旅客受骗上当的事情屡有发生,一瓶假香槟会被骗去几百美元。北冈君,报告警察了吗?”盐泽问北冈。

“在医院包扎时,警察就赶来了解情况。我告诉他暴徒中有个象是日本人时,他皱起眉头说:最近一段时期,一文不明象流浪汉一样在罗马街头游来荡去的日本年轻人越来越多了。我想他们大概是想要钱吧。”

“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要钱或贵重物品呀!这些家伙为什么……”

盐泽说到这儿突然打住,脸上现出象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表情。他大概是把这件事同旅行以来,在矢村夫妇身边频频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了。

裕希子也产生了同样的联想。由于她从弘子那儿听说矢村夫人的情人追随而来,因此她的联想比盐泽更具体深入。

暴徒袭击这件事会不会象弘子推测得那样,是矢村夫人从前的情人由于怨恨而精心策划的呢?由于暴徒中有一个日本人,这更促使她加深了怀疑。假若这位从前的恋人花钱雇一个日本流浪汉暗算矢村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暴徒不抢劫钱财而只是殴打矢村了。

他们的目的也许一开始就在于伤害矢村。

弘子曾说过,矢村夫人从前的恋人很象风间。难道风间真的干出了这样卑鄙的勾当吗?

旅行团一行得知矢村伤势不重,终于放下心来。这与其说是关心矢村的身体情况,不如说是担心影响自己的旅行。

矢村照了爱克斯光并作了脑电图,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决定在罗马逗留期间,矢村留在旅馆静养。

翌日,旅行团一行乘坐汽车,浏览市区的梵蒂冈宫殿、大斗兽场、卡加勒浴场、公众集会广场、托莱比喷泉等名胜古迹。

整个罗马城就是一座巨大的文化遗产。不论你望向何方,那里都有名扬世界的历史遗迹;不论你走到何处,随时都会听到宛如历史的漫漫大海卷起汹涌波涛的声响。

罗马史上的三个时期,即公元前七五三年至五一零年传说的王政时期、公元前五一零年至二七年的共和的时期、公元前二七年至公元四七零年的帝国时期的“三个罗马”,犹如从时间的隧道中钻了出来,突然呈现在观光汽车的窗口中。

好似百川汇海,集中了东方诸国文化和希腊文化的罗马这一历史的海洋,随着车轮的滚动而掀起一个又一个浪头。

转过一个路口,是古代罗马;驶下一个山丘,是基督教罗马。如同海洋的潮汐涨落一样,罗马也曾经历了几次大的历史演变。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这里是“陵墓和寺院的集中地”;这里聚集着来自意大利全境的意大利人和世界各国的游客。罗马是一个集几千年历史的风化和现代的拥挤喧嚣于一身的令人费解的城市。

给裕希子印象最深的是梵蒂冈。梵蒂冈位于罗马市区,是世界上最小的独立国家,全世界天主教命的领导中心。在这个面积仅为零点四四平方公里、人口约一千的袖珍国家里,有自己的报纸、邮局、邮票、电台、货币、铁路、车站、工场、发电厂等。这一切都引起人们的浓厚兴趣。而最令人倾倒的是梵蒂冈博物馆的美术馆,其中收藏着拜占庭、中古直至现代的宗教绘画群。乔托、拉斐尔、达·芬奇等天才巨匠的作品灿烂辉煌,令人目不暇接,留连忘返。

宫殿深处的西斯廷小教堂两侧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绘画,更使人叹为观止。这不是为那些教养深厚的社交沙龙中的绅士淑女们绘制的,而是画面生动、内容感人、充满力量,使普通人一看就懂的绘画。特别精彩的是绘制在天花板上的米开朗琪罗取材于旧约全书的作品。它那绚丽的色彩,生动的构图,使观者无不为之折服。就连对美术作品毫无兴趣的石仓和太田也注目凝神看入了迷。

“不行啦,我已经头昏眼花了。”石仓说。

“简直让这些绘画给迷醉醺啦!”太田感叹道。

裕希子也被这些绘画的气势所慑服。当她走出西斯提纳礼拜堂时,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疲倦异常,富有一种被绘画迷醉了的感觉。

裕希子心想:矢村夫妇没来是对的。受伤的矢村置身于这些色彩浓艳、感情强烈的绘画群中,说不定会弄出什么毛病来。

裕希子感受特别强烈的是那幅“残杀婴儿”的壁画,内容表现的是犹太国王听到救世主将降临人间的传闻,下令杀害所有的婴儿。画面上,母亲用身体保护着要被士兵杀死的孩子,道出了软弱无力的人民对权力者的绝望与反抗。这个历史上的残暴场面,经过天才巨匠之手,得到了生动的再现。作者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使观众感到被杀戮的婴儿们飞溅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这样的绘画一定会给几次遭人暗算的矢村以无法忍受的强烈刺激。

无意中想到这点的裕希子发觉自己的眼睛在不由自主地寻找着风间。

“我这是怎么啦!怎么能把风间当成犯人呢?”当她在人群中看到风间时,暗自告诫自己说。

“你在想什么呀?”

弘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裕希子身旁。她昨天夜里很晚才回到旅馆,裕希子佯装不觉,但是一股浓烈的酒气飘散到她枕边。裕希子已感觉到弘子正一步一步走向危险的深渊,但却无力帮助她,只能暗自着急。

“没想什么,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还是说说你的事吧。昨天晚上的冒险如何?”

裕希子抓住弘子搭话的机会,想解开昨晚以来两人之间产生的疙瘩。

“非常愉快。不过,说真的,到了关键时候,还是豁不出去。昨天夜里遇上了件倒霉事。”

“什么倒霉事?”

“在加尼可罗山岗上,一个疯疯癫癫的日本游客死缠住我不放。好客易才把他甩掉,逃回旅馆,累得我筋疲力尽。气得我在旅馆的酒吧间喝了半天酒。”

“噢?!”

“冒险这种事并不象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啊!喂,昨天夜里我看到一件想不到的事。”

“什么事?”

弘子的双眸中闪动着神秘莫测的光芒,这引起了裕希子的兴趣。

“我在酒吧间喝到深夜要回房间时,冷不防看到一个人溜进了中浦的房间。”

“中浦?就是那位经营山间旅馆的吧?”

“是的。他在八岳和雾峰有几处山庄,这次就是为参观瑞士的山间旅馆才参加旅行团的。现在看来,他是另有打算呀!”

“中浦象是住的单人房间。”

团体旅行原则上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如果给够钱,也可一人独住。到底是谁深更半夜溜进中浦的单人房间呢?

“当时已是凌晨两点左右。你猜是谁?”

“我怎么会猜到?”

“是栗本增美哟!”

“栗本?”

裕希子想起了栗本增美那妖冶的面容。她浓妆艳抹,穿着花哨,是旅行团中最惹人注目的女人。

“她溜进中浦房间的,没有发觉我在走廊上。”

“可能是有事吧。”

“深夜两点多,一个女人跑到一个男人独睡的房间,能有什么事呢?他们两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了呢!”

“真没想到,离开日本还没有几天呀!”

“只要双方有意,时间尽够。他们恐怕在伊斯坦布尔时就混到一起了。”

“太出人意外了!”

“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何况栗本增美看来是精于此道的。”

“她是女招待吧?”

“说不定她就是为了引诱男人才参加旅行团的呢!”

“不会吧。”

“她可能是在卖淫呢!”

“别说得那么刻薄!”

“说真的,我还有点羡慕她哪!她是个敢于随心所欲采取行动的入。我是不是也下决心去卖淫呢?”

“弘子,你瞎说些什么呀!”

“别担心,我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不过,我现在有点理解了。”

“理解了什么?”

“理解了暗算矢村的那个人的心情。”

“栗本跟矢村有什么关系?”

“我是为了报复才来旅行的。可是,不论我冒险也好,卖淫也罢,他是毫无反应的,结果受害的只是我自己。这一点并不是听了你的劝告才认识到的,而是昨晚看到栗本时突然领悟到的。倘若不是为了寻求快乐去冒险,那冒险就毫无意义。那个暗算矢村的人要比我直接得多,他要除掉夺走自己恋人的人。如果说这是对背叛自己的恋人实行报复的话,那么这种报复最有效果。他不是象我这样在旅行中逃避,而是同憎恨的对象正面交锋。”

“恐怕还不能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吧。”

“矢村接二连三遭到暗算,这决非偶然。罪犯肯定隐藏在我们的旅行团中。”

“以后还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吗?”

“这是一定的!我要暗中给予协助。”

裕希子被那些绘画“迷醉”,看来弘子也象是被什么东西弄得神经高度兴奋。

——大概是那幅“残杀婴儿”的图画吧。

就是这幅壁画造成了弘子的阴暗心理和神经兴奋。这时,裕希子也同样感到了对那个背叛自己的人的深深憎恶。

弘子所说的“逃避”不是也符合裕希子的情况吗?为了忘掉过去的恋情,想在旅行中寻求新的东西,这不就是逃避吗?

——我不应该逃避,应该同他面对面地碰撞!我的青春遭到他无情地玩弄之后,就象一块用旧的抹布一样被扔掉。

裕希子已经干涸的心灵中涌起强烈的憎恨,这憎恨使她热血沸腾,犹如高压水龙喷出的水柱,向着那个背叛她的人猛射过去。

——回到日本后,我要对他进行报复,而在这之前,我也要给“他”以“协助”。

裕希子把她那炽热的视线投向风间。

盐泽招呼大家集合。上车的时间到了。

翌日清晨,旅行团乘车去那不勒斯。原来预定全体都去,由于矢村夫妇和几个人不去,车上显得空荡荡的。

矢村时彦受伤,他跟夫人不参加是不得已的事。栗本增美、武藤顺子、井桁夫妇、中浦孝次也不参加,就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我早就料到栗本和中浦不会参加。”

裕希子知道弘子这话里所含的意思。

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旅行团乘坐的汽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飞驰。沿途风光充满诗情画意,起伏有致的丘陵和碧绿如茵的平原交互展现;村庄座落在丘陵上,建造得象一座座古城堡。如果没有高速公路,这风光使人感到象突然进入了中古时代一样。

“喂!我有些担心。”弘子象是骤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对正在着迷地观赏车窗外景致的裕希子说。

“担心什么?”

“矢村不要紧吧?”

“不是说没有什么关系了吗?”

“矢村留在旅馆,这不是犯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吗?”

“这怎么会……”

裕希子把视线投向风间。弘子怀疑风间暗算矢村,可他今天不是也一起到那不勒斯来了吗?

“即使本人不在现场,也可作案。象昨天那样雇个人干不就行啦。”

“你是说犯人又要暗算矢村吗?”

“难道这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大多数人都到那不勒斯来了,留在旅馆的中浦和栗本忙于自己寻欢作乐,用不着担心有人注意。”

“你想得太多了。”

“说不定昨天矢村遭袭击是精心策划的,为的是今天把矢村跟大家分开。”

“你是说犯人故意使矢村不能参加今天的旅游?”

“除此而外,还能怎么解释呢?”

“要是这样,我们就该赶快返回去。”

“哼,随它去。这事反正与我们没有关系。”

弘子的话使裕希子恢复了昨天在梵蒂冈时暗下的决心。自己不是刚刚才下决心帮助罪犯吗?

裕希子的内心深处怎么也不能相信风间会象弘子说的那样,雇用流氓,袭击矢村。但是,倘若风间不是罪犯,那又能是谁呢?

东京。破案本部对盐泽大介和北冈守的情况进行了周密调查。他们两人三月份去过洛杉矶。这一情况决不能轻易放过。

“我搞清一个重要情况。”

河西刑警调查回来,面露喜色,象是捕获到了重要猎物似的。

“什么情况?”大家满怀期待的心情望着河西。

“盐泽有过一个妹妹。”

“他妹妹怎么啦?”

“他妹妹叫雪子。”

“你是说她的名字是‘ゅきこ’?”

“是的。她和换手纸人交来的那封信上的人同名。”

“你说什么?”

大家都想起了写给日比野的那封信。那与其说是情书,不如说是绝交情。正是那封信牵扯出个穗积裕希子来。

“盐泽的妹妹的名字是雨雪的雪。用假名写的话,雪子和裕希子都是‘ゅきこ’。”

“就算盐泽的妹妹叫雪子,这跟日比野有什么关系?”那须催促河西说下去。

“关系很大哪!她同日比野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他们之间保持了好几年的秘密关系,雪子已经做了三次堕胎手术。”

“真的吗?”那须吃了一惊。到目前为止对日比野所做的调查,还没有发现盐泽雪子这个女人。

“我从日比野这方面着手调查,结果一无所获。当我听说盐泽有个年轻的妹妹,就从她这方面追查下去,终于弄清她曾三次到涩谷的优生保护法指定医生处去过。在医生那儿,日比野冒出来了。要做堕胎手术,就要征得男方同意。日比野这个家伙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啊,是这样呀!可你刚才说盐泽有过一个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做第三次堕胎手术时,因大出血死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年底。”

“盐泽大介自然仇恨日比野啦!”

“不只是盐泽大介。”

“什么意思?”

“盐泽不知道妹妹同日比野的关系,把她介绍给北冈守。北冈对她很中意并向她求婚。这时候雪子对日比野已不抱任何期望,决心与他分手,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于是接受了北冈的求婚。为了彻底割断过去同日比野的一切联系,她决定把已长大的胎儿打掉。在做堕胎手术时引起大出血而死亡。”

河西的发现给破案本部全体人员以极大鼓舞。一直没能抓住线索的破案工作,竟然一举捕捉到两个重大嫌疑犯。

“可是,在洛杉矶的旅馆假冒裕希子名字的那个家伙,与此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尚未弄清楚穗积裕希子同日比野及盐泽、北冈之间在事件发生以前是什么关系。我认为,有个认识裕希子的人,假冒了她的名字。”

“可不可以认为是盐泽或北冈盗用了她的名字?”

“没有发现裕希子在这次去欧洲旅行之前同他们有任何关系。裕希子纯属偶然参加了这次旅游,盐泽和北冈也是临时改换担任这个旅行团导游的。”

“可是,我们也不能跟着他们追到欧洲去呀!”横渡刑警叹了一口气。在目前阶段,还没有理由认定盐泽或北冈是罪犯,他们只不过是“有作案动机者”。同时,去欧洲调查费用很大,难以从仅有的一点侦破费中支付。即使确认了谁是凶手,日本警方也无权去国外搜捕,只能依靠罪犯逃往国家的警方合作,请求引渡。

“看来只有等他们回国后再说了。”

盐泽和北冈的出现,相应地减轻了对姊崎的怀疑。就目前情况来看,更没有理由逮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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