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没有报案的沉湖车
一
羽代警察署接到一份报告称：七月二十五日拂晓，羽代新报社的吉普车从羽代湖北岸蟆岩附近掉进湖里。报案人是该社的记者、吉普车司机田泽弘。他是在汽车滚下去之前从车中跳出来的。据说田泽是为了证实最近一个关于湖中神妖的传说而去的。坐在吉普车上的还有一个摄影记者间宫武夫，他们都平安无事。
羽代警察署觉得虽然没有伤亡，但也不能不管，就派了几个人去现场侦察。被派去现场侦察的警察署官员似乎不大相信，向田泽问道：
“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湖里有神妖的传说，是真的吗？”
“这传说是旅游的人们传开的，我觉得可以成为今年夏季的头条新闻，还准备用尼斯湖怪物的形式大张旗鼓地报道呢！”
“你们报社传出毫无根据的流言，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你的汽车掉下去的地方，本来就是个危险的地区。”官员板着难看的脸色。
“对不起，不过我还得把车子打捞上来呀！”
“随你的便，但这一带水深，可不好捞。”
“车里有各种照相器材，可不能扔下不管呀！”
“车子打捞上来后，我们还要检查。”警察勉强同意了，田泽马上开始指挥打捞作业，他已经从外地请来专业潜水员，并准备拿自己的钱支付费用。他秘密地告诉过潜水员，真正的搜索目标不是吉普，而是有冲撞痕迹的N车厂生产的910型车。当他向潜水员说明车里可能还有尸体时，他们有些紧张了。
搜索工作从第二天开始，原来宁静的湖北部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湖上浮着载有输气机的大船，船旁围着几艘警察和报社记者的小艇，岸边已经开始拥来看热闹的人群，里面肯定混有中户组的喽罗。
湖的深度大约是六十公尺，水面输气的盔式潜水装备的潜水限度是七十五公尺，水深超过六十公尺每次只能潜入五分钟，如果超过时间，突然浮出水面的话，溶解在血液里的氮气会变成气泡，使人患潜水病。为了防止这种病，上浮的时候需要在一定的水深停下来，把氮气排出。
据潜水员报告，湖底长满了水草，妨碍搜索。岸边看热闹的群众用好奇的眼光瞧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报社的车掉下去了。”
“经常听说在‘花魁渊’掉车的事，还没听说过在蟆岩掉车的事，什么时候掉的？”
“听说是昨天早晨。”
“昨天早上？着来搜索的规模相当大，潜水员也是从外地请来的吧，来的好快呀！”
“是啊，报社嘛，这些事他们行动得可快呢！”看热闹的群众互相议论着。
羽代警察署的渡边在现场听了群众的议论，也产生了怀疑。看样子在这个坠车事故的背后可能另有文章。
人群里有几个他认识的中户组的家伙也使他不高兴。这几个都是“大哥”，他们看见渡边后很尴尬，都不敢正视他。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碰见你们这些难得见面的人，看样子，中户组现在一定闲得很吧？要不然平常很忙的哥儿们，怎么会有空到山里来看坠车事故呢？”
“哪里哪里，我们是路过这里的。”穿着麻织西装上衣和法国制的皮鞋，打扮入时的一个男子，一面哈腰一面说。他是中户组部长支仓的左右手小堀，谷部因教唆杀人罪被捕，他接替了谷部的位子。
“呵，这一带原来是中户组哥儿们经常路过的地方呀！不过这里太偏僻了。”
“老爷您太刻薄啦！我们是听说坠车才来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也不光是我们呀！”小堀不高兴了。
“好奇心强不是坏事，不过，以前不是有过一个中户组的成员为骗取保险金，杀了老婆把车子推下‘花魁渊’的事件吗？你们不至于也在这里把车子推下去吧？”
“老爷不要说了，掉下去的车子是报社的呀！”对渡边的故弄玄虚，中户组的家伙有些吃惊。
“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你们对报社的车这样感兴趣？”
“不是说过了吗，不过是来看热闹。”
“那好吧，早晚会弄清楚的。啊，好象找到啦！”湖上的气氛热闹起来，散开的游艇集中到输气船的周围。过了一阵，潜水员浮上来报告了什么情况。接班的潜水员拉着从吊车上放下的钢缆又潜下去了。输气船用报话机向岸上报告了情况。
“潜水员说在湖底发现了汽车。”
“是报社的吉普吗？”
“因为有一半埋在淤泥里，车型还没有弄清楚，不过肯定是小轿车。”
“什么！？”渡边的脸色变了。
“车内可能有人，所以准备先把这部车吊上来。”
在旁边听着报话机对话的中户组成员的脸色也变了。看到这个情况，渡边揣摩出他们来这里的原因，眼前在湖底发现的汽车可能就是他们的“关系车”吧？这辆车恐怕对他们有不利之处。由于羽代新报的吉普车恰巧也在这个地点坠落，所以他们坐立不安地赶到现场来观察情况。两辆车为什么凑巧落在同一个地点？渡边这时也产生了疑问。
刚才报话机报告说，车里可能有人，所以先把这部车子吊上来。他们确实看见车里有人吗？渡边拿起报话机呼叫：“湖底的小轿车里确实有人吗？”
“潜水员说可能有人。”
“那么还没有确认？”
“是的，还没有。”
“那么根据什么说可能有人呢？”
“潜水员说看到车里有个东西很象是人。”
“还没看清楚，就让用高价雇来的潜水员先吊上和案件无关的车，这未免太慷慨了吧！”
“您问我，我也没法回答，羽代新报一定是钱多得不耐烦了，也许他们觉得这事有可能成为一条新闻吧！”从报话机里传来警察为难的声音。
“你叫羽代新报的人说话。”渡边看见中户组的喽罗们还在附近，就说：“你们到别处去，我们有内部的事情要谈。”把小堀一伙赶走了。
过了一会儿，对方呼叫了。渡边问：“你的声音好象在哪里听到过。”
“我是羽代新报的田泽。”
“是吗？知道了，这事是你们搞的阴谋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装糊涂了。你事先知道这里坠过车，特意安排了这出戏。”
“好，马上就会弄清楚，车子快要吊起来了。”
“附近有好多中户组的喽罗，你要当心点！当然只要我们在这儿，他们就不敢下手。”
“羽代警察署的人也不一定那么可靠吧？”
“少说废话，在羽代你托了我们的福，才能勉强活到今天。”
“如果从车里找到尸体，我就交给您，请您仔细检查。”
正说着，从湖底传来了信号，已经把钢缆固定在车子上了。岸上的绞车开始转动，松驰的钢缆拉紧了，大家的目光集中到钢缆伸入的水面上。水面上冒出了气泡，接着出现了潜水员的头盔。潜水员首先浮上来，被接到输气船上。
钢缆下面的湖水颜色有明显的变化。它被吊上来的东西携带的淤泥弄混浊了。突然气泡浮上来，过了一会，被水草包裹着的怪物出现在水面上。绞车把它拉到自己跟前。缠满水草和被水的压力压扁的汽车已经面目全非了。这种景象犹如湖中的一条怪物，一面吐出大量的泥水，一面正在被拉上岸来。
怪物逐渐靠近岸边，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围了上来。
“不要靠近！离远一点！”
渡边和警察制止人群围上。这不是报社的吉普车，而是可能有尸体的汽车，当然就归警察管了。压坏了的车子里塞满了淤泥和水草，乍一看还不能断定里面有没有人。
二
警察开始进行检查，掏出了塞在车里的淤泥，里面没有尸体。
“里面没有什么人。”渡边朝着上岸来的田泽说。还没有发现吉普车，但他却立刻上岸了，从这点就能看出他本来的目标就是这辆汽车。
“货仓里呢？”
“没有。”
“不会吧！”田泽感到纳闷。
“你怎么会想到有人被关在车里呢？”渡边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车掉下去，里面应该有开车的人吧！”
“那可不一定，驾驶员可以跳出来呀！”
“那么，有报案的吗？”
“这个以后可以调查。”渡边有点被动。
“这辆车上有撞击的痕迹。”田泽走到车前说。
“有可能，是从岸上掉到湖里的嘛。掉下去的时候碰的吧！”
“不是那种痕迹，是和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和人碰撞的痕迹。您看，左前大灯碎了，左前方的保险杠和发动机盖前部弯曲变形了。这不是从岸上掉下去造成的损伤。”
“你根据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开车失误，从高处撞击水面也会受到这样损伤的。”
“所以请您检查一下。只要一检查就会弄清楚这是掉下去碰坏的，还是在行驶时和人相撞的痕迹。”
“你为什么总是想到撞人的事呢？”
“再把车的主人也查一查就更好了。车掉进湖里，可是没有人报案，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吗？如果有人开车出去没有回来的话，周围的人是会讲的。”好象田泽确信落水的汽车肯定没有报案。如果报了案，早就会来寻找的。
中户组的喽罗们站在不远的地方，窥视着这里的动静，为了让他们听到，田泽故意大声说：“在那边可能有这辆车的主人，把这辆汽车从湖里吊上来，他们大概感到不自在。”
“我有点明白了。你是说这辆车就是在F市发生的肇事潜逃犯的吧？”渡边一面斜眼看着中户组的喽罗们一面说道。
“可能是吧！车牌已经取走了，但还没有来得及擦掉发动机上的号码，只要弄清楚谁是车子的主人，为什么汽车掉到湖里也不来报案，光这件事就可以把他做为调查的对象啦！”
“这样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渡边苦笑着说。F市的肇事潜逃犯侦查组来调查时，因为当时证据还不够充分，没有积极协助，主要是怕德岛察觉他正在被调查而预先做好戒备。现在已经发现了肇事车，就不能再持保留的态度了。
田泽是怎么知道肇事车沉在羽代湖呢？渡边现在感觉到对方不是一般的新闻记者，为了找到肇事车，把报社的吉普车推下湖里，这种大胆的行为，就连那伙放肆妄为的中户组喽罗们也会自叹不如的。
田泽唯一的判断失误就是肇事车内没有尸体。“今后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渡边向中户组的喽罗瞪了一眼。
“今后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就请您到中户组的哥儿们那里去调查吧，一定会弄清问题的。”
“我会这洋去做的。”
中户组的唆罗们听完他们的对话，悄悄地溜走了。汽车里没有发现尸体，也许尸体就在湖底，但是吊车的作业把湖水搅浑了，潜水员们也都很疲劳，当天的搜索就此结束了。
三
从湖里捞上来的汽车，是N厂七九年出售的910型。警察对车子进行了严密的检查，结果判明：左前方保险杠与来自斜前方的力量相撞，弯曲变形；发动机盖前部左侧凹进，左前灯破碎。这些损伤不会是落水时造成的，和人体或动物猛烈相撞造成的可能性最大。从发动机的号码和发动机底部的车架号码判明，车子的主人是中户组的谷部。
现在谷部因教唆杀人罪被起诉，正在审判中。提审谷部，他说：“那辆车有毛病，所以扔掉了。扔在容易被人看见的地方会引起麻烦，所以把它沉到羽代湖里了。”
“车身上留有和动物撞击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不知不觉中轧了狗或猫吧！”
“为什么取下车牌？”
“这还用问？万一被发现就是违法丢弃呀！不过我没有注意到发动机号码。”
“那辆车是七九年生产的，买下没有多久就把它扔掉，未免太大方了吧！你不喜欢它，为什么不让委托商行换一辆？”
“这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管不着。让委托商行换车，我没有这个习惯。”
“你不但不提出销车申请，还把车子扔到了偏僻的地方，那就得交税，而且因为违反了道路运送车辆法，要交罚款。”
“你们愿意罚什么就罚什么吧，多大的罪名我都不怕，你们不是已经把我当做杀人犯了吗？还有什么罪比这个更大吗？我都包下了！”谷部在吹牛。
在羽代湖上，第二天第三天都连续进行了搜查，但只捞出了吉普车，还是没有发现尸体。因为湖底有较强的潜流，水草又很繁茂，搜查很困难，田泽只好决定停止搜查。他眼前好象浮现出那帮家伙听到停止搜查的消息后宽心得意的面孔。
对汽车主人的审讯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汽车上留下的撞击痕迹可能是人身恶性交通事故造成的，但还不能确定。而且车子在水中泡的时间比较长了，在车身上可能沾上人体组织的碎片也找不到了。汽车的发现只起到了威胁中户组和肇事潜逃犯的作用，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即使车里发现了松原先生的尸体，也不一定能把德岛逮捕起来。”田泽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田泽因此成了受人尊敬的人物。虽然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对中户组的沉车案的调查也不了了之，但所有的市民都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田泽把报社的车子推进湖里，又自费雇了潜水员，而且不怕中户组的威胁，调查了事故的背景，因此在市民心目中他已经成了英雄，市民们瞩目他，羽代警察署的侦探们暗中保护他，弄得中户组也不敢轻易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