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生平创作年表
一七八〇 阿尔福高等学校的毕业生尼古拉·福楼拜定居于靠近安格鲁(马恩省)的巴尼厄,以兽医为业。与玛丽·阿波琳·米庸结婚。
一七八四 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出生,这就是居斯塔夫·福楼拜的父亲——阿希尔·克莱奥法斯。
一七九四 尼古拉,福楼拜以缺乏公民品质罪被判处流放。(福楼拜曾向埃德蒙·德·龚古尔述及此事,参看《日记》,1863年1月26日。)泰米多尔释放了他。
一八〇二 阿希尔·克莱奥法斯以优异成绩从桑斯中学毕业后,到巴黎学医,学业优秀。他后来成为杜布伊特朗的住院实习医生和泰纳尔男爵的助手。
一八一〇 阿希尔·克莱奥法斯在鲁昂市立医院的洛莫尼埃博士身边任解剖部主任,然后在巴黎通过了论文《外科手术前后病人的护理方式》的答辩。
一八一二 福楼拜博士与一位诺曼底姑娘,主教桥的一位医生的女儿结婚。这位姑娘在翁弗勒的一家寄宿学校长大(《淳朴的心》讲述了这一经历),后被洛莫尼埃夫妇收养,视为己出。福楼拜夫妇在珀蒂—萨吕街安家落户。
一八一三 二月九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阿希尔·福楼拜出生。
一八一四 博士的父亲尼古拉·福楼拜因受普鲁士人的虐待死于诺让。
一八一五 阿尔弗雷·勒普瓦特万出生。
一八一九 市立医院外科医生洛莫尼埃去世。阿希尔·克莱奥法斯·福楼拜接替了他的职位,也继承了他的房子——专供外科主任居住的市立医院附楼,位于勒卡街十七号。第二年他买下了戴维尔·列鲁昂的房产,以后的二十五年中,它一直是福楼拜一家夏日的住所。
一八二一 在洛尔·勒普瓦特万出生两个半月之后,居斯塔夫·福楼拜于一八二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出生。
一八二四 外科医生的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三个孩子早年夭折)卡洛琳·福楼拜出生。
一八二五 朱莉(《淳朴的心》中女仆的原型)到福楼拜家帮佣,直到居斯塔夫去世:
一八三〇 一八三〇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书信集》中第一封信的写信日期(写给埃内斯特·谢瓦里埃)。
一八三二 二月,居斯塔夫·福楼拜进入鲁昂中学八年级。福楼拜家的邻居米尼奥读《堂吉诃德》给他年轻的朋友听,他让人复制了迄今所知的福楼拜的第一篇作品,这是一则评论高乃依的文字。居塔夫和谢瓦里埃把博士的外科手术室布置成剧场,大约在这一时期,这个剧场中出现了“小伙子”这一人物。
一八三三 去巴黎、枫丹白露、塞纳河畔诺让旅行。
一八三四 居斯塔夫在中学编辑手抄报纸《艺术和进步》,其中戏剧消息占重要地位。他去特鲁维尔度假,认识了一个英国家庭,即科利埃海军元帅一家。元帅的两个女儿(后来成为泰南特夫人和坎贝尔夫人)后来一直是他的朋友。开学后,他写了《勃艮第的玛格丽特之死》。十月,路易·布耶进入该中学。
一八三五 手抄报《艺术和进步》的续期问世。他在上面刊出了《地狱旅行》。
一八三六 习作颇丰,写有《一个王冠上的两只手》、《谨慎的菲力浦的秘密》、《有待感觉的芬芳》、《交际花》、《佛罗伦萨的鼠疫》、《书癖》、《狂怒和无能》、《十世纪诺曼底纪事》。他在特鲁维尔度假期间,第一次遇到了施莱辛格一家。同年,他开始写作《一个疯子的回忆录》,施莱辛格夫人后来成为他的惟一所爱,她那时二十六岁,在书中被称作玛丽亚(后来成为《情感教育》中的玛丽·阿尔努)。
一八三七 写作《地狱之梦》和《铁手》。在鲁昂的小报《蜂鸟》上发表第一篇印刷作品:《一堂自然史课:职员的趣味》,模仿流行的《生理学》写法。
一八三八 完成五幕剧《路易十一》,写作《垂死》、《怀疑论》、《死者的舞蹈》、《醉与死》,开始写《斯马尔》,完成《一个疯子的回忆录》,将它献给阿尔弗雷·勒普瓦特万。十月,进入修辞班。
一八三九 完成《斯马尔》、《艺术与商业》、《马杜兰医生的葬礼》、《拉伯雷》、《拉歇尔小姐》;《罗马和恺撒》也写于这一年。他的哥哥阿希尔·福楼拜在巴黎通过了医学论文的答辩,紧接着于六月结婚。十月,居斯塔夫进入哲学班。《小伙子》增加了一些新的、粗犷的场景。
一八四〇 八月,福楼拜获得中学毕业文凭,和于勒·克洛盖医生、医生的妹妹以及斯泰法尼神甫去比利牛斯和科西嘉旅行。在马赛,一次旅馆中的奇遇给他送来了一位情妇,这就是从南美洲来的厄拉丽·福柯。一八四一年她给福楼拜写了四封火辣辣的情书。回来后他写有旅行札记。
一八四一 福楼拜在鲁昂抽奖时抽得一个幸运号码:548。他在巴黎注册读法律,但这一年他几乎总是住在鲁昂和特鲁维尔。
一八四二 学医的大学生布耶进入福楼拜父亲的部门工作,学法律的大学生(福楼拜)去巴黎参加考试,先住在勒佩尔捷街五号的欧洲旅馆,后住在奥德翁街三十五号。十一月,他在东街的“家具中”安顿下来。通过同乡埃内斯特·勒马利埃认识了迪康和科姆南。正是在这一年写下了《十一月》。
一八四三 被中学时一位朋友的姐姐普拉迪埃夫人介绍给了普拉迪埃㊟,得以经常光顾他的工作室。在那里遇到了维克托·雨果。他经常见到莫里斯·施莱辛格一家(莫里斯是音乐出版商),并开始写《情感教育》第一稿。他在法律考试中被淘汰。同年,布耶因为在吃饭时要喝葡萄酒而不是苹果酒,并要求在外面住宿被赶出市立医院,无疑是被福楼拜博士赶出来的。直至博士去世后这个坏弟子才和居斯塔夫建立联系。
一八四四 在去主教桥的路上,居斯塔夫的神经官能症第一次发作,这次发作是某种疾病的后果和症状,至于这种疾病,人们众说纷纭。他的父亲不希望他继续学习下去,从此他终年住在父母家。正好博士刚刚卖掉戴维尔的房产,五月份花九万零五百法郎买下了克鲁瓦塞的房产。经过整修,福楼拜一家从这年夏天开始便在这里住了下来。马克西姆·迪康和勒普瓦特万成为福楼拜最好的朋友。五月,迪康第一次出发去东方和阿尔及利亚旅行。
一八四五 三月,卡洛琳·福楼拜和埃米尔·阿马尔结婚,福楼拜一点也不看好这桩婚姻,福楼拜一家陪伴年轻夫妇作新婚旅行。他们参观了巴黎、诺让、普罗旺斯、热那亚、米兰,然后经日内瓦回家。在热那亚,居斯塔夫看到了布吕盖尔的名画,激发了他写《圣安东尼的诱惑》(以下简称《诱惑》)的灵感。谢瓦里埃被任命为巴斯蒂亚的代理检察长,后来他结了婚,在法官的位子上青云直上,终于当上了总检察长,一八七一年在国民议会任曼恩-卢瓦尔省的议员。七月,马克西姆·迪康来克鲁瓦塞住了三个星期。福楼拜读书、写作、一幕一幕地分析伏尔泰的剧作;与布耶和迪康合作,在《热奈或牛痘的发现》中滑稽地模仿德利伊㊟,他重新学习希腊语,读到了《红与黑》,认为该书不可理解。他完成《情感教育》的第一稿。去特雷波尔度假。
一八四六 这一年充满了丧葬、出生、结婚、恋爱等红白喜事。一月十五日,福楼拜的父亲死于大腿的蜂窝组织炎后遗症,七天后,老福楼拜的孙女卡洛琳出生。卡洛琳出生后一个月,产褥热夺去了年轻母亲的生命。福楼拜从此和母亲住在一起,只有几年在鲁昂城外克罗纳街二十五号保留着一处冬天的住宅。阿希尔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和在市立医院的住房。五月,福楼拜开始写《圣安东尼的诱惑》,也是在这时与布耶交好。
六月,阿尔弗雷·勒普瓦特万与德·莫泊桑小姐结婚,阿尔弗·雷的妹妹洛尔则嫁给了莫泊桑小姐的弟弟。这年夏天,福楼拜在普拉迪埃家遇到了路易丝·科莱。说得确切些,这位日内瓦人的雕刻室成了一种谈情约会的场所。七月二十九日,在东街他们幽会的一家旅馆中,她成了福楼拜的情人。八月四日,福楼拜在和她分手十二个小时后,从克鲁瓦塞给她写了无数书信中的第一封。但是从九日开始,即六天之后,福楼拜已经写出这样的话来:“别大喊大叫,你的叫声让我心乱。你想怎么办呢?难道我能离开一切去巴黎生活吗?”十一日他又写道:“你把我当成了伏尔泰式的人物和唯物主义者!”这决定了他们的爱情将充满风风雨雨。为了让福楼拜意识到她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她给他寄去了她的正式情人维克托·库赞写给她的情书。从九月开始,他们在芒特约会;第一次约会时,缪斯(即路易丝·科莱,下同)写了一首诗,赞美他们饭菜中的小山鹑和螯虾。普拉迪埃制作了福楼拜的父亲和妹妹的半身塑像,今天保存于卡纳瓦莱博物馆。十二月,迪康暂住在克罗纳街的房子里。
一八四七 五月一日,福楼拜和迪康出发去布列塔尼和诺曼底旅行,大部分时间步行,途经布洛瓦、卢瓦尔河畔的城堡、安茹,然后绕海岸回到鲁昂。三个月后,从八月到十一月,他们撰写了旅行札记,福楼拜写的是奇数章节,迪康写的是偶数章节(只有前几章在福楼拜死后出版,题目为《穿过田野和沙滩》)。十二月,福楼拜、迪康和布耶出席了改良主义者聚餐会,“面对冷火鸡、乳猪,在我的锁匠的陪伴下度过了九个小时”,出席的还有奥迪隆·巴罗㊟和克雷米奥㊟。
一八四八 在鲁昂聚餐会两个月后发生了二月革命。二月二十三日,福楼拜和布耶从鲁昂跑到巴黎看骚乱。第二天,福楼拜和迪康与起义者一道进入杜伊勒里宫。四月四日,阿尔弗雷·勒普瓦特万去世。四月十日,福楼拜第一次为国民自卫军站岗。他和路易丝·科莱的关系严重恶化,八月二十一日,给她寄去最后一封充满讽刺意味的短笺。
一八四九 福楼拜和迪康的东方之行决定下来,这是于勒·克洛盖和阿希尔·福楼拜为了医治居斯塔夫的神经官能症而提出的建议,他们打消了福楼拜夫人的担心。这期间,福楼拜完成了《诱惑》,他马上把迪康召至克鲁瓦塞,用三天时间把这部大部头手稿读给迪康和布耶听。他们一致认为此书写得很糟,无法出版,布耶建议福楼拜写“德拉马尔的故事”。由于在法国已不再有任何事情缠身,福楼拜和迪康决定出发。十月二十八日,他们和戈蒂耶、科姆南、布耶在“普罗旺斯兄弟”共进晚餐,这是福楼拜在巴黎逗留期间经常光顾的餐馆。第二天,普拉迪埃在驿站大院与之话别。他们先去里昂,在那里见到了格莱尔。十一月四日,他们肩负着农业部的使命(农业部后来为他们提供了官方的便利),在一个寸步不离的科西嘉仆人的陪伴下在马赛乘船,七日到达马耳他,十五日到达亚历山大城,十一月二十六日到达开罗。他们在开罗一直呆到二月六日。
一八五〇 二月,他们乘一叶轻舟离开开罗前往上埃及。三月六日在埃斯内赫,福楼拜在一个出身亲王后宫的名妓库秋克-哈侬那里过了一夜。十一日,他们到达第一瀑布,十二日到达第二瀑布。他们在凯内赫的底比斯呆了一个星期,在红海岸边的科塞尔玩了四天,在穿越沙漠时历经磨难,这在迪康的《回忆录》中有所记述。他们在亚历山大乘船去叙利亚,在贝鲁特遇到了时任驿站长的画家卡米耶·罗吉埃。在耶路撒冷,福楼拜读了孔德的《实证哲学》,从中发现了一些“无稽之谈”。在贝鲁特,他们决定放弃计划中的波斯之行。据迪康的说法,这是福楼拜夫人的请求;据福楼拜的说法,仅仅是因为缺钱。十月他们抵达罗得岛,十一月十二日抵达君士坦丁堡。正是在这次土耳其之行的过程中福楼拜得知了巴尔扎克的死讯,他“深受震动”。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呆了一个月,福楼拜遇到了德·索克利和爱德华·德莱塞,曾在波德莱尔的继父、时任法国驻土耳其大使的欧比克将军家吃过饭,从他母亲那里得知谢瓦里埃的婚事,这使他陷入了沉思。十二月十八日在雅典,他比在耶路撒冷时更加激动,他拜访了卡纳里斯,据他称,他从卡纳里斯那里听说了维克托·雨果的近况和他的《东方集》。
一八五一 他们走马观花地游览了斯巴达和伯罗奔尼撒半岛。二月九日,在佩特雷乘船前往布伦迪西。三月到达那不勒斯,四月到达罗马,五月到达佛罗伦萨,六月返回克鲁瓦塞。这次旅行持续了将近两年。终因旅费不足而缩短,福楼拜为此几乎花光了父亲的遗产中属于自己的所有现钱。他与路易丝·科莱恢复来往。九月,与母亲参观了伦敦画展,开始写《包法利夫人》。政变那天他正在巴黎,“好几次都险些被打死、刺死、枪杀或炸死。”
一八五二 他写给缪斯的信越来越富于诗意、越来越充满激情、动人心魄。与这种激情相对应的是福楼拜和迪康的关系开始冷却,迪康被宣布为缪斯的敌人。福楼拜的信中充满了对昔日同伴的抱怨。自十一月开始,迪康接手《巴黎杂志》,开篇刊登的是布耶的《梅拉尼》。令福楼拜愤慨的是,圣伯夫“这个笨蛋”说他捡拾缪塞的烟蒂。六月五日,普拉迪埃去世。迪康渴望在自己周围组织一支文学新军,催促福楼拜加入这支队伍,到巴黎来奋斗。福楼拜于六月二十六日(几天后又再一次)做出了激烈的答复。他在给缪斯的信中说:“我想这一拳将让他在很长时间内感到晕头转向,他将意识到我已经做出了回答。”此时他在文学上钦佩的是龙沙和西哈诺·德·贝日拉克。拉马丁和缪塞成为他的眼中钉,尤其是缪塞曾引诱路易丝,试图在车中强奸她,更使福楼拜恨之入骨;福楼拜确实曾说过要与缪塞决斗。十一月,在芒特的一次约会后,路易丝说福楼拜是“一种自然的力量”。这期间,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拉伯雷,称之为“法国文学的巨大源泉”。《巴黎杂志》刊登了迪康所写的《遗著》,福楼拜认为自己在书中受到了侮辱。他计划编写《固有概念词典》,“整部书将是一件了不起的工程”。圣诞临近,他在阅读《路易·朗贝尔》㊟时,吃惊地从中发现了勒普瓦特万和他自己。他的母亲向他指出,在《乡村医生》㊟中有一场景和《包法利夫人》中的造访奶妈家很类似。迪康由于陆续出版了关于东方之行的画册而获得荣誉勋位勋章(竟是作为摄影师!福楼拜惊叹道)。
一八五三 布耶和福楼拜日夜为缪斯改诗,为写《卫城》而“殚精竭虑”(“卫城”是法兰西文学院诗歌大奖的题目),但既没有令缪斯满意,也没有获奖,因为法兰西文学院把这一奖事推到了第二年。此外,福楼拜和路易丝为雨果充当巴黎—伦敦—泽酉岛之间书信往来的中间人。福楼拜把东方之行的旅行札记拿给缪斯看,令她大为恼怒。她愤然说:“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旅行者的笔下,一个良家妇女的情人上了阿拉伯妓女的床居然不感到脸红”。
福楼拜一边写《包法利夫人》,一边计划以《法国诗歌感的历史》为题为龙沙诗集作序。他在构思《螺旋》,“一部形而上学和充满幻象的小说”。勒孔特·德·利尔与路易丝过从甚密但保持清白,福楼拜数次表达了他对德·利尔的作品和性格的敬佩。
相反,迪康却越来越堕落,他出版了东方之行过程中所拍摄整理的《图片集》,据福楼拜讲,所附的文字属于“剽窃”,是从莱普修斯的作品翻译而来。有一幅福楼拜身穿努比亚人服装的照片被迪康删掉了,因为他希望福楼拜“并不存在”! 《巴黎杂志》变得越来越龌龊,“如果皇帝明天取缔了印刷业,我将跑着去巴黎,去吻他的屁股以示感激!”八月,在一封发自特鲁维尔的信中,第一次出现了圣波利加尔普这个名字,他以其对所处世纪的哀诉后来成为福楼拜的主保圣人。福楼拜住在特鲁维尔的一个药剂师家里,曾提到“一八三六年的幽灵”,他满怀激情地回到克鲁瓦塞写作《民会》。但是他的写作并非一帆风顺,《民会》“难写至极”。路易丝自以为会被介绍给福楼拜夫人,所以经常出入克鲁瓦塞,甚至会嫁给福楼拜(她此时是依波利特·科莱的遗孀)。十一月,布耶搬到巴黎去住,试图在新生代,即迪康所说的“法郎吉”中闯天下。他以后不再每星期六晚上光顾克鲁瓦塞了。十一月八日,这两位朋友在每年一度的圣罗曼交易会期间共进晚餐,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共进晚餐。这一年结束时,福楼拜正写到《包法利夫人》的骑马散步一节。
一八五四 路易丝不断纠缠福楼拜,要和他的母亲见面,她总是强迫福楼拜过度劳作:这时是帮她为之撰稿的报纸写一些广告文章和时装小册子。她依旧声称“他对她没有丝毫爱”,说他自私、吝啬、不聪明。这时期的烦恼还来自他的妹夫阿马尔,阿马尔几乎变成了疯子,对他进行了家庭监护才使他没能毁掉他的女儿,而福楼拜当时负责他女儿的教育。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件,一八五四年四月二十二日,福楼拜给路易丝写了最后一封信。他们在春天彻底决裂。缪斯去克鲁瓦塞大吵大闹,但人们没让她进门。
布耶带着一部五幕剧《德·蒙塔希夫人》前往法兰西剧院,遭到拒绝。然而他在巴黎的居住为我们带来了好处。
福楼拜把《包法利夫人》的进展情况告诉布耶,催促他涉足戏剧和巴黎生活,就《包法利夫人》中所涉及的一些医学知识向他请教,并就勒鲁一案所涉及的司法知识向鲁昂的法学家请教。他更频繁地去巴黎旅行和居住,在巴黎遇到一位女演员奥尔加·佩尔松,她是布耶的女友杜蕾的朋友,福楼拜帮助她进入了奥德翁剧院。或许这一插曲与他和路易丝的分手不无关系。
一八五六 二月八日至十四日,路易丝在《箴言报》上发表《士兵的故事》,她在文中用莱昂斯这个名字诋毁福楼拜,大闹克鲁瓦塞一幕被她以自己的方式借受害者之口讲述出来。福楼拜在巴黎神庙街二十四号找到一个落脚处,度过了一年中的前几个月,与迪康言归于好,这是与缪斯决裂的结果。
回到克鲁瓦塞后,四月三十日他写完《包法利夫人》,修改手稿,删去了三十多页,五月三十一日把全书寄给迪康,迪康答应从四月一日起在《巴黎杂志》上陆续刊登。然后他又改写《诱惑》,准备写《圣朱利安传奇》。被法兰西剧院拒绝的《德·蒙塔希夫人》被奥德翁采用。布耶和杜蕾因为《一个恶毒女人》中的六节诗而决裂,这是他最著名的诗行,八月他把诗寄给福楼拜,吩咐他把这些诗句反复朗读三遍。
九月,他应邀去巴黎参加施莱辛格夫人的女儿的婚礼,因为花钱太多,不能成行,福楼拜甚为伤心。
九月十六日,《德·蒙塔希夫人》开始排演。十月一日,在迪康和比夏的请求下经过多处修改和删节的《包法利夫人》开始在《巴黎杂志》上连载。从十月五日开始,《鲁昂日报》的主编请求福楼拜把书中郝麦为之撰稿的《鲁昂日报》的名字改为《鲁昂进步报》,“这将破坏我那些可怜句子的节奏。”最后,“烽火”这个字救了他。刚开始,读者对作品的反应使他甚为失望。但是《德·蒙塔希夫人》却获得了成功。到一八五六年底,尽管怒不可遏的当局删去了出租马车一段,但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包法利夫人》。一八五六年十二月和一八五七年一月的《艺术家》刊登了《诱惑》的一些片断。
一八五七 为了避免对《巴黎杂志》的起诉和对自己伤风败俗、亵渎宗教的指控,福楼拜东奔西走,还请他哥哥和鲁昂的政要为他奔波。一月二十日,福楼拜对拉马丁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拜访,拉马丁十分赞赏《包法利夫人》,甚至能背诵出来,他答应对起诉提出抗议。然而审判于一月三十一日进行,以前曾接手阿马尔事件的福楼拜家的律师、鲁昂人塞纳尔为他辩护,二月七日他被宣判无罪。出版商米歇尔·莱维买下了《包法利夫人》,该书于四月底出版。它使福楼拜博得了一些女作家、尤其是勒鲁瓦耶·德·尚特比小姐的青睐。她从一八五七年一月开始与福楼拜通信,并持续了很长时间。当年只有二十岁的雅娜·德·图尔拜,即未来的卢瓦纳夫人,也向《包法利夫人》的作者表达过爱意。
《诱惑》的第二稿已经完成,但是福楼拜担心它的发表将再次引起议论和起诉,害怕法官们对惯犯所说的“又是你”。圣伯夫对《包法利夫人》的评论文章使福楼拜感到高兴,也使他在鲁昂赢得了人们的敬仰。他开始构思《迦太基》,当时还不叫《萨朗波》。七月,他收到了《恶之花》㊟,该书令他爱不释手,他也知道了波德莱尔所要发表的评论《包法利夫人》的文章。
一八五八 福楼拜在巴黎度过了一八五八年的前几个月,他经常出入萨巴蒂埃夫人(庭长夫人)的家,决定为写小说进行实地考察,这时他已把要写的小说定名为《萨朗波》。四月十六日,他乘船去菲力浦镇,参观了康斯坦丁,四月二十四日抵达突尼斯城,在迦太基停留四天,遍游了突尼斯,后经勒凯夫和康斯坦丁回国,六月六日回到巴黎。
与费多通信频繁,费多的《法妮》该年获得成功,福楼拜曾多次向他提出创作建议,但没有效果,也曾对他称赞备至。
一八五九 专心于《萨朗波》的写作,每字每句都反复推敲。
布耶和阿希尔·福楼拜均获得荣誉勋章。这时期,一个鲁昂人与未婚妻解除了婚姻,因为他在未婚妻的缝纫桌上发现了一本《法妮》。福楼拜对同乡的这种观点大惑不解。
九月,正当他全力创作《萨朗波》时,《历代传说》㊟被送到克鲁瓦塞,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一口气读完了两卷,陶醉其中,“我都不认识自己了!快把我绑起来!”十月,路易丝·科莱的《他》出版,福楼拜被描写成一个迟钝、吝啬的人,总之是一个十足的笨蛋。福楼拜读后写道:“我笑得岔了气。”
他发现一个随法国远征队前往中国的机会,然而这次诱人的旅行可能会给他生病的、神经衰弱的母亲致命一击。
一八六〇 冬天有一段时间他住在巴黎,见到许多作家,在儒勒·雅南㊟家遇到弗耶㊟,与保尔·德·圣维克托㊟和龚古尔兄弟交上了朋友,与莫里和勒南㊟共进晚餐。此时,马克西姆·迪康正陪同加里巴尔迪进行千里远征。
布耶的《米利翁叔叔》在奥德翁的演出失败,令福楼拜十分沮丧。两年来,布耶一直住在芒特,只在必要时和“正好有饭吃”的情况下他才来巴黎。
一八六一 《萨朗波》的写作缓缓地进展,这一年写了三章(十二至十四)。布耶的《多洛雷斯》被法兰西剧院采用。《菲洛曼娜修女》出版,它是布耶向龚古尔兄弟讲述的发生在鲁昂医院的一则故事,福楼拜十分欣赏。他梦想写一部《康比斯的故事》,但是自感“太老而写不动了”。十月,于勒·德·龚古尔给他寄来了迦太基人的艺术品。
这期间曾在克鲁瓦塞见过福楼拜的苏珊·拉吉耶对龚古尔兄弟说:“工作和孤独使他失去了理智。”
一八六二 四月二十四日,经过五年的写作,《萨朗波》完工,修改和抄写仍花了一个月时间。
莱维要求先看看稿子再商谈,令福楼拜很反感。他甚至还谈到了插图问题。“莱维坚持要有插图,这令我怒不可遏。”相反,雷耶想根据他的小说编写一部歌剧,他欣然接受。
《悲惨世界》出版。福楼拜读后,说自己很恼火。但他不敢说出来,害怕有告密者之嫌。八月,与莱维签订合同:莱维将为《萨朗波》支付一万法郎,福楼拜将按每卷一万法郎的价格将他即将推出的第一部现代小说卖给莱维,这部小说他已经心中有数,就是《情感教育》。
同一个月,福楼拜陪母亲去了维希。九月,布耶的《多洛雷斯》在法兰西剧院上演,没有引起轰动。《萨朗波》于十一月出版。十二月一日,龚古尔兄弟去见圣伯夫,发现他对福楼拜的小说十分生气,认为小说无法卒读,是最差的古典作品,絮絮叨叨,哗众取宠。他在这个月关于该书的三篇文章则表现得较为礼貌。对此福楼拜表示:自己的作品受到如此关注,他既感到受宠若惊,又对那些猛烈的批评感到愤怒。
一八六三 福楼拜越来越频繁地出入玛蒂尔德公主的府邸,对公主多少萌发了爱意。他也出入拿破仑亲王的府邸。与考古学家弗勒内发生争论,维泰在学士院回答弗耶时攻击福楼拜(“不是这位诚实的作家……”)。在圣克洛蒂尔德和圣三会教堂,讲道者们指控福楼拜伤风败俗,尤其是萨朗波的穿着仿佛狂欢节假面舞会上的流行时装,两脚间被砸碎的锁链让人议论纷纷。
春天,福楼拜制定了《情感教育》的提纲,经常参加前一年成立的马尼晚餐会,每星期天下午接待客人。(他是格勒尼埃的创始人)。七月底,他在维希读朋友勒南的《耶稣的一生》。“这本书激不起我的兴趣”。他在写作《心灵的城堡》,该书在完工之前曾遭到圣马丁门剧院的拒绝。十月二十六日,《心灵的城堡》写完。
泰奥菲尔·戈蒂耶后来编写了《萨朗波》的歌剧脚本。这一年的戏剧舞台使福楼拜极度兴奋。万圣节时他在克鲁瓦塞,龚古尔兄弟去他家住了近一个星期。他给他们读《一个疯子的回忆录》。十二月,他经常在上流社会露面。十二月四日,与圣伯夫、吉拉尔丹、达里蒙(议员)和塔里安夫人的儿子卡巴鲁斯医生在雅娜·德·图尔拜家聚餐,政治人物有科西嘉的行政长官。第二天,与勒南在丹纳家吃午饭,几天后又与帕涅尔吃午饭。帕涅尔是鲁昂大街一些剧院的有限责任股东,也曾是《小伙子》的扮演者之一,他向《心灵的城堡》伸出援助之手并慷慨解囊。这时,木材商科芒维尔向卡洛琳求婚,科芒维尔的财富令福楼拜觉得这桩婚事个分合适。“我宁愿见到你嫁给一个腰缠万贯的杂货店老板,也不愿你嫁给一个穷困潦倒的伟人。”
一八六四 布耶的《福斯蒂纳》在圣马丁门剧院上演,在福楼拜的帮助下,该剧场面宏大,获得成功。皇帝看了首场演出。四月六日,卡洛琳·阿马尔成为科芒维尔夫人,新婚夫妇去意大利旅行。福楼拜一直停留在《情感教育》的提纲上。三月三日,他在米什莱家参加了一场舞会,所有的妇女都装扮成被压迫的民族,如波兰、匈牙利、威尼斯等。此外,曾被邀请去杜伊勒里宫,同年秋天被邀请至孔比埃涅森林,受到极大欢迎。夏天,他酝酿《情感教育》,阅读社会主义改良派的著作,去蒙特罗旅行,秋天动笔写小说。他用十个小时读了米什莱寄给他的《人类的圣经》,感到疲惫不堪。大约在这一时期,住在芒特的施莱辛格夫人来克鲁瓦塞看他。
一八六五 二月,福楼拜和布耶应邀参加拿破仑亲王的盛大舞会。五月七日,为庆祝圣伯夫被任命为参议员在马尼聚餐。九月,玛蒂尔德公主送给福楼拜一幅水彩画作为礼物,在乘火车时丢失。他在公主包厢看了《亨利埃特·马雷夏尔》的首场演出。演出六场以后,“为了满足‘木烟斗’的心愿”,该剧被取缔。十二月,令福楼拜感叹的是,水彩画失而复得。他把画挂在书桌前。年终,他在内塞纳省省长家吃饭,共祝公主身体健康。这一年与皇家关系甚密。
一八六六 写作《情感教育》。二月参观陶瓷厂,三月向圣伯夫请教有关一八四〇年新天主教运动的情况,四月作为证婚人参加朱迪特·戈蒂耶和卡杜尔·孟戴斯的婚礼,他不无远见地称这次婚姻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勒南的《使徒行传》出版,福楼拜认为此书写得很好。
七月,去伦敦和巴德旅行,在伦敦见到了杰特鲁德·泰南特和她的姐姐坎贝尔夫人。马克西姆·迪康每年都来巴德居住一段时间(如果他不来巴德,便去夏特勒,参见M.热拉尔·加依的《福楼拜的惟一所爱》,第87页)。
八月,在玛蒂尔德公主的支持下,获得骑士级荣誉勋章,同时获得勋章的还有蓬松·杜·特拉依。乔治·桑把《最后的爱》献给他,据他说,这使他招来一些玩笑。八月二十四日乔治·桑去克鲁瓦塞的拜访还不足以成为这些玩笑的依据。十一月,她再次造访,停留一周。她刚走,福楼拜便“在一场火灾,即木材商的火灾中出了名”,他用消防泵奋战三个小时,回去睡觉时感到全身酸痛。他家中有一口金鱼缸。“它让我觉得很好玩。我吃饭时这些金鱼就陪伴着我”。十二月,他读了迪康刚刚出版的《失去的力量》,据他讲,该书很像他所写的书。同时,布耶的《昂布瓦兹的阴谋》在奥德翁获得成功,演出达百场以上。布耶甚至在鲁昂也成了名人,同乡们为他举行了八十人参加的盛大宴会。
一八六七 福楼拜向费多请教弗雷德里克·莫罗的交易所买卖的知识。屠格涅夫向他讲了处境不佳的圣伯夫的一些消息。二月,他来到巴黎,在马尼晚餐会上,人们只谈论政治、俾斯麦和卢森堡,令他十分气愤。因为《情感教育》中写到了陶瓷,他去克莱伊参观,但是一直在构思一部关于现代东方的小说《哈罗·贝》,他让在埃及旅行的朋友杜勃朗把他的印象写信寄给他。
六月,他应邀参加为欢迎沙皇举办的杜伊勒里宫的舞会,发现沙皇是个“粗鄙之人”。圣伯夫在参议院的自由主义的演讲使他很兴奋。(他虽是保王党人,但也有自由主义思想。)
为了他的书,他向巴贝斯㊟询问有关一八四八年的情况,巴贝斯把有关资料寄给了他。此时深受同乡尊敬的布耶在鲁昂被任命为图书馆馆员,从此定居鲁昂,月薪四千法郎。福楼拜夜以继日写作《情感教育》,争取在一八六九年春天写完。
一八六八 继续写作《情感教育》。福楼拜参观圣欧仁医院,看望患假膜性喉炎的孩子们,他的小说中有一个患这种病的孩子。他很欣赏刚刚出版的《泰莱丝·拉甘》㊟,放弃了马尼晚餐会,因为“增添了一些令人厌恶的面孔”。冬天,每星期三与龚古尔兄弟和戈蒂耶在玛蒂尔德公主家用餐。夏天,为写《情感教育》去枫丹白露旅行。在第厄普,他住在科芒维尔家,见到了大仲马。十一月,屠格涅夫来克鲁瓦塞住了一天。“《费加罗报》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填充它的栏目,于是向它的读者宣布:《情感教育》讲述的是掌玺大臣帕斯吉耶的生活”,以致这位政治家的家人曾考虑与福楼拜打官司。
一八六九 圣伯夫和公主出现不和,福楼拜批评圣伯夫,但也努力使他们和好。一月,为了写当布勒兹下葬一幕,他去了拉雪兹神父公墓。五月十六日,《情感教育》写完。几天后他在公主家开始把该书读给人听,共读了四次,每次四小时,十分成功。
他重新写《诱惑》,离开神庙街,住进米里奥街四号的一套小房子中。布耶刚刚写完《埃塞小姐》,他于一月十八日去世,在一种幻觉状态中构思了一部关于宗教裁判所的剧情。这是福楼拜一生中的重大打击之一,他不辞辛劳地奔波:为修建布耶纪念碑组织签名,设法在奥德翁上演《埃塞小姐》,在莱维书局出版布耶尚未发表的作品。十月十三日,圣伯夫去世,五分钟之前福楼拜刚刚探望过他。
十一月十七日,《情感教育》出版。新闻界将它贬得一无是处,莱维在五年时间里为该书的两卷已经支付了一万六千法郎,宣布不再支出费用。福楼拜在诺昂过圣诞节。
一八七〇 他忙于将他和布耶、奥斯莫瓦合写的幻梦剧《心灵的城堡》搬上舞台,始终未能成功。他发现了斯宾诺莎的《论神学政治》,令他欣喜若狂,赞叹不已。六月二十日,于勒·德·龚古尔去世。之后战争爆发……诺让的亲人来克鲁瓦塞避难,当时有十六人在此躲避。九月,福楼拜被任命为由他们一伙人所组织的国民自卫军的中尉,训练士兵,甚至还去鲁昂听过一些军事课。但是克鲁瓦塞民兵的无组织无纪律很快迫使军官们辞了职。十二月,芒特菲尔到达鲁昂。克鲁瓦塞的房子里住着十个德国人,三个军官和六匹马。
一八七一 福楼拜把仆人留在克鲁瓦塞,自己去鲁昂,住在勒阿弗尔码头的科芒维尔家,那里还住着四个普鲁士人。他不得不付伙食费,“每天晚上收拾饭桌。我生活在悲痛和耻辱中。”住在克鲁瓦塞的德国人表现得相当好。所有的手稿都留在工作室,只有《诱惑》和装信的盒子及银器埋在花园里。所有这些东西在占领期间未遭到破坏。而福楼拜则声称正经历着世界的末日,痛苦不堪。他在每封信中都说,他怨恨这个时代赋予了他十二世纪耒开化人的感情。当德国人进入香榭里舍大街时,他正在巴黎。三月十八日的事件使他吃惊,当时他为了看望公主正在布鲁塞尔。三月二十八日,他经伦敦和第厄普返回,四月初回到克鲁瓦塞,重新全力投入《诱惑》的写作。四月二十九日,他给乔治·桑写了一封长信,这是他的信仰和主张的最奇怪的声明。
五月,莫里斯·施莱丰格去世。公主回到圣格拉蒂安。六月,福楼拜在巴黎住了一个星期,发现只有两个人保持了理智。“一个也不多,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勒南,第二个是莫里。”他和乔治·桑认为资产阶级共和国可以建立起来。“它的缺乏上升势头也许正是稳固的一种保证。我们第一次生活在一个没有原则的政府统治之下。”七嘴八舌的时代即将开始。
在巴黎,他经常为《埃塞小姐》奔波,奥德翁已将该剧置诸脑后了。他在图书馆中忙于《诱惑》的写作。克鲁瓦塞并不总是他晚年的天堂。房产属于他忧郁的母亲所有,他小心翼翼不去冒犯母亲那些苛刻的怪癖。“我惟一的消遣就是散步,或更恰当地说,是推着母亲在花园里散步。战争使她十个月里老了一百岁,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正在垮下去是件伤心的事。”为数不多的财产全部掌握在科芒维尔手中,科芒维尔管理着这笔财产,福楼拜派人要钱时还要这样解释:“我请求埃内斯特给我们送来的不是五百法郎,而至少是一千法郎,因为昨天有人给我送来了税单,税收已经涨到了四百三十二法郎。我付完肉店老板和普特雷尔先生的钱后就所剩无几了。我在普特雷尔先生面前感到很惭愧,因为他从七月底开始就等着我还钱,我昨天晚上不得不为此事去找他!……钱的问题使我的脾气越来越坏。”要知道此时他在创作上没有任何收入,他的三本小说已经被莱维一次性买断。
十一月七日,施莱辛格夫人来到克鲁瓦塞。
他读了比夏和卡巴尼斯的作品:“这个时代的人会写书!”十二月一日,他在奥德翁读《埃塞小姐》。在巴黎,他星期天的会客继续在米里奥街进行,参加者经常只有一、两个人。他十分关心莱维编订的《最后的歌》㊟的出版,福楼拜精心为本书写了序言。
一八七二 一月六日,《埃塞小姐》首演。朋友们热烈欢迎,但在批评界和公众面前却一败涂地。在鲁昂设立布耶纪念碑的计划也因人们没有诚意和态度淡漠而搁浅。鲁昂市议会借口布耶并非在鲁昂出生、文学成就不够大、也许还因为要花钱,终以十三票对十一票否决了纪念碑的选址。福楼拜在《时代》上发表《给鲁昂市议会的一封信》。《最后的歌》出版,福楼拜的前言招来了一封路易丝·科莱的诗体匿名信,信中充满了一和“品达式的愤怒”。福楼拜拜访维克托,雨果,发现他很可爱。三月,《塔塔兰》㊟令他十分兴奋。《最后的歌》的出版使他和莱维彻底闹翻。
四月六日,母亲去世,把克鲁瓦塞留给了科芒维尔夫人,福楼拜保留有自己的住房。“半个月来我发观我那可怜的好妈妈是我最爱的人。这就好像有人把我的内脏夺去了一部分。”五月五日,他一个人在餐桌旁,吃了一次“没有眼泪的甜点”。他读了《凶年集》㊟:“不要紧!他的下巴多么像你啊,这头老狮子!”
五月,施莱辛格夫人的儿子结婚,在做弥撒时,“我像今傻子一样哭了起来”。七月,在写完《诱惑》后,福楼拜和侄女去了吕雄。他专心地阅读布耶的一部老喜剧《女性》,对它进行整理和改写。回到克鲁瓦塞,他开始构思《布瓦尔和佩库歇》(以下简称《布瓦尔》)。朋友拉波特送给他一只猎兔犬:朱里奥。他准备和费多翻脸,因为费多的一本猥亵的小说令他十分反感,“我担心我的朋友是一个十足的流氓,好人都走了。”但他还是原谅了费多。九月,夏庞蒂埃自荐当福楼拜的出版商,从“雅各布的儿子”手里买回版权,因为“雅各布的儿子”在《最后的歌》事件中的态度玷辱了这位老人的名誉。秋天是美丽的,福楼拜经常领着朱里奥去冈特勒森林散步,脑中想着《布瓦尔》,该书的轮廓已渐渐形成。十月二十四日,戈蒂耶去世,“他是那伙人中最好的一位”。福楼拜感到自己变成了化石。十二月十一日又有人入土,这次是普谢的父亲。
一八七三 福楼拜对莱维十分反感。报纸、同伴、鲁昂人以及生活都使他不能出版《诱惑》,“我只盼望一件事:死去”,《布瓦尔》就是在这种思想状态下写作的。但他还是鼓励莫泊桑从事文学。四月,他和屠格涅夫在诺昂住了几天,在克鲁瓦塞,他把房子进行了粉刷和修理,这项工作从福楼拜夫人死后就开始了,勒迈尔因为发行《包法利夫人》(从一月一日起福楼拜重新拥有了该书的著作权)付给他的一千法郎全用在了房子上。六月二十日,夏庞蒂埃去克鲁瓦塞,向他购买《包法利夫人》和《萨朗波》。卡瓦罗同意把《女性》搬上滑稽歌舞剧院的舞台,此事激发福楼拜想再写一部剧作,完全由他自己编剧,他很快就制定好计划:《候选人》。九月,克鲁瓦塞流行霍乱。莱维被授予荣誉勋章。十月二个八日,费多去世。全法国都在热衷于政治。福楼拜希望保留共和国,认为君主立宪制是愚蠢之举。他欣慰地看到,由于尚博尔伯爵的拒绝㊟,法国“从君主制的噩梦”中,特别是从“教权主义的噩梦”中解救出来。十一月,《候选人》写完。十二月十一日,他把剧本读给演员们听,很受欢迎。二十日,该剧在滑稽歌舞剧院排练。
一八七四 福楼拜把《诱惑》卖给夏庞蒂埃。屠格涅夫让《圣彼得堡杂志》将其译成俄语。但是沙皇的审查机关认为该书违背宗教原则,禁止在全俄国范围内出版译文和法文版。三月十一日,《候选人》在滑稽歌舞剧院首次演出,一败涂地,在第四次演出时,福楼拜撤回了剧本。所有的党派都对该剧提出了尖锐的批评,新闻界也极尽挖苦之能事:“鲁昂的资产者们,包括我的哥哥,都带着尴尬的神情低声跟我说起《候选人》的失败,好像我因诬告罪到重罪法庭走了一遭。”四月,《诱惑》的销售情况很好,却没有获得新闻界的好评。巴黎新闻界,尤其是社会新闻栏编辑们的敌视态度对福楼拜来说一直是个谜。卡瓦罗已经放弃了《女性》,它又被推荐给几家剧院,都未被采用。六月底,福楼拜为了写《布瓦尔》去诺曼底搜集资料,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和拉波特去了勒里吉,在那里心平气和地呆了半个月,“我将把所有的冰川都送给梵蒂冈博物馆”。由于在那里无事可做,他又产生写书的念头,他想写一部由三部分组成的,在拿破仑三世时期的故事。七月十九日,他离开此地,在日内瓦住了两天,光顾了鞋匠,原巴黎公社的将军,加亚尔老人的小酒馆。《女性》找到了一家剧院:克吕尼,它只能排在左拉的一部剧作之后上演。但福楼拜最终撤回了剧本,这部喜剧一直处于无人间津的状态。八月六日,福楼拜开始写《布瓦尔》。斯特拉斯堡出版了《诱惑》的德语译本。十月,邦维尔造访克鲁瓦塞。勒南曾顺口答应写一篇评论《诱惑》的文章,八月来福楼拜一直催他交稿,十二月十二日,勒南终于将稿子带给他,在《辩论报》上发表。
一八七五 福楼拜在身体状况很差的情况下(风湿病、湿疹、神经衰弱)一直致力于《布瓦尔》的创作。五月,瑞典的一次破产事件给科芒维尔一家带来经济上的灾难。福楼拜退掉了米里奥街的住房,在惶惶不安中过了四个月,害怕他的甥女在被逼无奈的时候卖掉克鲁瓦塞,他在那里只剩下他所居住的房间的使用权。他把他的多维尔农庄以二十万法郎卖给德拉昂特,这大约相当于克鲁瓦塞的价值,从而摆脱了困境,再加上拉波特的帮助,救了科芒维尔一家。然而这个农庄几乎是他个人的全部财产,此时科芒维尔一家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支配的收入了。应在孔卡诺搞鱼类研究的乔治·普谢的邀请,他于九月去了孔卡诺,在塞尔让旅馆住了六个星期,在那里开始了《圣朱利安》的写作。十一月,他和科芒维尔一家住在巴黎的圣奥诺雷郊区二百四十号,星期日与屠格涅夫、左拉、都德、龚古尔在一起。
一八七六 三月八日,路易丝·科莱去世,福楼拜很悲痛。《圣朱利安》已经写完,他又开始写《淳朴的心》,在写作期间于四月去了主教桥和翁弗勒。他还计划写《希罗迪娅》。五月,他在舍侬索住在佩鲁兹夫人家,阅读并赞赏刚刚出版的《哲学对话》。六月七日,乔治·桑去世,福楼拜和大仲马、拿破仑亲王前往诺昂参加葬礼。六月十三日回到克鲁瓦塞,继续写《淳朴的心》。七月,《文学共和国》展开对勒南的批评,福楼拜让孟戴斯把自己的名字从撰稿人名单中划去,让孟戴斯不要再把稿子寄给他。八月十七日,他写完《淳朴的心》。这一年的其余时间,他除了九月在玛蒂尔德公主家住了半个月之外,其余时间都留在克鲁瓦塞。《小酒店》㊟、《富豪》㊟出版,福楼拜对弟子们的这些作品缺乏热情。然而发表在《两世界杂志》上的《祈祷卫城》令他赞叹不已,他认为该书“浓缩了十九世纪知识分子的形象”。但是玛蒂尔德公主在给他的信中说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巴尔扎克的书信发表,福楼拜读得入了迷。十二月三十一日,在向龚古尔表达祝福时,他在结尾处写道:“总之,我认为他是个太好人,但属于第二流”,并将他与伏尔泰相比。
一八七七 在写完《希罗迪娅》后,二月一日,福楼拜寓居巴黎。他与童年时的爱恋对象、现已为人母的杰特鲁德·泰南特过从甚密,经常回首往事。四月三日参加了夏尔·雨果夫人和洛克洛瓦的非宗教婚礼。雨果希望他像巴尔扎克一样申请进入法兰西学院,福楼拜写道:“别那么蠢!”四月,《箴言报》发表《淳朴的心》、《公众利益》、《圣朱利安传奇》。二十四日,《三故事》在夏庞蒂埃出版社出版。与《诱惑》的情况相反,这一次赢得了新闻界的好评,而销售却不好。五月十六日事件的前奏事件恰逢新书的出版。“一切都被现代的巴雅尔㊟决定了。”五月,在舍侬索的佩鲁兹夫人家住了三日;在饭桌上吃甜点时,人们把龙沙的作品拿来读,福楼拜在那里读了《梅拉尼》。正好,拖了八年之久、使福楼拜在鲁昂的生活备受影响的布耶纪念碑一事告一段落,在新图书馆前面设立一座喷泉和布耶的半身雕像。福楼拜参加了“最伟大的资产者”、“圣贤中的伟人”的梯也尔的葬礼。九月,为了写《布瓦尔》,他和拉波特再次去下诺曼底进行了十五天的旅行。当时的政治气氛与构思中的作品的气氛完全一致,他的书信中充满对“巴雅尔”、右派和神甫的诅咒。这一年,福楼拜烧毁了他和迪康的书信,“我和迪康,我们刚刚烧完所有的信件,因为我们不希望在我们死后人们将这些书信拿去发表。”“所有的”一词并不确切。
一八七八 福楼拜认识了甘必大㊟,很欣赏他,“他身上令我喜欢的是,他的话没有任何陈词滥调。”东方的战争使福楼拜对英国感到愤慨,“愤怒得变成了普鲁士人”。在巴黎,博览会令他厌恶。五月,在舍侬索的五天中,他又重新构思关于第二帝国的小说。“这次将采用新的顺序,取名为《巴黎人家》。”同时,他毫无效果地为上演《心灵的城堡》奔波,但所有的剧院老板都对该剧毫无兴趣。他寄希望于巴尔杜的支持,巴尔杜是国民教育部长,也是一位老朋友,曾让他立即把剧本送来,保证将迫使剧院老板们上演此剧。但是在他的整个任期内,该剧一直放在他的抽屉中。此外巴尔杜还向卡洛琳订购了油画,并许诺给忠实的拉波特留一个职位,拉波特此时也破产了。这位老实人对福楼拜说:“这至少使我像你一样了。”十月,又是为了写作《布瓦尔》,福楼拜和莫泊桑去埃特勒达出了一次远门。他在那里见到了洛尔·德·莫泊桑,她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以至于不得不生活在黑暗中,仅靠一盏油灯的光亮生活。他想等书写完后,和普谢去泰莫比勒旅行,为的是写一部史诗型小说,其中的战斗故事他已开始构思,并一直构思到去世。
一八七九 科芒维尔家的事仍困扰着他。他的朋友们为了使他接替垂危的萨希担任马扎兰图书馆长一职,背着他积极奔走。《包法利夫人》一案的辩护律师塞纳尔曾经帮过国民教育部的忙,要求把这一职位留给他的女婿包得利,包得利果然获得任命。这一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切都是在福楼拜不知道的情况下由丹纳、屠格涅夫、亚当夫人一手操办的,福楼拜因屈辱和绝望流下了眼泪。此时,科芒维尔一家正在为出售他们的锯木厂进行谈判。三月,锯木厂在非常不利的条件下被出售。一月二十七日,福楼拜在冰上滑倒,摔断了腓骨,并伴有扭伤。拉波特迅速跑到克鲁瓦塞照顾他,不离左右。福楼拜整个冬天和春天都呆在克鲁瓦塞,足不出户:三月,于勒·费里接替巴尔杜,福楼拜接受了一份养老金,他询问养老金的奥秘,并想出一个办法,“可以在以后恢复其教育部的年金”。除了养老金之外,他还挂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图书馆馆员的职位,也有一份薪金,这样在他生命的最后十个月里,他从国民教育部领到了二千法郎,他的已变得十分富有的哥哥还送给他三千法郎的年金,夏庞蒂埃和勒迈尔给他送来两、三千法郎。一八七九年七月一日,即去世前十个月,他获得养老金享用权。十月七日,养老金正式发放。
四月二十七日,他伤后第一次出门,去的是鲁昂农庄街的朋友拉皮埃尔家,参加圣波利卡普节的聚餐。三十年来福楼拜因为对时代的抨击选择了圣波利卡普作自己的主保圣人,这一节日时朋友们通常设宴招待他,给他写幽默的信,送给他礼物或者吃甜点时朗诵的诗。这一次吃饭时人们谈论的是《小酒店》、左拉的关于《共和国中的自然主义》或《自然主义中的共和国》的宣言以及当时其他轰动一时的新闻,在这些具有时代意义的声音面前,克鲁瓦塞的圣波利卡普㊟厌恶地捂住了耳朵。他甚至在为《桑加诺兄弟》作的序言中说:“你们有什么必要直接向公众讲话?他们不配听我们的心里话。”五月,他同意亚当夫人把他列为她的新杂志的撰稿人,希望她的杂志挤垮“比洛兹的杂志”。但是亚当夫人拒绝了莫泊桑的一篇小说,建议他以特里埃为榜样,还郑重地告诉他德鲁莱德可以与勒孔特·德·利尔媲美。福楼拜悄悄地离开了克鲁瓦塞。六月一日到达巴黎,仍然毫无效果地为上演《心灵的城堡》而奔走。夏庞蒂埃出版了《情感教育》的一个版本,八月十日,福楼拜重新享有该书的著作权。九月,他和龚古尔在公主家暂住,把自己的创作计划和希腊之行的想法告诉龚古尔。他准备在写完《布瓦尔》后,为创作《泰莫比勒的战斗》于一八八一年去希腊旅行。但是为了他的《布瓦尔》的创作陪同他去诺曼底的旅行伙伴不会再陪他去希腊了。因为十月份有人挑拨他和拉波特的关系。拉波特终于在内维尔获得一个监工的职位。他以前曾为科芒维尔的票据做担保,从而把科芒维尔从破产中拯救出来,但此时他对这些票据表示出有理由的担心。为此,福楼拜的甥女卡洛琳大发雷霆。卡洛琳虽有一些优秀的品质,但她是个女商人,颐指气使,报复心强,当福楼拜去世时,她禁止拉波特踏进他的房间,甚至在五十年后,仍向福楼拜的这位最无私的朋友表示她的怨恨和忘恩负义。而克鲁瓦塞的狗米里奥就是拉波特送的,福楼拜把他称作仁慈的嬷嬷,“我经常想起我从前的朋友拉波特,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我并非很容易地就相信了”。
这一年,福楼拜与勒阿弗尔中学的修辞老师于勒·勒麦特尔有了来往,勒麦特尔经常向他的学生读《包法利夫人》。屠格涅夫给福楼拜寄来三卷本的《战争与和平》㊟,令他赞不绝口:“多么伟大的画家!多么伟大的心理学家!前两卷雄伟壮丽,但第三卷相形见绌。”
一八八〇 冬季严寒,福楼拜把自己关在克鲁瓦塞。二月一日,他读到《羊脂球》㊟的清样,称它在“结构、喜剧性和观察方面堪称杰作”。在一封给埃尼克的文笔优美的信中,他极力捍卫浪漫主义,反对自然主义。二月九日和十日,莫泊桑来克鲁瓦塞逗留两日,第三天,于勒·勒麦特尔又来了。“因此,在三天时间内我都将谈文学,至高的幸福!”同时,在夏庞蒂埃出版社贝日拉所主办的《现代生活》杂志刊登了《心灵的城堡》,并附有图片。福楼拜对图片叹息道:“噢,插图!这是一种玷污一切文学的现代发明!”《娜娜》㊟出版。福楼拜在给左拉的信中说:“它像神话,但仍不失为真实。此项创作真伟大!”
莫泊桑将受到起诉、因为《墙》一诗违背了当时的道德。福楼拜给他列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所有要人的名单,以避免坐到伤风败俗罪的被告席上,他自己在发表《包法利夫人》后曾坐到这一席位上。更糟的是,在福楼拜的最后一个冬天,“迪康进入法兰西学院使我陷入无边无际的遐思,更增添了我对首都的厌恶。”三月,玛蒂尔德公主参观科芒维尔夫人的画室,福楼拜无意中说了关于公主的冒失话:“她的话不比一个六岁孩子的话更值得让人当真……波拿巴家的人都是这样,他们可以毫无理由地大发诗情!”三月二十八日复活节,福楼拜为这个重大节日准备了一个月,他邀请了龚古尔、左拉、都德、夏庞蒂埃及其医生福尔坦前来克鲁瓦塞聚餐,莫泊桑乘车去鲁昂车站迎接四位文人。他们很欣赏塞纳河畔贴墙树木的公园,龚古尔说:“中午时的这种长长的林荫道平台,这种逍遥自在的小径”,它们使这幢从前本笃会修士们住的房子成了“一个真正的文人寓所”。这顿诺曼底晚餐吃得很好,奶油沙司的大菱鲆鱼博得众人好评。他们喝了很多酒,然后回房间睡觉,房间里摆着福楼拜家族成员的半身雕像。四月,《梅塘夜话》㊟出版,在给老师寄去的书中有左拉、塞阿尔、于斯曼、埃尼克、阿莱克希和莫泊桑的集体献辞。老师很有见地地指出“《羊脂球》在这个集子中技高一筹,集子的题目很愚蠢。”四月二十四日,于勒·勒麦特尔来克鲁瓦塞辞行,他将被派往阿尔及尔任职。四月二十七日,福楼拜在拉皮埃尔家过最后一个圣波利卡普节,收到了电报、三十封信、礼物,其中有圣主教的一颗牙齿。由于《现代生活》对一直不走运的幻梦剧《心灵的城堡》敷衍塞责以及拖欠付款,福楼拜威胁要与夏庞蒂埃绝交。很可能“《布瓦尔》将另寻门户。”福楼拜离开巴黎已有六个月之久,五月八日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在动身前往巴黎时,他突然病逝,终年五十八岁零四个月,留下了来写完的《布瓦尔》。五月十一日,他的也已生命垂危的哥哥(随着他的去世,福楼拜这个姓氏彻底消失)、他的侄女们和孙女们、左拉、龚古尔、都德、邦维尔、莫泊桑、塞阿尔、科贝、于斯曼、阿莱克希护送他从克鲁瓦塞堂区的冈特勒教堂前往具有纪念意义的墓地,与他的家人葬在一起。
一八八一 《布瓦尔》首先在《新杂志》(1880年12月15日,1881年3月1日)上发表,略有删节。三月,勒迈尔出版了没有删节的文本。同年,克鲁瓦塞的房产以十八万法郎卖给了一个工业家,他把一切都夷为平地,在此建立了一家工厂。此处先后成为谷物酿酒厂、化工厂,今天是一家造纸厂。这仅仅是第一个灾难,随之而来的是一次背叛:十月,在《两世界杂志》上,迪康发表他的《文学回忆录》的一部分,他在文中披露福楼拜患有癫癎症,摆出一种功成名就的保护人和旁观者的口吻,也证实了福楼拜夫人的判断,她总是认为迪康嫉妒她儿子的才华。
一八八二 路易·布耶的纪念碑终于在鲁昂揭幕。
一八八四 福楼拜的《书信集》开始在夏庞蒂埃出版社出版。写给路易丝·科莱的信被印成写给某夫人的信。至于缪斯的三百封信,是否就在这一年科芒维尔夫人借口里面含有“不堪入目的话”将其付之一炬的呢?
一八八五 夏庞蒂埃出版了《穿过田野和沙滩》(布列塔尼之行)的福楼拜所写的部分。迪康所写的部分没有出版。同年,一个由莫泊桑作序的《全集》版本交付康坦出版社。
一八九〇 十一月二十三日,在鲁昂的博物馆花园,夏彼为福楼拜纪念碑揭幕。
一八九二 雷耶改编的歌剧《萨朗波》在巴黎歌剧院上演,两年前它已在布鲁塞尔上演。
一八九四 在巴黎,距离小说家生前居住的米里奥街不远的泰尔纳煤气厂的所在位置新开辟了一条街,以居斯塔夫·福楼拜命名。
一九〇六 在鲁昂的法兰西剧院上演了威廉·比斯纳克导演的《包法利夫人》,未获成功。前一年所发起的一次公开募捐筹集到约四万法郎,人们用这笔钱在克鲁瓦塞买下了水边的小楼和一部分花园,设立了福楼拜纪念馆,归鲁昂市政府所有。
一九〇七 贝恩斯塔姆在鲁昂为福楼拜塑像揭幕。
一九〇八 福楼拜《未发表的作品》出版,它是从路易·贝特朗提供的《圣安东尼的诱惑》的第二稿(1856-1857)开始的。
一九〇九 包括年轻时未发表的作品和《书信集》的十八卷本的福楼拜《全集》在科纳尔出版社出版。新版的《书信集》(1926-1933)使《全集》达到二十二卷。
一九二一 庆祝福楼拜诞辰一百周年。克莱辛格为福楼拜胸像揭幕,胸像设立在巴黎的卢森堡公园中。
一九三一 富兰克林·格鲁特夫人贡献的福楼拜小说手稿进入鲁昂和巴黎的图书馆保存,然而仍有一部分手稿在三次拍卖中散失在外。
阿尔贝·蒂博代 编
杨国政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