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巴奴日怎样吓得屙了一裤子，怎样把罗底拉都斯①猫当作小魔鬼

巴奴日慌慌张张象一只吓傻的山羊，只穿着内衣，从舱底跑出来，腿上只套着一只裤腿，满嘴满脸都是面包屑，手里提着一只长毛猫，猫缠在另一只裤腿里。他抽动着嘴唇，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象一只在头上捉虱子的猴狲，走向约翰修士，后者此时正坐在右舷的船边上。巴奴日诚诚恳恳地请求约翰修士可怜他，把他放在修士的短剑保护之下，并一再以教皇派的名义赌咒，说刚刚亲眼看见地狱里的全部魔鬼都跑了出来。他说道：

“快看，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神师，地狱里的全部魔鬼今天在过大喜的日子！你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地狱场面！你看见地狱的厨房冒烟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各条船上炮火的浓烟。）你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鬼魂吧？你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么？你看，我的朋友，它们多么可爱，多么娇嫩，金发闪闪，说它们是斯提克斯河的食品②，_________准定没有说错。我相信（天主恕我无罪！）这一定是英国人的鬼魂，我想今天早晨苏格兰附近的马岛③大概被德?泰尔摩和德?得塞爵士从英格兰人手里夺回来了。”

约翰修士看见他走近，闻到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味道，反正不是火药味。他叫巴奴日转过身去，发觉他的衬衫上满是新拉的稀屎。原来是收紧肌肉的括约肌（即肛门回环肌），由于他幻觉的恐怖、再加上炮火雷鸣——在舱底听起来比在甲板上更为可怕——吓得完全约束不住了。这是发生恐怖的一个显著征状，使得那扇约束粪便的门户自动启开。

过去有例可寻，西埃那①的庞托夫?德?拉?卡西纳有一次乘驿马走过尚贝利，住在诚实的店家维奈店里，他跑到马棚里拿出一只叉来，对店家说道：“Da Roma in qua io non son andatodel corpo.Di gratia，piglia in mano questa forcha，et fa mi pau-ra②.”维奈接过叉来，舞了好几个姿势，仿佛真地要刺他似的。那个西埃那人又说道：“Se tunon fai altramente， tu non fai nul-la.Pero sforzati diadoperarli più guagliardamente③.”维奈果然给了他一叉，一下子叉在他脖子里的领口上，叉了他个四脚朝天，倒地不起。他这才张开大嘴，满嘴喷唾沫地笑道：“巴雅尔的天主④！这就叫作Datum Camberiaci⑤。”没想到这一下子倒行了好，那个西埃那人脱下裤子来，屙的比九只水牛、十四个奥斯提亚的总司铎⑥还要多。屙罢之后，向维奈深深道谢，说道： Io tiringratio，bel messere.Ccsi facendo tu mhaiesparmiata la spezad’un servitiale①.① “罗底拉都斯”是从拉丁文Rodere（啃，吃）和Lardum（肥肉，猪油）来的。

② 即地狱里供鬼吃的食品。

③ 马岛：即英尺基斯岛，原属苏格兰，一五四八年被英格兰人强行占领，法国国王亨利二世派兵六千在安德烈?德?蒙塔朗贝尔（德?得塞）及保尔?德?拉?巴尔特（德?泰尔摩）爵士率领下，收复了苏格兰的岛屿，英格兰人在战争中损失兵士四百及军火无算。

① 西埃那：意大利地名。

② 意大利文：“从罗马走到此地，我没有出过恭。请你拿这把叉吓唬吓唬我。”

③ 意大利文：“如果你没有别的方法，那你是白费劲。请你真的下手吧。”

④ 巴雅尔当年的口头语。

⑤ 意大利文：“给予尚贝利。”公文的末尾语。

⑥ 奥斯提亚：意大利地名；作者一向恨恶吃饭不做事的传教士，故此处有意把司铎和牛拉在一起。

① 意大利文：“谢谢你，我的好店家，你这一手，省了我一服灌肠剂。”

还有一个例子，那便是英国国王爱德华五世②。弗朗索瓦?维庸大师在法国受贬，来到英国。英国国王待他十分恩厚，推心置腹，宫内任何小事都不瞒他③。有一天，这位国王在出恭，指着墙上画的法国国徽向他说道：

“你看我对你们法国国王多么重视！我把他们的纹章不放在别处，而放在我出恭的秘密地方。”维庸接口道：“神圣的天主！你太明智了，稳重关切，对健康真是面面俱到，你那博学的御医多玛斯?林那克④对你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一定是见你年事日高，而且常患便秘，须要每天往肛门里灌药，我是说为你灌肠，否则便大便不出，于是特意地把法国国徽画在这里，而不画在别处，这是特别有效的预防方法。因为你一看见它，便会惊魂不定，立刻吓得象十八只包尼亚野牛⑤那样往外拉屎。假使画在宫内别的地方，画在你的寝宫里、大殿里、教堂里、回廊里、或者别处，我的天！那你随便哪里只要一看见便会立刻往外拉。我相信，假使你这里画上法国的大纛旗，那你一看见，准会把你的大肠吓得从肚子里屙出来。不过，哼，哼，atqueiterum⑥哼！

生来巴黎一愚人，彭特瓦兹①就在附近，靠了一‘特瓦兹’的长绳，才知道颈项和臀部有多深②。

“愚人，我是说，呆笨、傻瓜、糊涂；我跟你进来时，我奇怪你怎么在屋里脱裤子。后来我猜想壁毯后面、或者寝床旁边，可能是你的厕所。否则的话，在屋里脱好裤子，然后再老远地跑到便所去，那未免太不象样了。这不是愚人的想法么？其实，我的天主！这样做真是另有妙处。你做得对，我说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对。离得远远的，便把裤子脱好，做得实在好。因为，进到屋里，如果裤子不脱好，那么，一看见法国国徽，你的裤子便只好尽便桶、便盆和出恭处的职务了。”

约翰修士用左手捂住鼻子，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巴奴日的衬衫让庞大固埃看。庞大固埃见巴奴日吓得慌里慌张，浑身打战，神志糊涂，全身是屎，又被那只罗底拉都斯猫抓得都是伤痕，不禁哈哈大笑，说道：

“你拿这只猫去干什么呢？”

巴奴日回答道：“这只猫？假使不是个刚长胡子的小魔鬼，叫我马上死掉！我在地狱的面包箱里拿一只裤腿当作手套，偷偷地拉出来的就是它。真见他的鬼！它把我的皮抓得一丝丝的和虾的胡须一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猫摔在地上。

庞大固埃说道：“好了，好了，看在天主份上，赶快去把自己洗刷干净，沉沉气，拿件干净衬衫换上去吧！”

② 爱德华五世：英国国王，一四八三年登极，在位仅数月即被其叔父理查?德?格罗斯忒刺死于伦敦塔内。

③ 弗朗索瓦?维庸于一四六三年在法国被判流放十年（原判死刑），在时间上说，不可能投见爱德华五世，这位国王登极时（一四八三年）年仅十二岁，晚于维庸去英国二十年。

④ 多玛斯?林那克：英国人文主义医学家，伽列恩作品的英译者，曾在牛津与伦敦教书，亨利七世及八世的御医，殁于一五二四年，时六十四岁，但不是爱德华五世的御医。

⑤ 包尼亚野牛：据说这种野兽被猎犬追逐时，便大量拉屎，远达四五步，其热无比，可烫焦身后猎犬的皮毛。

⑥ 拉丁文：“再来一个。”

① 彭特瓦兹：塞纳?瓦兹省地名，在凡尔赛之北三十五公里处。

② 原系维庸被判死刑时的一首诗，这里略有改变。

巴奴日说道：“你说我害怕？才不哩。天主在上！我比吃了巴黎从圣约翰节到诸圣瞻礼①所有做在糕点里的苍蝇的人胆量还大哩②。哈，哈，哈！

乌埃！这是什么鬼玩意啊？你们说这是大便、大粪、屎、秽物、脏物、排泄物、米田共、人中黄、稀■■、狼粪、兔粪、鸟粪、鹿粪、干粪、硬粪或者羊粪么？我认为这是爱尔兰的郁金香。对，对，不错！是爱尔兰的郁金香！

没错儿！咱们喝酒去吧！”

尊 贵 的 庞 大 固 埃英 勇 言 行 录第 四 部完① 即从六月二十四日到十一月一日。

② 据说一个人吃了苍蝇就会变得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