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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就像我上了米达斯

我碰到什么什么就变得糟糕

From The Sopranos(1999)

我醒来时卡门没有躺在我身边。我看看手机,有条拉蒙的短信。

还好卡门没有打开看。他问我跟女孩们一起爽不爽。我有吗?肯定有。我仍然在享受。我起床、淋浴,然后下楼。她红着眼睛坐在那,在喂卢娜吃饭。

“是时候你要去找心理医生了,这真的不能继续了。”

我没吱声。卡门上楼,我像个木偶一样给卢娜喂完了最后几口粥。

一会儿卡门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包。

“我要走了。”

“去哪?”我轻声问。

“去托马斯和安妮家。”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她泪眼矇眬说,“我真的不知道,丹尼。”

我抱着卢娜走去前门,她吻了一下卢娜,说,“我会给你打电话。”钻进她的甲壳虫车里,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卢娜吻了一下我的嘴唇,拥抱了我一下。我告诉她我太调皮了。

“爸爸喝了很多啤酒,然后去开车,他自己和车都翻了。”

“在雪佛莱里吗?”

“是的——”

“妈妈对你很凶,不是吗?”

“是——”

我们相互紧紧抱着,我轻轻地哼起我们的歌:

爸爸和卢娜相处非常好,人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好朋友。

爸爸和卢娜相处非常好,人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好朋友。

我打电话给弗兰克说我会晚一点到。我匆匆吃了一点,送卢娜去了托儿所。从托儿所我绕道去了修车厂,我的雪佛莱可能会在这待几个月。有一些维修零件订购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收到。反正我的驾照最快也要等到警察查完案子才能还给我,情况没有那么差。

看到车时,我吓呆了。驾驶座那一侧整个都刮坏了。“你能爬出来真是神奇。”修理师说,一边摇着头。保险受理员站在他身边,说保险公司自然会拒绝赔偿预计的2.5万荷盾的修理费,因为我当时是醉酒驾驶,他将尽力说服签约公司继续保留我客户的身份。他还说他认为我非常之愚蠢。我说我也这么认为。修理师在一边暗笑。

塔莎请了病假,不过穆德在那儿。我问她是否想出去。我告诉她这次车祸和卡门的事,她脸色变得苍白,然后去洗手间,好长一段时间没出来。

我告诉弗兰克这次车祸。

“卡门肯定气极了。”

“她今天早上出走了。”

“上帝,丹尼——”

拉蒙打来电话,穆德告诉他了。他打电话来骂我是个混蛋。“如果我知道你开车的话,我会亲自把你的钥匙扔进运河里,你这个蠢货。伙计,你到底怎么啦?”

一会儿以后我收到穆德的一封邮件。

发件人:穆德

收件人:丹尼

时间:14∶31,2001年3月22日,星期四

主题:昨天

昨天我们的事不应该发生。今天早上我意识到摇头丸和酒精让我们做了大错事。我再也不敢见卡门了,我非常生气,气塔莎、你和我自己。现在我为你担心了,你真的需要帮助,丹。我不是谴责你,但你必须得去看心理医生了,你自己一个人真的挺不过去。

穆德

及:也许你可以带我一起去。说不定会有团体优惠∶)

三人行不可行。我叹了口气,删了邮件。又一个喋喋不休说要找心理医生。闭嘴。到底要我对医生说什么?说我开车超过限速五倍,因为我像个弱智一样开车,因为我和一个实习生、一个前女友——她恰巧也是我妻子的好友——上床,发生这一切又都是因为那晚早些时候我和婚外恋女友吵架了,尽管我答应了妻子在她逝世之前(其实,她得了癌症,很快就会死,医生)决不再不忠于她,但我还是和婚外恋女友上床——那么我该怎么办,医生?我们谈起这个时,我应该向卡门

坦白交待一切吗,医生?

你坏

你坏

你坏

宝贝你坏

我要再说一遍

你坏

你坏

宝贝你坏

Linda Ronstadt,from Youre No Good(Youre No Good,1974)

只过了两天四个小时十八分钟,卡门打来电话。

她说她今天中午回家。她没多说什么,可是最起码她打了电话。我忍着没说话,做错事的人没资格说话;而且我感觉得出来卡门的故意,我知道我让她很失望,但是喝了半瓶伏特加后,又把电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伏特加是弗兰克带来的,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们白天在公司绝口不提车祸的事,昨晚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弗兰克(不过我隐瞒了与塔莎和穆德的事)。他胳膊搂着我,我都倾述出来了。经过了两天在家、警局、修理厂和公司的羞辱之后,我在弗兰克的怀里哭了。心情很沉重。

今天早上我被卢娜小小的哭声惊醒,我有点宿醉,心情非常压抑。我摇摇晃晃起床,喂卢娜吃东西,给她穿好衣服,送她去托儿所,我只能做这些。然后我给穆德打电话,告诉她今天我不去上班,又钻回床上了。感觉自己像卢娜在玩的躲猫猫游戏一样——以为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别人也找不到了。

我睡不着,现在,卡门打来电话已经一个小时了,我感觉更糟糕了。我开始害怕今天中午要面对卡门。也许花两天时间写些字自我惩罚一下会好些。

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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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我决不能和其他女人上床,不能开车超过限速五倍。

我看看闹钟,已经十二点半了。卡门再过几个小时就到家了。这个时刻越近,我就越觉得自己面对不了。我想做正确的事,我想呵护我的卡门,但是我搞砸了。

卡门再也不能理解我了。没有人能理解,穆德生我气,弗兰克肯定也会,因为今天我请了病假。拉蒙叫我蠢货。我想,安慰了卡门两天的托马斯和安妮肯定也不会对我有好脸色。甚至罗丝都发脾气,而她甚至都不知道别人所知道的那一切。

哦,耶,我也认为自己是个混蛋。我觉得内疚、遭人唾弃、可怜、愤怒、担心、苦闷、自私、无助、邪恶、委屈、粗野、伪善、被人轻视、压力过大、颓丧、不道德、自我中心、被误解、怯懦、虚伪、不快乐。

总之,我是个大坏蛋。

我重重地叹口气,在床上翻转。起来上厕所,又躺回床上。起来站在窗边,看外面。我回到床上,仰卧,趴着,起床。下楼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回到床上。一点差十二分。我面向左边侧躺着。我哭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拿起电话打给罗丝。

罗丝怒气冲天。

“为什么之前不给我打电话?我哭了两夜,等你电话或短信!”

我告诉她我进城,出了车祸,因为我喝得太多了。罗丝吓坏了。

“什么!?——你这个大傻瓜!那——有没有伤着自己?”

“没有——”

“谢天谢地。”她叹气。她是今天第一个安慰我的人,车祸的阴影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逐渐淡去。

“卡门两天前离开我走了,罗丝。”

“什么!?”

“因为车祸和醉酒,她非常生气,还因为我晚了好几个小时回家——”

“你真是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混蛋,丹尼——你可以很好,但最近你对待别人的方式真的不正常——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呢?”

“你也这样说!?不!我不去看心理医生!”

罗丝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问,“我有没有提过娜拉?”

“没有。她是谁?”

“娜拉是灵媒,她可以帮助你,给你一些心灵上的建议。”

“很有趣。”

“她可能可以帮助你。”

“我不相信上帝。”

“我有没有说过信仰?”

“没有,但心灵上的建议对我有什么用?难道我要问她选哪种伏特加吗?”

“随你笑吧,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那好吧。”

罗丝对我的嘲讽听而不闻。

“你可能会觉得这太莫名其妙,你可能不会信这些,但娜拉真的有天赋。她不是一个术士之类的,不是个专家,但她能帮助你洗涤心灵,让你藉由谈话的过程帮助自己。”

“那么,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她感应得到。”

“从谁那里来?”

“从心灵世界来。”

“你不要这样说。”我假作漠然,但她说的东西有些吸引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如果你想的话,我等会儿给你发去电话号码。”

“随便。”我尽量冷淡地说。

“祝你下午好运——”

娜拉,06—42518346,现在就给她电话——X。

我盯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耸耸肩,把它存在手机里。安全起见,我使用的名字是SOS。我可不想向卡门解释娜拉是谁、我是怎么有她号码的、我有没有和她上床。

你穿过我的鞋子吗?做了什么

穿我的鞋子

De Dijk,from Ga in mijn schoenen staan

(Muzikanten dansen niet,2002)

我听见前门开门的声音,卡门进来,放下包,脱下夹克,然后走到厨房坐下。

“想喝点咖啡吗?”

她摇头。

“我想喝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给自己冲咖啡的时候感觉到她的目光跟随着我。

“早上弗兰克给我打电话。”她说,“他告诉我你状态不好,今天请病假了。”

“嗯——是——”

“听着,丹。我感觉到被你背叛了。安妮和托马斯也完全同意。”

“嘿,这我倒没有料到。”我喃喃道。

“有的时候就算是朋友也会有不同的看法。安妮还安慰我说,要我站在你的角度看事情,如果今天情况反过来的话,我也可能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还有一件事。”

“什么?”

“托尼已经离开了她丈夫。那个男人从来不陪她去做化疗,因为他无法面对。她已经不再和他交流了。听到她这么说,让我想通了很多。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所以我们应该能够一起面对癌症,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必须接受事实。”

我点头,高兴得就像个孩子,妈妈刚刚告诉他他们又是朋友了。

“过来,你这个混蛋。”她微笑着说,用她的手指抚摩我的头发。“原谅也是爱的一部分。”

不管我们花多少钱

不管他们怎么催促

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你可以在这笑

在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事

我想不出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Danny de Munk,from Mjjn stad(Danny de Munk,1984)

我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问过卡门三次,这个星期搬家的时候她是不是要去安妮家待着。我就可以让搬家工人把所有的东西从阿姆斯特芬路搬到乔汉纳斯?维豪斯特街,摆放好卧室和起居室,傍晚卡门就可以搬进又大又整齐的新家了。但她不太想跟我谈这方面的事。

搬家工人一刻钟后就到了,卡门却病得很厉害了。这是意料中的事,卡门的身体在每天十二点前都只是形式上存在。她睡着了,或躺着不动,就没问题,但一旦她劳累,她的身体就非常强烈地反抗,过去几个小时她吃的东西就会全吐出来。从刚才到现在,一个小时内她已经在厕所吐了三次了。

我一直等到搬家工人来,告诉他们咖啡已经煮好了,桌上放了苹果派让他们当点心,我自己要带着妻子和一只呕吐桶过去。我帮卡门穿好衣服,扶她到车上,然后跑回楼上,从卧室抓起一个枕头、一床羽绒被和一个桶,把所有东西都扔进从租车公司租来的欧宝车里,小心翼翼地开车去新家,避免急转弯,避免快速启动、刹车。到了以后我拿着羽绒被和枕头先跑到楼上卧室,感谢上帝,水床店及时把水床送来了,铺好床后我走回楼下,和卡门一起上楼,慢慢陪她走到楼上的房间。我帮她脱衣服,把她放上柔软的水床。她就躺在那儿:可怜兮兮的,体重不到50公斤,脸色苍白如纸,在大大的水床上微笑着,卧室更大,除了呕吐桶之外完全是空的。

“那么你去搬家,我就在我们的新家里舒服地睡觉啦。”

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之后的日子我的幽默感会离我越来越远了。

靠近看你是多么丑

Huub Hangop,from How ugly you are close up

(The Very Worst of Huub Hangop,1993)

我们从捷克请来的保姆,千里迢迢地坐着巴士到了。

几个月前,我和卡门在全球保姆网站上看到她,那时我们并不期望卡门能撑到保姆来,但多亏了LV化疗,让她能有这么一天。卡门说她很高兴能够看到她。

卡门高兴的另一件事是保姆本人比照片上还丑。上帝啊,我们往自己家里弄来个什么怪物啊!

我们的保姆看起来就像是歌特摇滚乐队的一个歌手和菲比娃娃的混合种,下唇上还有个穿环。但卢娜非常喜欢菲比娃娃,所以她很高兴。卡门也是。她欢快地给她所有女性Email,告诉她们她完全肯定我决不会接近这位保姆。杂工里克在家里收尾,他发来短信问我要额外的风险钱,因为万一无意中碰到这位保姆,他摔下楼的风险大了。

一切并不很顺利。有时需要向保姆解释她要从超市里买什么,还要给她写下来,然后又要重新解释一遍,有这个时间我自己去买都来回三次了。当她终于明白什么是“半磅碎肉”时,她拒绝去买。她不肯走过阿尔伯特?赫进的卖肉区,保姆是个严格的素食主义者,不买也不煮任何动物肉制成的东西。

她也不骑车。我想可能又是跟她的宗教信仰有关,但有一次我催着让她试试,我是看明白了。纯粹是因为害怕。我还是自己送卢娜去托儿所。

最后,除了语言障碍、她天生笨拙、丑陋,以及我们对烹饪准备方面意见的客观差异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很快发现跟这个保姆相处不太容易。每问她一个问题之后她都会委屈地叹气,就像我刚才逼她咽下她的穿环。她是个很阴沉的人,就像青春期的小女生会聚在一起谈论男生,而她却只能孤独地躲在角落里,那种不好受的感觉我能理解。

所以她所做的——虽然她叹气——就是熨烫、清洗、扫地、吸尘,我还教她洗衣服,用洗碗机洗碗,还有丢垃圾,不然这些事情如果都需要我来做,那我请保姆做什么。

但坦率地说,保姆的到来使我比以前更加自由了,周末时,她接我上午的班,傍晚,卡门吃了安眠药昏睡时,她在家照顾卢娜。这样我就可以偶尔去超市买些小东西,完成MIU的工作,或和罗丝做爱。

总要去看生活中阳光的一面

Monty Python,from Life of Brian(1979)

有了保姆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我一天天对卡门更加自豪起来,她实在要好得多了。

卡门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她会给仅有的日子增添乐趣。保姆甚至不懂什么是生活,她从来不喜欢做任何事。从不。

卡门身体稍好一些的时候,她总是充满对生活的爱。比如,这个星期她一直盼着今晚和安妮、托马斯共进晚餐。我没什么兴趣,我希望她能够乖乖待在家里,但卡门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还能够做她想做的事。

自从车祸之后我没有和托马斯说过话。走出欧宝车时,我几乎不敢看他。卡门在我前面走进客厅。托马斯把我拉到一边。

“不要提狂欢节的事,好吗?”他紧张地低声说。

我无辜地看着他。

“和——和穆德的事。”他说出她的名字就像他在说一只蟑螂一样,但他的表情表明他心里还想着那晚的情形。他脸上甚至都有一丝笑意。我用手做了一个动作,就像是把嘴锁起来了,然后把钥匙吞下去了。托马斯对我眨眨眼。千万不要小看外遇,它会让你更加宽容别人。

安妮和托马斯准备好了一切,让我们感到舒适,卡门和我。不是像弗兰克那样说话、拥抱,而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不谈那次车祸和欧宝车,托马斯专门为我买的一瓶伏特加和柠檬汁,安妮今天为我们在厨房忙了一天。她说今晚她想好好

宠宠我们。卡门没有提她今天一直在呕吐,而是我们一起进餐。

第一道菜之后她去了厕所。吐出了刚吃的。

主菜之后她又去了厕所,也吐出来了。

吃完甜点也一样,所有的食物都进了马桶。

“今晚非常感谢。”我说。安妮吻了我三次,还对我眨眼。托马斯在我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

卡门脸色苍白,但眼神欢快。

“非常感谢,亲爱的。今晚我过得很愉快。”

托马斯突然拥抱她,那一刹那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放她走。

我们开车离开时,我看见托马斯紧紧抱住安妮,另一只手正在擦掉眼角的泪水。

两个生日和一个葬礼

盘羊组第一个去世的成员是托尼。

卡门听到后几乎要崩溃了。三个星期前,托尼听说再继续化疗已经没有意义,现在她去世了。

托尼自从离婚后没有再见过她的前夫,他还可以再见她一次,在她的葬礼上,看她安详地躺在棺木里。

“至少他们不会再吵架了。”卡门笑道。

她说她想去参加葬礼。当我听到日期时有点不高兴。下周二。是我和卢娜的生日。出现癌症迹象以来我们的第三个生日。而且是最后一个,这点几乎是肯定的。

而卡门想去参加葬礼,这就像是预先温习自己的葬礼似的。

“你不觉得这可能——可能对你有点难吗?”

“我们不可以星期天庆祝你们的生日吗?星期二没人会来。葬礼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我试着不表现出来,但卡门还是看出来我不高兴。

“我想如果不去就太对不起她了。”

“那对我和卢娜就公平吗?”我忍不住,说出来了。

星期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我的朋友、家人、卢娜托儿所的小朋友。我注意到,卡门的妈妈进来时吓了一跳。她有三个星期没有看见她女儿了。卡门大着肚子,看上去就像个营养不良的孕妇。我们站在厨房里聊天,卢娜穿着她的新公主裙、戴着天使翅膀骄傲地走进来。卡门蹲下来想看得清楚一点。

“多可爱啊!”她开心地对卢娜说,然后她失去平衡,跌倒了,拉着卢娜。

卢娜吓坏了,开始哭起来。

“小心!”我叫道,也吓坏了。“你知道自己腿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妈的,卡!”

卡门因为她跌倒和我的反应觉得很羞愧,也开始哭。派对的开端不太好。

“你星期二生日的时候要做什么别的事吗?”安妮咬了一口甜橙生日蛋糕,问道。

“卡门有事。她要去参加托尼的葬礼,托尼是她在讨论组里认识的。”

“葬礼在星期二?”

“是。”

安妮皱起了眉头。

派对结束的晚上,卡门说她星期二不去参加葬礼了。“安妮劝我。我给托尼买束漂亮的花。我想这样。我想托尼会理解的。”

“我完全肯定托尼会理解的。”

我松了口气。

祝你们生日快乐

祝你们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亲爱的丹尼和卢娜

祝你们生日快乐

卡门一边唱着,一边心里明白,即使年年有今日,她再也看不到了。从她所做的一切我看得出来,因为之前她想去参加托尼的葬礼,所以现在她要补偿我们。我和卢娜在床上吃的早餐,卡门为我们做的,叫保姆送上楼来。卢娜开心地笑着,就着花生酱吃新月形面包和椰子蛋糕,我吃了一块椰子蛋糕和面包,卡门赌气地吃着牛奶和水果玉米片。

今天看来不好过。每件事都让我动情。弗兰克发来短信,说他很高兴有我这位朋友,希望许多年后依旧这样。安妮发短信说她很高兴尽管发生了这一切,我和卡门还是一起庆祝生日。卡门给我一张放大的照片,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她拍的一系列裸照。

早餐之后我看得出卡门累了,感觉不适。

“你应该躺一两个小时。”我说。

“你不会认为这样不太好吗?”她犹豫地问。

我摇头。“躺下,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可能要去市里,半个小时。星期天穆德送我一张唱片行的礼券。”

我和我的小阳光玩了大约一个小时,然后请保姆做煎饼给卢娜吃。现在她的笨拙已经到了神奇的境地,所以我让她保证绝对要照顾好卢娜,不让她从挨着洗手池放着的凳子上掉下来。

“相信我。”她说。嗯。现在我已经了解这个保姆了,听到她这么说时,我吓得毛骨悚然,但我不能一整天都在这,确保这头母牛不会弄伤我女儿。

我跑去楼上看了一下。卡门在她床边放了一个桶,我看了看,里面并不是空的。

里面都是她早上吃下去的玉米片。

我疯了一样骑着车到范保尔乐街的CD店。十五分钟内我买了一张酷玩乐团的CD当

证据。

然后我骑车去罗丝那。她把自己包在红色蕾丝里,就像个圣诞礼物。

那是什么

那是你的生命,伙计

哦——太快了——可以让我再活一次吗

Fawlty Towers(1976)

在罗登巴赫办公室外的等候室里,我感到无聊透顶。我已经看完了在门口书架上的足球杂志,我开始看卡门的病历。刚才给卡门清空腹部的那位护士给我们的,让我们交给罗登巴赫医生。我看到,从十一月开始,腹部已经被抽空十六次了,病历上写着卡门从开始算一共抽了多少。

“你知道他们从你腹部抽出了多少升腹水吗?”

“不知道。”

“刚过71升。”

“哈哈——那比我开始做化疗时的体重还重。”

卡门现在47公斤,可以看出来她一天天瘦下去。六个月前,她几乎70公斤。因为缺少脂肪,过去几个星期她一直很怕冷。起居室的恒温器整天都是调在24度。水床的温度比推荐温度高出4度。谢天谢地,我们买到了水床。普通床对只剩皮包骨的她来说太硬了。

我们预料待会和罗登巴赫的谈话不乐观。在LV治疗开始时穿刺降低到每两周一次,现在每几天就一次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不好,就好像卡门的器官搅成了一团,每次穿刺之后都更痛。上一次情况很糟。即使注射了吗啡,卡门还是痛得呕吐了。我常常幻想着老婆站在水桶前面,从她的肚子里爬出一条蛇到水桶里,而水桶里则装满了让人恶心的黄色液体。

“请坐。”罗登巴赫亲切地说。

自从转移到安东尼?范雷文霍克医院之后,我们见了他六次。我们彼此都很信任。他知道我们不会像其他病人一样哭闹、抱怨,我们知道他不会像我们以前的医生那样耍诈、欺骗我们。

罗登巴赫医生准备要跟我们确认一些事情。

“肿瘤的指数又飙高了。LV治疗已经不再有效了。”

“那——什么——这意味着什么?”我结结巴巴问,尽管我知道他将要说什么。

“恐怕现在我们真的得认输了。”

就这样了。一切即将结束。

卡门被放弃了。托尼就是在被医生放弃后的三个星期去世的。

卡门坐在那看着我,一只手掩着嘴。我紧紧抓住她另一只手,看着她。

“我们回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点头。

我们预约好三个星期之后再来罗登巴赫的办公室。是这样希望,因为可能到那时卡门已经不再了,罗登巴赫的任务也就结束了。他唯一还能为卡门做的就是在药单上签名,让药剂师给卡门开药,吗啡、康泉、泼尼松和替马西泮。止痛用。

我发动引擎,然后关掉音响,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听河堤乐队的歌。

一切不会自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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