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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重回基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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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基督寺人人熟悉的浓雾仍旧笼罩在一切的东西上。淑细瘦的形体刚刚能在雾中分辨出来,她正往车站上去。

那一天裘德一丁点做活儿的心思都没有了,但是要往她大概要经过的那一方面的地方上去,也做不到。他往相反的一面走去,走到了一个光景凄凉、气象特殊、地势平衍的地方;在那儿,水珠从树上往下直滴,在那儿,咳嗽和肺痨永远想乘机传播,在那儿,以前还从来没见过他的踪迹。

“淑离我而去了——离我而去了!”他苦恼地嘟囔着说。

同时,她已经坐着火车,离开了这个地方,到达了通到阿尔夫锐屯的大路,在那儿换了有轨汽车,叫汽车载到阿尔夫锐屯镇。她原先要求过费劳孙,叫他不要去接她。她愿意像她说的那样,完全出于自愿到他那儿——一直到他的家里,一直到他的炉前。

那时是礼拜五晚上。他们选了那个时候,因为费劳孙从礼拜五下午四点钟起,到礼拜一早晨,都没有课。她在黑熊店雇了一辆车,坐着往玛丽格伦进发,走到篱路的尽头,离村子还有半英里的地方,她叫车站住了,自己下了车,然后打发车把她带来的那一部分行李送到学校。车回来的时候,她正跟它走了个对面;她问车夫,小学教师家里有人等着没有。车夫说有,并且说她的行李,还是教师自己搬进去的。

她现在可以不必惊动什么人,就进玛丽格伦了。她走过井旁,走过树下,来到草地那一面的新校舍,没敲门,就拉开门栓进去了。费劳孙正站在屋子中间等她。这正是她原先要求的。

“我又回来了,理查。”她说;只见她脸上灰白,身上哆嗦,往一把椅子上一下坐了下去。“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对你的——太太一概不咎!”

“什么都不咎——亲爱的淑珊娜。”费劳孙说。

她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吓了一跳,虽然那几个字眼说得很有分寸,并不热烈。跟着她把牙一咬。

“我的孩子——都死了——他们死了好!我不难过——可以说不难过。因为他们都是罪恶生活的结果。他们牺牲了性命,为的是好教训我,该怎么过正当的生活!他们的死就是我清洗罪恶的第一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得说没白死!……你肯收留我吗?”

他听了她这种可怜的话、可怜的口气,非常地激动,所以他的行动可就远远违背了他的心意;他伏下身子,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淑往后一退缩,虽然这个退缩极轻微,别人看不大出来。他的嘴唇一接触到她,她身上的肉都哆嗦起来。

费劳孙心里不禁嗒然若丧,因为情欲之感,在他心里,正油然而生。“你仍旧厌恶我啊!”

“哦,没有,亲爱的——天气又阴又潮,我坐了半天车,身上发起冷来!”她说,说的时候,又恐怕露出马脚来,所以急忙笑了一笑。“咱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快吧?”

“我想明天早晨一早儿就举行——不过可得你当真愿意才成。我打发人告诉教区长,说你来了。我先就已经把所有的经过,全都对他说了。他非常赞成咱们的办法。他说,这样一来,咱们的前途就要光明灿烂,一切顺利了。不过——你可得自己拿得稳才成!即便这阵儿,如果你觉得你还是做不到——你想反悔,都不算晚。你明白吧?”

“做得到,做得到。我愿意把事快快办了。通知牧师好了,马上就通知他好了!我采取这番行动,就表示我经得起考验——我这儿急不能待了!”

“那么先弄点什么吃,弄点什么喝,然后再到艾德林太太家里给你预备的屋子那儿休息休息好了。我通知牧师,叫他明天八点半,趁着人们还没出门的时候,给咱们行礼。你说这样对于你是不是太急促了?我的朋友吉令恩要来参加咱们的婚礼。他太好了,不管自己方便不方便,从沙氏屯老远地跑到这儿来。”

一个正常的女人,对于具体的东西,眼光是很敏锐的,但是现在淑却和正常的女人不同。她在他们待的那个屋子里,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对于她四周的一切任何细处好像都辨不清。但是在她穿过屋子,要去放手笼的时候,她却轻轻地喊了一声“哦”!同时脸上变得比以先更灰白,她的神情,跟一个判处死刑的罪人看见了自己的棺材,并没有什么两样。

“怎么了?”费劳孙说。

原来写字台的盖儿碰巧没关,她往那上面放手笼的时候,她的眼光落到一件放在那儿的文件上面。“哦——没有什么——只是很好玩儿地吓了一跳!”她说,一面走回饭桌前面,一面想用笑声,掩饰她刚才的喊叫。

“啊,是,”费劳孙说,“你那是看见许可证了……是不是?刚刚送到。”

现在吉令恩从楼上他住的那个屋子里下来了,和他们到了一起;淑沉不住气的样子尽力敷衍他,净找她觉得可以使他感到兴趣的话谈,可就是不谈她自己;其实她自己才正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她很听话的样子吃了点饭,跟着准备往邻居家她暂住的地方去。费劳孙陪着她走过草地,在艾德林太太门前同她告了别。

那个老太婆把淑送到她临时住的屋子里,帮着她解行李捆儿。在行李捆儿里,她翻出一件睡衣来,绣得很雅致。

“哦——怎么把这件东西也打在行李捆儿里了!”淑急忙说,“我并没打算把这件东西也捆在里面。我要的是另一件。”她掏出一件新睡衣来,完全素的,是没漂过的粗纱布做的。

“不过这一件可漂亮极了,”艾德林太太说,“那一件和圣经上说的麻布差不多。”

“我就是要穿那样的。你把那一件给我好了。”

她把那一件拿在手里,用尽全力去撕它,撕得满屋子吱溜吱溜地响,像一个尖唳枭在那儿叫似的。

“哎呀,哎呀!——怎么……”

“这是一件穿了通奸的东西!它正代表我愿意忘掉了的事情——我这是好久以前买的——买来穿给裘德看的。非把它毁了不可!”

艾德林太太把双手举起,淑就兴奋地继续把睡衣撕得一条一条的,把它扔在火里。

“你给我多好哇!”那个寡妇说,“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件带透珑花儿的漂亮衣服,扔在火里烧了,真叫人心疼——我倒不是说,那样一件花衣服,对于我这样一个老婆子,有什么用处。我穿那种衣服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早已经玩儿完了!”

“这是一件该遭雷轰的衣服——我看见它,就把我愿意忘了的事又想起来了!”淑重复说,“只有把它扔在火里烧了才好。”

“哎呀,你太严厉了!你说这种话,叫你那清白无辜的孩子也跟着下地狱,有什么好处?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可不能说那是宗教!”

淑趴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哦,别说了,别说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她仍旧哭得一抖一抖的,跟着顺着床溜到地上,在那儿跪下。

“我跟你说实话好了——你决不该跟这个人再结婚!”艾德林太太愤怒地说,“你仍旧还是爱那一个!”

“不对,我一定得跟这一个结婚——我早就是他的人了!”

“得了吧!你其实还是那一个的。你们刚一开头的时候,不愿意第二回再歪在烂泥里,去受结婚誓言的拘束,那正是你们叫人佩服的地方,因为你们有你们的原因;你们本来很可以就那样一直过下去,以后有了机会,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算晚。因为,说到究竟,那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碍不着别的人。”

“理查说他要我回来;我按道理讲,不能不回来!如果他不要我回来,我就不必非放弃裘德不可了。不过——”她仍旧把脸趴在床上,这时候,艾德林太太已经离开屋子了。

同时,在这个时间里,费劳孙已经回到自己家里,和他的朋友吉令恩在一块儿了,只见吉令恩仍旧坐在饭桌旁边。他们待了一会儿,一齐起身,往外面的草地上去吸一会儿烟。他们看见淑的屋子里射出亮光,窗帘子上有一个人影儿往来移动。

显而易见,淑那种无法形容的迷人之处,给了吉令恩很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口说:“呃,你这回可到底又差不多把她弄回来了,她决不好意思再来一个逃之夭夭了吧。这个梨已经到了你的嘴边上了。”

“不错!……她怎么说,我就怎么信,我这种办法,我想还是不错。我也承认,这里面也多少有些自私自利的成分。我要把她弄回来,固然因为她这个人对于我这样一个老古板,是瓶花,是盆兰,但是同时也因为这样一来,教会里的牧师和教会外面循规蹈矩的俗人,就都要认为我改邪归正了(因为他们老一直地怪我不该放她走),我就可以旧弦更张了。”

“好——如果你现在认为你应该再和她结一次婚,那你千万可别耽搁,快快办好了!我原先一直就反对你那种开笼放鸟的办法,那简直是自杀。你当初要是对她不那样宽容,那你现在也许做了督学,做了牧师了哪。”

“我也明白,我那是给我自己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

“你这回一旦把她又弄回来了,那你可要跟她鳔住了。”

费劳孙那天晚上,态度模棱,言词闪烁,过于往常。他这回把淑又弄回来,根本不是因为他后悔当初不该把她放走,而基本上只是人类的本能对于世人的习行习言公开反抗的表现;但是这一点,他却不愿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说:“不错——我一定那么办。我现在对于女人比以前了解了。我原先把她放走了,不管多么公正,但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对于别的事物有我那种见解的人,可不合逻辑。”

吉令恩眼睛看着他,心里纳闷儿,不知道他这种由于人家的嗤笑和自己的肉欲而引起的反击精神,会不会使他把他从前由于不拘礼法、离经叛教而对淑宽容温存的态度,完全反过来,借口守经卫道,对于淑残酷起来。

“我现在看出来了,只凭冲动是不成的。”费劳孙接着说,他一分钟一分钟地越来越觉得他必须使他的行动合于他的地位。“我当时对于教会的教训,完全采取反抗的态度,不过我那样做,可并没存什么害人的心。妇女对于你可以发生很奇怪的影响,她们能够引诱你,叫你把仁爱用到不应该用的地方。不过我现在可比以前对于自己更了解了。适当地更严厉一些,也许……”

“不错;只是你要把缰绳勒紧了的时候,得一步一步、慢慢地来就是了。一开始不要劲头太猛了。过了相当的时候,她就对于任何条件,都可以服从了。”

这种小心是不必要的,不过费劳孙并没那样说,“当初沙氏屯的人们,曾因为我允许她和情人同逃,争吵起来,我惹了那场乱子以后要离开那儿的时候,那儿的教区长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他说:‘你想要恢复你和她的地位,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你先得承认,你对她没用明智的严厉手段,是你把事做错了,然后把她弄回来(如果她愿意回来的话),以后对她严厉到底。’但是我那时候非常地倔强,我对他的话一点也没理会。离了婚以后,她可会想要这样做,我做梦也没想到。”

艾德林太太那所小房儿前的栅栏门嘎嗒一响,跟着有一个人朝着小学这面走过来。费劳孙说了一声“夜安”。

“哟,原来是你呀,费劳孙先生,”艾德林太太说,“我这儿正要找你哪。我刚才在楼上帮着淑解行李。我跟你说心里的话,先生,我认为这件事办不得!”

“什么事——结婚这件事?”

“不错。那个可怜的小东西,她那是硬自己逼自己!你一点也想不到,她都受的什么罪。我对于宗教从来也不怎么热心,可是我也不反对;但是我可认为,叫她做这样的事,可决不合宗教,你应该劝她,叫她打退堂鼓才好。别的人,自然都要说,你让她回来,是你心好,度量大。但是我哪——可不那样说。”

“这是她的愿望,同时我也愿意,”费劳孙沉静严肃地说,现在他听到有人反对他,他就不合逻辑地越发固执起来,“这样一来,已往的大错就得到纠正了。”

“我才不信那一套哪。她一定得说是那个人的,她跟他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他又非常地爱她;你现在蛊惑她,这个可怜沉不住气的小东西,太坏了,太没有羞了!没有一个人帮她。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她的朋友,她这个顽固的小东西可又不让他靠近她。我真纳闷儿,不知道什么东西,神催鬼使,叫她起这样的念头!”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敢说绝不是我。她那一方面,什么都是出自情愿。我这阵儿就只能把话说到这儿,”费劳孙说,说的时候,身上很不得劲的样子,“你这是跟我反对了,艾德林太太,这可不是你这样的好街坊应该做的事!”

“呃,我早就知道,我这些话一定要把你得罪了,不过得罪不得罪我不在乎;我还是非说不可。真的假不得。”

“你并没得罪我,艾德林太太。像你这样一个好街坊,待我这样好,还会得罪我?不过对于我自己和淑怎么就最好,我可得明白明白。这样一来,我想,你不肯跟我们一块到教堂去了?”

“不错。打死我,我也不能去……这个年头,真越来越叫人不好办了!这会儿,结婚这件事,变得比什么都正经,叫人都不敢结婚了。我年轻那时候,大家都把这件事看得很随便,可是我们也并不见得因为这样就比你们坏多少。我跟我那一口子结婚的时候,我们大吃大喝,整整闹了一个礼拜,把区上的酒都喝光了。我们跟人家借了半克朗钱,才过起日子来。”

艾德林太太回到她自己那所小房儿以后,费劳孙闷闷地说:“我真不知道我究竟该不该做这件事——至少我不知道,该不该做得这样仓促。”

“为什么?”

“如果她只是因为她对于职分或者宗教有了新的看法,才死乞白赖地扭着自己的本心,咬着牙做这件事,我也许应该叫她稍微等一等才对。”

“现在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你不应该打退堂鼓。我就是这样的看法。”

“事到如今,不能再迟延了,这是不错的。但是我听了她看见许可证的时候轻轻地喊那一声,我可觉得未免于心有愧。”

“我说,老伙计,别闹那一套了。我打算明天早晨给她主婚,你就打算跟她结婚,还有别的说的吗?我从前对你放她走,反对的不够厉害,老觉得良心上不安,现在咱们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我不帮着你把错误纠正过来,就不能满足。”

费劳孙点了点头。他看到他的朋友这样坚决、大胆,他自己也就更坦白一些了。“我这件事一传出去,当然有许多人要认为,我是一个耳软心活的傻子。但是对于淑,他们不像我那样了解。她这个人天生地直爽、坦白,所以我认为,她所做的事,没有一样是她觉得违背良心的。她跟范立同居过一个时期,那并算不了什么。她离开我往他那儿去的时候,她认为她的行动并没超过她应有的那种权利的范围。现在她的看法又反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来到,那两个朋友,由各自的观点上,一致地默默承认,那个女人,应该在她自以为是那个原则的祭坛上,牺牲自己。八点钟刚过几分,费劳孙就走到寡妇艾德林家,带淑到教堂去。头一两天里笼罩在低平地方上的浓雾,现在弥漫到这儿来了,草地上的树木都把它一抱一抱地拢在怀里,把它变成大颗的露珠,使它像阵雨似的往下滴。新娘子已经打扮好了,连帽子都戴得整整齐齐的,在那儿等着了。她从来没像在那个灰色的晨光中那样,更像她的名字所表示的那种花——百合。她遭过苦难,厌倦人生,满腹悔恨;这种种神经方面紧张的情况,使她的身体受到侵蚀,所以她显得好像比以前更细瘦了,虽然连在她最健康的时候,她也没像身躯壮大的女人那样。

“好快。”那位小学教师说,同时豁达大度的样子,跟她握了握手。但是他却把他想吻她的冲动压下去了,因为昨天她那一哆嗦的样子,仍旧留在他的脑子里,使他感到不快。

吉令恩也来了;他们一齐离开了那所小房儿。寡妇艾德林仍旧坚决拒绝参加婚礼。

“教堂在哪儿?”淑说。因为旧教堂拆了以后,淑就一直没在这儿久住过,而她现在又满怀心事,就把新教堂的地点忘了。

“就在前面。”费劳孙说,跟着教堂的高阁,高大庄严地在雾里出现。教区长早已经从他的公馆来到教堂了,他们进去的时候,他逗着笑儿说:“看样子点起蜡来才好。”

“你真想要我做你的人吗,理查?”淑倒抽着气儿低声说出这几个字来。

“怎么不真,亲爱的?世界之上,任何别的,我都可以不要,就是要你!”

淑没再说什么;他哪,就心里想,他这样做,并不合于他放她走的时候那种仁爱的办法。他这样想,已经是第二次或者第三次了。

他们就站在那儿——一共五个人:牧师,助理,一对新人和吉令恩。跟着神圣的仪式就又举行了一次,在教堂的本部有两三个村里的人,牧师念到“天主所配合的”这句话的时候,只听见这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女人说:

“是天主配合的才怪哪!”

那时候,就好像是他们的前身,把多年以前的梅勒寨出现的光景,又重演了一番。他们在结婚簿子上签了名以后,牧师就向这一对夫妻道喜,说他们这是做了一件又高尚、又正直、又忠恕的事情。“结局好,就无一不好,”他微微笑着说,“我祝你们,这样‘从火里经过而得救’以后,白头偕老,永远快活。”

他们离开了那个几乎没有什么人的教堂,回到了学校。吉令恩打算那天晚上就回到家里,所以很早就走了。他对那一对夫妻也道过喜。他走的时候,费劳孙送了他一段路。他跟费劳孙分手的时候对他说:“这一次我可能把真情实景对你家乡的人说了;我敢说,他们听了,一定要叫好!”

那位小学教师回来的时候,淑正在那儿装模作样地做家务事,好像她原先就住在那儿似的。但是她看见他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却不免有些害怕。

“我的亲爱的,咱们当然要跟从前一样,各人过各人的。我决不打扰你,”他绷着脸说,“咱们办这件事,只是因为,这样可以改进咱们的社会地位。这就是这件事所以应该做的道理,也是我主张这样做的根据。”

她脸上微微露出一线光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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