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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明白这个人是父亲……我的膝盖颤抖不停……”

廖尼亚·霍谢涅维奇,五岁。

现在是一名设计师。

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一些色彩……

当时我才六岁,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我爷爷的房子——黄色的,木头房子,栅栏后的草地上堆放着原木。白色的沙土,我们在那里玩耍——就像被清洗干净的、洁白洁白的。我还记得,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到市里去照相,艾洛奇卡哭了起来,我就安抚她。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唯一一张战前的照片……不知为什么它让我想到的是绿色。

后来,所有的回忆都陷入了一片黑色之中……如果这些事物,最初的时候,是明亮的色调——碧绿碧绿的小草、鲜亮的水彩画、洁白洁白的沙土、金黄金黄的栅栏……后来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黑色的颜料:在呛人的浓烟中快要窒息的我,被人们不知带到了哪里,街道上——都是我们的东西,包袱,不知怎么还放着一把椅子……人们都在哭泣。我和妈妈沿着大街走了很久很久,我用手提着裙子。妈妈对所有遇到的人都在重复一句话:“我们家的房子给烧没了。”

我们在一个楼道里过夜。我非常冷,把双手伸到妈妈的上衣口袋中取暖。我的手在里面摸到了一件冰凉的东西,这是我们家的钥匙。

突然——妈妈没了。妈妈消失了,只剩下外婆和外公。我有了一位朋友,他比我大两岁——热尼亚·萨沃奇金。他七岁,我五岁。他用格林兄弟童话教会了我识字。外婆按照自己的方式教我,她会往我的额头上弹个令人不快的脑奔儿:“哎呀,你啊!”热尼亚却教我学习。他指着字母教我读书。我最喜欢听童话故事,特别是外婆给我讲的。她的嗓音特别像妈妈。有天晚上,来了一位漂亮的女士,她给我们带来了好吃的东西。我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妈妈还活着,和爸爸一样,在进行战斗。我幸福地喊叫起来:“妈妈就快回来喽!”我想跑到院子里,把这个好消息和自己的朋友分享,结果吃了外婆一皮带。外公替我说情。他们躺下睡着后,我把所有的皮带都收集起来,塞进了柜子里。

总是想吃东西。我和热尼亚经常去黑麦地,就在我们的房子后面。我们搓了麦穗,咀嚼麦粒吃,而这片田野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了……麦穗也是德国人的……看见来了小汽车,我们想赶紧悄悄溜走。一个德国军官,身着绿军装,肩章闪闪发光,直接从我们家的栅栏里把我揪了出去,不知是用马鞭还是用皮带抽打着我。因为恐怖,我吓傻了——感觉不到疼痛。突然我看见外婆:“长官,尊敬的长官,求你放了我的孙子吧。看在上帝的分上,放了他吧!”外婆双膝跪在了军官面前。军官离开了,我躺在沙土地上。外婆把我抱回了家,我艰难地嚅动着嘴唇。这之后我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还记得,大街上驶过大车,许多大车。外公和外婆打开大门。我们家里住进了许多难民。过了一段时间,他们都得了伤寒。他们都被弄走了,就像人们对我解释的,他们被送到了医院。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外公也病了。我跟着他睡觉。外婆变得很瘦弱,勉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白天我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耍。晚上回到家——家里没有外公,也没见到外婆。邻居们说,他们也被送到了医院里。我很害怕——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已经猜到,接收难民的那家医院,如今外公外婆也被送到那里去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一个人住在家里很害怕,晚上房子很大,又不熟悉,甚至在白天都很害怕。外公的兄弟把我带到了自己家里,我有了新外公。

明斯克遭到了轰炸。我们都躲藏到了地窖里。当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被阳光刺痛,我的耳朵被马达的轰鸣震聋了。街道上行进着许多坦克。我躲到电线杆后面。突然,我看见——坦克的上面有红星标志。这是我们的部队!我立刻跑到我们家房子前:既然是我们的部队来了,也就是说,妈妈也快回来了!我走近房子——台阶前站着一些拿步枪的女人,她们抱起我,询问我。其中有一个女人的某些地方我觉得很熟悉,她让我想起了谁,她走近我,拥抱着我。其余的女人开始哭。我立刻大叫一声:“妈妈!”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泪水……

很快,妈妈从保育院领回了妹妹,她不认得我了——完全忘记了。一场战争让她全忘记了。我真是高兴,重新有了妹妹。

有一天放学回到家,我看到从前线归来的父亲躺在沙发上睡觉。他睡着了,我从他的背包里掏出证件,看了又看。我明白了——这个人就是父亲。我坐在旁边,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我的膝盖一直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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