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色要塞
高大的城墙足有二十米高，我真不知道建造这个军事基地的时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巨大的石块。
驾着甲壳虫的壳在离军事基地入口处几百米外我就跳了下来，拖着甲壳和沙漠鲇鱼的脊椎骨向着入口走去。
巨大的城门足有十米高，四名城门卫士虽然也都有着两米多高的高大身躯，但是在巨大的城门下仍显得十分渺小。
四名城门卫士看起来也都是类人种族，和地球人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只不过是在肤色、毛发、五官上有些差异。多日来我经历了诸多与虫族和本星球土著野生生物的战斗，看到人类，心情无疑要开朗得多。
通过要塞入口，可以看到要塞里有广场、街道和连绵的房屋。
“安全了。”我心中由衷地叹道，迈步就要走进去。
“站住。”一个城门卫士突然横移了一步，站在城门中央阻挡住我。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表露身份，我于是连忙歉疚地道：“不好意思，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新来的，我们的飞船在途中受到虫族的袭击坠毁了，我们的指挥官是查理，不过他战死了，还有船上的同伴，大多也都……战死了。”
想到那些同来的同伴，虽然我们大部分都不熟悉，但是兔死狐悲，想到他们，还是会伤感。
“收起你的眼泪，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城门卫士使用的同样是守护者联盟中最常用的宇宙通用语，冷冰冰地道。
“啊？”对于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我不习惯，而且也不太痛快。在绝望战场这种随时可能死去的地方，难道我们这些来自各个星球的智慧种族不正应该互帮互助抵抗虫族吗？
另一个卫士冷冷笑了一声道：“基恩，不要吓着我们的小弟弟了。”
其他两人一块哈哈大笑，名叫基恩的卫士也“嘿嘿”笑了一声，道：“好吧，那我就不多说什么废话。小子，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自哪里，只要来到血色要塞，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这里的规矩就是进要塞要交税，明白吗，新人？”
眼前四个如同兵痞一样的卫士和我想象中勇敢、善良、正义的要塞卫士形象完全不同。但是初临贵地，我并不想惹事，也不想用自己的道德观来约束对方，这种人既然存在自然有存在的道理。何况对方应该是什么样，这并不归我管。对于血色……要塞，我只是一个新人，底层的新人。
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难堪，然后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既然来到这里，我会遵守这里的规矩。那么，告诉我，我需要交多少税？”
基恩视线在我背后的甲壳和沙漠鲇鱼脊椎骨上一扫而过。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眼睛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贪婪之色。其他三人也同样不同程度地流露出觊觎之色，看来这两件材料还是颇有价值的。
基恩收回目光，道：“按照规矩，要在你的收获物品中选出一件作为税钱，嗯……把这个火焰甲壳虫的甲壳留下来，你就可以进去了。”
基恩在两件材料上犹豫了一下，最终选定了大甲壳虫的壳，原来这种虫子叫做火焰甲壳虫。想必这个甲壳的价值还在沙漠鲇鱼的脊椎骨之上。
初来此地，我并不打算惹事，我将沙漠鲇鱼的脊椎骨拿了出来，留下甲壳在原地，基恩他们四人看着甲壳，都露出眼热的神色。
我想了想道：“血色要塞应该是集中各星球智慧种族的力量来对抗虫族，是庇护我们的场所，我们在这里为了所有智慧种族而战，我们流血牺牲，为什么还要交税？”
基恩他们四人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我的脸色沉下来，基恩才抹了抹笑出的眼泪道：“看在税钱的分上，我告诉你。看到要塞中那座最高的能量光塔了吗？”
“嗯。”
基恩用略带嘲弄的语气道：“你知道光塔启动一次需要消耗多少能量吗？你知道整座要塞正常运转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要塞每年雇佣卫兵需要花费多少钱吗？不是所有人都怀揣正义、信念，会无私地为了什么狗屁崇高理想来这里玩命。我们来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这里的收入够高。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收税了吧，理想先生。”
我吃了一惊，我原以为这些卫士，包括要塞中的战士，都是为了种族为了生存而战，原来他们的理由这么简单，只是为了钱。
这并没有什么好抨击的，事实上大部分拥有智慧的种族都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就是我自己，也并非为了什么理想、信念而来，只是因为联盟把我送到了这里，自己又哪里比别人高尚呢？
我摇头苦笑一声，拖着沙漠鲇鱼的脊椎骨从四人身边穿过，走入几十米长的城门洞中。
我刚走出几米，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呵呵笑道：“你们几个又欺负新人！七级火焰甲壳虫的甲壳，竟然能够如此完整，倒是不多见啊，价值不菲，至少值十万星币。税钱不过十个星币，你们下手也太狠了吧。”
我猛地转过头去，说话的是一个壮硕的中年人，身高比卫士们略矮，但是气势却强盛得多，站在那里如同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灰熊。他的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袋子，里面看起来也装着各种从虫子身上取出的材料。
几个卫士艳羡地看着大汉的大袋子，神色谄媚而敬畏。基恩弯着腰，笑着接过大汉抛过来的星币，道：“白大人，您也知道，这些新人，十有八九都活不过几天的，这些好东西放在他们手中也是浪费了，最后一死，白白给了要塞。再说我们兄弟也不是要欺负他，要塞的规定中也说了的，税钱可以用各种材料来抵偿，只要当事人同意即可。我们兄弟要这个甲壳，也是这小子同意的。”
我没想到七级火焰甲壳虫的甲壳价值竟高达十万星币，这是一大笔财富。我更没想到的是，只需十个星币的税钱，血色要塞的卫士竟敢堂而皇之地拿走价值十万星币的甲壳。
我猛地转身望过去，一脸谄媚嘴脸的基恩立即目光冷冷地盯着我道：“怎么，你不服？你可以去将军那里告我；或者，你可以自己动手抢回去；再或者，立即从我眼前滚开。你选哪一个，小子？”
壮硕的中年大汉并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看来，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了，而且血色要塞的上层对卫士们做出的事情也是默许的，所以这些卫士才会这么嚣张。
这个卫士的力量大概有八级巅峰，如今我是七级，再召唤宠兽合体，战胜一个八级巅峰的卫士也不难。只是对方有四人，每一个都是八级巅峰，真打起来，我可不相信他们会坐视基恩被我打败。一对四，我没有胜算。
僵持了数秒，我缓缓地将力量卸去。基恩冷笑道：“算你识趣，否则我不介意好好教训你一顿。”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我刚到血色要塞，还是要低调些为好。
我转身就走，走出十几米后，那个壮硕的中年大汉从后面走上来，与我并肩道：“刚才你怎么不动手？以你的力量打败基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大汉脸色粗犷，脸颊、脖子、肩膀等位置都有着很多伤痕，显然是身经百战的强大战士。大汉得意地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眼睛，得意地道：“我在血色要塞虽然算不上什么强者，但是我这双眼睛在血色要塞要说排在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我的眼睛能看透别人隐藏的实力。”
我道：“要塞的将军知道他们的事吗，难道就允许这些卫士敲诈新人吗？”
大汉无所谓地道：“这些人也只能宰新人一次，新人进了城自然知道了规矩，以后进出给他们十个星币就可。他们也不会太过分的。”
我不快地道：“十个星币的入城费，收了我十万星币，这还不算过分？”
大汉哈哈笑道：“新人一般可不像你有这么丰盛的收获，他们弄到的材料顶多也就是价值几百个星币。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耸耸肩道：“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好。”
大汉饱含深意地道：“谦虚在这里并不吃香。战场上，只有实力才能得到尊重。”
对方是在善意地提醒我，面对挑衅应该给予重重的还击，这样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我礼貌地谢道：“谢谢白大人的指点。我叫兰虎，刚刚从守护者联盟而来。”
大汉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道：“来自守护者联盟？”
随即大汉就恍然大悟般道：“想起来了，好像又是守护者联盟五十年一次的选拔守护者的时候了。那么，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位未来的大人物。我是白里，你也可以叫我疯子白里，因为我战斗起来就像是疯子，所以大家习惯叫我疯子，哈哈……”
大汉豪爽地大笑起来。
习惯称他疯子？我只看到几个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卫士对他谄媚、敬畏，尊称他白大人，又有谁敢叫他疯子？很显然这位白里大人很可能是血色要塞中的大人物。
被这样一位大人物称作大人物，我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白里大人，我只是几十万候选者之一，远远称不上什么大人物。”
白里不以为意地一挥手道：“只要你能活下来，你就一定是大人物。如果你不幸死了，你的一切都只是宇宙尘埃的一部分，是不是大人物也无所谓了。”
白里的话斩钉截铁，但是话里却饱含深意。在绝望战场上只有两种可能：活下来成为大人物，死了成为尘埃。这里没有失败，只有死亡或者成功。
我与白里肩并肩走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白里面露敬畏之色，看得出这是发自心底的尊敬和恐惧，唯独没有虚伪。而我似乎成了白里身边无足轻重的背景，往往都被忽略，或者被人一眼扫过，没有丝毫停留，好像我并不值得对方的视线多停留一秒。
走了一段路后，我道：“白里大人，既然要塞的将军知道下面这种影响团结的行为，为什么不管一管呢？”
白里道：“水至清则无鱼，龙科德曼将军虽然知道他们这些龌龊的小事，但是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一般不会过问。要知道这里是战场，而且是死亡率极高的战场，这里需要的是你的战斗力而不是道德品质。我们不能既要求他们不顾生命地战斗，又要求他们高尚得如同圣人一般，那可不现实。”
白里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嘲弄的口气道：“守护者联盟就算一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抵抗虫族，需要各星球各智慧种族共同出力。守护者联盟吃了肉，总得让别人喝点汤汤水水吧。”
我疑惑地望着白里，听他的口气，对抗虫族分明变成了一件美差，所以才会有吃肉喝汤的比喻。我忍不住问道：“对抗贪婪残忍的虫族，难道不是一件很危险很痛苦的事情吗？”
白里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一千年前的虫族强大到差点席卷半个宇宙，消亡在虫族手中的智慧种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的虫族实力还不足巅峰时期的百分之一，虽然依然强大，占据着数量众多的星系，但是已经没有了席卷宇宙的威胁。对一些超级强者来说，虫族就好像是产奶的牛，那是足以让任何一个超级强者都疯狂的利益。”
白里半遮半掩地说着，我听得云里雾里，难道是星球矿产？来到守护者联盟后，我也知道有一些星球盛产珍稀的矿产，这些矿产价值连城。就拿沙丘之星来说，没准这个星球就盛产某种珍稀的矿产，如果能将虫族击败，彻底占领沙丘之星，那也自然等于将矿产拿到了自己手中，而且能居住的星球对智慧种族来说本来就是最大的财富。
我道：“这个利益是指从虫族手中夺回能居住的星球，或是拥有珍稀矿脉的星球吗？”
白里饶有深意地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他的笑容，我突然灵机一动，浑身一震！难道是指……源晶石！
这才是足以让任何超级强者都为之疯狂的利益！而虫族就是白里口中的奶牛，源晶石就是它们产的奶。
一定是源晶石，我一个刚到沙丘之星的新人类都能知道源晶石，虽然这也是因为小树精的缘故，但是千百年来，各个智慧种族诞生了多少天才，总会发现这个秘密的。
虫族既然衰弱到无法威胁到宇宙的程度，自然而然就被其他智慧种族当做了产奶的牛，每天都要想办法挤一些奶出来，只不过这头奶牛格外凶悍，挤奶也要冒着死亡的威胁。
难怪白里说守护者联盟吃了肉也要让其他人喝些汤。对抗虫族需要各智慧种族联合起来，血色要塞中恐怕一大半都是来自其他智慧种族的联军。
说到源晶石就触及很深的隐秘了，白里也不愿意多说，改换话题说起了自己的彪悍战绩，唾沫四溅，滔滔不绝，一副平常无人倾诉的样子。听着白里的故事，我也长了不少见识，了解了一些沙丘之星的秘密。
白里谈兴大起，我也乐得多了解一些沙丘之星和虫族的事情。一个倾诉，一个倾听。
突然，有几个穿着与城门卫士同样制服的人朝我们走过来。
几人来到我们面前，恭敬地向白里行礼道：“白里大人。”
白里谈兴正浓，看着行礼的几人，不耐烦地道：“没事就离开吧。”
白里态度不好，几人却没有丝毫的恼色，一人道：“白里大人，我们奉龙科德曼将军的将令，请兰虎先生前去问话。”
“嗯？”白里眉头一皱，显然他虽然不将眼前几人放在眼中，但是却不敢不把龙科德曼将军的命令放在心中。
白里转头看了看我，向几人道：“我能知道龙科德曼将军为什么要找他问话吗？这位小兄弟今天才到血色要塞。”
先说话的那人客气地道：“白里大人，有人状告兰虎先生在战场抛弃同伴，独自逃命。”
我一怔，抛弃同伴，独自逃命，这从何说起？
白里再次转过头，目光如有实质，看了我两眼，然后转过头向几人点点头，肃容道：“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可以带他去见龙科德曼将军了。”说完，白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几人目送白里离开后，将我围住，先说话的那人毫不客气地道：“兰虎先生，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根据血色要塞的规矩，任何人敢在血色要塞动手，血色要塞的卫士都可以将其就地格杀。”
我深吸一口气道：“这可能是一个误会，我从未做过抛弃同伴的事，而且我也只是刚到血色要塞，就算想要抛弃同伴，也还来不及做。”
几人充耳不闻，只是近一步靠近我，其中一人森森地道：“这些话，等你见到龙科德曼将军的时候再说吧，我们只负责将你带去见龙科德曼将军。”眼前六人全是八级的强者，而且看样子，并不打算和我讲道理，大有一言不合就立即动手的样子。
在这种情形下动手殊为不智，只有先跟几人去见龙科德曼将军再说。我沉声道：“好，我和你们去见龙科德曼将军大人。”
几人嘲弄地看着我，领头一人露出轻蔑的冷笑道：“算你聪明，跟我们走吧。”
走了没多久，几人就领着我来到了能量光塔下。远看能量光塔只觉高大，来到塔下才意识到能量光塔有多壮观，而且越是靠近能量光塔越是能感受到空气中能量粒子的活泼。
几人领着我走入能量光塔，光塔内亮如白昼，一切都显得简洁明快，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层大厅高约十米，整个空间显得空旷大气。
近千平方米的大厅中，一个气势沉重的男人坐在一把巨大的椅子上俯视着我们。
“将军，人已带到。”一人上前一步，极为恭敬地俯身道。
上面那人就是龙科德曼将军了。我往上望去，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一瞬间，我好似置身沙海之中，漫天的黄沙如同狂龙般扑面而至。
可怕的感觉令我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随后眼前又恢复了正常，但仅仅是一瞬间就让我感知到龙科德曼将军的强大。
眼前的龙科德曼将军仅仅是一个分身，五米高的身躯，全身似乎都由黄沙构成，四周的空间似乎也受到他分身的影响，干燥而炎热。
我从白里那里得知，龙科德曼将军是二星守护者，但是给我的感觉却比同为二星守护者的塔塔鲁特要强大得多。可见即使同为二星守护者，彼此之间依然有强弱之分。
龙科德曼将军的声音如同钢铁般冰冷，充满肃杀的味道：“对于有人指控你在战场上抛弃同伴，独自逃命，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道：“我是守护者联盟的候选者，今天才刚刚抵达血色要塞，我不知道这个指控从何而来？”
龙科德曼将军道：“将高田和墨菲特带上来。”
很快化名高田的边山和墨菲特都出现在我眼前，两人恭敬地向龙科德曼将军行礼后，站在了一边。
龙科德曼将军道：“这两人状告你在飞船遭遇虫族袭击的时候抛弃同伴，独自逃命，你有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到这两人，我当即就明白过来，两人杀我不成，又抢先来到血色要塞诬告我。只是现在关键问题是，即便我说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但是却没人能给我做证。当时的情形，活下来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而且在危机四伏的沙海中也未必能活着来到血色要塞，就算活下来也未必能给我做证，或许早已被墨菲特和边山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