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青春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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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岛天气晴朗，三月的风徐徐吹拂，是秒速三米的南风。

这样的风会撩动在山丘上观看发射的观众的发丝，但对发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

此时发射场内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所有人都在等待全长五十六米、搭载了准天顶卫星“八咫鸦”的大型火箭发射的一刻。

火箭发动机代号“单调”，核心部件搭载了佃制作所的阀门系统。发射完这台第七号机，“八咫鸦”的项目便告完成，日本的定位系统精度将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财前和佃肩并肩站着，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火箭，表情有些僵硬。

藤间社长发起星辰计划后，财前一直以总指挥的身份推动该项目进行。然而公司不久前决定，待“八咫鸦”七号机发射完成，财前将正式被调离该项目。

今天现场的气氛比平时更紧张，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财前最后一次指挥发射。

“没问题，肯定会顺利的。”

佃故意用明快的声音说着。综合指挥塔那边传来距离发射还有一分钟的通知。预计发射时间为上午七时一分三十七秒。

距离发射还有三十秒，冷却系统开始喷水。

倒计时只剩下一位数，所有系统准备完毕。

“启动主发动机！”

财前的声音与广播声重叠在一起。

“单调！升空！”这次佃清楚听到了财前的声音。

“升空！”

发射场充满浓烟和烈焰，火箭缓缓浮起，随即以猛烈的势头向略带雾气的春日天空直刺而去。

财前的目光中带着祈祷，凝视着屏幕上的火箭，仿佛想将其英姿记录在记忆的镜头里。

机体越来越小，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只剩下一道烟雾描绘的轨迹。

完成燃烧的固体火箭助推器脱离下来，小笠原的追踪站开始追踪火箭。

“一切顺利。”

但是指挥塔依旧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

“单调，加油啊！”

佃握紧了拳头，凝视着屏幕上的那道轨迹。

一千六百五十秒后……

“二级发动机第二次燃烧停止。”

听到广播声，所有人屏息看着屏幕。

大约二十八分钟后，广播播报：“八咫鸦，分离。”

现场爆发掌声与欢呼。

“佃先生，”财前伸出右手，“承蒙关照了。”

“我才是。”

两人紧紧握手。随后，财前分别感谢指挥塔里的每一个人，拍着肩膀感谢他们的努力。

花束送到指挥塔时，响起了更大的掌声。

佃仔细一看，捧着花的人竟是利菜。

“财前部长，您辛苦了。真的很感谢您。”

利菜献上花束，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佃则在不远处看着。

“谢谢各位。”

财前面向全员举起花束。掌声停了下来，寂静突然降临，人们在等待财前做最后的讲话。

“公布星辰计划时，帝国重工做了个梦，那就是打入大型火箭发射这一市场，生产出性能可与欧美比肩的火箭，在宇宙航空事业上获得胜利——这就是藤间社长当时描绘的目标。这十几年，我跟各位一道看着这个项目发展。实现梦想这件事说起来好听，实际做起来却是连绵不断的苦难，甚至有几次整个计划都面临危机。在这些困苦的时刻我们能不逃避，能勇敢面对，并且开拓出新局面，正是因为在座所有人的智慧和团结。我们带着同一个梦想一直奋力拼搏，梦想给了我们力量，梦想让我们茁壮成长。如今回首这十几年，我可以说目睹了整个过程。”

财前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对聚精会神看着自己的每一名下属倾诉道：“我们按照星辰计划的规划，成功进入了大型火箭发射市场。虽然只走到一半，但我们也算实现了一部分梦想。梦想这东西很不可思议，在实现的那一刻就会变成现实。我们不得不面对竞争对手的打压，被质疑收益性，还被卷入削减成本的浪涛中。如今经营环境也发生了改变，由于公司总体业绩不佳，我们部门被贴上了低收益部门的标签，有可能面临撤销。我们积累起来的东西正面临崩溃的危机。但是，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没有风险的事。”

财前的话语中融入了他的信念。

“只有不畏风险，克服困难，才能实现真正的成长。决定一项事业存亡的关键并非公司的经营情况或经营方针，而是世间的评价。为此，我们只是闷头发射大型火箭还不够，要问为什么不够，那就是我们还应该让世人了解发射大型火箭为什么重要，要为此努力。”

财前试图通过提出问题让一味关注内部变化的下属们建立更宏大的视角。

“这次发射结束后，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将要离开这里。接下来我要前往的地方是宇宙航空企划推进组。”

佃头一次得知财前的调动岗位。

“这个部门的工作是建立各项与火箭发射相关的业务。我计划第一个开展的，与那个有关——”财前指着正前方的墙壁，现场顿时骚动起来。

那是一张海报，上面是准天顶卫星“八咫鸦”。

最后一台，也就是七号机，刚刚发射升空。

“日后，我将从侧面支援大家，让世人更了解火箭发射事业的价值。让更多的人知道在日常生活中火箭究竟有多么重要、多么不可或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工作就像传教啊，是为了让大家继续做梦而扫平前方的道路。此前的十几年，我得到了各位的支持，日后将由我尽全力支持大家。我第一个要开拓的是农业领域，我想去拯救日本正面临危机的农业。”

有几名员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农业……”四下里传出嘀咕声。“为什么是农业啊？”大家的脸上露出了疑问。只有佃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从腹腔深处涌出的兴奋。

财前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还以为他在想什么呢？原来是农业啊——

离别演讲摇身一变成了对未来的展望，这场讲话也算让人开眼界了。

“八咫鸦”和农业吗？太有意思了。

“这么长时间承蒙各位关照了。”财前含着泪道出了感谢的话语，“有朝一日我可能还会回到发射现场，与大家并肩作战。不过现阶段我将全力投身公司安排的新工作。我们的梦想由宇宙连接在一起。希望大家能够越来越好。”

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财前捧着花束，慢慢走出了指挥间。

佃心中翻涌的不是悲伤和寂寥，而是对未来的希望。

谢谢你，财前先生，将来我们再一起工作吧。

在此之前，我们暂时说再见。佃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