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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者

老麦姿态优美地滑过一圈弧线,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酣畅。何夕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脚下凭空多出来的几只轮子,心知自己绝不是这块料。江雪本来一手牵着何夕一手牵着老麦,但几步下来便不得不放开了何夕的手——除非她愿意陪着何夕练摔筋斗的技巧。

这是一家校外的叫作“尖叫”的旱冰场,以前是当地科协的讲演厅,现今承包给个人改装成了娱乐场。条件比学校里的要好许多,当然价格是与条件成正比的。由于跌得有些怕了何夕便没有上场,而是斜靠着围栏很有闲情般地注视着场内嬉戏的人群。当然,他目光的焦点是江雪。老麦正和江雪在练习一个有点难度的新动作,他们在场地里穿梭往来的时候就像是两条在水中翩翩游弋的鱼。这个联想让何夕有些不快。

江雪可能是玩得累了,她边招手边朝何夕滑过来。到跟前时却又突然打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急旋方才稳稳停住。老麦也跟着过来,同时举手向着场边的小摊贩很潇洒地打着响指。于是那个矮个子服务生忙不迭地递过来几听饮料。老麦看看牌子满意地笑着说你小子还算有点记性。

江雪一边擦汗一边啜着饮料,不时仰起脸神采飞扬地同老麦扯几句溜冰时的趣事。你撞着那边穿绿衣服的女孩好几次,江雪指着老麦的鼻尖大声地笑着说,别不承认,你肯定是有意的。老麦满脸无辜地摇头,一副打死也不招的架势,同时求救地望着何夕。何夕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帮不了老麦,只好装糊涂地看着一边。算啦,江雪笑嘻嘻地摆摆手,我们放过你也行,不过今天你得买单。老麦如释重负地抹抹汗说,好啦,算我舍财免灾。何夕有点尴尬地看着老麦从兜里掏出钱来,虽然大家是朋友,但他无法从江雪那种女孩子的角度把这看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至少有一点,他觉得总是由老麦做东是一件令他难以释怀的事。但想归想,何夕也知道自己是无力负担这笔开支的。老麦家里其实也没给他多少生活费,但是他的导师总能揽到不少活。有些是学校的课题,但更多的是帮外面的单位做系统。比方说一些小型的自动控制,或是一些有关模式识别方面的东西,以及帮人做网页,甚至有时候根本就是组一个简单的计算机局域网,虽然名称是叫什么综合布线。这所名校的声誉给他们招来了众多客户。很多时候老麦要同时开几处工,虽然他所得的只是导师的零头,但是已足够让他的经济水准在学生中居于上层了,不仅超过何夕,而且肯定也超过何夕的导师刘青。在何夕的记忆里除了学校组织的课题之外他从未接过别的工作,何夕有一次闲来无事,他把自己几年来参与课题所得加总在一起之后发现居然还差一块钱才到一千元。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何夕简直动破了脑筋想要找出自己可能忽略了的收入以便能凑个整数,但直到他启用了当代数学最前沿的算法也没能再找出一分钱。

“今天玩得真高兴。”江雪意犹未尽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水。老麦正在远处的收费处结账,不时和人争论几句。何夕默不作声地脱着脚上的旱冰鞋,这时他这才感到这双脚现在又重新属于自己了。

“四点半不到,时间还早啦。”江雪看表,“要不我们到‘金道’保龄球馆去。”

何夕迟疑了片刻,“我看还是在学校里找个地方玩吧。”

江雪摆头,乌黑的长发掀起了起伏的波浪,“学校里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些老花样。还是出去好,反正有老麦开钱。”

何夕的脸突然涨红了,“我觉得老让别人付钱不好。”

江雪诧异地盯着何夕看,“什么别人别人的,老麦又不是外人。他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的。”

“他不计较可我计较。”何夕突然提高了声音。

江雪一怔,仿佛明白了何夕的心思。她咬住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这时老麦兴冲冲地跑回来,眼前的场面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怎么啦?”老麦笑嘻嘻地问,“你们俩在生谁的气?”他看看表,“现在回去太早啦,我们到‘金道’去打保龄球怎么样?”

何夕悚然一惊,老麦无意中的这句话让他的心里发冷。又是“金道”,怎么会这么巧,简直就像是——心有灵犀。他看着江雪,不想正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对方显然明白了他的内心所想——她真是太了解他了,江雪若有所诉的目光像是在告白。

“算了。”何夕叹口气,“我今天很累了,你们去吧。”说完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江雪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眼里滚动着泪水。

“我去叫他回来。”老麦说着话转身欲走。

“不用了。”江雪大声说,“我们去‘金道’。”

我下意识地挡在何夕的面前,但是他笔直地朝我压过来并且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我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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