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狗割掉了自己鼻子

动物军团几位将领聚在作战室里，商讨退敌良策。

连打了两个败仗，大家情绪都很低落，心情也有点沮丧。

“大家别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世界上没有永远不打败仗的军队，所谓常胜将军，那只是个哄人的神话，当不得真。”象元帅拼命给大家鼓气，“打了败仗不要紧，只要我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一定能找到反败为胜的办法来。我提议，大家喊一遍口号，提提神，鼓鼓劲。”

动物将领们齐声高吼：各显神通斗僵尸，齐心协力保家园。

喊完口号，大家情绪有所好转，开始总结教训。总结来，总结去，总结出两条教训：第一条教训，就是老鼠太胆小，见到敌人闻风而逃，哪有不败之理？第二条教训，误把香的当臭的，马屁看起来是臭，其实很吃香，犯了香臭混淆的错误。

总结出教训，便有了找寻良策的方向。

还是要找能以臭攻臭的动物战士去对付粪蛋僵尸，而且要找勇敢的不怕牺牲的动物战士，这样才有赢的可能。

出主意想办法，智囊狐拍拍来责无旁贷，他狐嘴一张，唱道：“拍拍来，拍拍来，智慧之门都打开，聪明狐狸人人爱。”歌声刚落，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我有好主意了，让狗出战如何？”

“怎么讲？”将领们都竖起耳朵。

“狗很勇敢，对吗？狗也很忠诚，对吗？狗为了主人，不惜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这样的狗故事多得像天上的星星，诸位肯定都听说过，可见狗不乏献身精神。勇敢这一条，狗过关了。狗的排泄物也很有讲究的。人类社会一句很肮脏的骂人的话，臭狗屎；还有一句话，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什么叫不齿于人类，就是不吃嘛；诸位都知道，两足行走的人，哦，就是我们说的裸猿，是地球上嘴最馋的家伙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人都爱吃，还吃醋、吃亏、吃请、请吃、抽烟、喝酒、啃老、吃惊、吃瘪、吃马屁、吃海洛因、吃燕窝，哦哦，就是吃燕子的口水……可以说人类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狗屎，可见狗屎之厉害！人类吵架，假如对方说了不中听的话，便会回敬一句：放狗屁。可见狗的屁也有威力，与粪蛋僵尸有的一比。还有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可见狗有吃屎的传统，特别好这一口。那就发挥狗的特长，让狗去对付粪蛋僵尸。”智囊狐拍拍来说得唾沫四溅，头头是道。

铁板上钉钉，狗确实有对付粪蛋僵尸的几大优势。

“狐狸真不愧天生就是智囊型人才！”象元帅称赞道，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战胜粪蛋僵尸，非狗莫属！”

象元帅一锤定音，狗战士整装待发。

为了确保战斗胜利，挑选的都是清一色猎狗，组建了一个猎狗小分队，带队的是花狗上校鼻特灵。

这位狗上校身上最大的亮点就是那只鼻子。谁都知道，狗的嗅觉特别灵敏，狗鼻比人鼻厉害多了，狗有两亿个以上的嗅细胞，人类只有区区五百万个嗅细胞；人类的嗅黏膜只有三平方厘米，而狗的嗅黏膜可高达三十平方厘米；狗大脑的嗅觉中枢也十分发达，狗的嗅觉能力是人类的两百五十倍，称得上是地球上的嗅觉冠军了。而这位花狗上校鼻子特别挺括，黑色的鼻吻就像温润的墨玉，嗅觉比一般猎狗还要高出好几倍，属于狗类中的佼佼者，所以起名叫鼻特灵，意思是鼻子特别灵光。

出发前，花狗上校鼻特灵来向象元帅和智囊狐拍拍来辞行，实际上是想来讨个说法。

“打败粪蛋僵尸，有没有信心？”象元帅大声问。

“有。”花狗上校鼻特灵响亮地回答。

“打败粪蛋僵尸，有没有困难？”象元帅接着大声问。

“有。”花狗上校鼻特灵也很响亮地回答，“我们不怕流血牺牲，长官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但有一点，说我们狗改不了吃屎，这是对我们狗族最大的诬蔑，严重伤害了我们狗的自尊心。狗战士们都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还怎么奔赴战场冲锋陷阵呀？”

“关于这个问题，由你负责回答。”象元帅不满地瞟了一眼智囊狐拍拍来说，“谁惹出来的麻烦，就由谁来收拾。”

“啧啧。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是我发明的吗？古已有之，大家都这么说的嘛！”智囊狐理直气壮地反问，“请问鼻特灵上校，这是不是事实？”

“我们……那是人类的排泄物。大家都知道，我们狗与人类天生就有缘，关系很特殊。大家也知道，人类消化功能不佳，许多营养消化不掉。我们……”花狗上校鼻特灵尽量用文雅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想法，所以讲得有点吞吞吐吐。

“你是不是想说，狗吃屎，单指人屎，不含其他屎？”智囊狐拍拍来扬起眉毛再问。

“我承认，我们是改不了吃人类排泄物，但那是我们狗几千年养成的生活习惯。动物军团成立之初，象元帅就当众保证过，反对物种歧视，各种动物人格上一律平等，尊重各种动物不同的生活习惯。而你却……”

“啧啧，上纲上线了吧。”智囊狐拍拍来不悦地说，“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们的生活习惯啦？我什么时候说过吃屎不好啦？你们爱吃，尽管去吃，世世代代吃下去，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只是认为，我们面对的是以粪蛋当作武器向我们进攻的僵尸，你们狗的这份特别食谱，或许就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哩。”

“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想叫我们吃掉僵尸的粪蛋。这能吃吗？我们已经听说了，粪蛋僵尸屙出来的屎比毒鼠强还厉害，我们受得了吗？”花狗上校鼻特灵愤懑地说。

“老鼠的话你也信呀！”智囊狐拍拍来说，“我问你，你吃过僵尸粪蛋吗？”

“别说没吃过，连见也没见过啊。”花狗上校鼻特灵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吃过，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不好吃呢？没吃过，便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可以吃，二是不能吃。总要尝试一下才知道究竟好不好吃吧！”

“臭飘万里，闻闻都受不了，还怎么吃啊！”花狗上校鼻特灵说。

“也不是说所有臭的东西都不好吃嘛，臭豆腐、臭腐乳、臭冬瓜、臭桂鱼什么的，闻起来都很臭，可吃起来却很香。人屎我们闻起来很臭，你们不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智囊狐拍拍来一本正经地说，“我发誓，决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我只是讲了一个基本事实。既然你们有这样的生活习惯，我建议你们不妨尝试一下，万一对你们口味，你们就是为保卫地球立下奇功了啊。当然，实在咽不下去，也不勉强你们。总之，见机行事，灵活处置，最大限度发挥自己优势，不管用什么办法，压倒粪蛋僵尸的气焰，这点最重要。”

花狗上校鼻特灵无话可说，他的口才远不如智囊狐拍拍来，说来说去，倒是智囊狐拍拍来越说越有道理了。

进攻的时间到了，冲锋号已经吹响，花狗上校鼻特灵率领猎狗小分队奔赴战场。

猎狗确实是最勇敢的动物，汪汪汪，一路高声吠叫，不顾一切向粪蛋僵尸冲去。

猎狗奔跑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离粪蛋僵尸仅有四五十米远的地方，按这个速度计算，顶多还有十五秒，猎狗小分队就能扑到粪蛋僵尸身上，用强有力的狗爪，用尖锐的犬牙，展开一场殊死搏杀。

粪蛋僵尸当然就向猎狗小分队喷射粪蛋。

狗的中枢神经很发达，经常会不由自主做出一些不受大脑控制的行为来，称为条件反射。例如，拿一根肉骨头，哪怕是一根肉骨头形状的塑料玩具，在狗面前晃一晃，狗就会滴滴答答流口水；例如，听到门口有异常响动，狗立刻就会背毛竖立，汹汹咆哮；例如，一见到熟人，狗尾巴立刻就会摇成一朵盛开的菊花；例如，你弯下腰来作捡石头状，狗立刻夹紧尾巴作逃跑状……

狗过于灵敏的条件反射，给花狗上校鼻特灵率领的猎狗小分队埋下了失败的隐患。

粪蛋僵尸喷射的粪蛋，形如驴粪蛋，形如山核桃，十分坚硬，不易破碎，圆溜溜的，掉在地上，有的骨碌骨碌陀螺似的旋转，有的像打飞的乒乓球到处乱窜。狗有一个奇特的条件反射行为，那就是追逐正在高速运动的物体，尤其是猎狗，血液里就带着追逐猎物的基因，一看见面前出现奔跑或旋转的东西，中枢神经就会本能地作出追逐的反应，不受大脑控制。据说，狗的这个条件反射行为，始于亘古时代狩猎场。那时候，两足行走的人，也就是裸猿，喜欢带着猎狗去捕捉兔子。有一句话叫做“动如脱兔”，意思是说兔子遭遇危险奔逃十分迅疾，三拐两转，转眼间就逃得无影无踪。猎狗看见兔子，如果经过脑子分析判断一番，是不是真的是兔子呀？该不该去抓呀？怎样才能抓得住呀？等你想清楚了，兔子早就没影了，黄花菜早就凉了。所以，不能经过大脑思考，必须立即作出反应，才有可能抓捕到兔子。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样一种奇特的条件反射行为。

于是乎，所有的猎狗，包括花狗上校鼻特灵在内，立刻就去追逐正在高速滚动的僵尸粪蛋。

这是猎狗的一种本能反应，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

进入狩猎兴奋状态的猎狗们，很快就用爪子扑住了胡蹿乱滚的僵尸粪蛋。

这时候，狗的另一个奇特的条件反射行为又发挥作用了，那就是嗅闻。狗的嗅觉十分灵敏，有一句话说，哺乳类动物很多时候都是靠鼻子思想的，对狗来说，尤其是对猎狗来说，这句话就是金科玉律。猎狗靠鼻子发现猎物，靠鼻子辨识猎物，又是靠鼻子追踪猎物。狗的嗅细胞具有很强的储存功能，狗不管遇到了什么，尤其是遇到陌生东西，都喜欢用鼻子去闻一闻，然后把气味储存在自己大脑的嗅细胞里。毫不夸张地说，狗脑里有一张完整的世界气味图谱。千百年进化过程，狗不断强化这种嗅觉功能和嗅闻习惯，也演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遇到陌生东西，第一反应就是用鼻子去嗅闻。

这也是猎狗的一种本能反应，一万年也改不掉。

于是乎，所有的猎狗，都不由自主伸出鼻子，去嗅闻被自己按住的僵尸粪蛋。

这还了得啊，一股旷世未闻的宇宙级恶臭刹那间钻进狗鼻，直冲脑门，又撞进心扉。好几条狗上吐下泻，狗屎倒是拉了一大堆，但都拉在自己脚底下，只能是臭到自己。好几条狗被浓烈恶臭熏得丧失嗅觉功能，鼻子成了摆设，还有好几条狗像传染了狂犬病，突然翻脸不认狗了，自相斗殴，彼此扑咬。

最倒霉的是花狗上校鼻特灵，上校的鼻子本来就特别灵光，他也像别的猎狗一样，看到满地乱滚的僵尸粪蛋，抑止不住猎狗的兴奋和冲动，立刻扑了上去，立刻鼻吻贴上去嗅闻。他到底是猎狗小分队的上校队长，鼻吻向僵尸粪蛋贴上去的一瞬间，意识到这样做不大对头，有可能是中了敌人的气味陷阱。理应对僵尸喷射过来的粪蛋不理不睬，屏住呼吸，继续冲锋，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扑到僵尸身上搏杀。只要猎狗与僵尸扭成一团，僵尸粪蛋的威力就会直线减弱，而狗爪狗牙狗屎狗屁的威力就能最大限度发挥出来。近战、肉搏战、白刃战是猎狗的拿手好戏。可惜，他觉悟得晚了一点，晚了零点八秒，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胜败瞬间转换。一股比他想象更臭一万倍的恶臭已无可挽救地钻进他的鼻孔。他叫鼻特灵，鼻子比其他猎狗都灵，嗅觉灵敏度比普通猎狗高好几倍，同样贴着僵尸粪蛋嗅闻一次，所吸入的宇宙级恶臭也比普通猎狗多好几倍，立刻头晕脑涨，脑袋痛得就像要爆炸，鼻子特别难受，就像蚂蟥掉在盐罐里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他拼命抓自己鼻子，希望能把鼻子扯下来扔进垃圾箱去。狗爪虽然没有猫爪厉害，但狗爪也有尖锐的指甲，花狗上校鼻特灵三抓两抓就把自己的鼻子抓出血来了。鼻子抓破，痛苦的感觉反倒减轻了一些，那就继续抓自己的鼻子，发疯般地抓自己的鼻子，抓得满脸是血。

跟随在队伍后面的哈巴狗卫生员，立即实施战场救护，用绷带把花狗上校的整张脸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绕得像个大口罩，总算把受伤的鼻子包扎好了。

花狗上校鼻特灵被担架抬下战场，其他猎狗互相搀扶着退出战场。

好几只鸟在天空盘旋，看足球比赛似的看猎狗小分队打仗。看到花狗上校鼻特灵鼻子绑了个大绷带，麻雀小姐就赶紧告诉喜鹊哥哥：

“不好了，有一只猎狗闻到了僵尸的粪蛋，抓破自己鼻子了！”

喜鹊哥哥赶紧告诉夜莺姐姐：

“不好了，有一只猎狗闻到了僵尸的粪蛋，难受极了，就割掉自己鼻子了！”

夜莺姐姐赶紧告诉鹦鹉婶婶：

“不得了了，好几只猎狗割掉自己鼻子了！”

鹦鹉婶婶赶紧告诉乌鸦叔叔：

“出大事了，所有猎狗都割掉自己鼻子了！”

乌鸦叔叔在月光森林上空一面飞翔一面广播：

“啊呀呀，狗割鼻子了！啊呀呀，狗割鼻子了！”

很快，猎狗因为受不了僵尸粪蛋宇宙级臭味而集体割掉自己鼻子的新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月光森林。

于是，粪蛋僵尸就有了个外号叫“狗割鼻子”。

大家都慌了神，狗都割掉自己鼻子了，可见粪蛋僵尸威力之巨大。谁也不愿意糊里糊涂自己把自己的鼻子给割掉，便拥到百兽超市抢购防毒面具。百兽超市门口排起了长龙。防毒面具并非日常用品，存货有限，很快就被抢购一空。牦牛物流公司紧急从世界各地调拨防毒面具，积极投放市场，以满足顾客的需要。

当然，牦牛物流公司也趁这个机会狠狠发了一笔财。

象元帅也想弄个防毒面具戴戴，他跟智囊狐拍拍来和副官笨笨猪商量：“我鼻子长，要是让宇宙级恶臭钻进我鼻孔，老半天也出不来，准把我熏死。万一不幸降临到我头上，我也忍不住糊里糊涂割掉自己的鼻子，没了象鼻的象，那还像象吗？”

“没了象鼻的象，肯定不像象了。”智囊狐拍拍来很肯定地说。

“那像什么呀？”笨笨猪问。

“像猪，像一头巨猪！”智囊狐拍拍来说。

“不准取笑领导。”象元帅严肃地说，“取笑领导，后果很严重哦！”

“领导给你小鞋穿，你受得了吗？”笨笨猪说。

“我哪里说错了嘛。”智囊狐拍拍来委屈地说，“没了象鼻的象，确实挺像猪的。短鼻子猪，难看死了。”

“我抗议，猪哪里难看啦？我觉得我们猪的鼻子短一点，挺好看的啊。”笨笨猪脸红耳赤地说。

“究竟是短鼻子猪好看，还是长鼻子象好看，这个问题就不用争论了。”象元帅说，“听说过这句话吗，葱插猪鼻装象，足以证明象确实比猪漂亮，不然的话，猪干吗要插根葱做的假鼻子来装象呢？唉，我身为元帅，要真的割了鼻子，不仅仅是美不美观的问题，还会严重影响士气，还会严重动摇军心。连元帅都割鼻子了，谁还有信心去对付粪蛋僵尸呀？所以，从士气和军心的高度考虑，我必须去买一只防毒面具。”

智囊狐拍拍来和笨笨猪都同意象元帅的观点，于是就陪同象元帅一起到百兽超市选购防毒面具。象元帅长长的象鼻左扫右扫，把正在规规矩矩排队的兔子、马鹿、乌龟、山羊、黄牛……通通扫到一边去，加塞加到最前面；他是元帅，军务繁忙，有排队豁免权，有优先购买权。

但挑了半天，也没能挑到合适的防毒面具。防毒面具通常都是连鼻子带嘴巴一起罩上的，象元帅嘴巴很大，还有两根弯刀似的象牙，再加上一条长长的象鼻，再特大号防毒面具也不可能戴得上的。

长象牙的公象，口罩都不能戴，还能戴防毒面具吗？

没办法，象元帅只好挑了一个大号防毒面具，戴在自己鼻尖上。

人家戴的都是防毒面具，象元帅只能戴防毒鼻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