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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幼狮嗜血的故事是这样的:幼狮在未曾尝过鲜血的滋味之前,并不特别嗜血,一旦它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就此终生残杀其它的生物,再也难以摆脱了。

这个故事流传甚广,但是只要略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并不是很说得通。狮是食肉兽,必然要捕捉弱小的动物来充饥,而狮子又没有高明的烹调术,必然在捕到了猎物之后,就生吞活剥。那也就是说,只要生而为狮,必然有接触鲜血的机会。

绝对无法设想,一只狮子自幼便没有接触鲜血的机会,如果有这种情形出现,必然的结果是,这只狮子没有法子活下去,绝不会有奇迹出现:这只狮子因为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鲜血,因而依靠吃植物来维持生命。

对狮子来说,血不是一种诱惑,是生命的必需品。是不是有的生命,可以根本不接触鲜血而生存,但终于因为受不住血的诱惑,而变得非要血不可的呢?

当然有,血的诱惑力十分强大,可以诱惑许多种不同形式的生命,使之变成鲜血的奴隶。

妤像太寓言式了?

其实不是,很有具体的意义在,好好看这个故事,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离开医院,走向停车场时,就听到救护车自远而近,高速驶向医院的警号声。

对一个经验丰富,又一直在一家规模宏大的医院之中服务的医生来说,这种警号声早已听得习惯了。人的身体十分脆弱,有几千种原因,可以使得人被送进急诊室,接受各种各样的手术──结果是一个生命的结束,或是一个生命的延续。虽然说通过医生的努力,可以“谋事在人”,但是很多的情形之下,却也要依靠“成事在天”的运气。中国有一句老话,谁都知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原振侠和迎面来的几个人打着招呼,他已经进入了停车场。就在他把车匙插进车门的那一剎间,像是四面八方都同时响起了呼叫声:“原医生……”

在叫嚷的,其实也不过是由两个不同方向奔过来的两个人,但由于停车场的建筑环境,引起了回音,所以听起来才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叫他。

原振侠抬起头来,就吃了一惊。他先看到的是左边的一个人,那人一面向他挥着手,一面气急败坏地向他奔了过来,神情惧急之极!

有人叫着他,急急地向他奔过来,当然是有什么急事要留住他,那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尤其原振侠有如此丰富的冒险生活经历。可是当他一眼就看出那向他奔过来的,竟然就是医院的院长时,他也立即知道,一定有极度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院长是德高望重的医学界权威人士,已接近七十高龄,当然他仍然十分壮健。可是院长的性格沉稳,行事稳重缓慢,原振侠在印象之中,从来也未曾听到过他用正常的速度讲过一句话,也未曾见到过他用正常的速度做过一件事……他的一切,都比正常的速度,慢上三拍!

医院中的人都说:看到院长,就像是看到了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一样!

可是这时,年届古稀的院长,却以近乎百公尺赛跑冲刺的速度,向他奔了过来!

所以,一时之间,原振侠顾不得右边那个叫了他一声,也向他奔过来的人是谁,就先向院长迎了上去。他生怕院长在这样的奔跑之中,就算没有意外,不会跌跤,只怕他一直习惯了缓慢动作的身体机能,也会适应不了这样子剧烈的负荷!

原振侠动作矫健,一下子就到了院长的身前,伸手将他扶住。

院长由于向前冲来的势子太急,一下子撞在原振侠的身上,面色煞白,口唇发颤,双眼睁得极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振侠伸手在院长的背部轻拍着,在这时候,他又听到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显然有更多的人进入了停车场,而且全是急急奔进来的。原振侠正待循声看去,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鎗声。

鎗响一共三下,一下接着一下,停车场中响起的回声震耳欲聋。原振侠应变极快,抱着院长,一下子就闪到了一辆车子的后面。他立即看到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柄大得异乎寻常的手鎗,鎗口向上,还在袅袅冒烟,刚才的三下鎗响,自然是他发出来的。

那人身形高大,原振侠才一看到他,就打了一个突,因为这个人满面都是鲜血,分明受了伤,但当然不是什么重伤,因为他奔得十分快,看起来狰狞可怖。令原振侠吃惊的是,虽然这个人血流披面,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什么人来……而这个人,照说是绝无可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他是非洲一个国家的元首,卡尔斯将军!

卡尔斯将军有“国际狂人”的外号,行事绝无常规可供遵循,颇有神出鬼没之妙。可是,原振侠也绝对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会在这里出现!

至于他刚才忽然鸣鎗三响,原振侠倒很可以知道那是什么用意……卡尔斯将军和院长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两个人也同时叫了一声“原医生”。可是原振侠先看到了院长,还向院长奔了过去,将军感到了被忽略的愤怒,所以就开鎗,用鎗声来吸引原振侠的注意力!

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门名称:“儿童行为”。儿童在感到自己被忽略时,就会有异常的行为,来吸引别人注意他。

卡尔斯将军虽然身为一国元首,有资格随时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表演说,可是原振侠认识他太久,知道他心智上有极不成熟的一面。他毫不掩饰自己是世界上许多恐怖活动的支持者,把自己扮演成“国际狂人”,多少也是由于这种不成熟的心理所造成的!

一看清了是卡尔斯将军,原振侠立时站了起来。卡尔斯将军在这时,也一下子奔到了原振侠的面前,手中巨大的军用手鎗的鎗口,已抵在原振侠的心口!

这令原振侠又惊又怒……向天放鎗是一回事,用鎗口抵住了心口,而手指又紧扣在扳机之上,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

原振侠自然知道,这种军用手鎗的威力极强大。卡尔斯的手指只要紧一紧,他的胸口就会出现一个直径超过十公分的大洞。

任何人都不想自己的心口被开上一个那样的大洞,原振侠更加不喜欢心口被鎗口抵着的那种感觉。所以他的反应,来得快速而强烈,几乎就在鎗口抵向他心口的十分之一秒内,他已有了反应。

他先是一掌直切而下,切中了卡尔斯将军的手腕。将军的手指松开,手鎗跌到了地上,原振侠一抬腿,膝盖顶中了将军的小腹,在将军痛得还来不及抽搐时,他脚已落下,踏住了跌在地上的手鎗。

同时,他也抓住了将军的手腕,一个反扭,将军的身子立时被反转过来。原振侠下手十分重,将军的身子转过来之后,他的小腹上才传来了剧痛,那使得他的身子向前弯曲……这种姿势,十足是人类历史上最惨酷的一个运动之中,被惯用的一种虐待方式,称之为“坐飞机”。卡尔斯将军发出的嚎叫声,简直令停车场变成了旧式的屠宰场。

在原振侠的身后,则传来了院长的急叫声:“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停车场中不断有人来往,刚才三下巨大的鎗声,又吸引了不少人奔过来。可是人人看到眼前发生的事,都目瞪口呆,骇然伫立。

若不是卡尔斯将军一上来行为就那么恶劣,原振侠也绝不会那样应付。这时,他制住了卡尔斯,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自然也不为己甚。而且,不论怎样,卡尔斯是一国元首,像他如今这样狼狈的情形,如果被记者拍了照片,公开发表,卡尔斯恼羞成怒,不知会做上多少疯狂的事情来,牵累了无辜。

所以原振侠一松手,松开了将军的手腕,却又伸手在他的肩头上一拨,又把他的身子拨回来。然后,伸手在他满是血迹的脸上轻拍了两下,用十分正常的声音道:“将军,随便鸣鎗,十分危险。啊,你受伤了……”

卡尔斯在原振侠经过严格武术训练的身手之下,简直就如同婴儿遇上了巨人一样,由得原振侠摆布,拨来拨去,毫无反抗的余地。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双手下垂,表示绝不反抗,但他陡然叫了起来:“别理会我,快去救他……”

这时,更多的人拥进了停车场来。有几个人向前奔来,一面奔,一面在叫:“直升机快到了,院长,急诊室第一时间准备好了……”

原振侠并不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也可以明白,一定有什么人受了重伤,重伤者正由直升机送来医院。看来,卡尔斯将军和这个重伤者,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他刚才用十分粗暴的行为对付卡尔斯,这个狂人将军居然忍了下来,只说先救人再说!

那个重伤者是什么人?

原振侠心头不禁一阵狂跳,剎那之间,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令原振侠如此震惊的反应,自然是由于他想到的是:会不会是黄绢受了重伤?

他伸手扶着车子,声音也变得尖厉:“谁?谁受了伤?”他是冲着卡尔斯将军这样问的。

卡尔斯伸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下,原振侠这时,才发觉卡尔斯没有受伤。他脸上的血,全是沾上去的,可能全是那个受伤者的血!

卡尔斯将军的回答,却大大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他竟然说:“不知道!”

他刚才十分关切伤者,这时又说“不知道!”若是卡尔斯将军不知道伤者是什么人,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原振侠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也弄清楚了伤者不是黄绢,那使得他松了一口气。

那时,场面十分混乱,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凡是这样的场合,必然会有一些人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来增加混乱。

院长在这时,反倒恢复了镇定,不过讲话仍有点急咻咻:“原医生、将军,跟我来……”

他同时提高声音:“别聚集在这里……通知急诊室,作紧急准备……”

有几个人答应着,奔了开去。院长握住了原振侠的手,原振侠感到他的手十分冷。院长一面向前走,一面对原振侠道:“十五分钟之前,军事机场有一架小型喷射机失事。”

原振侠“哦”地一声……离医院不远处,有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军事机场,如果有小型飞机失事,那飞机是属于卡尔斯将军的?

他向卡尔斯将军望去,卡尔斯正在努力抹着脸上的血迹,大声道:“飞机……由黄将军驾驶……”

原振侠心中“啊”地一声,心头突突乱跳。他勉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没有……”

卡尔斯将军吞了一口口水:“飞机上一共四个人,黄和我一点也没有受伤。一个侍卫……我猜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人……受了重伤。那人……那人……”

卡尔斯虽然为人古怪,但却也绝不是讲话吞吞吐吐的人。相反地,他自有他的气概,发号施令之际,倒也气宇轩昂。可是这时,他连说了三、四次“那人”,却没有了下文,瞪大了眼睛,一片茫然之色。

原振侠追问:“那人是什么人?伤得怎样?”

卡尔斯又在脸上抹了一下:“我先脱身,来通知医院,黄将军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你!”

原振侠一缩脚,用脚尖挑起那柄鎗来,接在手中,还给了卡尔斯:“那也不用鸣鎗示警……”

卡尔斯脸色十分难看,悻然接过手鎗来,插进了挂在腰际的皮套之中,冷笑了一声:“我就不明白全世界有的是医生,为甚么一定要来找你?不是为了要飞到这里来找你,也不会有飞机失事!”

原振侠只当没有听见。他、黄绢和卡尔斯将军三个人之间,有十分奇妙的三角关系,有时不是很方便讲话。

原振侠一面向前走,一面随口问:“你是用什么交通工具到医院来的?怎么比直升机还快?”

卡尔斯闷哼了一声:“摩托车!黄将军和救护人员要锯开压在那人身上的一些支架,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就快到了!”

院长在前急急走着,他们跟在后面进入了医院。扩音器在不断召唤当值医护人员的名字,急诊室前的红灯在不断闪动,准备做紧急救治。

原振侠对这种阵仗,感到有点讨厌……虽然说在医生的眼中,人就是人,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但是事实上,却大有分别。一个由一国元首送来的病人,和一个潦倒街头的流浪者,在进入医院之时,是大有待遇上的差别的!

卡尔斯望着原振侠:“你还不去准备急救?”

原振侠冷冷地道:“本院急诊室的设备,亚洲第一,自有轮值的医生负责,不会为了什么人而打乱秩序!”

卡尔斯的脸色十分难看:“黄将军说……”

原振侠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黄将军陪伴伤者前来,我可以在直升机降落时,第一时间见到她!”

卡尔斯还想说什么,原振侠已经大踏步向电梯走去。这电梯可以直达建筑物的顶楼,那里有一个小型直升机的停机坪,可供直升机降落。

原振侠才一进电梯,卡尔斯将军一闪身进了来。院长也想跟进来,却被卡尔斯一伸手,粗暴地推了开去。

电梯的门关上,卡尔斯立即道:“我先赶来,是因为黄将军说……”

听到这里,原振侠有忍无可忍的感觉,他大吼了一声:“黄将军说,黄说,你自己有没有话要说?”

卡尔斯将军也大怒,可是他居然强自按捺了下来,他的声音,在这种情形下,自然也不会动听。不过声音是不是动听,和所要表达的内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卡尔斯说的话,还是令原振侠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位将军大声说:“那个人……十分特别,除了你之外,不能有别的人接触。”

电梯在继续上升,在大约二十秒钟之后,原振侠才道:“如果伤者伤得重,那绝无可能,一定会有别的医护人员见到他……”

卡尔斯却坚持:“不行,绝不能有别人看到!不能看,我说不能看!”

卡尔斯将军在说“我说不能看”之际,还重重地顿了一下脚,使得在上升中的电梯,震荡了一下。

原振侠望着他,冷笑了一下,现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根本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下去。卡尔斯则十分焦急,像是不知道如何作进一步的说明才好。

他涨得满脸通红:“这个人十分特别,黄将军说……”

这时,电梯门张开,原振侠一步跨出,就听到了直升机的“轧轧”声。他道:“黄将军已经到了,让她直接说,不必你转述了!”

卡尔斯的脸涨得更红,原振侠不理会他,径自推开了一道门,上了楼梯。在电梯外面的小堂中,医护人员已准备了可以推动的病床……由于电梯不能直达停机坪,所以伤者或是病人,要由担架抬下来,才能进入电梯,直达急诊室。

一上了楼,就看到一架直升机正在下降,停在坪上,也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准备第一时间抢救。卡尔斯站在原振侠的身边,大口喘着气,显然他的心中,十分愤怒,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才好。

直升机很快落地,舱门打开,就看到黄绢探出头来,神情极其紧张,尖声叫:“原振侠医生在吗?”

看到黄绢的神情这样焦急,原振侠一面大声答应着,开步奔过去,一面也自然而然感到,黄绢在吩咐卡尔斯将军先走一步,一定要在医院找到原振侠时,语气和神态一定焦急凌厉之极。难怪卡尔斯将军一到了医院之中,就大失常态了!

原振侠才一奔过去,黄绢就看到了他,她一手攀着机舱的门,一手伸向下。原振侠奔到了近处,握住了她的手,她用力一握,原振侠乘势跃起,就已经进入了机舱。

一进了机舱,原振侠就呆了一呆。机舱中别无他人,直升机显然是黄绢驾来的。

在机舱中,有一副担架,担架上明显地有人,可是却用白布由头到脚盖着……原振侠皱了皱眉。一般来说,医院中的习惯,只有对付死人才会这样子,若生命尚未结束,绝少连头也盖住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反应是:“已经迟了?”

黄绢摇头:“原,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召人把伤者抬向急救室,可是一定要吩咐,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伤者!”

黄绢提的要求,和卡尔斯一样!虽然两个人在原振侠的心目中,一个憎一个爱,地位相去如云泥,可是蛮横无礼的要求,令人反感的程度,却完全一样。

原振侠冷冷地道:“我用什么理由,说服我的同事?”

黄绢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的,她立即回答:“就说伤者是极有地位的阿拉伯妇女!”

原振侠瞪了黄绢一眼。阿拉伯妇女不给陌生人看到脸的传统,他自然知道,但他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一定另有真正的原因。而且这个借口,用在医院的急救行动上,也未免太儿戏了!

原振侠还在犹豫,黄绢已大是焦急:“原,求求你,照我的话去做!”

原振侠感到了震惊,但是他却立即有了决定。他的决定是:“好!”

令原振侠感到震惊的原因是,他素知黄绢的性格,十分倔强,他们相识以来,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他都未曾听到黄绢说过“求求你”这三个字!

而这时,她居然说了,而且,说的时候,神情又如此之焦切,可知事态真的严重无比,不容许他再多花时间来考虑了!

原振侠甚至忍住了要掀开白布来,看一看伤者究竟是何等样人的冲动(伤者在担架上,由白布覆着。白布把伤者包裹得很严密,也不是随便掀一掀,就可以看到伤者的),就和黄绢一前一后,抬起了担架。要把担架从直升机上抬下来,需要有一定的技巧,但这当然难不倒原振侠和黄绢。

他们一面行动,一面还在急速地交谈:“我受过专业护士的训练,在急救过程中,可以发挥作用。至于卡尔斯,就让他打杂好了!”

原振侠干笑了一声:“还要利用他一国元首的地位,才能使院长答应我们破格的行动!”

这时,担架已抬下了直升机,院长又急急奔了过来。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几个奔近来的医护人员,向院长沉声道:“院长,你认识卡尔斯将军?”

院长闷哼一声,神情兀自惊悸:“就算本来不认识,被他那柄大手鎗指着头部之后,也认识了!”

原振侠又指着担架:“伤者的身分十分特别,基于他们宗教上的理由,不能给任何人看到。急救工作,只能由我、黄将军和卡尔斯将军三个人进行!”

院长张大了口……自从卡尔斯将军满面血污、凶神恶煞地冲进院长办公室,拿鎗指着他的前额,逼问他原振侠在哪里,一直到现在,他还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怎么办!

院长那么匆忙地奔进停车场来追原振侠,自然也是受了过度的惊恐之后的反常行为。

这时,他先是怔呆,继而用带哭的声音问:“你们……你……究竟想怎么样?”

原振侠疾声道:“很简单!遣走急诊室中所有人员,把急诊室交给我,并且通知全院上下,要对这件事守秘密,别胡乱传扬……”

原振侠说一句,院长就答应一声。等原振侠说完,院长已一面抹着汗,一面向有关人员发了命令。

黄绢已把抬担架的责任,交给了卡尔斯,她自己则紧守在担架之旁,一手按着腰际的佩鎗,神情紧张。看样子,若是有什么人想接近担架,她会毫不犹豫地拔鎗相向!

原振侠抬着担架向前走,他在那时候,只感到极度的荒谬!

若是十分钟之前,当他走向停车场时,有人告诉他在十分钟之后,他会和著名的国际狂人卡尔斯将军,一起抬着担架走向急诊室,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当做是无可救药的疯子!

可是,现实生活就是那么荒谬。一分钟之前,绝对无法推测一分钟之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当他们三个人和伤者,来到急诊室的门口之际,院长的命令显然已经下达。原来在急诊室中的人,都站在门口,让他们进去。黄绢立时把门关上,原振侠在这时,荒谬的感觉更甚,因为作为一个急救医生,他这时才问了一句:“伤者受了什么伤?”

黄绢的神情,更是古怪之至。她并不回答,只是作了一个手势,和卡尔斯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伤者连同白布,一起抬到了手术床上。手术床相当狭窄,那是为了方便医生施手术而设的。

黄绢到这时候才道:“你自己看吧……”

原振侠揭开了白布,看到了伤者,剎那之间,他有如同遭到雷击般的震呆!

在白布下面的,是一个相貌极其俊美的男性青年(由于是全裸的缘故,所以一眼就可以分出性别),那青年俊美得如同雕像一样。

给人以他是一座雕像这样感觉的原因,不但是他的脸型,更由于他的肤色。那青年人的全身,是一种异样的乳白,就像是白色的大理石一样。以致原振侠在震惊之余,竟然不由自主,伸手在他的肩头处轻按了一下,以确定那是人的血肉之躯,还是坚硬的大理石!

那青年不但皮肤白,他全身的毛发也都是白的,白得如同雪花。他闭着眼,原振侠生怕他睁开眼来……要是看到的竟然是一对白色的眼珠,那简直怪异之至了!

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自然知道人体色素消失,会形成白化现象,原因至今不明(人类的医学水准,实在十分之低)。可是那青年人这种异样的白色,显然不是正常人色素消失的现象。

原振侠也一眼就看出了那青年伤在何处了,在他的胸口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显然是在飞机失事时,不知由什么锋利的对象所造成的。伤口胡乱地包扎着,有一种晶莹的、看来相当浓稠的透明液体,自包扎伤口的纱布绷带中渗出来……那也是令原振侠一看之下,如同被雷击一样的主要原因。

因为通常,在这种情形下,自绷带下渗出来的液体,应该是伤者的血液!

如果那青年的血液,竟然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透明的话,那说明了什么呢?

结论只有一个:他不是地球人!

黄绢要求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伤者,也很容易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原振侠注视着那青年好几秒钟,才抬起头来,向黄绢望了一眼。黄绢立时点了点头,表示她和原振侠有同样的结论。卡尔斯将军却在这时,大呼小叫:“他是什么?”

原振侠冷冷地道:“人!当然是人……”

他一面说,一面已展开行动,他先按了青年的手腕,发现脉搏极弱。黄绢已经在利用急诊室中的仪器,连结在那青年的身上各处。原振侠解开了包扎伤口的绷带,那种晶莹透明的液体又汩汩流出来,原振侠用了好几柄止血钳,才勉强止住了大量出血,接着便迅速而熟练地将伤口缝合起来。然后,他讲出了一句他自己也几乎无法相信的话来。

他说的那句话,其实普通之至,在急诊室之中,每天都有医生在说这句话。可是在如今这种情形下,这句话听来,却荒谬无比!

他说的是:“伤者需要输血……”

从血压、心脏跳动缓慢等等迹象来看,原振侠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再正确不过。可是问题是:伤者的血竟然是透明的,去哪儿找同样的血输给他?甚至那透明液体是不是血液,也不能肯定……

就算是人类的血液,看起来完全一样的鲜红,可是也有着血型的分别,也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可以输给任何人!

(血,真是奇妙得可怕的人体组成部分……)

原振侠这句话一出口,忍不住发出了一下苦笑声,黄绢的神情也古怪之极。这时,黄绢和原振侠思绪都一片紊乱,不知所措,一点主意也没有。

这本来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的正常反应。在这种情形下,卡尔斯将军这个不正常的人的不正常反应,反倒起了作用。

卡尔斯粗声问:“如果不输血会怎样?”

原振侠回答得极肯定:“会死亡……”

卡尔斯应道:“那就替他输血……”

黄绢立即瞪视卡尔斯,卡尔斯提高了声音:“输我们的血给他!不输是死,输了,大不了也是死……”

卡尔斯的话,听来荒唐之至,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除了照他的办法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卡尔斯一面说,一面已捋起衣袖来。原振侠本来还想问他的血型是什么,但随即想到,如果问出来,那才是十万倍的滑稽!根本连血液的颜色都不同,血型又有什么关系?输血行动,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黄绢已经熟练地安排好了直接输血的仪器,针已插进了卡尔斯将军的血管中,她再将另一枚针尖,插进了那青年的血管。

血,自卡尔斯将军的身体之中,缓缓地通过管道,流进了那青年的体内。

原振侠极小心地观察着,准备一有异动,就立即中止这种无意义的行动。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事后,原振侠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来,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完全像是一切在梦境中发生一样!

在仪表上显示,已经输入了五百CC血液之后,奇妙之极的现象是,输进那青年体内的血液,在雪白的肌肤之下,竟然可以看到主要的血管之中,那些红色的血液在流动。而其它的反应,也正如失血过多的人,得到了血液补充的情形一样。

在五百CC之后,原振侠替代了卡尔斯,也把自己的血液输入那青年的体内,接下来是黄绢。

在总数一千五百CC的血液输完之后,那青年的全身,看来更像是大理石雕成的。只不过,是一种美丽的粉红色的大理石!

原振侠直到这时才翻开那青年的眼皮,去看他的眼珠……本来早就应该这样做了,但是他心理上有恐惧,怕看到透明的眼珠!

不过这时,他一翻开眼皮,仍不免吓了一跳:眼珠是鲜红色的,红得像白兔一样!那也证明,他原来的眼珠,真是透明的──现在看来鲜红,正是输入了鲜红色血液的结果!

透明的人类眼珠和鲜红的人类眼珠,同样地怪异莫名。原振侠忽然想到,那自然是前所未见的缘故。可以联想到,一向闭关自守、知识低落的中国人,忽然见到了绿眼珠、蓝眼珠的洋人时,会感到如何的震惊!

在一旁的黄绢和卡尔斯,自然也看到了那青年鲜红色的眼珠,两人的神情都十分骇然。

原振侠做了检查,发现那青年眼部的结构,和普通人一样,瞳孔的大小,也算是正常。也就是说,在经过了输血之后,那青年的情形,已经十分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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