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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湖底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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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严重超载,车厢过道里都是人,以至于有人躺在行李架上,空气混浊,而且有站必停,又换车头又是加水。看外边黑沉沉的,夜色正深,也不知是停在了哪个车站。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两人都在我身边,各自将背包踩到脚下,一个揣手把脑袋倚在车窗上,嘴角淌下口水;另一个在桌上趴着,鼾声如雷,睡得正死。我惊醒过来,发觉手背多了几道血痕,噩梦一次比一次真切,心中惊骇难言。我想起契丹女尸黄金覆面下扭曲的脸,那定是被千年噩梦活活吓死的,我可别落得那般下场。

不过,辽国的女尸生前怎会梦到熊耳山古墓?那玉棺金俑和腹破肠流的死人,当真在熊耳山古墓的地宫之中?我们去豫西盗墓,岂不是会遇到尸变?这许多疑惑,我没一个能想得明白,但根据壁画中内容来看,古墓地宫里发生尸变,是在黑狗吃月之时,也就是月全食的时候,听说近期不会有那种天象,这倒不用担心。不久,列车缓缓开动,车厢里的旅客十有八九在睡觉,我心神不安,睡是睡不着了,又在座位上坐得太久,腿脚发麻,于是挤到外边,到两节车厢之间透口气。我坐在最便宜的9号硬座车厢,10号车厢是餐车,11号以后是高级的软卧车厢,那边宽松得多,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票。我经常坐火车,知道什么地方清静,穿过餐车,到了10号、11号两节车厢之间,这地方有风,空气流通,也没什么人。我听着列车“咣当咣当”的运行声,抽烟打发时间,看到身边有个老乡,三十来岁,个头儿不高,胡子拉碴、一脸麻子,两只尖耳往上长,坐在行李包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我递了支烟给他,那老乡接过来连声道谢,原来他的烟全抽完了,列车上的东西贵,没舍得买,夜里正熬得难受。他当即划火柴点上香烟,眯上眼用力吸了两口。我们俩在那儿吞云吐雾,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天南海北地闲聊。我得知他外号叫麻驴,豫西老界岭人。老界岭与熊耳山间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我正好向他打听些那边的事。

我听麻驴说,熊耳山、草鞋岭一带,人烟稀少,山势险峻,植被茂密,飞禽走兽出没其中,水里的鱼多大条都有。大山环抱,深沟绝壑聚云雾,经常是阴雨连绵,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放晴一次,像大山里的姑娘一样羞于见人。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磨盘那么大的鳖,翻在河边石头上晒壳儿,体重三五斤的老鼠不算稀奇,还有几丈长的蟒蛇,那才真叫吓人。上岁数的山民认为那些都有道行,没人敢动它们。鸡笼山林子密,地势复杂,枪马山最险,是古战场,草鞋岭洞穴多,有个洞叫黄巢洞,那是一处旱洞,新中国成立前就没水了,也叫鱼哭洞,里面很深。相传当年黄巢起义,兵败后无路可逃,在山里遇上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带着黄巢在洞中躲避。

我和大烟碟儿上次去通天岭,虽也是伏牛山脉,可那绵延的山脉太大了,通天岭在伏牛山北,草鞋岭是熊耳山南边,地貌有不小的分别,像黄巢洞这种喀斯特地貌的洞穴很多,或大或小,或是旱洞或是水洞,在豫西也不少见,仅以“黄巢”为名的洞穴,少说有那么三五处,传说大多是后人附会,那也没什么可听的。我只向麻驴询问地形地貌,尤其是仙墩湖的详细情况。

麻驴告诉我,草鞋岭仙墩湖西、北、东三面环山,峰岭阻隔,无路可通,湖水已比新中国成立前浅得多了。南侧是大片芦苇湿地,那地方叫鸡鸣荡,可没有山鸡,夏秋湖水泛涨,那时野鸭倒是很多。麻驴长这么大,没真正进过仙墩湖。据说那地方很邪门儿,不知是湖里有鬼怪还是什么。比如,本来好端端的天气,稍有声响,便立刻涌起大雾,进湖的人也多半有去无回。麻驴只在十几岁那年,随他爹去鸡鸣荡打过野鸭子,响晴的天,突然下起暴雨。父子俩担心遇到山洪,不敢再打野鸭,匆匆忙忙逃了出来。

我暗暗称奇,问麻驴:“仙墩湖的名字很奇怪,那湖中真有个仙墩不成?”

麻驴道:“仙墩是有啊,俺爹爹的爹爹的爹爹亲眼见过……”

我一听这就对上了,问道:“那又是怎么回事儿?”

麻驴道:“老弟你再给俺支烟,听俺给你说说这个仙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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