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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两年后,在春天的一个日子里,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很陌生,电话号码以“15”起头,后来是“888888”,一共六个“发”!这一段时间,我一直躲在一个地方,潜心读书,很少与外界联系,这个号码又是如此陌生。心想,谁呀?

可没等我接,电话就掐断了……过了有一刻钟,电话又打过来了。我拿起手机,“喂”了一声,只听电话里,声音哑哑的:听出来了么?我说:听出来了。我这才知道,骆驼的手机号码换成了六个“8”的……骆驼在电话里说:兄弟,你还好么?我心里一热,说:还好。你呢?骆驼说:还行吧。还行。骆驼在电话里吭吭了两声,说:怎么样?抽时间,哥俩儿见个面?我说:桃花开了?想起结义兄弟了?在电话里,骆驼沉默着。我知道,骆驼是爱面子的人,他说见个面,就一定是很想见我。我接着说:……好啊。你是忙人。时间你定。可是,往下,骆驼却说:我还在路上……回头吧。回头再说。

骆驼在电话里迟迟疑疑的,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也许,他并不急于跟我见面?我眼前浮现出他甩着袖子走路的样子,他那么自信的一个人,可以摆平一切事情的人,不会有什么事。再说,据报纸上的报道,骆驼最近又刚刚收购了一家证劵公司。现在,他的身价已超过二百亿了!

过了一段时间,骆驼的电话又打过来了。电话是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打的,电话里有很多杂音……骆驼说:兄弟,还好么?我说:还好。骆驼闷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是对的。我说:怎么了?骆驼说:也没怎么……就是,累。心累。你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吃也吃不动了,日也日不动了……最后他说:兄弟呀,坦白地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这个人,只是外表嚣张些。而你,虽然姿态比我低,内心却比我强大。真的。哥哥不说假话。你才是董事长的料……我要是早听你的就好了。

这话里透着忧伤,已不是声言要炸开唐古拉山口时的那个骆驼了……后来我才知道,就是从这一天起,骆驼被限制出境了。

骆驼出事,发端于一个人。这人姓宋,名叫宋心泰,是个房地产商。

宋心泰就是当年建造“半岛花园”的老总。“半岛花园”曾经是省城里建造时间比较早的一处豪华别墅区。如果再晚几年,宋心泰就发大财了。可正因为建得早,最初的销路并不好,卖不动,拖了很长时间。再加上他的大部分投资靠的是银行贷款,所以还贷的压力特别大。有一段时间,房地产形势刚刚好一些,电力又紧张了,宋心泰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起了贪心,又匆匆忙忙跑到山里投资了一个煤矿,可一个新开的煤矿没有三五年是不会见煤的……结果,到了年底,他的资金链断了。年关到了,当民工们都急着回家过年的时候,他还拖欠着人家的工程款,被民工四处围追着讨要工钱……这时候,宋心泰没有办法了。他疯了一样到处借钱。借着借着,借到了骆驼的头上。

宋心泰原本就认识骆驼,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是见过面、吃过饭的那种朋友。据说,骆驼跟宋心泰就打过一次交道,也就是“半岛花园”先借后买的那栋“一号别墅”。那时候,房子卖得不好,当骆驼提出要代人购买这栋别墅的时候,宋心泰看面子给打了八折。等到交房的时候,宋心泰才知道这“一号别墅”是夏小羽要的,房产证上也是夏小羽的名字。再后来,车来车往的,自然又联系到了一个人,这就是副省长范家福。这是一个关系链,如果不细究,并没人清楚这里边的复杂关系。

当初,宋心泰找骆驼借钱时,厚朴堂的股票才刚刚上市不久,账面上看着有钱,却提不出来……可骆驼不说没钱,说的是:不借。宋心泰求告说:骆董,我只借一千万,只借一个月,让我渡过这个难关。老哥求你了……骆驼依旧是那句话:不借。宋心泰急了,说:这样吧,我把煤矿押上,我还有个煤矿……行吗?骆驼仍然是那句话:不借。据说,这话是后来从生意圈里传出来的……我相信骆驼绝不会这样说。

我想,骆驼不是不借,骆驼是看不上他这个人。在骆驼眼里,他就是一个“烧包文盲”。

这件事复杂就复杂在它是一个综合效应。这年的年关,宋心泰借不来钱,躲起来了。可是,民工们眼巴巴地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呢。找不到公司老板宋心泰,民工们就拿不到工钱。拿不到钱,家都回不去了。一时群情激愤,民工们把市政府给围了。他们打着白布做的横幅,上边写着:还我们的血汗钱!……于是,市政府紧急动员起来,一边做疏导工作,一边上报到了省里。这时候,副省长范家福在报告上做了批示:做好安抚工作,务必让民工们在春节前拿到工资……据说,上边甚至还写有“严惩不法奸商”的意思。

宋心泰并没读过几年书,他原是干包工头起家的,但人绝顶聪明。他干房地产这么多年,在政府里边也是认识一些人的。于是,副省长范家福的批示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宋心泰不敢再跑了。政府这边呢,也正因为有了范副省长的批示,就派出了由公安、法院联合组成的追讨小组,限期追讨拖欠民工的工钱……很快,宋心泰躲藏的地点被警察找到了。他被逼无奈,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把自己留用的那套别墅给卖了,勉强给民工们发了工资……那个春节,已搬进城里多年的宋心泰,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顶风冒雪回乡下过年。

就此,仇恨也就种下了。

宋心泰下手举报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这时候,在生意人的圈子里,到处都流传着骆驼“一泡尿挣一千万”的故事,这故事给宋心泰以很大的刺激!人心里只要有了恨,只要存心报复,一点一滴都会记在心头。这里边还包含着一个很小的过节。前些年,在省城那家五星级宾馆里,宋心泰也是包过房的。那时候,他进进出出的,看中了在这家宾馆设立办事处的小乔。有一次,在酒吧里,他喝了点酒,大着胆子上去请小乔跳舞,被小乔拒绝了。当时,宋心泰也许有些醉意,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你说多少钱?我包了。可小乔根本看不上他。小乔不光是瞪了他一眼,还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小乔说:看你那恶心样儿。包我?回去照照镜子,你配么?就是这句话,也埋下了祸根。据传,宋心泰很伤心。当晚回到宾馆房间,他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左看右看,照了很长时间的镜子。在一个时期里,这在商界曾经传为笑谈。后来,宋心泰又发现,就是这个小乔,竟然是骆驼派来的人。而且,两人关系很不一般,是他的“情儿”。记得有一次,小乔曾告诉我说:呸,一个土包子,搞房地产的,仗着有俩钱,还想泡我呢。

事情是环环相扣的。再往下深究,这就牵涉到范家福了。客观地说,范家福与夏小羽是真心相爱,爱得如胶似漆。两人若是正正当当地结婚了,那么,夏小羽也许就会搬到省政府的家属院去住了。这此后的一切,就都不成立了。可偏偏范家福不能跟夏小羽结婚。不是他不想结,这里边的阻力主要来自于范家福的母亲。范家福的母亲早年守寡,几十年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自然是一个很有主见、也很固执的女人。她执意不到城里来,本意是不影响儿子的工作。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又拖累了范家福。在儿子的婚姻方面,老太太特别固执。自从范家福跟那个留在美国的女人离婚后,她就对城里女人有了偏见。凡戴眼镜的女人,统称为“四眼狼”(这是因为范家福的前妻是戴眼镜的)。后来,跟范家福结婚的这个乡下姑娘,是老太太钦定的。这姑娘是邻近一个村的,在她眼前长大,给她梳了十年头,是老太太非常满意的。所以,当范家福提出跟这个(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多少话说)给他母亲梳过十年头的女人离婚的时候,这女人哭着跑回乡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自然是绝不答应的。据说,她听了儿媳的哭诉后,气得拿手里的拐棍在地上连连捣去,捣了一个坑儿,甚至发下狠话:等我死了再离!范家福是个孝子,在母亲以死相逼的威胁下,再不敢提“离婚”二字。有了以上诸多因素,夏小羽就成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你想,她心里也苦啊。可她没有办法,只好长年住在半岛花园的一号别墅里。这样的爱情,就有些偷的意味了。而范家福的车,就常常停在半岛花园一号别墅的门前。

所有这些有关联的人和事,在宋心泰的脑海里逐渐连接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像。于是,一封举报信(连同购房单据的复印件),直接寄给了身在北京的记者宋剑(宋保平)。

宋心泰这个人,虽说身通黑白两道,可也是做过善事的。他跟北京的这家报社记者宋剑(也就是宋保平),原是一个村的人。早年,宋保平也是个苦孩子。自幼家贫,家里“三根棍儿”,父亲老实巴交,上边还有一个哥哥是聋哑人。当年,宋保平考上北师大,没钱上学,曾得到过宋心泰的鼎力资助。这在他们乡下的老家,是有口皆碑的。如果不是宋心泰,宋保平是上不了大学的,当然也不会留在北京的报社工作。可以说,宋心泰对宋保平有再造之恩。

宋保平到了北京之后,就不再是宋保平了。他是宋剑。

我猜,晋阳饭庄的那顿酒饭,给宋剑种下了很深的伤害。一个来自外省的年轻人,在北京的新闻圈里打天下,由于他勤奋写作,发表的文章多,已经是小有名气了。那时候,宋剑脖里挂着记者的小牌牌,经常出席各种各样的新闻发布会,作为一家有一定影响力的报社记者,以宋剑的笔名,无论怎样也算是个可以左右舆论的人了。可是,骆驼在饭桌上硬逼着他回忆过去。尔后,一步一步地把他逼成了“黄土小儿”宋保平。而这三个字,正是他拼了命要洗掉的。

客观地说,宋剑也就是一把剑。他年轻,有自己的理想,有足够的正义感。作为一名记者,他以笔为剑,嫉恶如仇,立场鲜明。况且,他北师大毕业,在京城各部门都有同学。他要为民除害。同时,又因为夏小羽的那场事,他心里一直窝着一口气。这口气窝的时间太长了。

于是,宋剑亲自把举报信送到了中纪委……

到今天为止,我仍然不认为骆驼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骆驼身上虽有投机的成分,但也有很传统的东西,有侠肝义胆的部分,还有……可骆驼还是从十八层大楼上跳下去了!

那是骆驼被“边控”(限制出国)后的第九天。骆驼没想到会有人查他。一直到他提着包要出关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殊不知,检察部门早就开始调查了。

据我的一个学生(他在检察院工作)说,最先被“双规”的是小乔。小乔被检察院的人秘密地带到了一个地方,关了一个多月。就是这个小乔,在“双规”后的第一天,就把夏小羽给交代出来了。如果她死不交代,这个案子还不好破呢。因为,夏小羽虽然在电视台工作,可她名誉上又是双峰公司的“广告代言人”。如果小乔不交代其中的关节,那也仅只是偷漏税款的问题。可小乔心里有恨,这恨也许是无端的、没有来由的。同样是一个学校毕业,同样是女人,她凭什么混得那样好呢?这大概是小乔的一个心结。其实,交代了夏小羽,在证据链上,她等于又把她自己牵涉进去了。据说,她跟骆驼的那些事,在她渴得不行的时候,都换成了矿泉水,扭扭捏捏地、一点一点地交代了。

夏小羽进去得稍晚一些。她是在一个大型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开车走到一处立交桥的拐弯处被人带走的。一开始,她拒不交代。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无论怎么审,她坐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说。当反贪局的人把一摞一摞的银行票据,把购房的单据一一摆在她的面前时,她仍然不说。她爱范家福,她一字不吐。到了后来,她饭也不吃了,绝食了。这时候,反贪局的人一边采取措施,一边找人给她做说服动员工作。据说,最先找的是她母亲,让她母亲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精神已有些失常的夏小羽,居然没有听出她母亲的声音。她说:你谁呀?你不是我妈。她母亲说:小羽,我真是你妈妈呀。这时候的夏小羽已不相信任何人了。她竟然在电话里说:你说,咱家的狗叫啥名?得过啥病?……她母亲一时被问愣了,没有说出狗的名字来。夏小羽就认为她母亲是让人假扮的,是反贪局的人在骗她招供,于是,仍坚持绝食,水也不喝了。

再后来,又通过上级领导做工作,由组织上出面找了范家福,让范家福给她写了一封亲笔信。

范家福的确是写了信。可当那封信交到他们手里的时候,反贪局的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就觉得不对劲,这封信有问题。后来,他们又调阅了范家福签署过的所有文件。这时候才发现,范家福签字用了两种笔体,一种是规规矩矩的楷体字,一种是龙飞凤舞的行书字。反贪局的人就是从这两种字体里,发现了问题。他们经过反复比对,发现范家福最近一个时期的签名是有讲究的:一种签名是必办的;另一种签名则是……这说明,范家福回国后,已渐渐地开始习惯于运用“地方规则”了。可反贪局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反贪局的人在交信时,把范家福签名这一部分裁了下来。信仍然是那封信,字也是他的亲笔字。当夏小羽看到范家福那封亲笔信的时候,她哭了。可她仍然坚持说,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与范家福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再往下问,她与范家福的关系,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我的学生还说,这两个女人,完全不同。一个风骚。一个文静。一个是进来就说。一个是一字不吐。一个进来后不吃饭。一个进来就要果汁喝,还指名要“牵手”牌的……可不管怎么说,到了后来,她们都把自己做的和知道的事情,一一全交代了。

我猜,在最后这九天时间里,骆驼一定想了很多。也许,骆驼已经知道,这时候,小乔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夏小羽的电话也打不通了……还有,他正在收购中的一家证劵公司,这里边也许有部分违规、违纪的地方……一旦掀出来,会牵连很多人,他必须临机做出决断。更重要的是,这还会牵连到两个副部级以上的干部。在骆驼眼里,他们都是好人,都是给企业有过很大帮助的人。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贪官……尤其是范家福。范家福是从乡下走出来的穷人家的孩子。他苦学苦读,从中国读到了美国,读到了博士,尔后又回来报效国家……骆驼一旦进去,一旦开了口,就把人家给害了。

过去,我曾经跟骆驼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骆驼多次说: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在行进中、一时又不明方向的时代。如果等各项法律、法规都完善、齐备了,也就丧失了发展的大好机遇……骆驼有骆驼的道理。我说过,骆驼心里揣着一个“抢”字,他抢的是时间。话说回来,如果时间可以抢,那还有什么不可以抢的?按骆驼的说法,是可以做、不能说、不能等。

我记得,两年前,在北京的那几天,我曾多次不经意地跟骆驼对过目光。每当我们两人的四目相对时,骆驼眼里总像是藏着些什么。那时候,我一直参不透他。在骆驼的目光里,有一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那不是混浊,也不纯是警觉,是雾蒙蒙的一种东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直到后来,卫丽丽才告诉我,那是什么。可为时已晚。

这时候,骆驼一定也想到了卫丽丽。想到了他的儿子。他知道卫丽丽是个好女人,性格也好,会照顾好他的儿子。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他的儿子七岁了,刚刚上小学一年级)……骆驼不想给他的孩子带来灾难。

骆驼是一个才华过人、绝顶聪明的人。骆驼犯的错误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会犯的……当时,骆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骆驼肯定会想到:他是所有环节里最重要的一环。假如他这个环节断了,那么所有的环节都会在他这一节戛然而止……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我猜的。

我要说的是,骆驼在出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骆驼临死前,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之后,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你说,一个快要死的人,他会说些什么?你绝对想象不到。

那时候我还在路上。骆驼在电话里嘶哑着嗓子说:兄弟,你在哪儿呢?我说:在路上……骆驼说:兄弟呀,告诉你,我中奖了。我说:开玩笑。你在哪儿?他说:真的。正如你预测的,我中了个大奖。我欠你的,我想还上。我说:你欠我什么?骆驼说:共事这么多年,你从未向我张过嘴,提过任何要求……当时,我正开着车,迷迷瞪瞪的,不知他什么意思,也不知该怎么说。骆驼说:兄弟,厚朴堂就交给你了。我说:你喝多了?骆驼说:你听我说完。另外,我给你点钱,五百万。打到你的卡上。说了多少年了,不是要出经典么?这点钱,就作为出经典的基金吧……我说:又想出书了,啥意思?骆驼说:这是哥哥的一点心意。当然,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儿子需要照顾的时候……我说:扯谈。这话啥意思吧?骆驼说:连句话都不给么?我马上改口说:……若是真有这一天,放心吧。

我记得,临挂电话时,骆驼突然又重复地说:兄弟,咱们是老乡啊。最近,我让人查了家谱才知道。当年,咱们还是一个县的,我们家是逃水过来的……这话很突兀。我说:你祖上,哪村的?他说:骆家寨。尔后又补一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兄弟,保重。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这就是骆驼。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在他绝望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尊严。他不向任何人求助。

那会儿,在高速路上,我心里一直犯嘀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皮老是一跳一跳的,感觉很不好。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路两边的树在飞,树一棵棵地飞起来了,路边的牌子也飞起来了,那路牌上的字一个个斜着,眼前的字飞舞着,像是一片一片的带钩儿的金刀……我赶忙把速度降下来,对自己说:慢。慢。慢。

一个小时后,卫丽丽在电话里呜咽着说:……国栋死了。他从十八层大楼上跳下去了。

我问:什么时候?

她说:刚刚。

我脑子一下子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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