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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雨亭一行人回到北京时,正赶上鹅毛大雪。从飞机上望去,那树木、房屋、全都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厚雪,北京城变成了一个粉饰玉砌的世界。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坠儿,常青的松柏树上也挂满了篷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儿。一阵风吹来,树木轻轻地颤动,那些美丽的雪球儿、银坠儿就籁籁落落地抖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随风飘荡。

雪愈来愈白,愈来愈亮,橘红色、淡红的的朝霞在空中升起,扩散开来,越来越高越来越亮,越来越蓝。在严寒的浓厚的空气中可以感觉到一种轻松和新意。

峥嵘、心蕊仍然没有消息,老庆行动不便,在海那尔医院里疗养。雨亭、牧牧、飞天、芬芳、穗子5人回到了北乐。

雨亭回到家里刚两天,黄秋水就火急火燎来找他。他一进门,没顾得上喝茶,喘吁吁地说:“银铃失恋了,要找人报复那个男人。”

原来银铃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丈夫是个医生;她丈夫后来不满足整天拿着听诊器给患者诊病的生活,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到深圳“下海”;时来运转,发了大财,成为“款爷”。有句话说,女人学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学坏。有了钱就消费,加之丈夫孤身一人在外,泡歌厅,洗桑拿,沉迷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之中。后来结识了一个上海小姐,也是到深圳闯荡的“淘金者”,年轻美貌,擅长社交,口齿伶俐,多情妩媚,二人一拍即合,索性买了一个别墅,公开同居。随之而来的是与银玲离婚,女儿小晗判归男方。这以后银玲笃信佛教和气功,以此做为精神支柱。北京的雍和宫、潭拓寺、法源寺、广洛寺、广化寺、云居寺、红螺寺、卧佛寺、碧云寺、戒台寺等,都有她烧的香灰或踪迹。她还参加了一个气功培训班,先后向严新、张宏堡、张宝胜、刘心宇、狄玉骑等气功名师请教气功真谛,由于本身就有点特异功能,又兼之勤学苦练,虔诚专修,气功功法大长,佛心大开。几年前她在卧佛寺附近的樱桃沟遇到一位年轻的副局长,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很有共同语言,那位副局长是某领导的女婿,家住朱门深院,门口有一警卫班守护。他出身平民,平时在这大家族中唯唯喏喏,谨小慎微,不敢多言。他的妻子生得矮小丑陋,且犹如男性,说话声如巨雷,发起脾气力大无穷,并且对男女之事极为冷淡,与他分屋而居,年长日久,这位副局长只得把全副心思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如今在这春意融融,如花似锦的樱桃沟遇到银玲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百般寂寞的女子,自然是自怨相见恨晚。于神思恍惚之中,二人渐入花丛,加之压抑甚久,一触即发,就在樱桃沟里做就了鸳鸯梦。

那男人一是碍于身份,二是因妻子管束森然,家庭背景高深,不敢招摇过市,于是每逢周末,就托故开会或加班,来到银玲家中与她幽会。银玲是那种传统和情感专一的女子,离婚之后倍觉寂寞和冷清,一旦邂逅了这个如意郎君,情感上有了寄托,自是觉得十分幸福,于是对那男人百般温柔,无所不用其及。那男人早已不堪忍受妻子的压迫,只因有个可爱的孩子不能离婚,如今久旱逢甘雨,自然感到宽松和快活。谁知好景不长,男人的办公室新调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大学毕业生,这位小姐对副局长喜欢备至,而且活泼可爱,是个性解放理论的逐随者,很快二人双双坠入情网。这小姐的新颖清丽,比起爱伤甚重忧戚重重已过而立之年的银玲来,当然更有一番神韵,在反复思虑之后,这位年轻的副局长终于掐灭了银玲这颗烟蒂。

银玲遭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情感袭击,彻底绝望了,气功和佛教都不能挽救她,她含着眼泪拿出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寻找黑社会的歹徒,要报复这个虚伪的男人,卸掉他一条腿!

当雨亭随黄秋水乘出租车来到银玲的住所时,已是晚上10时许。黄秋水已从银玲前夫处找到她女儿的一张照片。她的女儿小晗现已15岁,她集中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生得风姿绰约,婷婷玉立,正在一所重点中学上高一。银玲特别喜爱她的女儿,每次去看她,总是带去许多女儿喜欢吃的食物。女儿喜欢吃麦当劳的食品,银玲总是带她到王府井或地坛的麦当劳餐厅。有时还要到女儿的学校送去她最喜欢吃的法国巧克力。银玲已换了好几家公司,调换工作频繁的主要原因是她不肯屈服于老板对她的越轨要求。她性格执拗,是那一种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要倾全部心力全心全意投入爱的女人,而不是那种撩撩裙子就动心性的女人,由于这种个性,她有时处于待业状态,经济上有些拮据。但就是这时她也是挤出钱,给女儿添置衣物和可口的食物,总之,她不能委屈了女儿。她还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对女儿的生活起居关怀备至,甚至在女儿月经来潮时,用哪类更舒适的卫生巾也要费尽脑筋。有一次,她听说有几个高年级男生追逐她的女儿,围追堵截,使女儿心惊肉跳,于是请了年轻力壮的男朋友,在学校门口狠狠地教训了那几个男生。由于她在那家外企公司未能按时上班,被老板解聘。下雨了,她给女儿送去雨伞,下雪了,她给女儿送去皮靴。其实奶奶对这个孙女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但银玲还是不放心。有一次正逢女儿过生日,前夫从深圳回来了,带女儿去康乐宫游玩。她无法陪女儿共度生日,伤心地在屋里哭了一天。她太爱女儿了。

银玲离婚后,在安定门外租了一间十二平方米的小屋,与人合住一个单元。邻居是一对夫妇,经常出国。

“笃,笃,笃,……”黄秋水轻轻敲门。没人应声。

“雨亭,你听。”黄秋水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哀乐!

舒缓的、沉重的哀乐传出来,在空间迫荡,给人们心头罩上阴影。

只有在追悼会上或是领导人去世时,电视广播中才能听到这哀伤之乐。

“银玲,我是黄秋水!我和雨亭看你来了!”黄秋水大声叫道。

没有回声。

“邻居肯定不在家。”黄秋水说。

“是不是她出去了?”雨亭也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谛听。

黄秋水不甘心又狠命捶门。

哀乐声和捶门声惊动了四邻,旁边一个单元门开了,伸出一个女人脑袋。

“大半夜的,闹什么神经?又放哀乐又砸门的,八宝山是不是搬到这儿来了?”她的声音像快刀削烂梨。

那女人的脑袋缩回去了,门,“眶”一声关上了。

黄秋水不敢敲了。

雨亭也无可奈何。

二人进入电梯,黄秋水问开电梯的小姑娘:“601有个银玲的妇女,在公司工作你看到她了吗。”

“就是那个会发功的阿姨?”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黄秋水点点头,“对,大眼睛,黑脸膛,有点苦相。”

“我好几天没有见她下楼了。”小姑娘回答。二人出了电梯间,来到楼外,向上望去。601号单元的楼窗内隐隐透出亮光。

“她在屋里!”黄秋水惊喜地叫道。

“别这么大声,人家有的都睡觉了。”雨亭提醒道。

二人又绕到楼后,看到601号单元的别外一个窗户漆黑一团,说明银玲邻居不在家。

怎么办?二人有点束手无策。

“打电话给她,呼她的BP机。”黄秋水说。

二人来到附近一个公用电话前,给银玲的住房打电话,电话没人接;用电话呼她也是杳无音讯。

“会不会她想不开,自寻了短见?女人一般头发长,见识短……”黄秋水一句话提醒了雨亭。

雨亭预感不妙,立即拉着黄秋水往楼上冲去。

二人来到601号单元门口,雨亭道:“踢门吧,到时我叫人来修。”

“踢是踢不开的,还是撞门,我有经验。”说着,运足了气,往后退了几步,用右肩膀朝门撞去……

门无动于衷。黄秋水右胳膊险些骨折。

“文人还是不行。”雨亭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八成她已悬在半空了,可能是用长统袜子系的。”黄秋水气急败坏地说。

“也可能跟老庆一样,用刀片割静脉。”

“还可能是放煤气,不过现在没闻到煤气味……”

“煤气有味吗?”

“不会跳楼吧?”

“刚才下去没见到动静。”

“赶快冲进去!要不然跟邻居说说,从凉台上绕过去。”

“对,这是个好主意。”

他们敲开了另一边邻居的房门,说明了来意,这家邻居是个老俩口,看模样挺善良,和颜悦色,一听说来意,老头说,救人要紧,老太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二人来到凉台,半凉台堆着大白菜,菜叶发蔫儿。雨亭抢上去,搬开几棵白菜,凉台之间有一米来距离。黄秋水扶着雨亭,雨亭攀扶着墙壁,只往前看,慢慢挪到了601号单元的凉台上。

屋内静悄悄的,雨亭打开凉台门,先进入银玲邻居家,然后开门来到客厅,只见银玲家门紧闭,他打开了单元门,引黄秋水进来。

二人敲银玲家的门,没有动静,旋动门柄,门反锁着。

哀乐从银玲屋内传出来。

“银玲,开门。”

没有回声。

黄秋水从厨房的门口出去。来到阳台上,朝屋内望去,只见银玲盘双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台灯幽幽,壁上有一幅图,张宏堡端坐在莲花座上,双掌轻合。书柜上有一个木质卧佛,紫铜色,前有一小香炉,炉内香已燃尽,白灰纷坛。左右有两个盘,各盛有蜜橙、香蕉、苹果等食物。录音机放出低沉的哀乐。

“银玲,”黄秋水叫道。

“我和雨亭看你来了。”

银玲的两行眼泪籁籁而落,顺着眼梢、面颊、淌了下来。

银玲消瘦了许多,两眼深陷,双目呆滞,瓜子脸更加憔悴,身着一身黑衣服,被窝凌乱。

黄秋水又唤了几声,银玲仍无反应。

黄秋水来到门前,向雨亭讲了他看到的情形。二人正在商议,门开了,银玲出现在门口。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黄秋水的肩头。

“哭吧,银玲,哭出来就好了。”黄秋水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雨亭、黄秋水随银玲来到房间里。

银玲仍啜泣不已。

黄秋水劝道:“我知道,他在你身上得到了你的青春、热情、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生理的满足,你多年来用心血浇灌着这棵寄托你生命的大树;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些日子,你万箭穿心,感情生活让你一步一回头难以割舍。你想复仇,而且不择手段。我们完全理解你的感情。你陷入之深,对自身伤害之重,如同把自己抛入地狱,事实上,能够救你的只能是你自己,你才是自己的上帝,你才是你生命的主宰!历经了地狱的煎熬,就会使你有勇气和决心从地狱里爬出来。”

雨亭道:“你说那个男人背叛了你,欺骗了你,其实这样的认识是不公正的,不冷静的。我想在你们相好的岁月里,是你甘心情愿的,决不是他强迫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长时间呢?这其中一定有一些值得你回忆和怀念的东西。至于说他甩掉了你,那是因为你太缺乏风险意识了,因为这几年来你经营的是风险投资,就要有承受风险的能力,否则当初就不该染指。更何况世界上没有一种事情是永远不变的,爱情的本质在时间上既不永恒,在空间上也不专一,当然能够专一永恒更好。他走了,让他走吧,感情这个东西是要随缘的,世界上最不能强求,最脆弱,最易变化的就是男女之情,更何况你们是婚外情。一个不再需要你的男人,也决不是你所需要的。感情是一种内在平等的感觉,这显示了人的尊严与自信。你这婚外恋的几年,是在践踏着别人的尊严,忍受着社会的责难和良心的不安,提心吊胆地到处躲闪,这个本来就先天不足的畸形儿早晚总要夭折的,一个聪明的女人会在面临不正常的感情时,果断地选择健康之路。”

黄秋水接着说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想复仇,几年前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几年后你又放纵了自己的仇恨,我相信你会冷静下来,不会做那些毁人毁己的事情,何况你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银玲听到此时,更加呜咽出声。

“仇恨是一柄狠毒的双刃毒剑,它毒害别人也毒害自己,尽管人类感情是多动的因子,但人的责任与善良却是永恒的,这是人类希望之所在,爱与不爱是每个人的权利与自由,婚姻尚且如此,更何况你在婚外,这里没有契约,没有合同,更没有强迫执行。”

雨亭又接着说:“在运动场上,我们经常能看到那些输得起的运动员,他在输了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坦然磊落达观的绅士风度,在情场上也要有这种输得起的精神。那种输了就去报复,甚至我不活你也别活的亡命徒,不但在情场上是个输家,而且在人格尊严上也是个输家。处理生活的法则,说抓就抓,该撤就撒。人生不过几十年,坎坎坷坷已经很不易了,别人和自己过不去就够不痛快了,又何苦这样虐待自己?对别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宽容,当然,感情这个东西有时是不讲道理的,但你没有积极地设法摆脱痛苦,而是把痛苦当成一个长长的钉子死死地往墙里钉,这样痛苦就越来越深,越来越牢固。几年前他苦苦追逐的是你的情感与性,现在你已资源耗尽,新鲜感全无,于是,他的爱就结束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却付出了几年的生命,这个代价太昂贵太奢侈了,人生能有几个几年?人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些年来,你把自己的心血精力赌在一个与自己生命毫无关联的异性身上,实在是一种惨痛危险无望的赌博,当然,我想,你内心不平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你可以找一个万花筒,好好欣赏万花筒里的锦绣世界,然后再把它彻底拆碎,仔细看看洒在你眼前的几块残缺的破玻璃片,你会悟到一种真谛。”

黄秋水说:“既不要报复,也不要乞求,爱情是一种无法修复的感情。假如对方不以同等的感情来对待你,那就是轻蔑你,你越是纠缠,越是爱得死去活来,他就越看不起你,你在他心中更是从零到了负数。你已输掉了感情,不要再输掉尊严,这是你坚守的最后一点疆土,守住它,就找回了自我。要学会爱,不要忘记在爱别人的时候,首先要爱自己,爱的秘密,在永远不断提高自己,优化自己,强大自己,如果你能就此放手把他淡忘,是为上策;你可以努力开拓新的生活,气功、佛教、旅游,继续爱你的女儿。当你对他不再留恋,他反而会觉得你是高贵的,那时你扬起头,摆摆手,这才是一种高档次的报复。银玲,你在外面飘泊的太久了,你流回到你停泊的港湾了,你太累了,需要养份,需要休整;岁月匆匆,青春一闪,生命只有一次,太阳已抹下最后一抹余辉,你该回家了!家,那是女人最需要的地方,香烟袅袅,佛气冉冉,淡蓝色的窗帘,雪白墙壁,这里才可以安放你那颗流浪的心,你快回家吧,趁天还没有漆黑,趁雷雨还没有到来,你加快脚步吧,我们在这里为你举着火把……”

银玲似有所悟,缓慢抬起头,擦干了泪痕。

雨亭关掉了哀乐,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乐。雄浑激昂的乐间,似倾泻万里的波涛,奔腾着,怒吼着……

银玲在这乐曲声中站了起来,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灯光璀璨的黑夜,喃喃自语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还是沙龙好啊……”

春天悄悄来到了北京城。

一阵暖风吹来,带着新生、发展、繁荣的气息,弥漂着,渗透了城市的每一个细胞。紫禁城、长安街已从沉睡中醒来,盈盈地凝着春的盼睐。柳丝透出鹅黄色的叶芽,杏花、桃花纷纷盛开,聚成朵朵粉云。街上的人流涌动着,脚步的节奏在加快,在万物受孕滋芽的嘶嘶声音之下,到处几乎都能听见草木液汁的涌动,感觉到生命的蠕动。

老庆已经痊愈,从海口回到了北京,继续从事他忙碌的炒稿子爬格子的生涯。寒假结束,学校开学,梦苑也从海口来到北京,开始了新的学期的生活。她的精神大大恢复,紧张的学业和雨亭的精神疗法,使她的生命得到了复苏。

峥嵘和心蕊还是没有消息。

文化沙龙,如今又增加了5个新成员,芬芳、穗子、梦苑、峥嵘和心蕊。在这期间,水妮参加了一个音乐剧的演出,主演一个希腊歌手,她跟随剧团赴日本东京演出去了。

新颖在她的好友,那个台湾老板的帮助下,开办了一个电脑代理公司,在中关村电子一条街办得挺红火,她还在筹办名人俱乐部。

银玲在黄秋水和雨亭的帮助下,毅然放弃了报复的念头,从此更加笃信佛教和气功,并把大部分心力投入在女儿身上。

黄秋水在商海浪潮的冲击下,深感文人的困惑和抬据,他看到一些文人“下海”成功,于是成立了一个黄秋水诗歌发展公司。

只有飞天不睬商海浮沉,格守文学阵地,高举诗歌大旗,自甘清贫,他的诗集突然畅销,但大部分都是盗版,最终到他手里的稿酬寥寥无几。

洪强的天才文艺社正在筹办全国志摩杯诗歌大赛,黄秋水的诗歌发展公司协办。黄秋水文艺界熟人多,他主要负责请一些名人担任评委。洪强让秘书组向全国发函,函中云:聘请知名文学家担任评委并参加发奖大会,志摩杯制作精良,杯前刻有著名诗人徐志摩先生的照片,杯后镌刻获奖者的像及简历;每位参赛者须交一篇诗歌作品,仅限新诗,并交200元报名费。获奖者的作品汇入诗集,每部诗集39元。露露认为这个点子好,点子是阿毛出的,应该给阿毛一千元“点子”奖金,这种做法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诗集首发式可在名流书屋举办,届时请“北京晚报”、“北京青年报”发一消息;《中华读书报》、《读书》杂志可以发表评介文章,请飞天来写。飞天说:“等诗集出版后看看水平再说吧。”露露有点不满意,说飞天太清高,阿毛又献一策:重酬之下必有勇夫,给飞天千字二百元,还愁他不上钩。雨亭说,飞天是怕辱没了他的名声。

穗子说:“我们报纸的书版也可以介绍这部诗集,最好花六千元做个广告,影响更大。”黄秋水说:“你拉广告拉上瘾了,拉广告有提成。”牧牧说,穗子是“广告虫”。穗子听了不高兴,说:“不能称虫,应称‘广告王’。”

芬芳的生意做的比较顺手,她在渔阳饭店租了一个房间,雇了一个伙计。她还结识了一个意大利商人,那商人要带她到欧洲旅行一圈,这倒是个美差使。新颖说芬芳内向,攻关如同练八卦掌,攻其不备,猛出杀手,是攻关高手。穗子不服气,说欧洲她已去了3次,东南亚新马泰也去了有5次,银玲不以为然地说,外国有什么好?哪儿都不如中国,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中国的佛教别有特色,道教更是一花独放,四大佛教名山,五台山、普陀山、九华山、娥眉山各有特色,外国哪一座山比得了?银玲还自豪地谈到了中国的气功,谈到了美国前总统卡特7次接见严新,严新的一个女弟子半年多饮食不进,是为“辟谷”。她老师身怀奇技,特异功能举世闻名。据说,有一次与一个朋友逛友谊商店,那朋友看中一件商品,没有带那么多钱;她老师一摸他的口袋,那朋友口袋里鼓囊囊塞满了港币和美元。阿毛说,这可神了,那肯定是别的顾客口袋里的钱少了。银玲说,那可管不着了。牧牧说,那他是中国最大的盗窃犯。银玲又说,有一次某地丢了一只枪,请她老师破案;她老师一到那个地方,马上指出丢失枪所在的位置,但他不愿说出偷枪的人姓名,因为他从来不害人。银玲说他还亲眼看见过气功大师刘心争在宴席上把一只杯子一口一口地吃掉吞进肚里,还吃掉了半根塑料筷子和一只磁刀,面不改色心不跳。阿毛说,气功果真这么厉害,不如组织一个中国气功代表团,到美国访问,治一治美国的艾滋病。大家都觉得这个点子好,美国人能接受,肯出钱,请银玲任秘书长。黄秋水说他可以做顾问,牧牧说顾问可以多设几个,他也算一个,他想考察一下资本主义世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庆说,他可以做气功总监。

银玲说,她不愿出国,她只爱中国的月亮,她就不信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月亮圆。

阿毛说,银玲不去美国也行,但她必须负责联络气功界的高人,一个代表团没有一两个知名人士不行,因为她熟悉气功界。

阿毛又建议雨亭担任中国气功代表团的秘书长,因为他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有点乔(冠华)老爷的风度,能够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特别是如果受到美国总统接见的时候。

银玲说:“美国总统未必肯出来接见。”

阿毛说:“那美国国务卿出来接见也行。”

雨亭说:“可以让梦苑担任翻译,她英语特别好,人又长得漂亮,比美国姑娘美。”

阿毛说:“这个代表团一定不能少了我,哪怕我当个随团保镖,负责中国气功代表团的安全保卫工作。”

牧牧说:“阿毛的模样太丑了点,吓坏美国人,给中国人丢脸。”

阿毛一听急了,结结巴巴地说:“美国人对中国人看不出丑俊,你看大街上美国男人找的中国女人都特寒碜,他们却认为是东方美女。我这模样到了美国,没准震蹋好莱坞呢!”

牧牧一撇嘴,说:“你给好莱坞看大门,人家未必要你!”

阿毛又说:“我这半辈子就去过‘新马泰’——新街口、马甸,北太平庄。”

大家一听都乐了。

黄秋水说:“吵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牧牧说:“到美国或许能碰上夏君。”

说起夏君,大家想起那个忧忧郁郁挺有味道的朋友。

老庆说:“夏君八成嫁给美国鬼子了。”

露露说:“未必,她曾说过,不会嫁给洋人,要嫁也得找一个华裔。”

新颖感慨地说:“她很可能独身一生,她受的打击太大了。”

雨亭一想到夏君,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黄秋水说:“夏君面有苦相,她的命苦。但是她性格刚毅、倔强,能吃苦,自立能力强,我想,她不会生活得很差。”

老庆道:“美国有文化沙龙吗?夏君要是经常参加沙龙活动,一定不寂寞。”

黄秋水说:“美国的沙龙比较多,周末沙龙,一些朋友团聚一堂,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杯,喝着红葡萄酒或威士忌,大侃一通,倒也快活。”

牧牧道:“美国人喜欢郊游,人人有车,周末开车到郊外兜风,或到海滨别墅,游泳,打网球,划艇,太阳浴,倒也乐呵。”

露露问新颖的名人俱乐部筹办得怎么样了。

新颖笑着说:“正在筹款,干什么都需要钱,电脑代理公司挣不了几个钱,一年也就几十万元,还得靠朋友筹资,选址在亚运村,有荣道、棋道、谈天屋、名流签字廊、名人书画廊、酒吧、舞厅、迪厅、桑拿土耳其浴、台球、网球。乒乓球、嬉水乐园……一定要办出特色,在座的几位都应该是俱乐部成员,免费赠卡,当然要请王朔、冯小刚、汪国真、刘恒、陈染等年轻名流入网。”

阿毛说:“我成立一个保安室,自任室主任,负责名人俱乐部的安全保卫工作。”

露露道:“你想甩手走人,是不是?我这名流书屋呢?你是水路不通走旱路,没门!”

阿毛笑道:“我是一仆两主,‘双肩挑’,第二职业。”

露露眼一瞪,说道:“一心不能两用,一口吃不下两个馒头,那不行。”

新颖咯咯地笑,说:“我不会让阿毛哥当伙计,到时候我要专门请保安公司的人。”

雨亭想到了雪庵,于是说:“我这次在海南‘天涯海角’遇到了一个奇女子,叫雪庵,是个电影演员,到时候也请她参加咱们的名人俱乐部。”

雪庵是谁?大家莫名其妙,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电视剧中没有,电影上没有,《大众电影》杂志上也没有介绍过。

是啊,雪庵。

她是不是“海市蜃楼”上的女人?

这是否虚幻?

雨亭也有些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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