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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是夜,九十九的太婆,收到武汝大夫妇送来的贺礼,便到房中试穿一下。武汝大一直在门外柔声催促:

“太婆,快点出来让大家看看是否合心水?”

他也希望大家接受他们的心意呀。精心挑选了一套黑色暗花香云纱衣裤,手工精细,价值不菲。最适合她老人家了。代老婆讨她欢心。

这位不知就里的老人家,听得是名贵衣物,也就换将出来,年迈半失聪,只应道:

“吓?洗不得水?”

她步出堂前,大家的反应是——

呀,太婆身上竟是件黑色喱士性感睡袍。肌肤隐隐现现,她童真地咧开没齿的黑洞,一笑。这贺礼真奇怪,布料少,不蔽体,却说很名贵。

武汝大那忆子成狂的慈母率先发难了:

“仔,你看你,书香世代,好好地又搬出去,近得那狐狸精日久,连太婆也掇弄成这个样儿,你是不是失心疯?”

众姐姐也看不起他如此色情狂。

武汝大含冤莫白。都怪自己一时大意,两份礼物给调错了,谁知有此番后果?

唉,那收得寿衣似的礼物的小女人,又不知怎样地恼恨他了。

武汝大一张脸,非哭非笑,僵了一夜。人走不得,心已远飏。不知莲妹如今……

单玉莲把身体浸淫在一缸漫着花香的泡泡浴中,很久。

只有在这里,她是可以放任的。屋子这么大,而且是复式,但,只有在这里,可以尽情地享受着孤独的荒淫。

思绪游移。爱情这个东西,太飘忽了,求之而不可得。惟有托付与不羁而又敏感的想象。手指开始也随着思绪游移了……为什么那揉擦着她身体的手,不是他的手呢?如果他粗野一点,她知道自己是会“屈服”的。

她把腿张开些,水特别地滚烫,好似都走进她里头了。

……但愿抱紧她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硬汉,锲而不舍,置诸死地。她放纵地迎合着这一个虚像。看不清晰的男人向她用力侵袭。

直至她抽搐地,几乎要喊出来:

“……你不要走!”

整个浴室,整缸烫人的水都有节奏地抽搐了。她在绝望中才悠悠地醒来,抱紧她的只是自己。

忽然,万念俱灰,眼泪一串串急骤地跌下来,消融在泡泡中。噤哑的快感变得痛楚,单玉莲只觉都是泡影,特别地空虚。

用力地擦干身子,便见到丈夫送给她的礼物——由心上人转呈,多么地讽刺。她把花纸拆散了。

一套黑色起了暗花的香云纱,古老如同寿衣。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礼物?

她奇怪地试穿上身了。

一边穿,扣花钮,她的一双手也绕着腕花,那莫名其妙的小调,在耳畔空灵地回响。似乎自天际传来。袅袅不断,听不分明。

单玉莲一个人,如在寂寞而空旷的野地里徘徊着,寻找着。无意识地,她开始哼了:

三寸金莲,

俏生生罗袜下,

红云染就相思卦。

因缘错配,

鸾凤怎对乌鸦?

奴爱风流潇洒……

拈起今天才买下的一条长链,在腕间绕了又绕,缠了又缠,真是情枷恨锁。

蓦然,停电了。

停电的一刹那,天地都突变惨淡,无尽的漆黑,看不清世间男女欲念焚身。

一根火柴被擦着了。

单玉莲身不由己,在武家的祖先神位,上了一炷香。

一个从来都没上过香的女人,在他姓的木头前面,上了一注赎罪的香。

武龙发觉停电时,刚好在他自己车房侧的斗室,泡了一个杯面。

这顿马虎的晚餐还没来得及弄好,便遇上麻烦事,心下念着楼上的女主人。

武龙便打开门——

一足尚未踏出,马上与一个穿着一套古色古香衣裤的女人撞个满怀。他大吃一惊,她是谁?莫非是千百年前的……

她嘴角挂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目光一直紧密地追踪,他逃不出去。渐渐,眼神又汪汪地浇着他,浇着他,浇着他。百般情意,把心一横。两朵桃花上了脸——单玉莲也不知为什么,她可以作出如此的勾当,从何来的勇气?也许是借着一点天意,真的,借意,以便掩饰一切。到底她是入了魔,抑或她的心魔在策划?即使当事人,也不愿意弄清楚。

武龙定下神来:

“阿嫂——”

“好黑呀。我很害怕,你来陪我!”

他有意避开这种尴尬,便借词:

“你不用害怕,我出去买‘灰士’,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便打算逃出去了。媚态毕呈的嫂嫂,根本无意让开一条生路,只是越靠越近。

一个古代的女人,在哄一个古代的男人:

“你不要走!你这一走,便去了三月,我很挂念!”

“啊不不不!”武龙还解释,“怎会去到三越那么远吧。”

但是,这个携带着一点回忆的女人,既然要来了,竟是无法摆脱的:

“你到哪里,我跟你到哪里!”

武龙驾着车,朝市区的路上驶。总是感觉到身后有双灼灼的黑眸,不肯放过他。

她是越坐越不安定了。先自把领口的一个花钮给解开了,趁势一扯,露出横亘的锁骨。手指在上面写着字。

突然,双方都没有准备,她俯身上前至司机的位置,一双兰花手,自背后搂住武龙。她在他的耳畔,用细腻的软语问: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呀?”

武龙只管道:

“——你坐定一点。”

单玉莲看来没有坐定之意了,她犹在他耳边,笑一声:

“你不敢认!你真没用!比不上一个弱质女流。”

乘机在他耳畔吹口气,武龙一颤,赶忙抓紧车大盘,车子方才平衡过来,单玉莲被这一抛,跌坐回她后座去,似是安定了。

武龙如坐针毡,难以自抑了。此时后座伸张一条腿,搁在座位背上,睡鞋半甩,挂在脚上晃荡。他忍无可忍,一手捉住那女人的脚,强力扔回身后,因这行动,车子不免一冲而前,单玉莲人随车势,身子也朝前一仆,放轻放软,半身勾搭住男人,再也不愿放手了。

她啮咬他的耳珠,红唇一直吻过去。武龙也算正人君子吧,只是,怎么抗拒风月情浓?她从来都没贴得那样近,感觉上很陌生,即使在十年前,一百年前,一千年前,她跟他还不曾如此亲密过——二人都有点沉溺。

她记得了,他这样辱骂过她:“我武松顶天立地,不是伤风败俗的猪狗,再干此勾当,我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却不认得嫂嫂。”——是吗?他曾经在很久之前,如此竭尽所能地抑压自己吗?

单玉莲嘴角闪过嘲弄。

男人便是这样了,男人有什么能力,抑压意马心猿?男人都是兽。她星眸半张,腻着他,看透他:

“你何必骗自己?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怕么?”

像等待了很久,数不尽的岁月,制度和主义,伦理道德,都按他不住。他用力地吻她。一脚踏入脂粉陷阱。全身都很紧张。

——她马上把舌头伸出来。在他口中佻挞地蠕动。最迷糊之际,一切都惊心动魄。

车子失去控制。

迎面而来。一辆货车,狂响着号,武龙连人带车几乎相撞,对方闪避得艰险,惨烈的车头灯如利刃一下划过二人的脸。

生死关头,神推鬼恐,武龙急煞了车。

他不能死。

武龙蓦地弹开来,他见到一张泛着红晕的俏脸,欲心如焚,这不是他心中的单玉莲,她只像另一个人,如同来自遥远国度的魂魄依附了她,抑或,她依附了它。

他清醒了。

奋力拉开车门,决绝地下了车,头也不回——他不敢回头,只怕难以自拔。是什么力量把他拔走,他都不知道。

单玉莲目送着这男人畏罪潜逃。

他三番四次地遗弃她。

是根本无缘么?

费尽千般心思,她都得不到他。永远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令他“前进”。那是什么?

她恨得牙痒痒。

茫然推开车门,不知身在何方。寒风梳栉她的头发,一绺飞掠过脸庞,她在咬牙之际,把那绺头发给咬住了。

恨!

忽地,听得一阵熟悉的浪笑声。她循声望过去。

那也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失意的女人,站在大城岔路上。开始有一种很强烈的矛盾。

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我要走。我要追上去。

她没有哭,只是双目无端地湿濡了。她怕,但又很兴奋。

她的心被搅弄得乱作一团。她把手伸向心中,企图抽出一根丝,抽出来,人就被扯过去了。

那个背影,为一群女人簇拥着,浪笑着,进了一间的士高。

“唉!”

单玉莲无力细想。

一旦细想,因缘总是魔。她也无力回头。

脚踏着碎步,款款地上前。是她的脚,引领她走着一条可知或不可知之间的路。

一推门,她便眼花缭乱——

但见:一丈五高花桩,四围下山棚热闹。最高处一只仙鹤,口里衔着一封丹书。一支起火,万度寒光,当中一个西瓜炮迸开,四下里皆烧着。说不尽人物风景,旦角戏文。

烟火安放街心,谁人不来观看?

单玉莲但见一盏盏的金灯,冲散满天繁星阵,黄烟儿,绿烟儿,氤氲笼罩。

楼台殿阁,顷刻不见了。

火灭烟消,尽成灰烬。

音乐变得缓慢,摇曳,古人的脚步。

激光过了。

众人沉醉于世纪之末。

听一派凤管鸾箫,见一簇翠围珠绕。可以醉,便任由他醉倒。银灯映照之下,无从计算而今是二十世纪最末的十年了。谁知道明天?谁寄望明天?穿好一点,吃好一点,得风流处且风流。是的,众人只凄惶地酣歌热舞,不问情由地纵声狂笑。

“Miss,一位?要点什么?”

侍者来招呼。

单玉莲还没“回来”呀。她惑乱地道:

“女儿红!”

轮到那年轻人惑乱了:

“什么红?Bloody Mary是吧?”

单玉莲拎着那杯红色的怪味的液体,一人独醉。她在阁楼,放眼下望,舞池中,红男绿女都在忘我地狂欢。每个人都创出难度极高的扭动招式,闭着眼,离着魂。

她觉得自己十分寂寞。

她像八槅细巧果菜酒钟旁一根无人惦怜的牙箸儿。元宵灯市夜里路边一颗无人垂注的瓜子儿。淫器包中一条无人眷恋的药煮白绫带儿……空自在一角,艳羡他人的浓情。

人人都是成双成对地快活,怎的自己缘薄分浅,连自尊也拾不起?便把酒都灌下了。

无聊苦闷,只得把那链子,绕了又绕,缠了又缠——总要做点事,好打发这难熬的一晚呀。

过得了今天,是否也过得了明天?

猛一自恨,那长链,便飞也似的,脱手甩至楼下的舞池中去。

长链的身子轻盈起来,在半空缓落如飘絮。连链子也不知道,它的前身是一根叉竿。叉竿的影儿忽在这半明半昧的鼓乐喧天的境地里,猛地跳脱出来,仰头斜视那失手的单玉莲,俯首笑看舞池中漫不经心的Simon。两个不相关的过路人,没有一点牵连,便是费煞思量,也扯不到一块。

那叉竿是怎么一回事呢?

记得一个春光明媚时分么?

从前。

金莲打扮光鲜,单等武大出门,就在门前帘下站立。约莫将及他归来时,便下了帘子,自去房内坐的。

那一天,她也如常地拿着叉竿放帘子,忽然起了一阵风,将叉竿刮倒。她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头巾上了。

看那人,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玲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腿上勒着两扇玄色挑丝护膝儿,手里摇着洒金小扇儿。风风流流,从帘子下向潘金莲丢个眼色儿。

Simon无端被一件重坠之物打中,骤停了舞步,待要发作,想不到在阁楼,有个妖娆美貌的女人,也有廿多岁了,一头松松鬈鬈的黑发,微蹙八字眉,三白眼,粉浓腮艳。

隔远看不清,便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撇下众女不管,猎艳而来。眼神一直未曾离开过,她有点张惶,但更多的是春意,未开言,先赔笑。身段圆熟,腰特别地细,在一套复古的时装轻裹下,藏不住这个秘密。

见她粉脸生花一如古画,Simon有点魂飞魄散。他也阅女无数,然而,这般追不上时代的、过时的美女,时光倒流,还没上手,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早已钻入爪哇国去了。颜面一变,笑吟吟地,不言不语。

她也一直地看住他上来。

看住他把长链子,笑吟吟地擎在掌心。那是一双手指修长的手,不安分、佻挞而挑逗。他一身的黑,墨镜未曾除下过,背后潜藏着如何焚人的目光?

单玉莲轻道:

“你还我!”

“还什么?”他笑,“我在地上拾到的。”啊,是这声音,她熟悉的声音。是他!

“我跌的。”

Simon故意调戏:

“你不是‘跌’,你是故意‘扔’下去。”

“对不起,官人。”她竟向他赔个不是,“是我一时不小心,被风吹失手,才会误中你,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很有趣,便继续:

“那么,算是我故意被你扔中吧。”顺势把她拉近栏杆下望,“你看,舞池人这么多,要很幸运方才中招。这就是缘分。是不是很老土?”

她往下一瞧,刚好与女人们的目光短兵相接。虽则她们还是在放荡地舞动着,不过舞伴却另有出路了。目光中不免有妒恨,在笑:

“Simon你看你的taste!”

单玉莲咬着唇一笑,呀,多么地相似:她们不也曾各自偷偷地苦缠细裹,造就一双尖趫趫金莲小脚么?不是白绫高底,便是红绫平底,鞋尖儿上扣绣了鹦鹉摘桃,或斜插莺花,鸳鸯戏水,纱绿与翠蓝的锁线,精细的造工。也有出奇制胜,暗中安放了玫瑰瓣儿,小格中藏了梅花印子儿,一步一印。争妍斗丽,陪伴西门庆玩耍,踢气球呢。一个捎头,一个对障,拗踢拐打,扭腰摇臀的,不过要讨男人欢喜。

单玉莲眼角向他一飞,问:

“咦?都是官人的妻妾呢。”

妻妾?

Simon但觉这个女人,跟他来一套新鲜的,便过招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笑:

“别耍了。”一壁施个礼,“官人万福!”

他也笑。端详她一阵,放浪地:

“娘子,有礼!”

这个古意盎然的美女。正中下怀,正合胃口。她跟她们不同。越是含敛,末了越是放荡——因为她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一发不可收拾……

Simon便把长链往单玉莲腰间一绕,先下定论:

“廿二吋。”

手一松,长链跌在地上。

他蹲下来,凑巧此物就在她脚边了。他拾起之际,乘势捏她的脚一下。只一捏,她便踢他的手。

他撇嘴一笑,一起来,猛地贴得她很近,在她耳畔吹口气,暖的,荒淫的。轮到他腻着声问:

“脚那么小,鞋当然很小。几号鞋?四号?三号?”

“不知道!”

“等会我替你一量就知道。”他挑衅,“你怕么?”

单玉莲把那腥红色的Bloody Mary一饮而尽。

她傲岸地俯视那一群失宠的妻妾。自这一分钟起,他只要她一个!她们与他同来,但她与他上岸去——任由一众在欲海中浮沉吧,气喘吁吁,最后,是谁胜券在握?

她竟然十分地瞧不起那些得不到男人的女人呢。

她出身自是跟她们不同,她甚至是一个外来者。土生土长的香港女,优越娇贵,追上潮流,她凭什么与她们较量?别说英文了,自己连广东话也讲不好呢,不过因长得登样,这个男人选中她。她以新移民的身份,先拔头筹,傲视同群。单玉莲被怨毒的目光送将出门。

进了Simon现代化包装的大宅。

门是密码锁。他故意让她看见:“九四一三”。

他的家,是十分时髦的“复古”装修。用的家具是酸枝,椅子是花梨木。厅中挂了古画,接近春宫图。几案上摆放一块未曾雕琢的璞,没人知道心中是什么。座地穿衣镜,有四座,安置于不同角度,影影绰绰。看不清金笺对联,单玉莲一个踉跄,跌坐于鸦片烟床上。酒气已攻心。酒在她身体内全化成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的。

一切都是孽。

只见一地都是杂乱的古画:工笔仕女图,还有设计图样,“十二妖孽一九八九”,这几个字,分别用小篆、草书和美术字写就。应征的美女照片,纷纷呈现着色笑,当中也有刚才所见的几个模特儿。

她只好很无聊地开始: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选妃的。”他促狭地眼睛,“选最美的十二金钗,拍年历。”

这个女人!

她肯来了,如今又尽在作些社交活动,正经话题,顾左右言他。真好笑,简直与时代脱节,惺惺作态。

他不理她。迳自打开一个百子柜,那是中药店常见的柜,一格一格。其中某个小小的棺材形抽屉,放着内绘鼻烟壶。他用力地吸了一点可卡因。然后又在某一格,取出十粒海马多鞭丸——那是中国秘药,不过货只在日本买得到。

“哪十二个?”

他逗她:

“妲己、西施、貂蝉、杨贵妃、王昭君、潘金莲、武则天……通通都是名女人。”

单玉莲一听:

“这些都是‘四旧’。怎么没有个叫林黛玉的?”

“哦,林黛玉是virgin,不入围。做得中国名女人,个个都有点功力啦。要淫,但不能贱。矜贵得来够姣,姣得来不可以太cheap!——你要做吗?”

单玉莲才一转过身来,他已经贴紧她了。因为贴得紧,所以他的坚挺令她的脸马上红起来。她的身子马上被拥倒于鸦片烟床上。无路可逃,九死一生,对面有副金笺对联,上书:

嫩寒锁梦因春冷,

芳气袭人是酒香。

这不是林黛玉屋子里的。这是秦可卿屋子里的。

Simon用手捉住她双手,用膝盖分张她的双腿,把她摊开如同自卷轴摊开一幅远古的仕女图。

他慢慢地慢慢地说:

“Now I going to fuck you!”

她听不懂。但只低吟着。

她的心意欲临崖勒马,身体已经软弱了。他恣意欣赏她矛盾难受的表情,看了好一阵,直至他认为“对”的时刻……

难道她不明白,来了就不能走吗?动荡芳心无着落,总得倩人收拾。她也想要——只好归咎于强中更有强中手吧。

他仿佛嗅到她浑身细汗里头的一种特殊的动情的气味。因为她忸怩,他的欲焰就更高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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