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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蝉对毕加嗦说:“你知不知道你的错处是什么?”

毕加索咬着烟斗,状似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小蝉告诉他:“第一,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就会完全失去安全感。你觉得爱上一个女人,你就比平日虚弱了,因为这虚弱,就恐怕会被女人伤害,你讨厌这样种强不起来的状态。”

毕加索呼出烟圈,扬了扬眉。

小蝉说下去:“第二,表面上你对女人极鄙视和仇恨,而内在原因全因你怕被女人控制和伤害。你根本就怕爱情,因为害怕,于是就装出不屑和恨意。当你大大声对别人说:‘我最憎恨女人!’之际,仿佛就掩饰了你对女人和爱情的心惧。”

毕加索没作声,但小蝉知道他是同意的。

小蝉说:“第三,你天生就竞争性强,你‘害怕输给别人’而因为爱情你总觉得会输给女人。它是怕输,因此,你在爱情中的态度总显得乖戾暴烈。”

毕加索大笑,他无法否认。

小蝉续说:“第四,你欠缺了人类应有的温情,你整个人都活在一种‘无人性’的状态之中。当别人受到伤害,你不会被触动,反而继续欺压下去。你感受不到别人的痛,你只在乎自己的感觉。你太冷酷无情。”

毕加索这才反驳:“我不认为我是如此。我为了西班牙的战争而掉下眼泪,我为同胞的苦难而衷心哀恸。”

小蝉想了想,也是的,毕加索是著名的和平分子,他在西班牙内战时绘制的《Guernica》格尔尼卡,表白了他对战争的痛恨和恐惧,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他描绘了白鸽作为和平的标记。

她说:“那么,这即是说,你内心拥有仁慈的一面,只是不对女性显露。”

毕加索的表情有点沾沾自喜。“我有的是大爱。”

小蝉驳斥他:“这只证实了你害怕女人,心理不平衡。”

听到别人这样剖析自己,毕加索就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

小蝉说:“别对我说些‘别以为你有能力了解我’这种话。”

毕加索搁下了烟斗,徐徐地说:“不。你是百分百了解我,心理学家也推测不出的准确。”

小蝉心里安慰。“要知道,你是我的头号偶像。”

毕加索微笑。“但你知道吗?如果你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真人,我就不会容许你跟我说这番话。”

小蝉也笑。“是的,我明白。我就会如其他女人那样,变成门口地垫。”

毕加索把双臂放在颈后,舒适地依在椅背上,这样说:“就因为你是不存在的,我们才能这样子交心。”

小蝉靠在他的椅子旁边说:“这就是因为你无安全感,不能放开胸怀与别人相处,亦因此,你的每一段感情都失败,女人由爱你变成怕你,然后恨你。”

心血来潮,毕加索对小蝉要求:“你现身让我看着你。”

小蝉立刻脸红,庆幸他看不见。“我才不会这么蠢。你在未学会对女人好之前,我才不要被你虐待。”

毕加索问她:“我学会对女人好,你就愿意现身?”

小蝉不置可否。“或许吧!”

毕加索说:“我做得对的话,总该有些奖励啊!”

小蝉说:“奖励就是让你从此学习如何去爱!”

毕加索皱眉。“不不不,我要特别大奖!”

小蝉奈他不何。“你让我想想。”

毕加索问:“干吗你不有现身,你长得像妖怪吗?”

小蝉径自微笑,没回答他。

毕加索说:“就因为你不现身,管家常常见我自言自语,已偷偷联络了精神科医生。”

小蝉瞪大眼。“是吗?”

毕加索耸耸肩。“如果有天我被关进精神病院中,就全是你所害。”

小蝉走到他的跟前,跪了下来,把头伏到他的大腿上。她温柔地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一阵暖流贯通毕加索的血脉,这暖意悠悠然的,令人很放松。他合上眼挂上舒泰的微笑,享受着此时此刻。

平静、温暖、满足、了解。有她在,他总是说不出的安心。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做得到,真的,从来没有。就如她所说的那样,每一个女人,每一段爱情都危机重重,撕裂又暴戾。那些女人伤心时,他也不见得快乐。

小蝉在干看些什么?小蝉有没有形貌?小蝉会走会跳吗?如果用一种颜色去表达小蝉……她该属于哪一种?

小蝉成为一个想象空间,一个无数的可能性。

他喜爱她,相信她不是一个疯狂的幻觉。

他说:“有一天你若是站到我面前,我答应你一定会对你好,我的心。”

她笑起来,快乐得眼睛闪闪亮。她抬起头来看他,不说一句话。

现在不是很好吗?就因为他看不见,她才高高在上。

或许在感情里头,人都是没有安全感。怕输、怕被操控、怕受伤害。在爱情中犯错,何止毕加索一个?

自从范思娃离开之后,毕加索的生活习惯也改变,起来有时会睡至中午,就算走进画室都无心情作画,他会抱着他的山羊宠物发呆半天,又或是走到花园中喂白鸽剪草修叶。七十多岁的他活得倒像他的年纪,这头黑豹疲累又惘然,没有任何冲劲和斗志。传说中不老的男人,因为一个女人变得与平常老人无异。

小蝉在阳光下取笑他:“你看你,十足十老人家。”

毕加索说:“你说过我迟些会遇上我的第二任妻子。”

小蝉冷笑两声,继而这样说:“我敢胆担保,她看见你这副尊容,宁可走到老人院做义工也不愿意与你一起。”

毕加索放下修茸树叶的剪刀,说:“你怎可以把我与老人院那些废物相提并论?”

小蝉说:“你猜世界上有多少女人希望你变作废物?”

毕加索一怔,神情愤怒,但没作声。

小蝉看得见,她就是喜欢他永远奈她不何。“妻子、情妇、忘记了名字的情人、口头上伤害过的女人太多,不能尽录。”

毕加索说:“我的女人都很爱我!”

小蝉笑出声来。“你以为吧?”

毕加索望着一朵盛开的花,满有自信地说:“我的心也爱我。”

小蝉没出声,静静地望牢着他。她看见,他正似笑非笑。

小蝉不会给他占上风。她说:“我看见数年后朵拉的遭遇。对不起,我没能力爱上你。”

毕加索问:“朵拉怎么了?”

小蝉问:“你有兴趣知道吗?”

毕加索仰脸眯起眼睛看着阳光。他说:“我也念旧情的。”

小蝉就上前拉起他的手,说:“那么,我们就去看吧?”

当毕加索感到手心一般温热之后,立刻就眼前一黑,正心慌以为自己有不利之际,忽然他又看见从黑暗中有一抹光晕续渐散开,只消数秒,光团内的影像就由蒙胧变作清晰。毕加索看到,他正置身一所面积甚大的餐厅中。

侍应、客人来来往往,但没有人看见他。

小蝉在他的耳畔说:“你看在边那一格客人当中有你。”

毕加索走到左边去。果然,他看见了自己,那是一个年纪更大,但看上去精神奕奕的自己,这个将来的毕加索,正与同伴举杯谈笑。

毕加索立刻安心下来。在未来的日子,自己仍然那样魅力无限。

他说:“你看我,伟大的男人始终那么伟大?”

小蝉一脸鄙视。“我真想让你看到我此刻的表情。”

未几,有人前来告诉席上的毕加索,朵拉正在餐厅的另一端用膳,于是,他就兴致勃勃地走往朵拉的所在位置,笑意盈盈地把她领到他的同伴的餐桌前,朵拉茫然却又惊喜,她实在也有多年未与毕加索见面,想不到,他一见她就那么热情。

毕加索向他的同伴介绍“这位就是朵拉,我从前的女人。”

朵拉怯生生地向大家问好。

正当所有人以为毕加索会与朵拉一同坐下来之时,毕加索却扶看朵拉的手臂,领看她转身走向餐厅的另一个方向。毕加索的神情开怀,边走边微笑,一直没与朵拉说话。而朵拉,望着毕加索这种表情,忽然,不祥感顿生。她熟悉这个男人,合该有事发生。

果然,他带看她一直走,最后,他推开餐厅的大门,二话不说就把朵拉推往餐厅之外。再见也没说一声,甚至不望她一眼。接看他愉快欢畅地沿路返回他与同伴的餐桌位置,他大笑两声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继而,又开始风花雪月谈笑风生。同桌的人互相对望,一同为他刚才那种令人愕然又残酷的行为乍舌,然而,无人敢过问一句,也无人在席上提起可怜的朵拉。

朵拉站在餐厅之外,呆呆然的。原本坐在餐厅中的友人,走出来把她送回家去。

小蝉问站在她身边的隐形毕加索:“你说你是否离线兼变态?”

连毕加索自己也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蝉说:“因为你无人性,以伤害爱你的人为乐。”

毕加索没作声,他皱住眉看着餐桌旁那冷酷的自己。

小蝉说:“自此之后,朵拉自觉深受侮辱,从此足不出户,在巴黎过着隐士的生活。但她一直深爱看你,就算你死了之后,她也不肯卖出你的任何一张照片与画作,纵然她的晚年落泊。她守住你馈赠给她的所有作品,仿佛为着守住你与她曾经有过的爱情。”

毕加索的心揪动,神色恻然。

小蝉叹了口气,说:“无论你对她再无情,她还是对你忠心不二。她对你的爱没减退过半分。”

按捺不住,毕加索眼泛泪光。他冲动地走上前,意图对另一个自己说些什么。

小蝉拉着他。“没用的,他听不见。”

毕加索掩住了脸。小蝉说:“将来的毕加索应该由过去的毕加索改变。”

毕加索眉头深锁,双唇紧闭,神情显得悲伤。

小蝉说:“现在,你也讨厌起你自己吧。”

毕加索低声说:“我听你的话。”

小蝉微笑,以双臂围住他的脖子。“放心,有我在,你想变得多好就会有多好。”

毕加索的表情渐渐放松,他相信小蝉的说话。他看着那厚颜无耻的自己,这样问:“为什么我会这么差?”

小蝉告诉她:“你从来不肯让其他人知道你对某个女人有爱情,你硬是觉得,其他人一旦知道你肯去爱,你就输了。朵拉孤寂又可怜,你就更加不想其他人认为你会肯对这样一个女人好。你的冷酷令你认为,朵拉配不起你的任何善待。”顿了顿,小蝉说下去:“你的态度亦分明表示,曾与你一起的女人别妄想有机会占你便宜,你毕加索强悍又精明,你会尽力打沉所有以为自己稍占上风的女人。你虐待朵拉,意图杀一儆百。”

听罢,毕加索就抽了口冷气。

小蝉说:“爱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好,对你来说是件没面子的事。”

“天呀……”毕加索不断摇头。

小蝉拉起他的手,说:“不要怕,我们先回去,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小蝉抱着毕加索的手,带他走出餐厅,继而,穿过神秘的黑暗,再返到他家的花园中。刚才,花王发现毕加索中晕躺在草地上。

“老爷……醒醒……”花王摇晃他的身体。

毕加索睁开疲弱的眼睛,呢喃说出这,句:“帮助我……帮助我……”

小蝉站在一旁,笑得饶有深意。

小蝉带领毕加索重温他与朵拉的爱情。一九三五年,朵拉刚刚二十八岁,是一名已成名的摄影师,但她吸引他的,不是她的才华,而是那惊世的美貌,以及一口优雅流利的西班牙语。他俩在一所餐厅中相遇,毕加索经友人介绍下认识了她,而他发誓他从没遇过一名比她更像女神的女人。她的举止美丽迷人,她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忧郁又闪亮,她的个性文静敏感,极喜欢思考。最重要的是,她的确很美很美,是芳香馥郁浓烈醉人的那种美。她如一个沉静凝重的夜间,性感又张力无限,充满着神秘又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一看见她,就能涌上成千上万的灵感。伟大画家需要的女人,莫过于此。

那时候,他已开始厌倦刚生下女儿的玛莉特丽莎,这个金发的健美女郎,已激发不起他的创作欲望。朵拉极富艺术天份,她能给予的比玛莉特丽莎更多更丰富,她的美丽够资格当上毕加索的模特儿,她的爱情可以滋养这个男人的心灵,她的知性令他的灵魂不寂寞,她的工作能力让她成为他的工作伙伴。

仿佛她就是他的最完美伴侣。在那最美的时候,他的确令她感觉到,事情只有如此。世界上,不会再有女人比朵拉更匹配毕加索。

一九三六年,故乡西班牙内战爆发,小镇格尔尼卡的平民遭受轰炸,七千人的小镇中,一千六百人丧生。毕加索深感痛哀,于是,就着手创作二十五尺高十一尺阔的大型油画《Gueraica》,亦即是《格尔尼卡》。在作画的过程中,朵拉一直在旁协助,她以照相机把创作过程记录下来。

而这亦是两人相处最亲密的时刻。

小蝉与毕加索就站在一九三七年之中,未完成的《格尔尼卡》放在他俩跟前,毕加索在画作前挥笔,朵拉燃起烟,站在后一点的距离注视。

毕加索对小蝉说:“我记得创作这幅画作时的心情,那是我的旷世巨作。”

小蝉问他:“但你能否记起你和朵拉有多相爱?”

毕加索望向倚在墙角形神潇洒的朵拉,微笑起来。“我那时候想,终于让我碰上一名完全与我沟通无阻的美丽女人。”

小蝉说:“你又记不记得,你怎样伤害过她?”

毕加索垂下了头,耸耸肩。“要是我能记得起,那就表示我在意我的行径。然而我相信,我是一个更糟糕的人,对不起,对于朵拉的眼泪,我已忘记了原因。”

说罢,毕加索也惘然。

小蝉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出这房间。她说:“我让你重温。”

她带他走进另一个房间,推门而进之后毕加索发现,这个房间,同样是刚才那间画室,但时空不同,他创作的不再是反战杰作,而是一系列的《哭泣的女人》。

轮廓分明的女人被毕加索以大小不一的三角形表达,看上去似倒插在脸孔上的玻璃碎片。一张脸究竟可以表达多少悲痛?那种破碎分离、徨恐惧、崩溃失控,全由一张脸涌泻出来。一张脸,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沦陷,也代表了全人类的眼泪。这个哭泣的女人所流下来的泪,仿佛永远流不尽。

毕加索对模特儿朵拉说:“你再伤心一点,再伤心再伤心!要伤心得表达出全世界的苦难!”

朵拉不停地哭泣,那些眼泪,全是真实的。太多事情可以叫她尽情的哭。毕加索已与她一起两年多了,他对她由最爱变成无可无不可,他多番纵容玛莉特丽莎对她作出羞辱与伤害。他亦公开地表示过,他不会只与一个女人作乐,世上无女人对他真正重要。

朵拉刚与他携手把《格尔尼卡》的博爱和伟大呈现世人眼前,然后毕加索就急不及待剥夺她的功劳;他把她降级为一名平常的女人,她的作用只供他作乐,只供他睡,毕加索才不愿意与她分享他的任何光荣。在毕加索心目中,朵拉变成一名意图沾光的无耻之徒,他生平最讨厌人家占他便宜,于是,他看着这个女人,就益发不顺眼。

他最痛恨别人说:“毕加索创作《格尔尼卡》之时,红颜知己朵拉给了他很大的助力……”

他才不会让女人叨他的光。想与他同在历史上留名?抛头颅洒热血吧!他总认为身边的女人对他付出得太少。

就这样,充满毕加索风格的憎恨席卷了他俩的生活,他开始毫无保留地打沉她。他鼓励朵拉无时无刻处于抑郁悲恸中,他辱骂她、取笑她,每天替她的哭泣脸孔造像。

“你哭吧!你哭吧!你哭吧!”

对,她凭什么欢笑?她有资格笑吗?以为当毕加索的女人是件轻易的事吗?不不不,他就要看她何时哭出血水来。

就这样,在日复日的哭泣中,朵拉意识到,要留住这阶段的毕加索,她只能够无止境地伤心悲哭。既然她的痛苦给他灵感,她就惟有一直苦下去。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朵拉陷入了一个不健康的精神状况,她不愿意令自己快乐。经典地,她成为了用眼泪留住男人的女人。

小蝉对毕加索说:“因为你,她觉得痛苦是她的人生责任。”

毕加索不愿意承认:“她天性就忧郁易哭!”

小蝉没好气地说:“但你可以教导她快乐地生活啊!”

毕加索觉得烦厌。“明明是她日日夜夜要自己流泪,根本不关我事!”

小蝉就义正词严地斥责他:“男人的责任是要令女人一生幸福!”

毕加索怔住,仿佛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什么?男人的责任?”

小蝉告诉他:“男人的存在目的是要令女人快乐。”

毕加索瞪大眼无法接受。“你说什么?男人的生存是为了让女人开心?”

“是呀……”小蝉叉起腰。“这才是最有男子气慨的行径!”

毕加索摆摆手。“别说笑!”

小蝉向他训话:“真正强的男人是不会虐待女人的,真正强的男人会令女人真正幸福。而这种男人,就是世上最威猛的男人。”

毕加索失笑。“你要我当老婆奴?”

“别曲解我的意思。”小蝉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你明白什么是男子气慨吗?”

毕加索回答:“有勇气、成功、令人敬佩的男人。”

小蝉说:“还有呢?”

毕加索想了想:“为国为民、伟大的男人。”

小蝉点了点头:“还有其他吗?”

毕加索说:“强壮、警恶惩奸的男人。”

小蝉的神情不置可否。她这样告诉他:“有男子气慨的男人,亦是不欺侮弱小的男人。你痛恨法西斯主义残害西班牙的子民。皆因法西斯主义恃强凌弱,剥夺了人民的快乐。而男人对女人也一样,真正令人崇敬的男人从不会剥削弱小的女人,不会令女人受伤害,不会剥夺女人的快乐。”

道理浅白易明,毕加索无从反驳,但为了不立刻占下风,他凶恶地反问:“别浪费时间,你要我做什么”

小蝉说:“你要这样子告诉朵拉,她的眼泪只在你作画时才有需要,而平日的生活,你要她尽量放松开心,因为你爱她,所以不忍心看见她不开心。”

毕加索觉得很难为。“这些事,我不说她也知道的罢!”

小蝉摇头。“她只知道当她流出眼泪,你就立即当她如珠如宝。你令她完全扭曲了爱的意义。她一直以为,为你痛苦就是爱,她也一直以为,开心起来就是不爱你的表现。”

毕加索纳罕,“她怎会这样傻?”

小蝉气结。“是你一手一脚造成的!”

毕加索说:“我从没有迫她哭!”

小蝉跺地。“那么,你自今日起要她笑!”

毕加索问:“迫她笑?迫她笑就是有男子气慨的表现?”

小蝉但觉忍耐力已到了极限。她指着他说:“我知你明白的!你别装糊涂!”

毕加索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要我说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可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事。”

小蝉说:“你做得出色,我自然就会守约现身。”

毕加索满意了。他摆了摆食指,“我试试看。”

小蝉见他准备好了,就走在他背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膊,推使他走近一九三七年的毕加索,毕加索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要我……”

“对啊,上身!”小蝉说罢,就把两个毕加索二合为一。

在一九三七年挥动着画笔的毕加索,浑身一震,神态有些茫然。

朵拉倒是哭得很凄凉,未进来画室之前,她才与毕加索吵了一场。

而朵拉的哭泣声,听进毕加索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可怜。这一刻,有异于任何一刻,毕加索居然心软。他缓缓地转头望向凄楚的地,忽然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他要这个女人受这么多苦。于是,他放下画笔,走到一旁倒出一杯水,然后把水放到朵拉的手中,又爱怜地轻抚她的发项。

朵拉接过了水,诉异地望向他。

毕加索说:“傻女,我不想看见你每天哭哭啼啼,看着你哭,并不会使我快乐。”

朵拉瞪着泪眼望着毕加索,这个男人昨天才在画室喝骂她,他说,如果她不是仍会掉眼泪,他早就撵她走。

朵拉怯怯地问:“你不要看我哭?”

毕加索跪在她身边,又拉着她的手。“我更想看见开心的你,我想你快乐。”

说过后,他与她一同愕然。毕加索惊异着自己说这话时的温柔,而这样的温柔出奇地令他感觉舒服,朵拉惊说他的体贴,她想不到,原来毕加索也会关心她的感受。

他与她的表情,同时候变得柔和温暖。

毕加索说:“你当我的模特儿时可以伤感,但平日的生活,我要你开开心心。”

朵拉连忙抹走自己的眼泪,从那肿肿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我还以为是我一直做得不好。”

毕加索吻了吻她的手背,说:“你要学习调整你的情绪。《哭泣的女人》只是一幅画,并不是人生。”

朵拉深呼吸,缓缓地摇头:“以往你一直嫌我哭得不够。”

毕加索扁了扁嘴,这样说:“从今之后,你要答应我每天开开心心。”

朵拉望进毕加索的眼睛,她依然无法相信。“还以为你已经不再关心我。”说罢,泪水又再澎湃起来,爱哭的女人始终忍不住眼泪。

毕加索拥抱她,轻抚她的背。他轻轻说:“放心,我会令你每一天都幸福!”

朵拉又哭又笑,毕加索也微笑起来,他享受着此刻由自己而来的关爱与热情。

令别人快乐,也可以是一件感觉不错的事。

二人拥抱良久,小蝉站在一旁观看,满意得很。既然进展顺利,她就决定把这个合二为一的毕加索留在这里,她会让他学会更多。

小蝉说:“迟早一天你会变成百分百好男人。”

毕加索听得见,他抱着朵拉朝空气中挤出一个趣怪的表情。

如是者,毕加索把朵拉呵护备至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他的老毛病又发作。他去了玛莉特丽莎的住所睡了一夜,而原本,那个晚上该是属于朵拉的。当他回到朵拉的住所后,朵拉就对他说,她等了他一整夜,煮好的食物变坏了不能再吃。

朵拉的语气温和平静,并不是要怪他,但毕加索一听就反感,他把身旁茶几上的东西伸手扫到地上,并以凶狠的眼神朝她辱骂:“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权管我吗?你们这些女人,在我未得到之前,总显得那么可爱,但为什么我得到了之后,你们一个一个就贱得连妓女也不如?既然是妓女了,我睡在哪一个身边有何关系?”

朵拉掩着耳,退到墙边角落。

他怒气未消,指着她高声大叫:“走!走!你给我以后从此消失!”

朵拉按住胸膛深呼吸,她看着他那双如杀人狂那样残暴的眼睛,决定找地方暂避。如他所愿,这个女人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小蝉都看见了,她走近毕加索,对他说:“你喝了毒药吗?干吗不再喝多点?喝死了就天下太平。”

毕加索是真的喝醉了才归来,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头痛欲裂。

“女人很烦。”他说。

小蝉说:“你有多过一个女人,当然就烦。”

他说:“我最憎女人管我。”

小蝉笑出声来:“哈!她根本无管你,是你太敏感,怕被女人控制,于是,你反来一个下马威,用意是唬吓一下她。”

又被说中了,毕加索扬了扬眉毛。

小蝉再说:“现在回到一九三七年,你年轻得多,一个朵拉如何满足到你?”

毕加索暗笑。“我一向都说女人可怕。”

小蝉到他面前望着他。“你可以有很多女人,多少个也可以,但问题是,你要学懂对每一个女人好,她们才会在受尽委屈后一样爱你,而你,就会充满男子气慨,成为所有男士的偶像!”

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他说:“那我去哄回地。”

“对,这样才是高手麻!”小蝉说:“用平常心去爱你的女人,不等于就此被她们管制,堂堂毕加索,无女人管得到你。”

毕加索很快就与朵拉和好如初。应付这两个女人向来没难度,只看他肯不肯去做。小蝉督促着他他跟着她的指示实行,大家都舒服。

事情其实很简单,毕加索处于一个选择性的局面,他可以选择对女人好又或是对女人不好。

从前,他以为他只得待薄女人一个选择,如今他尝试另一个做法,感觉居然不错。

一日,毕加索对小蝉说:“果然,对这两个女人和颜悦色之后她们两个也对我加倍服侍周到。朵拉不再无故发神经,玛莉特丽莎也少了嗦嗦。真神奇,男人只要三言两语哄一哄女人,最后得益的也是男人。”

小蝉说:“哗!你开窍了,就是嘛,男人令女人快乐,最后更快乐的是男人。”

毕加索说:“既然我开窍了你就要现身!”

小蝉说:“你距离合格仍然很远呢!”

毕加索不同意。“我觉得我已是一百分的好男人!”

小蝉笑:“那么我考考你。”

毕加索说:“随便。”

小蝉问:“你带朵拉又或是玛丽特莉莎去见马蒂斯时,你会怎样表现?”

毕加索说:“我会与她们手牵手,不会故意冷落她们,我不会再害怕向别人展露我的爱情。”

“是吗?”小蝉怀疑。

“是。”毕加索坚定地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探访马蒂斯!”小蝉说罢,下一秒朵拉就走进画室,她对毕加索说:“马蒂斯先生刚致电,希望与我们吃中午饭。”

毕加索径自笑起来,然后对朵拉说:“十分钟后我们外出。”当朵拉步出画室,他就望着空气说:“我的心,你的试题非常突如其来。”

小蝉说:“日常生活题最能考学生的反应。”

毕加索笑得很自信。“保证非现身不可。”

那天中午,小蝉跟着毕加索和朵拉采访当代另一位大画家马蒂斯的居所,她细心地观察毕加索的言行,果然,他全程牵住朵拉的手与马蒂斯谈天,又不忘间中向朵拉抛来一个满有爱意的眼神,逗得朵拉飘飘然,换转是以往,他会当着其他人面前故意对自己的女人装出冷酷。公开刻薄自己的女人,仿佛已成为一种在友侪跟前表演的节目。

今天,毕加索知道小蝉在监视,于是,好歹也要忍下去。他抑压着体内那些凶悍的残酷因子,一直保持着一种罕见的温和与关爱。他故意放缓语调说话,又不忘当着马蒂斯赞赏朵拉。到最后,马蒂斯忍不住说:“老兄,看来你真的找到爱情了!”

毕加索听见,起初的反应是怔住,他试图找寻马蒂斯的说话的破绽,看了马蒂斯半晌,证实了他没有嘲弄之意,毕加索才放心。

小蝉轻轻说:“轻松一点,他是在祝福你。”

毕加索点头,笑得很安心。

后来,他们词论这次会面。小蝉说:“让其他人知道你正在恋爱中并不难受吧!”

毕加索喝了一点酒,说:“还好。”

小蝉又说:“告诉我你的心情。”

毕加索不讳言:“我觉得自己似在演戏……但当我想到故意竟落伴侣,其实也是一场戏之后,我就想,不如转一转演出的内容……”

“嗯……”小蝉觉得这个答案很特别。

毕加索说下去:“演一幕对伴侣关爱的戏,感觉还不错,笑眯眯的,就连情绪也放松平和起来。好!好!有助养生。”

小蝉扬起眉毛。“今次你是演戏,但下次你就要真心。”

毕加索笑着说:“演戏也要有心的!我肯去演,你已该拍手称好。”

小蝉其实颇满意,但仍觉得有需要点醒他:“从马蒂斯给你们的反应,你便知道表露爱意令伴侣有面子,而同时候你亦不会失去面子。今别人觉得你温情、有人性,不会是件难受的事。况且,朵拉在任何场合也给足你面子,你令她好过,是绝对公平的做法。”

毕加索想了想。“对,我重视公平。对对对,很简单,朵拉对我好,我就要对她好……”

然后,小蝉好笑。“嘿嘿,就因为你对朵拉好,她之后回报你一亿吨的热情!”她偷看了他们回家后的亲热节目。

毕加索眯起眼睛,笑得很开怀。“那你一定很羡慕朵拉!”

“自大狂!”小蝉揶揄她。

忽然,毕加索的表情收敛起来,他认真地说:“是时候你实践你的承诺。”

小蝉企图赖皮:“什么……”

毕加索说:“别装蒜!”

小蝉也自知避不过。她说:“那么,别眨眼!”

顷刻,毕加索看见在他前面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平原鞋和一双足踝。

毕加索瞪大了眼,惊异得嘴巴微张。

小蝉俏皮地说:“这个就是我!”

毕加索问:“这双足踝是你的吗?”

小蝉跳动。“漂亮吧!”

毕加索笑逐颜开。“这就是你的脚?不可思议!了不起!”

小蝉以跳芭蕾舞的姿势站立。“多谢赞赏。”

毕加索很兴奋。“再来再来!”

小蝉就像舞蹈员般跃动,并且径自哼出音调:“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毕加索双手按在额头前,不断地摇晃脑袋。“难以置信,真的难以置信!”

小蝉再次站定。“满意吧!”

毕加索要求,“快显露你的小腿、大腿、腰……”

小蝉好笑。“嘿嘿,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毕加索双拳紧握。“哎呀,我最痛恨等待……”

小蝉说:“那么你识做啦!”

“好!”毕加索霍然站起来。“为了见你的全貌,我会努力对女人好!”

从来,要令一个男人改变,女人总要出一些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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