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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劫后重逢 现身幽谷 孽由自作 曳尾泥涂

飞凤已经飞走了

穆娟娟悚然一惊,失声叫道:“你莫非就是我那未见过面的……”

那妇人以尖锐急促的声音,象利刀一样切断她的话:“你不管我是谁,你说出来我也不会认你!”

穆娟娟道:“原来你老人家还在人间,可否现身让我拜见?”

那妇人冷冷说道:“我又老又丑,只怕吓坏了你。你把我当作死了好了。”

穆娟娟这才想起,这个人是最不喜欢别人说她老的,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你如果不喜欢我叫你老人家……”

那妇人说道:“你怎样叫我,我都不在乎。”

穆娟娟道:“那么你,你。你是否可以让我一见?”

那妇人道:“你想和我交手吗?”

穆娟娟道:“晚辈不敢。”

那妇人道:“既然不敢,那就不必相见了。我让你把楚天舒带走,宇文浩给我留下!”

南官旭吃一惊道:“你老人家把这小子放走,我们如何向山主交代?”

那妇人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两个多嘴的家伙,坏了我的事情,还想活着回去吗?”

只见一片黄砂罩下,转瞬之间,南宫旭和武鹰扬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穆娟娟的使毒本领,未必比不上这妇人,但这等狠毒的手段,却是令得她也不禁毛骨悚然。慌忙左手提起申洪,右手提起楚天舒,赶快离开。

天已黑了,卫天元守在爷爷的病榻旁边,等候师婶回来。

师婶还未回来,师叔先回来了。

齐勒铭是帮他去找上官飞凤的。他和卫天元住在宾馆,前往上官云龙父女所住的冰宫,不过一里多路。但师叔回来,还是比卫天元的估计快了许多。他是吃过晚饭才去的,来回还不到半个时辰。

齐勒铭没说话,只交给他一张字条。

是上官飞凤的笔迹。写道:“世事如棋,棋局解开,结也就解了。”

卫天元心里想道:“她说的结,想必是指她的父亲和我的爷爷所结的梁子。”他自以为懂得“结”的意思,但整句话他好象还是在似懂非懂之间。

“她有没有说话?”卫天元问道。

齐勒铭说道:“她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我想你是应该懂得她的意思的。她是要等到你从白驼山回来之后才肯见你。假如那时你对她还没变心,当然是什么结也解开了。”对这张字条的理解,两人似乎是大同小异,但这点“小异”,却是令得卫天元不能不感觉有点奇怪了:“为什么飞凤老是怀疑我会变心呢?”

心念未已,脚步声已经传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只听得穆娟姐笑道:“你们一定猜想不到,你们猜我是把谁带回夹了?”

齐勒铭的确猜想不到,他方自一怔:“难道她的姑姑竟肯跟她回来?”谜底立即揭开,跟在穆娟娟背后的是楚天舒。

楚天舒吸迸的毒雾,穆娟娟早已替他解了。但由于齐楚两家的关系甚为复杂,他站在齐勒铭的面前,却是不禁有点尴尬。

穆娟娟笑道:“害什么臊,你还不上前叩见……”

她要说的是“岳父”两字,按说齐勒铭和楚天舒都是应该知道的,但齐勒铭却不等待她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来,就截断她的话了。

他说的是:“原来是楚贤侄,不必多礼。你不知道,我可正需要你的帮忙呢。”

齐燕然受了伤,需要楚家那功能培元固本的灵丹,楚天舒是早就从穆娟娟口中知道的。他奇怪的是,齐勒铭对他的态度虽然好象是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但似乎还不想将他当作女婿。

“齐老前辈所遭的意外,伯母已经告诉我了。”楚天舒说道:“这三颗药丸请伯父赏面收下。可惜我带的不多,不知够不够用?”

齐勒铭笑道:“齐家的大补丸功效不在少林寺的小还丹之下,有两粒已经够了。不过,这样珍贵的药物……”

楚天舒忙道:“齐老前辈曾经救过我一条性命,这几颗药丸算得了什么?”

穆娟娟忍耐不住,说道:“什么伯父、伯母、贤侄、老前辈的,他和玉儿彼此相受,我亦已替你作主,同意他们的婚事了,你们翁婿二人怎么还是这样称呼?”

齐勒铭道:“楚贤侄,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的玉儿?”

楚天舒低下了头,说道:“我本来不敢高攀,要是怕父不嫌弃的话……”

齐勒铭道:“你要娶的又不是我,我也没有问你是否认为自己配不上我的玉儿,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干嘛?我只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玉儿!”

穆娟娟笑道:“你这人怎的这样死心眼儿,他是在求你许婚呀!他要是不喜欢咱们的玉儿,还会求你吗?”

齐勒铭道:“我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才算。”

楚天舒只好红着脸答了一个“是”字。

齐勒铭道:“漱玉的爷爷这次上了白驼山妖人的当,目前我还没有功夫去找白驼山主算帐,你愿不愿意陪卫天元去走一趟?”

楚天舒只道这是许婚的条件,对白驼山那个“秘密”,他也还存着好奇之心,想去探个究竟,便道:“我也曾经几次受过白驼山妖人的伤害,纵许我帮不上卫大哥什么忙,我也希望能够和他一起去的。”

齐勒铭道:“好,那么待你从白驼山回来的时候,假如你对玉儿还未变心的话,那时咱们再以翁婿相称。”

他这回答,不但楚天舒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思疑我到了白驼山就会变心呢?”卫天元更加觉得奇怪,这和上官飞凤写的那张字条,用的字眼都是一模一样。

楚天舒道:“什么时候去?”

齐勒铭道:“明天一早就去。”

楚天舒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已给穆娟娟看了出来,问他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楚天舒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曾蒙上官姑娘教过我的性命,我想向她道谢一声才走。但现在已经夜深,不知她睡了没有,卫大哥,你可不可以替我前去通报?”

卫天元自己也正是想要求见上官飞凤而不可得的,唯有苦笑了。

楚天舒道:“卫大哥,你不方便随我去么?”

卫天元道:“你请我的师婶陪你去吧。”

齐勒铭忽道:“不必去了。天元,有件事,刚才我还未曾告诉你,上官姑娘把那张字条交了给我之后,她就下山去了。”

卫天元一怔道:“下山去了,去哪儿?”

齐勒铭道:“她急于为父报仇,已经先走一步,往白驼山去了。”

卫天元听到这个消息,大出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她一个人跑去白驼山吗?”

齐勒铭微笑道:“你们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动身,或许还可以追得上她。”

卫天元恨不得马上动身,但楚天舒必须好好睡一觉才能恢复疲劳,他也只好多等几个时辰了。可怜他心乱如麻,这几个时辰,他虽然是睡在床上,却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的。

卫楚二人离开之后,穆娟娟望着丈夫,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勒铭,请你别在我的面前装糊涂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齐勒铭如有所思,许久都不作声,忽地说道:“娟娟,咱们现在总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想起以前的事情,我真是对不住你。”

穆娟娟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

齐勒铭说道:“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咱们过去所受的教训,提一提也还是有好处的。”

他不理会穆娟娟的反对,继续说下去道:“其实从我们初相识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和你乃是臭味相投的。”

穆娟娟心里甜丝丝的,佯嗔道:“别说得这样难听好不好?”

齐勒铭的表情却是甚为严肃,说道:“我心里本来是喜欢你,但我不敢和爹爹说。”

穆娟娟道:“我明白,你当时是有难处。”

齐勒铭道:“你还未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呢。别打岔,听我说完了你再说好不好?”

穆娟娟心中一动,忽地省悟,知道他之所以要重提旧事,不仅是向自己表示歉意那样简单了。

她抑制心头的激动,默不作声。齐勒铭继续说道:“后来爹爹和我提亲,庄家和齐家门当户对,庄英男的人品面貌以及武功,也都是女子之中罕有的,(说至此处,他顿一顿,见穆娟娟并无不悦神色,还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说下去。)我不敢反对严父之命,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说老实话,当时我还多少怀有一点幻想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于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这头亲事了。”

穆娟娟道:“勒铭,我并没怪你。”

齐勒铭道:“我知道。谁也没有错,只是错配了姻缘。如果当初庄英男嫁的是楚劲松,我娶的是你,大家都可以少受许多苦痛!”

穆娟娟道:“现在改正也还不迟。”

齐勒铭道:“但我可不愿玉儿重蹈咱们的覆辙。”

穆娟娟道:“所以你要试一试楚天舒是不是真心喜欢玉儿。”

齐勒铭道:“不错。因为他现在是被蒙在鼓里,如果在他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他还是一样喜欢玉儿,我才能够放心。”

穆娟娟道:“你怀疑他心里爱的还是姜雪君?”

齐勒铭说道:“卫天元和楚天舒都曾经爱过姜雪君,或许卫天元爱得更深。但感情的深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很难猜测的。”

穆娟娟道:“感情也是会变的!”

齐勒铭道:“不错,但若不试它一试,又焉能得知?”

穆娟娟道:“如此说来,我热心撮合他们这两对姻缘,可能是做错了?”

齐勒铭道:“目前是尚未能下断语的。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是想消解齐楚两家的怨恨。而玉儿配给天舒,这段婚姻,也的确是门当户对。”

穆娟娟道:“就象你当初娶庄英男一样。”

齐勒铭道:“的确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表面的相似也未必就是真的一样。”

穆娟娟道:“但你要天元和天舒到白驼山去,不怕所担的风险太大吗?撇开白驼山这个强敌不谈,那一局残棋,又如何收拾?”

齐勒铭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二人,恐怕也是要到白驼山一趟的。不过,咱们当然不是和他们同行,事先也不必让他们知道。”

穆娟娟喃喃自语:“解铃还须系铃人?”苦笑道:“我在白驼山的安排,你。你敢情是早已知道了?”

齐勒铭笑道:“知妻莫若夫,你虽然不说,却又怎能瞒得过我?”

穆娟娟道:“我不是想要瞒你,只是……”

齐勒铭道:“用不着和我解释了,我已说过,不论你做的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穆娟娟低声道:“我心中却有不安。”

齐勒铭道:“你觉得对姜雪君不住?”

穆娟娟叹道:“她的遭遇也实在是太惨了。秘魔岩那出戏虽然不是由我编排,多少我也有点责任。”

齐勒铭道:“所以我虽然希望天舒与玉儿能结连理,但若是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对姜雪君也是有欠公平的。”

穆娟娟道:“你打算几时动身?”

齐勒铭道:“他们一走,咱们跟着就去。”

穆娟娟道:“爹爹的病,谁人料理?”

齐勒铭道:“这你倒可以放心,上官云龙和爹爹不过是争一时之气,刚才当着他女儿的面,他早已答应替我照料爹爹了。”

穆娟娟道:“他是要你帮他女儿?”

齐勒铭道:“不尽如此。爹爹和他其实也都是彼此佩服对方,惺惺相惜的。不过他们的脾气也都很硬,要是有第三者在旁,不管这第三者是谁,他们心里的话就不肯说出来了。所以我敢担保,咱们一走,他们两位老人家就会和好如初。”

穆娟娟忽地叹道:“我们曾受过上官云龙的恩惠,我和飞凤又特别投契。说老实话,我倒是有点为她担忧呢。”

齐勒铭道:“因为天元比天舒更易变心吗?”

穆娟娟道:“楚天舒不过对姜雪君曾经动过追求之念而已,怎能和他们的青梅竹马之交相提并论?”

齐勒铭道:“不错,卫天元可能是爱姜雪君爱得更深。”

穆娟娟道:“但据我所知,上官飞凤爱他,绝对不在姜雪君爱他之下。如果给天元知道她用的手段……”

齐勒铭笑道:“那也只是因为她要获得她心爱的人罢了。我倒觉得她用的那些手段不算过份。”

穆娟娟叹道:“不错,当初我也曾经不择手段,只为要获得你,你也原谅了我。但只怕卫天元未必也能和你一样。”

卫天元可不知道有人为他担忧,他现在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要赶快追上上官飞凤。

可惜他一直没有上官飞凤的踪迹,现在已经是他和楚天舒同行的第五天了。

两人之间的芥蒂早已消除,一路同行,有说有笑,倒是不觉寂寞。楚天舒把自己在北京那段遭遇,也和卫天元说了。

最令得卫天元大惑不解的是:“原来飞凤曾经救过楚天舒的性命,这件事情,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呢?”不错,在北京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但这件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按说上官飞凤是不该忘记对他说的。

蓦地他想起上官云龙禁止女儿和他来往之时,说过一句气愤的话:“莫让人以为你是千方百计想要他!”上官飞凤救了楚天舒,自己却不露面,却故布疑阵,藉此制造机会,让楚天舒与齐漱玉作伴,让他们从共同患难中增进感情,这是不是也属于“千方百计”之一呢?

想至此处,卫天元不觉心中暗自笑道:“不管飞凤做这件事情是何用意,即使她是怕师妹缠住我不放才用这移花接木之汁,那也不能说是损人利己的诡计。若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诡计’,我们宁愿她多有几条这样的‘诡计’。唔,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莫非就是怕我取笑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我吧?”

他自作聪明,又再想道:“怪不得她屡次问我:‘假如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也肯原谅我吗?’敢情她所指的就是这一件事?”

不知怎的,他忽地又想起姜雪君来,爷爷曾经误信谣言,以为姜雪君是给上官飞凤害死的,好在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在爷爷面前替她辩解了。

“好在我知道雪君之死与她无关,否则我恐怕也会象别人那样误会她的。但假如雪君还没有死的话,她是不是也会使用诡计,令我和雪君分开呢?就象她曾经做过的那件事一样,令我和师妹分开?”

他打了一个寒噤,但最后还是这样想道:“我怎能这样怀疑飞凤的品格,我和雪君的感情和我对师妹的感情大不相同,这是飞凤早就知道了的,她怎会这样做?”

他的心事不敢和楚天舒说,楚天舒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也没有和他说。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了白驼山了,不过从开始登山到攀上主峰,以他们的轻功,恐怕最少也得攀登两天。

白驼山的主峰就叫骆驼峰,山上冰雪覆盖,远远望去,当真是活象一头大骆驼,头东尾西,铺着满身白色绒毛。这天他们拂晓登山,傍晚时分,方始走到骆驼峰的腰部。饶是他们功力深湛,亦已不禁有点劳累的感觉了。他们在树林里找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搭好帐幕,准备早点睡觉,明天继续登山。

山上气候奇寒,他们携带的干粮都变得好象冰块一般的又冷又硬了。

卫天元道:“这几天嘴里真是淡出鸟来,待我去猎两只雪鸡回来开开斋吧。”

楚天舒道:“天色已晚,还能找到雪鸡么?”

卫天元道:“正是要趁天色入黑这段时间,雪鸡回巢,才容易找。打猎我比你有经验,生火烧水的事情就麻烦你啦。”楚大舒情知他是要把比较容易的工作留给自己做,但打猎的经验他也自知是的确不及卫天元,只好答应这样分工。

卫天元的运气倒是不坏,走了没有多久,便发现一头雪鸡。

但那头雪鸡也发现了他,迅速跑入冰塔群中。

雪山上有许多亘古不化的冰雪,日积月累,越堆越高,如柱如塔。现在出现在卫天元面前的冰塔峰约有十几个之多,排列得好象阵图一样。

卫天元被雪鸡引入冰塔峰中,忽地听得好象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元心头一震:“莫非又是飞凤假扮雪君来吓我么?”他想起那一次在口到保定老家的晚上,也曾发生同类的情形,当时他在听到女子的叹息之后,立即追觅,还依稀看见一个好象姜雪君的影子。但可惜还未追上,就遭遇敌人的伏击,后来幸得上官飞凤出现,与他联手,击败敌人。他也才知道,原来他所见的那个女子,其实就是上官飞凤,她是故意模仿姜雪君的装扮跟踪他的。不过,尽管他已经知道不是姜雪君,但每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还是有点疑真疑幻。不是他不相信上官飞凤的说话,而是他太过思念姜雪君的原故。心底里还在希望姜雪君仍然活着,甚至,即使只是姜雪君的幽灵出现,他的心里也感到安慰。

现在又发生同样的情形,“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非捉住你不可!”一回头,只见在一个冰塔下面,站着一个女子,女子面上蒙着黑纱。

“雪……”“君”字还未叫出来,他就呆住了。这女子穿的是姜雪君的一件衣裳,他见过这件衣裳的。但这个女子却不是姜雪君。假如是姜雪君的话,即使是披着面纱,他也认得出来的。

蒙面少女藏身冰塔群中,若隐若现。但还是给卫天元追上了。

不是姜雪君,也不是上官飞凤。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人,不是幽灵。因为冰壁上有她的影子。根据古老的传说,鬼魂是不会有影子的。

“你是谁?”卫天元的声音都不觉有点颤抖了。

“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谁?”这女子的音调平平淡淡。一点吃惊的表现都没有。好象她“忽然”碰上卫天元这件事,本来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卫天元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这件衣裳……”怎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呢?

“我这件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件衣裳好象、好象……”

“好象怎样?”

“好象和我一位朋友的一件衣裳一模一样。”

“你以为我是偷她的?”

“不是……”卫天元已经看得清楚,只是相似而已,并非姜雪君原来那件衣裳。那件衣裳是染有血渍的。

“既然不是还有什么好问?”

“就只是有点奇怪,奇怪……”卫天元不知怎样说下去才好。

心里在想:“这神秘女子一定是和姜雪君相识的,并见过她的这件衣裳。”

他还未想好怎样用说话试探。那女子忽地把手掌摊开。

她的手心有块心形的小石头。

卫天元好似着了魔他的,忽地跳起来,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一闪身退到冰岩后面,淡淡说道:“这也是你的朋友之物么?就算是,你也不能抢我的呀!”

原来这块石头正是卫天元小时候和姜雪君拾取的。本来有两块的,形状都差不多的相同两块。更巧的是,两块石头上的花纹都象一只鸟儿,卫天元把它们戏称为“鸳鸯石”,自己收藏一块,把另一块“鸯石”送给姜雪君。

天色虽然将近入黑,但冰壁的反光已是足够他连石头上的纹理都看得清楚了。他不相信天地间还有这样相似的一块石头,一定是姜雪君那块原石无疑。

“这,这块石头,你怎佯得来的?”

那女子不答,跑出冰塔群。

轻功倒是不弱。

花自飘零水自流

卫天元急步追赶,叫道:“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她究竟是死是活,请你告诉我……”

那女子既不停步,也不回头,但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你何苦还是如此执着。”

“花自飘零水自流!”卫天元不由得陡地心头一震了!细味语意:“莫非雪君、她、她还在人间?”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卫天元大叫。

那女子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你随我来!”卫天元问的其他问题,她都不回答了。

卫天元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女子,深入林海雪原,那些不知名的树木又高又大,在别的地方,七八丈高的树木已算罕见的大树,在这里却属寻常。卫天元只凭目测,高达十几丈的大树也很不少。千奇百怪的石头和冰岩更如垦罗棋布,触目皆是。

但卫天元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林海雪原的奇景,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女子。

忽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危崖,那女子停下脚步。

卫天元一愕道:“这里鬼影也没一个,你和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女子道:“你自己爬上去一看!”

卫天元这才发现在这座悬崖峭壁的上方,有一道形状狭长好象用利剑劈开的缺口。当下施展轻功,攀到那个弯月形的缺口朝下一望,这一望登时止步了。

他刚从不见天日的林海中出来,此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下面是个在山峰围绕下的小山谷,地势比较开阔。对面的山峰上有股清泉,注入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小湖中。清泉后面有一丛野花,湖中有闪光的浮冰和零落的花瓣。此时月亮已是高挂天空,山谷四周又都是绝壁,月光、雪光、湖光,交相辉映,卫天元的目力本来异乎常,下面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

令他发呆的不是景物,是人!

一个白衣少女,坐在湖边,正自把那些落花拾起来,一片汁的抛落湖中。

“花自飘零水自流!”莫非除了原来的含义之外,还是指眼前这幅“图画”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有心指引他来看这幅“图画”?

因为把花瓣抛落湖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曾为之神魂颠倒的姜雪君!

他呆了片刻,忍不住大叫:“雪君,雪君!原来你还活在人间,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么?看得见我么?”

姜雪君站起身来,娇躯好象花枝乱颤,手中的花朵尽都落在湖中。

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神态。

卫天元贴着石壁,上半身都已露出缺口外面了。他不知姜雪君看见他没有,但从她的动作看来,最少可以断定,她已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雪君,雪君,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听见没有?你应我呀!你应我呀!”

姜雪君还是没有应声。

莫非她是因为惊喜交集,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不过呆了片刻,忽然就象受惊的小鹿一样,躲进野花丛中。

只是花伎摇动,但却已看不见她了。

那个冰湖的后面,是云封雾锁的幽谷。显然她已跑进幽谷去了。

峭壁百丈,多好的轻功也是无法从这铺满冰雪的峭壁爬下去的。

卫天元回过头来,叫道:“你带我到这里来,你总有办法帮我和雪君见上一面吧?”

他想求助于那个神秘女子,不料他细看时,那女子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姜雪君不见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人也不见了。

难道就此罢休?不,不,他怎也不甘心就此罢休的!

在峭壁的上方,正是靠近缺口之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古松,松树上倒挂着无数枝藤,卫天元把一伎蟋绕的枝藤拉开来,越拉越长。他站立的地方无法退后,因而也就无法把这一伎藤条尽数拉开,但估计最少也当有七八丈长。

谷下面有一棵云杉,这棵云杉笔直高耸,估量也有十来丈高。

卫天元人急计生,蓦地得了一个主意。要是抓牢这枝藤条,好象荡秋千一样荡过去,把距离拉近,再跳下去,就可以攀着云杉了。雪山上的野藤韧性甚强,就是用刀来割,也不容易将它割断的。一个人的重量,料想这枝野藤应当承受得起。

用这个法子下去,当然还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此时此际的卫天元,即使要他去闯鬼门关他也愿意,何况冒此区区风险?

他几乎想也不想,马上就握着藤条的一端,用力一拉,向前荡去!

卫天元身子悬空。忽地只觉得身子一轻,那条韧力特强的野藤竟然断了!卫天元登时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倒栽葱,跌下那深不可测的幽谷!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发出冷笑,说道:“卫天元,你变成了鬼去会姜雪君吧。但你可以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我要好好给你安排这一场幽冥会,让你不但可以在鬼门关上见到姜雪君,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你的好朋友又兼情敌的楚天舒。”

她嘴里发出冷笑,手中则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条野藤就是给她这把匕首割断的。

在冰峰上生火可不是易事,把坚冰凿开,烧成开水,更花时问。楚天舒东寻西觅捡了一堆枯伎,用一块石头猛力敲击,发出火星,好不容易才把枯枝点燃。他随身携有水壶,把凿下来的冰块放入水壶,待到冰块烧成开水,月亮早已升起来了。

左等右等,卫天元还未回来。

楚天舒禁不住心中苦笑了。“也不知他猎到雪鸡没有?就只怕烤雪鸡还未吃到口,这壶开水又要变成雪水了。大冷天时喝雪水可不是滋味!”

左等右等,不见卫天元回来,过子已是饿得咕咕作响,只好把开水送炒米饼,先吃个半饱。只觉这几块炒米饼滋味无穷,心中暗暗好笑:“看来我大概是只有吃干粮的福份了。”

他吃了半饱,坐在火堆旁边,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觉,睡意袭来,眼皮已经阖上了,忽听得有脚步声走来,他没好气的说道:“天元,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雪鸡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

奇怪,脚步声似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但却听不见卫天元说话。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他的面前。卫天元是没有道理蒙着面回来的!

莫非是在梦中?他赶忙揉揉睡眼,看清楚了,果然不是卫天元,从体态上可看得出来,是个女子!

这一下顿时把他的睡意吓跑了,他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不说话,却把手掌摊开,掌心有一片碎布。他认得是和卫天元那件衣服同一样的布料!

楚天舒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是不是卫天元出了事了?”

那女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只看见一个人追赶雪鸡,从悬崖上跌下去了。”

楚天舒大惊道:“他怎么样了?”

那女子道:“那个地方,我爬不下去,不知他生死如何。但我想,攀登雪山,多半是结伴同行的,所以我就朝着火光走来。他是你的同伴吧?”

楚天舒道:“不错,他在哪里,请……”

那女子不待他说出请求,便道:“你随我来!”

救人如救火,楚天舒无暇考虑,只能立即跟她走了。

走了一程,楚天舒发觉这女子的轻功相当不错,此时他亦已稍微冷静下来,不觉对这女子起了疑心。

她的轻功好还不出奇,她能够在这样高的雪山上居住,当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最令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女子虽然是蒙着面,但他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点,她的声音也很特别,一听就知是捏着噪子说话。

“莫非她是和我相识的人,不愿意给我看出她的本来面目?”

他忍不住发问:“姑娘,你好象是中原人氏吧,你的家就是住在这里吗?”

那女子道:“你是不是要问清楚我的来历,才敢放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舒想不到她反问如此锋利,只好说道:“姑娘,我不是疑心你,只是有点好奇。”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是来帮忙你救朋友的,不是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要不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根本就不会来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少数民族有许多奇风异俗,妇女出门要蒙着面纱,非必要不能见陌生的男子等等,已经算是比较普通的风俗了。

楚天舒暗自想道:“即使她是白驼山的妖人,这个险我也还是非旨不可的。否则,倘若卫天元真是出了事,我不去救他,谁去救他?”

这晚月色明郎,他跟那个女子走到那面峭壁之下,只见荆棘丛中,隐约还可以见到几点血迹。卫天元的衣裳就是被荆棘勾破的。不用这女子对他说,他也想得到了。

“我那朋友呢?”他的心不禁怦然剧跳了。

“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那女子好象自言自语,抬起头来,却不看他。

楚天舒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的朋友在哪里?”

那女子也不知听见没有,她抬起头望了一望,继续说下去道:“今晚的月色很是不错,我想你会看得见他的。”

楚天舒跟着她目光注视的方向,这才发现悬岩上方有一个眉月形的缺口。

“你说从这个洞口望出去,可以看得见他?”楚天舒问道。

那女子道:“已经隔了一个时辰,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躺在那里。不过,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楚天舒心里起疑:“他追赶雪鸡,怎会从这个缺口跌下去?”但既然来了,又怎能不看一个究竟?他的轻功不及卫天元,恐防有失,就把判官笔拿在手中,万一失足的话,把判官笔插在峭壁上,也可定住身形。另一方面,他拿出武器,当然也有提防那个女子的用意。

那蒙面女识破他的心思,心里冷笑:“只要你朝外一看,担保你非惊喜交集不可。好,我且欲擒先纵,等待最适当的时机方始下手。”

“这峭壁我没气力爬上去,我到那边歇歇,下来你再叫我。”她走到峭壁的一边有石头挡风的地方坐下来,楚天舒在峭壁上看下来。已经看不见她了。

楚天舒放开一重顾虑,暗笑自己的多疑。爬到那个缺口旁边。

缺口是勉强可以容得一个人爬出去的,楚天舒的头还没有完全伸出去,已经可以看得见谷底中心部分的情景了。

他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动作甚为古怪,好象在埋什么东西。

第一眼还看得不怎样清楚,只觉这个女子好象是和他熟识的人。

再看一眼,他的一颗心就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

她、她不是姜雪君吗?

他张大了口,还未曾叫得出来。忽然嗅到一股脂粉的香气。

就在他的鼻子底下,他发现了石壁上有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当心暗算!”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用剑尖在石壁上刻出来的,大概是因为要引起他的注意,刻的字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这种胭脂有强烈的香气。

他本该早就发现的,只因刚来到缺口之时,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探索卫天元的这件事情上,纵然是近在鼻子下面的事物,他也无暇注意了。

但当他一发现这四个字时,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此时虽然有姜雪君在他眼前出现,他也只能把注意力转移了。

幸亏他转移得快,就在此时,忽地有一根木棒在他背后猛力一撞!

他给撞得整个身子都出了缺口,但他小臂一弯,也挟着那根木棒。

用木棒猛撞他背部的人,不问可知,当然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了。

原来这女子熟悉地形,她是从峭壁的另一边爬过来的。那一边的石壁没有这一边陡峭,更容易爬。她借物障形,趁着楚天舒心神不定之际,悄无声息的就爬到他的背后。

幸亏那四个字提醒了他,虽然还是迟了一些,但还是刚好来得及挽救他的性命。

他左手的判官笔用力一插,插入石壁,定住了他的身形。

那个女子的木棒被他挟在胁下,上半身也给他拖出了缺口。

顿时展开了一场惊险绝伦的悬崖搏斗!

但这是一场强弱悬殊的悬崖搏斗。楚天舒的气力或许还是比那女子大一些,但强者却不是他,是那个女子!

因为形势对他太不利了!

他是用一支判官笔定住身形的,脚尖撑住石壁,只能用另外一支判官笔抵抗那个女子的攻击。

那个女子只是上半身露出缺口,她的双脚还是踏着实地的。

不比楚天舒几乎是整个身子悬空。

那女子早已抽出木棒,居高临下的猛打他的头部。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难以遮拦,他还要用大半的气力抓牢那支插在石壁上的判官笔,要插得深些、更深一些才能支持他的体重。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楚天舒心里叹了口气:“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命丧荒谷,暗算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一发狠,判官笔脱手向那女子飞去,只盼能够与她拼个同归于尽!

楚天舒这一掷用了全身气力,锐不可当。蒙面女子举棒一挡,虎口也给震裂。“当”的一声,她的木棒脱手飞出,跌下谷底。楚天舒那支判官笔却是余势未衰,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头飞过,刺破她的衣裳,笔尖在她的肩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才“噗”的一声,插入了石壁。

蒙面女子又惊又怒,把上半身缩回去,骂道:“好小子,想要与我同归于尽吗!可惜你没有第三支判官笔了。哼,暂且让你苟活片刻,待会儿再取你的性命!”

楚天舒只剩下一支判官笔,这支判官笔是要用来支持他的体重的,已经深深插入石壁,一拨出来,他非跌下去不可。所以,那个女子倘若再来攻击他的话,他是根本没有武器抵抗的了。

但在山上,有的却是树木。蒙面女子给自己敷上金创药,喘息过后,用她那把锋利的匕首。削下一根粗如几臂的树枝,不消多时,又已削成一根木棒。

楚天舒“挂”在峭壁上,气力渐渐衰弱,身形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即使那女子不来杀他,一阵狂风吹来,只怕也会把他吹跌。

蒙面女子好似“狸猫戏鼠”把木棒掂了一掂,朝他比划比划,冷笑说道:“把你一棒打死,倒是便宜了你,非得让你多吃一点苦头不可!”用匕首将那根木棒慢慢削尖,看情形,她是要把楚天舒戳得遍体鳞伤,这才将他打落谷底。

楚天舒不甘受她磨折,正想松开手自己跳下去,忽听得那女子“咦”了一声,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上半身本来又已伸出了那缺口的,此时忽然第二次缩了回去。

楚天舒莫名其妙,她在搞什么鬼?一阵风吹过来,风中传来一阵奇特的音响。

好象是女性的阴恻恻的笑声,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笑声有如游丝袅空,若断若续,忽东忽西,慑人心魄!

楚天舒虽然吓得毛骨悚然,但也恍然大悟。那蒙面女子是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假如那真的是一个人的笑声,那人对她自是不怀好意的了。她要把上身伸出缺口,才能用木棒刺戳楚天舒,但这样岂不也正是给别人在她背后攻击的好机会?

她游目四顾,看不见有人,但那笑声,却是不停的传入她的耳朵。

蒙面女子给那笑声吓得越来越是害怕,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我不怕你,你给我现出形来!”

令她思疑不定的那个“女鬼”没有现形,她口里说不怕,心里其实是怕得要命,终于给那女鬼吓跑了。

楚天舒牢牢抓着插在石壁的那支笔杆,静观其变。笑声听不见了,那蒙面女子也没有露面了。

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爬上去。峭壁结满冰,滑不留手,判官笔一拔出来,他就非得跌下去不可。

忽然有一条野藤随风飘来,反正是就快支持不住了,不如冒个险吧。他大着胆子,用空着的右手抓着野藤,野藤是从悬崖上吊下来的,他就沿着野藤爬上去。

这短短的片刻,对他来说,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的感觉都嫌不够,他的生命,可说是分分秒秒都在受着死亡的威胁。

假如那个蒙面女子还没有走,守在缺口的旁边,只要她用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割,割断野藤,楚天舒是势必粉身碎骨的了!

终于爬到了那眉月形的缺口了,他钻了进去,直到脚踏实地,方始松了口气,好象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是谁救了我的性命,可否容我拜见?”

空山寂寂,听到的只有风声。

他是曾经攀登过昆仑山的,高山上的风声,常常杂有怪声,他也不禁思疑不定了。

“莫非那只是风中的怪声,那恶毒的女子和我一样,都是疑鬼了?”

他歇了一会,气力稍稍恢复。重新爬到那眉月形的缺口,首先把他插在缺口旁的那支判官笔拔出来,再利用长藤,卷着插在下面的那支判官笔的半截笔杆,用力将它拔出,收回。

月亮已在天中,月鱼更加明朗。

他死里逃生,此时才有闲心重新观察谷底事物。

姜雪君也不见了!

难道刚才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那个酷似姜雪君的白衣少女,也只是他的幻觉么?

但那“当心暗算”四个字又是谁写的?

卫天元呢?卫天元的遇险是否也是那个蒙面女子诱他上当的呢?

他怀着满腹疑固爬下峭壁,正想走回原来的营地,忽地听得有人走来。

是那个恶毒的蒙面女子又再回来害他们?他握着双笔迎上去,冷笑说道:“我侥幸没有给你害死!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话犹未了,那个白衣女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嫣然一笑,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楚天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女子并没蒙面,是姜雪君!

楚天舒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是你吓走那个妖妇的!”

姜雪君一怔道:“你说什么?”

楚天舒道:“那妖妇正想害我,却被一个女子的笑声吓走。不,不是你么?”

姜雪君道:“不是我!”

楚天舒道:“那就怪了,不是你是谁?”

姜雪君道:“那个蒙面妖妇,我倒是看见她逃跑的,但并没见着第三个人。或者是你听错了吧,说不定是风声。风穿过石壁的孔穴,常会发出怪声的,有时还象哭声呢。”

楚天舒思疑不定,心道:“莫非当真是我听错了?”

姜雪君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听说你和齐漱玉订了婚了,恭喜你们。”

楚天舒面上一红,说道:“雪君,想不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秘魔崖之战,你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又怎的会躲在这里?”他提出一串问题,心里且还有着一个疑问来曾说出,姜雪君藏在这雪山幽谷,对外界的消息又何以这样灵通。

不过他对这次的意外相逢,虽然是大为惊喜,但却没有第一次知道她是和卫天元相爱时候那样的心情激动了。因此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姜雪君的贺喜。

姜雪君道:“我知道你心里藏着许多疑团,但我却不想说了。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还提它干吗?”

楚天舒不禁又是一呆,心里想道:“不错,天元和飞凤也订了婚了,还何必撩她重提旧事?”说道:“过去的事不提,现在的事呢?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被那妖妇骗来的?”

姜雪君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妖妇也不是完全骗你。”

楚天舒吃惊道:“难道卫大哥,他、他真的……”

姜雪君道:“不错,他真的是从悬崖上跌下来了。就是从你刚才爬出来的那个缺口跌下来的。”

楚天舒道:“他一定也是上了那个妖妇的当的。他,他现在怎样?”

姜雪君道:“你放心,他还活着。我正需要你的帮忙,请跟我来。”

楚天舒苦笑道:“峭壁千仞,我没有那么好的轻功,怎能跟你下去?”

姜雪君道:“谁说我们要从峭壁下去?”

楚天舒霍然一省,说道:“莫非另有途径?”

姜雪君道:“对啦,否则以我这样平庸的轻功,又怎能上来?”

“平庸”当然是自谦之辞,不过,她的轻功并不比楚天舒高明多少,倒是实话。楚天舒更加相信刚才听到的“笑声”只是风声了。因为在他认识的女子当中,除了姜雪君之外,还有谁人肯来冒险救他?但即使是姜雪君,也没有这样高明的轻功的。

他跟着姜雪君攀野藤,脚踏危石,绕过峭壁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山洞。洞口乱草丛生,藤葛纠缠,要不是有姜雪君的带引,即使他从洞口经过,只怕也不会发现。

姜雪君道:“好在那个妖妇不知还有这个山洞,否则她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楚天舒道:“你已经知道了那妖妇是谁吗?”

姜雪君说道:“我并没受到她的伤害,天元虽然遭她毒手,也没给她害死,我也懒得去猜她是谁了。”看来她已经知道那妖妇是谁,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楚天舒懂得劫后的心情,不再问她。

山洞狭长,形如漏斗,越走地势越陡峭,不过总比笔直的峭壁好走,而且山洞里有许多钟乳石凸出来,形成石笋,这些石笋可以作为扶手,楚天舒的疲劳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倒也不觉怎样吃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走出这个山洞了,出口处已是在距离谷底没有多高的山腰,楚天舒脚踏实地,只觉有软绵绵的感觉。泥土与别处不同。

深黑中泛着赭色,散发的香味也很古怪,似臭非臭,似香非香。

泥土好象水份甚多,有湿润之感。

经过姜雪君的解释,楚天舒方始明白来由。原来这谷底堆满落叶、落花,千万年来,日积月累,混和冰屑,形成了这种特别的泥土。谷中地气比较温暖,因此也不会结成坚冰。

只见卫天元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段粗如儿臂的树桠,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一半已插进泥土。

姜雪君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在离地面约十数丈处,他斩断了这棵大云杉斜伸出来的树桠,缓和了下坠之势,落地之时,又是剑先插地,那股冲力更减弱了。否则从高空落下,焉能还有命在?”

楚天舒给他把脉,见他脉息虽然微弱,却无凌乱迹象,方始稍稍放心。

姜雪君说道:“他从高处跌下来,内脏虽没受伤,但身体受到震荡的影响,还是免不了的。”

楚天舒问道:“他昏迷了许久吧?”

姜雪君道:“大约一个多时辰了。”

楚天舒道:“怎的还未醒来?”

姜雪君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服下了琼花玉露丸,药性是可以令他熟睡的。睡眠充足,体力才能恢复得快。明天一早醒来,他就好了。天舒,麻烦你替我照料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他。”

楚天舒吃一惊道:“你们好不容易才碰上了,怎能不等他醒来就走?”

姜雪君苦笑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何必如此执着?”

楚天舒道:“雪君,你们是患难之交,我知道他对你是真情真意的,只不过他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才,这才……”

姜雪君道:“我早已和你说过,旧事请莫再提。我走啦。”

楚天舒道:“你去哪里?”

姜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但总会有一个去处的。”

楚天舒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让她走了。

卫天元一觉醒来,叫道:“雪君,雪君!咦,怎么是你?天舒?”

楚天舒道:“你是发梦吧,哪里有姜雪君?”

卫天元道:“我明明已经看见她的!天舒,我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楚天舒道:“当然是!”

卫天元道:“好,那你就必须和我说实话,否则,纵然是你救了我,我也非得和你绝交不可!”

楚天舒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她已经走了。”

卫天元呆若木鸡,半晌说道:“走了?唉,雪君,你怎能这样忍心,竟不肯让我见上一面?”

楚天舒叹道:“见了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有了上官姑娘吗?天元,请你也老实回答。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

这句话要是在三个月之前问他,可以毫不踌躇的回答是姜雪君,但现在要他立刻答复。他可是答不出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感情一定得有个比较的吗?他们两个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怎能说喜欢谁多些?”

楚天舒道:“你总不能两个都娶?”

卫天元道:“那我就谁也不娶,去做和尚。”

楚天舒道:“孩子气的话!唉,不过假如换了我,我也会感到取舍为难的。我看,还是不如听其自然吧。”

卫天元默无一语,过了一会说道:“你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楚天舒道:“和你一样,给那个蒙着脸孔的神秘女子骗来的。”当下把经过和卫天元说了。

卫天元听得很仔细,听罢,忽地问道:“你说,你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是吗?”

楚天舒道:“是呀。好象是和我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但却不是常常见面的,否则我不会想不起她是谁。”

卫天元忽地想起,楚天舒和上官飞凤岂非只是见过一面的?

扬州那晚,在他家里厮杀了一场。因此虽然只是一面,相信楚天舒已是对她留有颇深的印象了。

不错,卫天元是对上官飞凤非常熟悉的,假如真是上官飞凤,她烧成了灰,他也认得。此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上官飞凤的影子,也浮现出那个神秘女子的影子,他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他第一眼看见那个蒙面女子的感觉一样:“决不会是上官飞凤!”

但由于楚天舒那么说法,他的信心却是不免有点动摇:“万一是呢?”他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问楚天舒了。

“你说在那峭壁上的缺口处,有人留下当心暗算四个字?那笔迹……”

楚天舒道:“不象熟人笔迹,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会来救我。”

卫天元好象抓到了一根救生草,忙道:“带我上去看!”

楚天舒道:“你走得动?”

卫天元道:“要我从峭壁爬上去当然做不到,但你说有个山洞可以上去的。从这里走到山坡上那山洞的入口处,我相信是不会有困难的了。”

楚天舒也想早点出去,说道:“好,那就走吧。”

上到山上,卫天元盘膝坐了一会儿,调匀气息,说道:“行了!”当下与楚天舒互相照顾,再次爬到峭壁上那个缺口旁边。

他看见那四个字了,不仅是抓着了救生草,且是吞下了定心丸了!

卫天元喘过口气,说道:“是她,是她的字迹!”

楚天舒道:“她是谁?”

卫天元道:“上官飞凤!”

“当心暗算”这四个字是上官飞凤所写,当然她就不会是那个蒙面女子了。天下决没有在准备暗算别人的时候,却预先留字,叫那个人提防上当的道理。

楚天舒道:“上官姑娘的轻功比你如何?”

卫天元直:“比我高明得多。”他懂得楚天舒说这个话的意思,接着叹口气道:“你听到的笑声,可能不是风声。但即使是飞凤装神弄鬼来吓跑那个妖女,她下来见我,我也没有办法找她。”想起姜雪君躲避他,上官飞凤也躲避他,心中闷闷不乐。

楚天舒道:“她们都已来到了白驼山,咱们总会见着她们的。你饿不饿,折腾了一晚,我已是有点饿了。”

卫天元道:“雪君给我服的那颗药丸,用的不知是什么药,我倒不觉得饿。”接着苦笑道:“我答应给你捉两头雪鸡的,现在是没法交差了。”

楚天舒道:“我还有半袋干粮,不过并没随身携带,留在原来的地方。吃不到雪鸡,咱们就回去吃干粮算了。”卫天元也还有一个背囊留在那个地方的。

他们走进树林,还没回到原来的地方,忽然听见风声中似乎夹有惨厉的叫声。

楚天舒吃了一惊,说道:“天元。你听!这回不是我听错了吧?”

两人朝着声音来处跑去,听得更清楚了。果然是个女子的叫声。

“救命!救命!”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害了我,我的师父决不会饶你的!”那女子大概是因为见无人来救,转而恐吓那个“害”她的人。楚天舒一听,这个声音也似曾相识。卫天元正在说道:“好象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不过,因为她已不是捏着嗓子说话,和蒙面女子昨晚的口音不大相同,所以楚卫二人还不敢十分肯定。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女子,果然就是昨晚蒙着脸孔的那个神秘女子。

他的蒙面中还没除下,不过这蒙面中是给楚天舒的判官笔划破了一条裂缝的,血虽然止了,还可以看见血痕。

这蒙面女子是给人用一条野藤倒吊在树上的。楚天舒骂道:“你害得我好惨!”上前就把她的蒙面巾撕下。

假飞凤假银狐

蒙面巾撕开,楚天舒如遇鬼魅,只见他张开嘴巴,却叫不出来,竟是呆了。

这个女子并不丑,甚至还可以说得是个美人。他为什么好象见着鬼怪那样吓得呆了?

因为这个女子竟然是上官飞凤,大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卫天元忽地叫道:“不对!”他拾起块冰块,在那个女子的脸上用力摩擦。

那女子的一张粉脸给冰块擦得鲜血淋漓,但待至冰块尽都成了水的时候,她的庐山真貌也就显现出来了!

不是上官飞凤。是徐中岳前妻赵红眉的姐姐越青眉。

赵青眉的丈夫死得早,妹妹出嫁之后的第二年,她的丈夫就死了,并没给她留下子女。丈夫一死,她就以大姨身份,搬到妹夫家里。后来她的妹妹又死了,她这个大姨也就“更上一层楼”,俨然以徐府的女主自居了。

楚天舒此际惊魂方定,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妖妇,你为什么要假扮上官姑娘?”

倘若赵青眉只是戴上蒙面巾,或者只是扮作上官飞凤,他还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怕给他认出来的原故。

甚至他也曾想到,赵青眉在假扮上官飞凤之后,还是害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才蒙上脸孔。

但既然有此顾虑,又何必多此一举,假扮上官飞凤呢?

他实在想不通,故此虽然有许多疑问是要审问赵青眉,他还是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赵青眉料想难获侥恕,冷冷说道:“我杀不了你,你杀我好了,多问什么!”

楚天舒怒道:“我与你何冤何仇,为什么你要害我?”

赵青冒闭嘴不答,卫天元道:“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让你死。天舒,用你的判官笔挑断她的肠脉,将她重新吊起来,咱们走吧。”

赵青眉大骇,厉声叫道:“卫天元,你这样折磨我,你不是人!”

卫天元笑道:“这不过是跟你学的,比起你的那些阴狠毒辣手段,我还自愧不如呢!”

楚天舒举起判官笔,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赵青眉叫道:“好,我说,我说!”她好象要把满腔怨愤之气都发泄出来,叫道:“凡是和姜雪君有关系的我都要杀!”

卫天元怒道:“雪君犯了你什么,你这样恨她?”

赵青眉道:“徐中岳本来答应娶我的,要不是有姜雪君这小妖精出现,令他变了心肠,我早已是坐在金谷园中,安安稳稳的做洛阳首富、中州大侠的夫人了,那是何等美事!哼,倘若她肯安分守己做徐夫人那也罢了,她一进徐门就把灾祸带了进来。她害得徐中岳家破人亡,害得我无依无靠,我为什么不能恨她!”原来赵青眉是早已和妹夫有了私情的,她的妹妹也是给她瞒着徐中岳毒死的,她一心一意想嫁给徐中岳,却想不到自以为到了口的馒头,却给姜雪君“夺”去。

卫天元怒道:“徐中岳害死她的父母,又逼她成婚,他本就该死!”

楚天舒倒是觉得地有点可怜,说道:“徐中岳该死,但她……”

卫天元道:“你以为她只是想害我们吗?有一个人已经给她害死了!”

楚天舒霍然一省,问道:“你说的是丁勃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勃是给两个妖妇害死的。一个扮作银狐穆娟娟的模佯,一个扮作飞凤的模样。那个假飞凤,一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假飞凤!”

赵青眉没说话,显然已是默认。

楚天舒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自从她那次假扮上官姑娘之后,想必是因为短期间难以恢复本来面目。所以就一直充下去,直到如今。”改容易貌之术,有一种是用人工加上一层面皮的,不到相当时日,硬要揭开来的话,必定疼痛难当。这就是为什么赵青眉明知骗不过卫天元的眼睛,却还要保留上官飞凤的外貌之故。

卫天元沉声喝道:“丁勃和雪君毫无关系,为什么你也要害他?”

赵青眉怕受折磨,只好招供:“因为我怕杀不了你们!”

楚天舒说道:“你杀了丁勃,就能杀得了我们么?”

赵青眉道:“我杀不了你们!白驼山主是杀得了你们的。他答应帮我报仇,我当然也得答应帮他的忙。”

楚天舒已经从卫天元的口中知道齐燕然和上官云龙发生误会的经过,对她本来有几分可怜的,此时也变为愤恨了。说道:“好阴毒的手段,当世两大高手郁几乎受了你的愚弄。卫大哥,你看应该怎样处置她?”

卫天元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得问个明白。”

他从赵青眉身上搜出那块鸳鸯石,问道:“这块石头你是怎样得来的?”

赵青眉道:“当然是从姜雪君手上得来的。”

卫天元道:“她怎会给你:你是抢来的吧?”他奇怪的是,倘若赵青眉曾经从姜雪君手上抢了她的“随身之宝”,为什么当时赵青眉又不害死姜雪君?他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有关姜雪君的事。

赵青眉道:“你猜得不错,姜雪君是曾经落在我的手上,只恨那老尼姑……”

说到这里,突然停止。卫天元正想问她那老尼姑是谁,赵青眉忽地大声叫道:“师父,快来!”

卫天元吃了一惊,他也听见树林里好象是有什么声音了。

赵青眉一出声,果然便立即听得有人喝道:“谁敢欺侮我的徒儿!”

这人来得好快,声音初起之时,好象还在密林之中,转瞬间她那阴恻恻的声音,已经是震得楚卫二人的耳鼓,显然已是来到近处。听那声音,似乎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人还未到,暗器先发。一片黄砂向楚卫二人当头罩下。

卫天元上昆仑山的时候,是曾经受过这个妇人的暗算的,知道她发的暗器是毒砂,不敢怠慢,立即发出劈空掌。

他和楚天舒的掌力加在一起,虽然是因为功力尚未完全恢复,稍逊平时,但亦已足以把这一片毒砂扫荡开了。

他们立即迎上前去,看见的果然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

而且是个面貌和银狐甚为相似的妇人。

卫天元喝道:“原来害死丁勃的主凶是你!”

那妇人道:“是我又怎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挥,荡开了楚天舒的判官笔,击向卫天元。

卫天元怒从心起,左拳右掌,同时击出。他本是腹中饥饿,气力应该不及平时的,一怒之下,气力反而胜似平时了。

拳掌兼施,俨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那妇人想不到他如此勇猛,也是不禁有点吃惊。

不过,这妇人身法轻灵,功力也在卫天元之上,卫天元加上了楚天舒,也不过仅能和她打个平手,但那妇人想要腾出来偷发暗器,却也不能。

再过片刻,卫天元忽地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原来这妇人虽然腾不出手来偷发暗器,但她的拐杖却是在一种药水中浸过的。这种药水的主要成分,就是可以用来提炼迷香的香料。拐杖盘旋飞舞,这种可令人昏迷的香气也就随风扩散了。不过,气味甚淡,在剧斗中的卫天元初时还未能觉察出来:

若在平时,以卫天元的功力,即使是点燃的迷香,他吸进去也不怕晕倒,但此际他的功力已经打了折扣,虽然也还不至于晕倒,却难免多少受点影响。

楚天舒的功力逊卫天元一筹,所受的影响更大。笔杖相交,当的一声,楚天舒的一支判官笔给她的拐杖打得从手中飞出。

卫天元抢上去接应,以龙爪手抓她杖头,左掌则是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这两种功夫,都是齐家的绝技。但卫天元此际已是强弩之末,强力施为。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抵挡得住那妇人龙头拐杖的一击。

忽然从风中传来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有人轻宣佛号,念道:“阿弥陀佛!”

声音虽然柔和,那妇人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了。卫天元抓住她的杖头,大摔碑手当中一击,咋嚓一声,那根龙头拐杖断为两段。那妇人抛开手中的半截拐杖,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数丈开外,退入林中,转瞬不见。

卫天元一击得手,气力也差不多用尽了,此时连手脚都似乎不听使唤,哪里还能去追。

卫天元喘息稍定,叫道:“多蒙前辈相助,可否容我们拜见?”

荒林寂寂,没有回答。

楚天舒好象自言自语,说道:“一定是那个老尼姑。”卫天元道:“哪个老尼姑?”楚天舒道:“就是赵青眉这妖妇说的那个老尼姑。”

此时他们方始有空回过身来,只见赵青眉躺在雪地上,动也不动。卫天元用半截拐杖拨一拔她;发觉她的身体僵硬,毫无反应,这才知道她是早已死了。

楚天舒道:“自作孽,不可活!”用积雪掩盖了她的尸骸。

卫天元恢复了冷静,说道:“不错,听赵青眉刚才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那次姜雪君落在她的手中,一定也是给这老尼姑救走的。”

老尼姑不肯现身,上官飞凤也不见踪迹,他们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又一件令得他们惊喜的事情出现了。

他们一回到原来的地方就闻到一股肉香。

只见那堆火还未熄灭,不过火堆旁边却有人搬来了两块笔塔形的石头,两块石头差不多有普通人的高度;一支削尖的树枝,串着两只肥大的雪鸡,就用这两块石头作为架梁,树枝搁在石上,雪鸡吊在火堆的上方,正在烤得油香四溢。

楚天舒跳起来道:“这可真是随心所欲了,你捉不到雪鸡,谁知却有人把现成的烤雪鸡给咱们弄好了。”

卫天元道:“一定是飞凤弄的。”眼睛望向远方呆呆出神。

楚天舒说道:“不管是谁弄的,吃饱了肚子再说。”取了一只雪鸡,把另一只抛给卫天元,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吃吧。”

卫天元咬了一口,不觉皱起眉头,说道:“雪鸡烤焦了,有点苦味。”

楚天舒笑道:“我倒不觉得。俗语说饥不择食,你怎的还嫌七嫌八,何况这还是你心上人烤的呢!”

卫天元道:“我不是嫌它不好吃。”

楚天舒道:“那你为何皱眉?”

卫天元道:“我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楚天舒道:“什么不对?”

卫天元值:“飞凤是很细心的,她的轻功又比你我都高。”

楚天舒莫名其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天元说道:“凭她的轻功,要是她不想见我们的话,大可以等到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现在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

楚天舒道:“哦,你是说这两只雪鸡没有烤得这么焦灼道理。”

卫天元道:“对了,要是在我们回来之前,雪鸡早已烤熟的话。她会把雪鸡拿下来,放在石头上的。要是在我们回来的时候,雪鸡还未烤熟的话,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才走的,雪鸡也不至于烤得这么焦。”

楚天舒道:“你怀疑她是碰到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匆匆忙忙走的?”

卫天元道:“恐怕只能这样解释了。”

楚天舒道:“但也未必就是对她不利的意外事件,再说,赵青眉的师父也已给老尼姑吓走,还有谁人能够加害于她,我看,你还是先吃饱了再去研究吧。反正她有心躲你,你也找不到她。”

吃饱肚子,精神恢复,楚天舒拆下帐篷,准备继续登山。卫天元道:“请等我一会。”楚天舒见他在林边的雪地上走来走去,好象在寻找什么,不禁心里暗暗叹息,只道他是还想找寻上官飞凤的踪迹。

卫天元忽道:“你过来瞧瞧!”楚天舒走过去看,见地上有比别处较多的落叶,卫天元正在轻轻的把树叶拨过一边,树叶拨开,雪地上现出凌乱的足印,一大一小。

楚天舒道:“小的那个足印想必是上官姑娘的了,那个足印大的却不知是谁的?咦,足印虽然凌乱,但却似乎有步法可寻。”

卫天元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猜不出另一个人是谁;不过我却可以知道,那人是个剑术高手、轻功也不在飞凤之下。不久之前,他们曾在这里斗剑。”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

卫天元道:“他的足印比飞凤的足印还浅一些,如果他们不是正在激斗的话,雪地上也不会留下他们的足迹。”要知上官飞凤的轻功是业已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的,卫天元勉强做得到,楚天舒则是未能。

卫天元道:“从步法揣测剑法,那人的剑法似乎也是属于轻灵飘忽一路,和飞凤的幻剑路数颇有相同之处,奇怪,西域还有哪一派的剑术足与幻剑抗衡?咱们跟着足迹追去!”

足迹时隐时现,他们跟着足迹,绕了一个大弯,忽然发现已是回到了他们昨晚遇险的地方,不过是峭壁的另一面而已。

足印却再也找不到了。

楚天舒道:“莫非他们是从那个山洞走进了下面的山谷?”

卫天元道:“飞凤不会这样笨的,她跑不过那个人,在平地还可仗着身法较为轻灵,边打边逃,一到了狭窄的山洞里面,身法施展不开,岂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飞凤找不见,她的强敌是谁,卫天元也猜不出来,不禁着急得好象热锅上的蚂蚁了。

那人个是谁,不但卫天元猜不出来,连上官飞凤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她正在烤雪鸡,忽然看见对面的冰崖上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她是知道山谷里有个本领非凡的老尼姑隐居的,初时还以为是那老尼姑,但定睛一看,影子是个男的!

她这才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你道是谁?

竟然是御林军统领穆志遥!他已经站在上官飞凤的面前了!

穆志遥也是同样感到惊奇,他是看见这边的火光走来的,只道在这山上的自必是白驼山主的门下,不料却是上官飞凤。

他愕了一愕,便即纵声大笑道:“上官小姐,你大概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我吧?”

上官飞凤也笑道:“穆大统领,那日在秘魔崖上,你大概也想不到会碰上我吧?”

那日的秘魔崖之战,穆志遥本是以徐中岳为饵,要钧卫天元这条大鱼的,想不到上官飞凤一来,灵旗轻轻一展,就把他预先布置好的周密计划破坏无遗!

上官飞凤重提旧事,等于揭开了穆志遥的疮疤。穆志遥气在心头,沉声喝道:“卫天元呢?”

上官飞凤道:“我劝你不要找他了。”

穆志遥道:“哦,你不是和他一起来的么?”

上官飞凤道:“我一个人,你恐怕已经对付不了,你还要找卫天元,那不是找死?”穆志遥这才明白她的“劝告”原来是这个意思。

穆志遥不怒反笑,说道:“上官小姐,这里不是秘魔崖,也不是星宿海,你的灵旗在这里是毫无作用,还是让我看看你的幻剑吧。”

上官飞凤道:“要看幻剑,还不容易,幻剑来了!”

穆志遥道:“剑呢?”突然间只见寒光一闪,上官飞凤已经把石崖凸出来的一截有棱角的冰条折下,向他的咽喉刺过来了。

上官飞凤的腰间本是悬有佩剑的,穆志遥不知“剑是幻剑,幻剑非剑”的道理,只道她要使出幻剑绝招,当然首先就得拔剑,哪知刺来的却是一截坚冰。

高手比拼,对敌方的估计,稍有错误,往往就会造成致命之伤,饶是穆志遥本领高强,也给她逼得手忙脚乱。

上官飞凤闪电出招,一口气刺出六六三十六剑,没刺着穆志遥,心里也不禁有点佩服,想道:“听说他家传的蹑云剑法,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和步法配合得宜。他尚未亮剑,我都胜他不了,今日怕要糟。”

穆志遥的剑已经拔出来了,只见他剑尖颤动,嗤嗤作响,劲道之强,可以想见。他把内力贯注剑尖,剑法依然一样轻灵。在剑气纵横之下,上官飞凤虽然也没给他刺中,那支冰剑已是迅速溶化了。

上官飞凤一个细胸巧翻云,半空中拔出佩剑,脚未沾地,凌空就刺下来,穆志遥喝道:“来得好!”横剑截击,上官飞凤的剑尖在他的剑脊上轻轻一点,脚落实地,他这一招也给避开了。

穆志遥趁她立足未稳,一招“玉带围腰”,剑光匹练般的横过去。哪知上官飞凤脚步踉跄,剑法都是古怪之极,身形一飘一闪,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穆志遥仗着蹑云步法,堪堪避开,上官飞凤滑似游鱼,已是从他的剑光圈中“滑”出去了。

穆志遥一直以为她一定是和卫天元在一起的,看见这里搭有帐幕,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差,暗自想道:“这妖女的剑法不在我下,要是等到卫天元回来了,我恐怕不是他们二人之敌。”于是立即猛下杀手,一口气攻她十七八招。

两人的剑法在伯仲之间,功力则是穆志遥较高,上官飞凤应付他的攻势,颇为吃力,不过,也还勉强可以应付。

本来他们若要分出胜负,最少也得百招开外的。但穆志遥固然害怕卫天元回来。上官飞凤也是害怕卫天元回来。她是知道卫天元已经跌伤,也知道姜雪君会替他医治,但却不知他已经恢复几分,要是他尚未恢复三成,此际回来,岂非送死?而且,她目前也还不愿意就见到卫天元。

穆志遥攻势告一段落,上官飞凤倏地转守为攻,反击三招,把穆志遥逼退两步,转身就逃。

穆志遥哼了一声:“想逃跑么,在白驼山上你能够逃往哪儿?”

上官飞凤笑道:“有胆的你追来,咱们再比比轻功!”

穆志遥大怒道:“你逃往天边,我也要捉到你!”他也曾想到,上官飞凤是要将他引到卫天元那里,但在这白驼山上,碰上白驼山主门下的机会可要比碰上卫天元的机会大得多。何况即使是对方二人联手,他自信也还可以抵敌一二百招。打不过也还可以仗着蹑云步法逃走。故此依然紧迫不舍。

上官飞凤边打边逃,不知不觉已是逃到昨晚楚天舒被骗失足那个地方了。她蓦地想起:“要是卫天元的伤超过我的估计的话,此际他还是会在姜雪君的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到她那里去?何况又要经过那个山洞,也是危险得很。”她本来想把穆志遥引入那个山谷的,那个地方有个老尼姑隐居,要是这老尼站肯出手的话,两个穆志遥也打不过她。

正自踌躇,忽听得有人在峭壁的另一边说话,上官飞凤跑在前面,先听见了。

“一路上都打听不到齐老前辈的消息,也不知他来了没有;即使他是来了,又怎样才能找到他呢?”是个少女的声音。

上官飞凤心道:“原来是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她所说的齐老前辈想必就是天元的师祖齐燕然,奇怪,她找齐燕然做什么呢?哦,我明白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另一个人已在说道:“你放心,师父一定有办法打听的。”说话的似乎是个少年。

接着就听见他的师父说话了:“玉清神尼隐居之所离此不远,只要见着她,相信她会知道齐老前辈的消息。”

上官飞凤喜出望外:“他们来得正好!”这三个人都是她认识的。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是武当五老之一的玉虚子。

那个少年是玉虚子新收的徒弟鲍令晖。鲍令晖也是楚天舒的好朋友。

至于瑶光散人那个徒弟青鸾,和上官飞凤更有过一段颇不寻常的交情,她们是曾经并肩作战的。

上官飞凤连忙向他们跑去。穆志遥也追上来了。

青鸾见她被穆志遥追杀,大吃一惊,说道:“鲍大哥,这位上官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快……”

话犹未了,穆志遥和上官飞凤的距离已是不到十步了。

不过,鲍令晖是早已知道那件事情的,无须青鸾再说下去,亦已懂得她的意思了。他把眼睛望向师父,说道:“师父,恐怕只有你才能帮她这个忙!”

原来在扬州楚家那晚,青鸾最初虽然是跟着师父和卫天元作对,但后来穆志遥的一班手下杀到,对在场的人都加攻击,华山派(包括瑶光在内)方始知道上了好人的当,青鸾也就和卫天元、上官飞凤、齐漱玉等人并肩作战了。在那场混战中,青鸾因为武功较弱,几次险遭不恻,全靠上官飞凤保护了她。

上官飞凤突然跑到青鸾身边,说道:“青鸾,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青鸾一愕,说道:“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上官飞凤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家人的消息?”

青鸾道:“不错,呀,道长,快截住那个人!”

上官飞凤道:“对啦,否则有人要追杀我,我就无法说下去了!”

玉虚子微笑道:“你放心说下去,没人能手你的!”

穆志遥喝道:“玉虚子,你别多管闲事!”

玉虚子道:“对不住,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是徒弟的事情我一定要管!”

穆志遥皱眉道:“她又不是你的徒弟,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玉虚子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是徒弟朋友的事情我也要管!”

穆志遥按捺不住,冷笑道:“你知道上官飞凤是什么人?”

玉虚子道:“你不是说她是上官云龙的女儿吗?”

穆志遥道:“她也是卫天元的情人!”

玉虚子道:“这又与我何干?”

穆志遥大声道:“齐勒铭和你有相干了吧?卫天元的师叔就是齐勒铭,难道你忘记了是谁毁了你的容貌吗?”

玉虚子淡淡说道:“旧帐管不管是我的事,但新帐则是非管不可的,你欺负我徒弟的朋友的朋友,我若不管,徒弟还会尊敬我吗?”

穆志遥忍耐已到极点,顿时爆了出来:“怪不得你在北京不肯帮我,原来你早已和齐勒铭、卫天元做了一路了。好,你要管就管吧!”唰的一剑便刺过去。

他一出手便是蹑云剑法的精妙杀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玉虚子却不理会他那耀眼的剑花,老老实实的一剑从向中宫直刺过去。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一招狠辣异常的剑法。穆志遥心头一凛:“听说玉虚子在武当五老中,年纪虽然最轻,剑法却是最高的一个,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玉虚子使的这套剑法,乃是武当派镇山之宝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一施展开,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这套剑法虽然不及蹑云剑法变化的奇妙,但却狠辣得多。

鲍令晖和青鸾初时还替师父担心,不用多久也就看得出来,尽管师父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其实是师父略占一点上风的,纵不能胜,也决不会落败。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可以说下去了吧?”

上官飞凤道:“幸亏你碰见我,否则你要白走一趟了。齐老前辈不是在白驼山,是在我们的星宿海。”

青鸾道:“他有和你谈及我的家人消息?”

上官飞凤道:“不是他和我说的,是另一个人告诉我的。丁勃生前和他最好,什么秘密都不瞒他的。”

青鸾心里想道:“她说的莫非是卫天元,为何她不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却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她不知道上官飞凤此时正在心伤,她实不愿意重提卫天元的名字。

青鸾道:“不管是谁说的,你快告诉我吧?”

上官飞凤道:“好……”只说了一个字,忽然就好象声音被冰结了。

青鸾道:“上官姐姐,你怎么不说下去?”

上官飞凤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忽道:“那个人已经来了,让他和你说吧!”

青鸾望向前面,看不见人,回过头来,待要问上官飞凤时,上官飞凤也不见了。

不错,卫天元的确是已经来了。他的轻功尚未达到踏雪无痕境界,踏碎的冰雪,发出轻声响,给上官飞凤察觉了。但青鸾还未察觉。

青鸾没听见他的脚步,他已听见这边的金铁交鸣之声了。

凭他的经验,一听就知这一边正有两个高手比剑。

“一定是飞凤了?”他的心头卜卜的跳,立即加快脚步,几乎象一支箭似的射过来,把楚天舒甩在后面。

但可惜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上官飞凤已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上官飞凤是听见了卫天元的脚步声正在向这边走来,才放心离开青鸾的。

玉虚子和穆志遥比剑,早已稳占上风,何况卫天元就快可以来到,上官飞凤当然是不用担忧了。

但她却犯了一个错误。不错,玉虚子此际是占了上风,但他还是未能完全控制局面的。

论剑法,两人各有所长;论功力,大致也差不多。穆志遥是和上官飞凤先打了一场的,此消彼长,自是玉虚子占优。不过玉虚子也还有一样地方比不上穆志遥,那就是变化莫测的轻灵身法。

玉虚子和穆志遥在上官飞凤离开的时候,亦是都已察觉有人来了。双方也都害怕来的是对方帮手。

穆志遥抓紧时机,身形一晃,脱出剑光圈子,斜身扑向青鸾。

要是上官飞凤在她身旁,穆志遥是决不敢愉袭的,偷袭也不会得手。但此际,青鸾身旁已是没人保护她了,有的只是一个武功恐怕还比不上她的鲍令晖。

穆志遥来得快极,只听得嗤的一声,青鸾的衣袖已经被他撕去了一幅。

但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鲍令晖整个身子都扑过去,他的武功保护不了青鸾,就用他的身体来掩护青鸾。卫天元恰好就是这个时候来到。

双方动作都快,鲍令晖已经被穆志遥抓着了。

他左手抓着鲍令晖,空着一只右手,还想再抓青驾。说时迟,那时快,卫天元已是如箭射来,轻轻一带,把青鸾带过一边,穆志遥知道他的厉害,单掌倒是不敢对他攻击。

玉虚子投鼠忌器,也是不敢动武。长剑指着穆志遥骂道:“堂堂一位御林军统领,手段如此卑鄙!”

穆志遥哈哈一笑,说道:“徒弟的朋友的朋友,你也要管,你自己的徒弟,你总不能置之不理了吧?咱们做一桩交易如何?”

玉虚子道:“你想怎样?”

穆志遥道:“你替我把卫天元擒来,我把你的徒弟放回给你。”

玉虚子斥道:“放屁!”

穆志遥道:“好,你不愿意,那就拉倒,令徒可得跟我走了。”

卫天元忽地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来做这桩交易。”

穆志遥当然不能相信,冷笑说道:“卫天元,你想在我的面前耍什么花招?”

卫天元道:“不是花招,是实招!你不是要拿我去领功吗?现在我就用我自己来换鲍令晖。”

穆志遥道:“好,那么请你自废武功,我就把鲍令晖放下。”

卫天元道:“自废武功,是很难下得手的。而且你这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

穆志遥道:“那么你怎样把自己交给我?我要的是一个不能使用武功的卫天元!”

卫天元道:“不如这样吧,我站着不动,让你点我的穴道。我的穴道被点,当然就不能使用武功了。”

穆志遥心想,有鲍令晖在手中当作盾牌,谅他也使不出什么花招。于是把右手握着的长剑伸出去,说道:“我要用剑尖刺你的穴道。”

卫天元道:“也行。不过,请你刺得轻一点,别伤了我的筋骨。”

穆志遥却暗运内力;力透剑尖,向着卫天元琵琶骨下三寸的肩台穴刺去。

卫天元道:“你这厮不守信用!”突然沉腰坐马,长拳捣出!

穆志遥是把如令晖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的,“砰”的一声响,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鲍令晖身上。

说也奇怪,这一拳打在鲍令晖身上,受到冲击的却是穆志遥。鲍令晖本身倒是丝豪没感疼痛。

原来卫天元用的这门功夫名为“隔物传功”,是齐家七种武林绝学之一。这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可以在石头上调:块豆腐,一掌打下去,石头打碎,豆腐不烂。卫天元尚未练到最高境界,他也恐防自己的内功不及穆志遥,未必能够一举奏效,故而不能不用一点“诡计”。

穆志遥是用一只手抓着鲍令晖的,他诱穆志遥出剑刺他的穴道,穆志遥全神贯注在剑尖上,抓着鲍令晖的那只手,当然就没有初时那么用力了,力道少说也分了一半。这一半力道自是挡不住卫天元全力运用的“隔物传功”。

穆志遥虎口一震,不觉放松了手。说时迟,那时快,玉虚子已是出剑如电,恰好在穆志遥的剑尖刚刚就要刺着卫天元的“肩台穴”之时,格开了穆志遥的剑。

鲍令晖跌下来,卫天元轻轻一掌拍出,鲍令晖的身子飞出三丈开外。这一掌卫天元用的乃是巧劲,鲍令晖就好象是给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丝毫也没受伤。

穆志遥心里着慌,硬着头皮充好汉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那就并肩子上吧!”他想玉虚子是武当长老的身份,只要用说话挤得他不敢要卫天元帮手,那就还有逃生的机会。白驼山上的人,也有可能随时来到。

玉虚子正在接受他的挑战,卫天元忽地说道:“这厮与我有杀父之仇,玉虚道长,请你把他让给我!”

“十二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得到徐中岳的通凤报讯,带领八名大内卫士,来我家偷袭,害死我的爹爹。这件事我已查得一清二楚,你承不承认?”卫天元喝问。

穆志遥心想,与其斗玉虚子,不如斗卫天元,便即冷冷一笑,道:“你的父亲是钦犯,我是替皇上出力的,不管我用什么手段,都是合乎王法的正当行为,我为什么要否认?”

卫天元冷笑道:“可惜你的王法在这里却是不管用了!哼,你用我爹爹的鲜血染红你头上的乌纱,这笔帐,我非和你算清不可!”

穆志遥冷冷笑道:“你要按照江湖规矩,为父报仇,也行!但我好象没听说过,为父报仇要诸别人代劳的!”

卫天元冷笑道:“我几时说过要请人代劳?我和你一对一。不死不散!”

穆志遥道:“玉虚道长,你意下如何?”

卫天元道:“这是你我之间的决斗,与玉虚道长无关!”

穆志遥说道:“话还是先说清楚才好,比方说假如你先死在我的剑下,玉虚道长又来攻我,我可是抵挡不了这车轮战的。”

卫天元冷笑道:“你倒想得如意,不过,为了安你的心,我就替你向玉虚道长求情。”

玉虚子道:“你先问他,他想怎样?”

穆志遥道:“要是我侥幸胜得了卫少侠,我和道长这笔帐,留待他日再算如何?”

玉虚子本来不大放心让卫天元和他单打独斗,但见卫天元的目光充满自信,暗自思量:“卫天元是天下第一高手齐燕然的衣钵传人,倘若他没有杀穆志遥的把握,料他也不敢如此轻率。”便道:“好,我依你就是。不过,我也得有话在先,如果你打到一半,中途就要逃跑的话,那可休怪我要出手!”

穆志遥哈哈笑道:“你怕我逃跑,我更怕卫天元逃跑呢。卫天元,不死不散,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卫天元喝道:“不错,进招吧!”

穆志遥道声:“好!”剑光一吐,光环乱转,霎时间已是把卫天元裹在他的一团剑气之中。蹑云剑法本以轻灵飘忽见长,这一招尤尽奇幻的能事。玉虚子一旁观战,也不禁暗暗吃惊:“想不到他在和我激战之后,居然还能够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招,比起刚才他对付我的那些剑招。有过之而无不及。嗯,只怕卫天元……”

心念未已,只见卫元已经出剑还招。

穆志遥以飘忽见胜,他却以气势见长,一声大喝之下,长剑好象化作了一道长虹,向穆志遥的胸口直刺过去。

不过,他这一招虽然极具气势,招数却是平平无奇。楚天舒在旁都不禁看得暗暗皱眉:“这一招白虹贯日,丝毫没有蕴藏变化,如何能够抵挡穆志遥那瞬息百变的剑法?”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穆志遥却似乎有些顾忌,霎地变招,剑光流散,但仍然是一招七式,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在奇快的身法配合之下,却似有六七招剑同时攻向卫天元一样。卫天元不理他的花招,一斜身,长剑圈转,向他左肩削下。这一招貌似嵩山剑法中的“千古人龙”,虽然没有“千古人龙”的清隽,但更加古朴。

玉虚子赞道:“举重若轻,以拙胜巧,以大尅小。好剑法!”

话犹未了,只听得穆志遥哼了一声,道:“也未必就能尅得住我!”剑法再变,出招越来越快,而且瞬息万变,当真是已达到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的境界。

卫天元仍是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和穆志遥的快剑刚好相反,他的剑尖好象坠着铅块似的,东一指,西一划,出招竟是越来越慢了。而且他所用的招数,也都是大开大阖的招数,没有半点花巧,平平无奇。

鲍令晖手心里还在捏着一把冷汗,问师父道:“你老人家常说重、拙、大是剑法的最高境界,卫大哥现在用的剑法可是……”

玉虚子说道:“不错,他已参透上乘剑法的原理了,不过……”不过什么,他可没说下去。原来卫天元虽然得运用“重拙大”的上乘剑理,但只是登堂,未曾入室。要达到“最高境界”,谈何容易。“不过,也足以对付穆志遥了。”玉虚子顿了一顿,才把这句话说完。但前后语气,却是不连贯的。鲍令晖听懂他的意思,不免仍有一点担心,但想:师父说他对付得了,想必不会骗我。

玉虚子的确没有看错,但他却也没有想到,穆志遥还有一门非常怪异的功夫,是不得已时才用的,可以说得是他的救命绝招的。

穆志遥屡攻不下,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说也奇怪,他口吐鲜血,剑上的威力,却似乎比刚才更加强劲了。

卫天元虽然还能够防御。但在他的快剑强攻之下,已是渐渐有点应付不暇之势。

原来穆志遥用的乃邪派武功中的“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肢体,功力可以骤增一倍。

卫天元的功力本来比穆志遥逊一筹,只因穆志遥在两番激斗之后,功力打了折扣,卫天元就反过来比他稍胜一筹了。因此卫天元使出重、拙、大的上乘剑法,就刚好可以尅得住他那轻灵飘忽的蹑云剑法。

但现在穆志遥功力骤增一倍,又反过来胜过卫天元不只一筹了。

应付这样变化真测的剑法,卫天元稍一不慎,就遮拦不住,就有血溅雪地之险!

此时连玉虚子也不禁吃惊了!不错,穆志遥强用天魔解体大法,过后必将大病一场,但倘若卫天元丧在他的剑下,就算他过后病死,于事又有何补?

不错,只要玉虚子出手,就能挽救卫天元的性命。但他以武当派长老的身份,又怎能说了话不算?

穆志遥越攻越急,卫天元频频遇险,玉虚子几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穆志遥的剑锋从卫天元胁下削过,只差少许,险些就要刺穿他的肋骨。

玉虚子给吓了一跳,好在他沉得住气,还未出手。他从卫天元碰到的这绝险的一招中,开始看到了转机了。

他猜疑不定:“奇怪,穆志遥这一剑应该可以刺得着卫天元,怎的会失之毫厘呢?以他的功力来说,他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也还未到半枝香时刻,按说也不至于就到强弩之末的。”

接着又是几招穆志遥应该得手而未得手,卫天元渐渐和他扳成平手了。忽听得穆志遥喉头咕咕作响,口角流出泡沫,喘气之声,连在旁边观战的人也听得见了。但奇怪的是,额头并未见汗,剑招也一样精妙,又不似已经疲不能兴的样子。

鲍令晖道:“师父,你看,他好象要打磕睡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说话之间穆志遥已经打了三个呵欠,剑招也逐渐慢下来了。

玉虚子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玉虚子不知道,卫天元可知道。他知道穆志遥是毒瘾发作了。

穆志遥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没握剑的左手伸入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卫天元和他缠斗正紧,他摸出药丸,也无法纳入口中,他把药丸一抛,张口去接,卫天元使出擒龙手功夫,左手虚招,药丸落在他的掌心。

卫天元笑道:“一服神仙丸,快活似神仙,这是真的吗?”

穆志遥喘看气叫道:“你、你还给我,否则我和你拼命!”

卫天元笑道:“没神仙丸吃,你还有命可拼么?嘿,嘿,对不住,我可不能让你太过快活。你要快活,除非……”

穆志遥道:“除非怎样?”

卫天元双指一弹,把那颗药丸弹出去,喝道:“除非你象狗一样,给我爬过来,我就不阻拦你捡它。”

穆志遥是御林军统领身份,如何能学狗爬?气得他双眼翻白。

但毒瘾发作,却是惨过受刑。穆志遥大吼一声,倒翻出去,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卜通倒地。

他倒在地上,犹自手舞足踢,状若疯癫。哈哈哈大笑三声,喝起小调来了:“飘,飘,飘,我在云里飘。嫦娥姐姐开月殿,清歌妙舞度良育。”

玉虚子叹息道:“做你的梦,你在云里飘?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啦!”

穆志遥眼泪鼻涕齐流,笑声忽地变作哭声:“神仙丸,神仙丸,我要神仙丸!吃了神仙丸,快活似神仙,做鬼也心甜。”

他果然象狗一样,向那颗神仙丸爬过去。

众人相顾骇然,谁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竟然变得狗也不如,卫天元本来要杀他为父报仇的,手中的利剑竟是刺不出去。

玉虚子心中不忍,抓起一把雪,洒在他的面上,喝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不清醒过来!”

穆志遥呆了一呆,数十年往事霎那间从心头流过。蓦地叫道:“宇文雷,你这小子害得我好惨!杨炎,我悔不该没听你的说话!”声音越说越低,说罢,双脚一挺,玉虚上前探他鼻息,早已气绝身亡了。

玉虚子叹道:“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情。现在方始明白。”

鲍令晖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

玉虚子道:“穆志遥本是名门后裔,蹑云剑穆家是武林世家之一,他的父亲穆扬波为人刚正,三十年前,还是江南七省的武林领袖呢。我一直想不通,以他这样的家世,何以会背叛了侠义道,去做清廷的头号鹰爪?现在方始明白,原来他是误交匪人,上了毒瘾。白驼山主宇文雷制造毒品牟利,本就需要朝廷方面有权有势的人替他撑腰,他和官府早有勾结,那是无疑的了。但可能还嫌不够,所以要利用穆志遥。穆志遥上了毒痛,只能受他挟制,一步步越陷越深了。”

卫天元说道:“初时或者真的是受骗,但到了后来,恐怕也是因贪恋权位,而自甘堕落了。”

玉虚子道:“你说得不错,他戒不了毒瘾,就证明他意志薄弱。也只有意志薄弱的人,才会给坏人以可乘之机。他的堕落,当然主要还是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鲍令晖道:“杨炎不是现任的天山派掌门吗?”玉虚子道:“不错。”鲍令晖道:“他说悔不该不听杨炎的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倒曾听得师祖说过。据说三十年前,穆志遥初上毒瘾未久,杨炎曾用了一个绝妙的手段,逼他戒过毒的。”

鲍令晖道:“什么绝妙的手段?”

卫天元道:“他搜了穆志遥的神仙丸,把他放在一个悬岩上。穆志遥毒瘾发作,浑身乏力,跳不下来。在悬岩上饿了两天,后来才由他父亲穆扬波领他回去。穆扬波本来是和杨炎有点梁子的,据说就是因为此事,他感激杨炎助他儿子戒毒,不但梁子化解,而且与杨炎结成忘年交。”(按:这段故事,详见拙著《弹指惊雷》。)

卫天元续道:“不过师祖和我一样,都以为穆志遥是已经戒了毒瘾了。我一向也当作他是贪图富贵,始会自绝于侠义道的。直到刚才,他掏出神仙丸,我方始知道他是重新上了毒瘾。”

玉虚子道:“白驼山主想必是因害怕星宿海的报复,故此多方设法,一面挑拨你的师祖和上官姑娘的父亲不和,一方又想借助清廷之力,故此请穆志遥上山商量大计的。”一搜穆志遥的身,果然发现白驼山主写给他的一封信,正如玉虚子所言。不过还有一点玉虚子没料到的是,白驼山主还要穆志遥替他推销神仙丸,第一步是令所有的御林军官都上毒瘾。当然他的信写得十分隐晦,但玉虚子等人已知来龙去脉,一看也就明白。

鲍令晖道:“不知穆志遥还有没有手下随来?”

玉虚子道:“他是御林军统领的身份,这次来见白驼山主,料他不敢让人知道。他要对付星宿海的人,也只能在回京之后才作部署。”

鲍令晖道:“那就不必去管他了。师父,咱还找不找那位神尼?”

卫天元道:“哪位神尼?”

玉虚子道:“是隐居在这幽谷中的一位本领高强的老尼姑,法号玉清。据我所知,令尊生前,似乎也是和这位神尼颇有交情的。”

卫天元道:“这就怪不得了。”

玉虚子道:“什么怪不得?”

卫天元道:“家父和雪君的父亲是至交,这位神尼是家父的朋友,当然也就是姜伯伯的朋友。怪不得她会收容雪君。”

鲍令晖道:“哦!原来姜雪君还在人间吗?”他曾经追求过姜雪君。虽然早已放弃,但还是免不了有一分关心。

卫天元把刚才碰上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玉虚子听得很仔细,听罢,问道:“你说那个貌似金狐的妖妇,是给一个老尼姑吓跑的么?”

卫天元道:“不错。可惜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我想……”

玉虚子道:“不用猜想了。那老尼姑一定是玉清神尼无疑。”

他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照你所说的这个情形看来,恐怕她是不得见你了。”

卫天元也懂得玉虚子想的是什么,玉清神尼不想见他那当然是为了姜雪君的原故。要知姜雪君正是为了避免再见到他,才躲到这个幽谷的。

卫天元不肯甘心,说道:“玉清神尼是先父旧交,又是道长的朋友,就烦道长替晚辈引见,可否?”

玉虚子说道:“玉清神尼的脾气是颇为古怪的……”边说边回过头来,只见峭壁上那弯月形的缺口处,忽然多了一束悬挂着的松枝。玉虚子苦笑道:“她不但不肯接见你,连我也给她婉拒了。这束松伎,是她谢绝防客的标志。”

鲍令晖道:“师父,那咱们怎办?”要知他和青鸾的武功较弱,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之感了。玉虚子原定的计划,是不准备让他们参与对白驼山主之战。他原定的计划是:先找到玉清神尼,靠玉清神尼之助,料想可以得知齐燕然的消息,甚至说不定在玉清神尼那里,就可以见得着齐燕然。

然后只是由他一人。做齐燕然的助手。

玉虚子点了点头,说道:“齐老前辈没有来,我的计划是要修改一下了。不过,齐老前辈虽然没来,好在卫老弟却已来了。卫老弟,上官姑娘说你知道青鸾家人的下落,是吗?”

卫天元道:“不错,丁大叔生前是曾和我说过的。”当下,就把青鸾所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玉虚子道:“令晖,你陪青鸾下山去吧。”鲍令晖自知插不上手,师父替他如此安排,原是为他着想。但只是由他一人,陪青鸾回去,孤男寡女,万里同行。总是难免有点尴尬。

青鸾看了楚天舒一眼,忽道:“鲍大哥,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要是你想留在这里等候师父的话,我就一个人回去吧。”

她这样说,鲍令晖倒是不能不答应陪她下山了。

玉虚子含着微笑目送爱徒和青鸾下山,卫天元的目光望向楚天舒,两人也是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正是:

冰天雪地情苗种,心有灵犀一点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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