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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历劫喜团圆 家人聚首 奔驰图一面 玉女惊心

张天池没命奔逃,冯瑛恨他毁了唐晓澜的解药,正是怒上心头,见他逃走,顾不得先认姐妹,身形一起,俨如飞鹰扑兔,挽了一个剑花,向张天池背心便刺!

忽听得冯琳叫道:“剑下留人!”冯瑛怔了一怔,但见冯琳亦是飞掠而来,凌空下击。冯瑛的剑尖刚刚吐出,被她往下一格,叮当一声,双剑荡开。两姐妹横跃三步,张天池又往前跑。冯琳因李治要她救人,见冯瑛身法太快,一时心急,竟然施展从八臂神魔那里学来的猫鹰扑击绝技,这一下,虽然救出了张天池,却令冯瑛疑心大起。

冯瑛曾与八臂神魔在海岛数度恶斗,对他的猫鹰扑击之技,印象最深。一见冯琳的身法正是那魔头的家数,不觉呆了。心中想道:她出手救这恶贼,用的是八臂神魔的歹毒招数,难道她是坏人一党?不觉心痛如割。睁大眼睛,瞪望冯琳。要知冯瑛自幼受易兰珠教诲,对是非正邪之辨,极为认真,这时忽发觉自己苦苦寻觅的妹妹,却是坏人,一时间,惶惑、悲痛、恼怒等等情绪,交集心头,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冯琳又是非常淘气,见冯瑛横眉怒目的怪模样,不觉噗嗤一笑,心中想道:她相貌和我如此相像,却不知武功比我如何?存心试招,笑道:“兀你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女郎,瞪眼望我做什么?”反手一剑,疾刺冯瑛穴道,同时足尖一起,踢她腿弯关节。这两招,一招是采自海云和尚的南天剑法,一招是董巨川的灵山派家数,用得十分歹毒。冯瑛哪知她是试招,迫得以攻为守,一个“怪蟒翻身”,唰唰两剑,解了冯琳招数。

冯琳笑道:“好剑法!”手捏剑诀,左一招“彩凤旋窝”,右一招“云龙掉首”欺身直进。冯瑛喝道:“你为何如此不知自爱,与奸人为伍,不怕辱没你的父母么?”冯琳招数十分溜滑,挡了几招,张天池已跑出半里之地了。

冯瑛大为生气,喝道:“你再拦我,我就要掴你了!”冯琳笑道:“你有本事,就试试看!”冯瑛身形一起,剑锋一颤,只见银光飞洒,耀眼生花,冯琳叫声不好,剑光人影中,冯瑛一掌掴到,见冯琳闪缩惊叫,心中不忍,掌锋斜斜掠过她的面门,冯琳一个盘龙绕步,避了开去,笑道:“我说你打不着就打不着!”冯瑛面挟寒霜,“哼”了一声,身形一伏即起,如箭离弦,又向张天池追去!

冯琳叫道:“他已中剑受伤,你为何还要欺负他?你不懂江湖规矩吗?”又再施展猫鹰扑击之技凌空下击,与冯瑛纠缠,一面叫道:“张寨主,你往山上逃,山上有个小庙,庙中有人救你。”张天池惊魂稍定,回头道了一声“多谢”,忍着疼痛,疾跑上山。

冯瑛怒道:“你这个野丫头,我非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展开天山剑法,连环疾进,专刺冯琳手腕,想要迫她弃剑求饶,冯琳腾挪闪展,连用好几派武功,都只有招架的份儿。

酣斗中冯瑛喝声“撤剑!”剑尖一挑,又准又疾,冯琳忽地笑道:“不见得!”手中剑往外一封,剑势甚缓,冯瑛却觉得有一股劲力反推回来,不觉“咦”了一声,只见冯琳剑法又变,身躯如花枝乱颤,剑势柔中带刚,竟是内家的上乘剑法。

原来冯琳精研了傅青主的无极剑法,如今初次拿来使用,无极剑法虽仍不及天山剑法的精妙,却擅于以柔克刚,冯瑛一时之间,竟奈何她不得。

又斗了三五十招,冯瑛心中一气,把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展开,只见一团剑光,压在冯琳头上,有如泰山压顶,好不难受,冯琳的功力究比冯瑛稍逊,剑势渐渐施展不开。

冯瑛暗中运劲,又喝道:“还不撤剑么?”剑锋自上而下,直压下去,冯琳身子向后一射,宝剑向后一引,双剑相交,叮当一下,冯琳突然向后一退,叫道:“好险!”回头扮了一个鬼脸,向山上疾跑。

冯琳这一招乃是无极剑法中的精华所在,先用柔力消解强敌的急劲,然后反攻,但冯琳见冯瑛剑法奥妙无比,知道再打下去必然落败,所以不求反攻,趁势后退。这样一来,自然更容易脱出冯瑛剑光笼罩的范围。

冯瑛见用了大须弥剑式,也不能夺她手中兵器,不觉吃了一惊,心道:“她武功竟如此了得,我更不能让她误入歧途,助纣为虐。”提剑便追。冯琳轻功虽然不及冯瑛,但冯瑛追得近时,她便反身一剑,用无极剑法中精妙的防身招数抵挡,冯瑛在数招之内,无法将她打败,只好衔尾紧追。追了一阵,山上的小尼庵已经在望,当当的钟声随风飘来,冯琳撮唇长啸,用意是想把李治引出,叫他惊喜,冯瑛则以为她是招唤同党,更是紧追不舍。

李治将邝琏背回山上尼庵之时,天色已经大白,只见那中年尼姑,盘膝坐在大殿的蒲团上。李治因昨晚之事,颇不高兴,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太,恕我又来打搅你了!”那尼姑起立说道:“救人性命,甚是应该。那位小姑娘呢?”李治道:“她等一位朋友,要迟些时候才能回来。”

邝琏这时已经醒了,忽然在李治背上叫了一声,问道:“是谁在说话?是练霞吗?”邝琏的声音虽然微弱,在那尼姑听来却如晴天霹雳,急忙跑上前去,扶着邝琏,眼泪盈眶,好半天才叫出声道:“啊,爹,真的是你吗?”李治愕然,放下邝琏,正待询问,只见两人已抱在一起,邝琏身躯颤抖,忽然叫了一声,晕倒地上。

那中年尼姑哭道:“爹,你不要走呀!”李治上前替邝琏把脉,道:“他是欢喜过度,一时激动,所以晕倒,这并不碍事。”那尼姑见邝琏衣裳染血,面如金纸,甚是担忧。李治道:“他受伤虽重,却非死症。我担保他三天之后,便能起床,一月之后,即可康复!”那尼姑止了哭声,帮李治将邝琏抬入静室,李治道:“我在这里替他推血过宫,让他再静静睡一个时辰。”

那中年尼姑在旁啜泣,过了一阵,邝琏鼾声大起,李治道:“咱们出去吧。”那中年尼姑目中含泪,奔出大殿,忽然燃点香烛,在菩萨像前,哺哺祷告。李治站在一旁,隐约听得她道:“信女邝练霞多谢菩萨保佑,赐我父女团圆。敢求菩萨再施佛力,保佑瑛儿琳儿也平安无事,早早回到我的身边。”李治心中一动,急问道:“你还有两个女儿吗?”这时尼庵外已传来厮杀之声,那尼姑缓缓起立,撞了几下铜钟,一步一步走出寺门,这刹那间,李治只觉她眼光中充满无限慈爱,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李治也默默的跟了出去,厮杀追逐之声,隐隐从山谷外面传来,李治心中想道:“莫非是琳妹遇着强敌了?”往下眺望,忽见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肩衣染血,神情萎顿,踉踉跄跄的奔来。李治问道:“你是谁?”那人答道:“天台派掌门张天池。”李治道:“你的老朋友在里面等你。”将邝琏所写的血书递过,张天池面色大变,道:“邝琏遇难了吗?你是谁?你从哪里得的这封血书?”李治道:“邝老先生受了点伤,并不碍事。我是他吩咐来救你的。你见着一位小姑娘吧?”张天池道:“不止一位,一个要救我,一个要杀我,她们都是一模一样!”话一说完,咕咚一声,就倒了下去。他受伤之后,拼命奔逃,已经支持不住了。

那中年尼姑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地哺哺自语道:“嗯,一模一样,天下有这样巧的事情!”李治心神动荡,那尼姑又道:“嗯,他的琵琶骨给人刺穿了,你懂得医道,快救救他吧,他是我爹爹的朋友,一定不是坏人。”李治又是一惊:“咦,这尼姑也会武功?”要知琵琶骨乃是手臂与肩膊相连的脆骨,若然折断,不早救治,那就多好武功,也会残废。李治道:“那么请师太在这里等我的那位朋友,我给他急救之后就出来。”那中年尼姑仍然眺望前方,头也不回,曼声答道:“我知道,我会等的,我已经等了十七年啦!”那声音充满无限幽怨,李治悚然一震,背张天池回庵内静室,既感奇异,亦感惶惑,料知必有非常意外之事,便将发生。

冯瑛一路追逐冯琳,不知不觉之间,已追到尼庵外面,忽听得一个十分严厉却又似十分慈爱的声音斥道:“住手!”

这声音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两姐妹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呆然注视,只见尼庵外立着那中年尼姑,目中蕴着泪光,长叹一声,摇头道:“骨肉相逢,也不知道,自相残杀,岂不可怜!”

这中年尼姑正是两姐妹的生身之母邝练霞,她初见冯琳时,已疑心她是自己的女儿,但见姓名不同,不敢相认。如今见她们一模一样,料想人间上除了自己这对孪生女儿,再无如此相似之人。

冯瑛冯琳都觉心灵震荡,冯瑛抬头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冯琳也叫道:“师太,你知道我的来历吗?昨晚你为何不说?她真的是我的姐姐?”邝练霞又是欢喜,又是辛酸,忽地跑上前去,左手拉着冯瑛,右手拉着冯琳,端详了好一会子,含笑说道:“你们两都笑一笑给我看,让我看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冯瑛呆呆的望着母亲,急切间笑不出来,冯琳却噗嗤笑了一声,突然伸手在冯瑛腋窝一抓,道:“师太叫你笑,你为什么不笑?”冯瑛酸痒难当,不觉格格失笑。只听得那中年尼姑道:“琳儿,不许顽皮,你是妹妹,以后应该听你姐姐的教导!”冯瑛冯琳都是聪明透顶的姑娘,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妈妈!”三个人拥作一团,六行泪珠在笑声中籁籁落下。

母女相逢,恍如隔世,邝练霞又哭又笑,搂着两个女儿,紧贴胸前,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得一声:“瑛妹!”李治从尼庵里走出,见此情形,又是欢喜又是错愕。邝练霞笑道:“你来见见我这两位女儿,多谢你救了我的父亲,又将琳儿带来,让我们一家团圆。”

冯瑛冯琳拭了眼泪,各自叫道:“李哥哥!”抢上几步,又是不约而同的双双站住,李治眼花缭乱,一时间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正在思索冯琳今早穿的是什么衣裳。邝练霞道:“瑛儿琳儿,你们再笑一笑。”这回冯瑛冯琳都笑了,邝练霞指着她们道:“你瞧,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小时候有时连我也分不出来。不过她们笑时都有一个酒涡,姐姐的酒涡在左边脸上,妹妹的酒涡在右边脸上,你瞧清楚,以后就不会认错人了。”

冯琳又是格格轻笑,抢上前去,拉李治的手,道:“妈,再过些时候,你就分别得出来了。我比姐姐顽皮淘气得多呢!”邝练霞想起她们小时“抓周”之事,性格之别在那时已有端倪,却笑道:“你们以前见过面吗?你怎么知道姐姐的性情?”冯琳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道:“妈,你不知姐姐多凶,她今日第一次见我就要教训我呢!李哥哥,你赶快对姐姐说,那个张寨主是你叫我救的,她骂我结交奸人,要打我呢!”

冯瑛见妹妹和李治亲热的样儿,心有所触,不觉想道:“看这样子,他们定然是爱侣无疑。李治天性纯厚,妹妹终身有托。可是我却不知今后如何?”又听冯琳提起那个什么张寨主,正是那人将自己万苦千辛求得的解药弄毁,想起唐晓澜命在须臾,越发感伤,禁不住泪如雨下。

李治见此情景,心头一震,想道:“瑛妹和我是青梅竹马之交,虽无盟誓,但女儿家的心事却是难料。我下山之后,不到三年,便爱上了别人。莫非她因此怪我么?”思如潮涌,怔怔地呆望冯瑛。

邝练霞和冯琳也是惊愕不已,冯琳心道:姐姐呀,你若是想要他,就明说了吧,哭什么呢?心中盘算,若然他们二人真是另有儿女之情,就将李治让与姐姐,想是这样想了,心中隐隐悲酸。

冯瑛一试眼泪,道:“李哥哥,那个张寨主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庇护于他?叫他出来,我不把他双手斩掉,难消心头之恨!”

李治骇道:“你和张天池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此恨他?他是天台派的掌门,虽无大善,亦无大恶,而且他又是你外祖父的好朋友,有什么仇恨,也该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饶恕了他!”

冯瑛又是一怔,邝练霞道,“儿呀,他说得不错。你们的外祖父也在里面养伤,等会儿你们都去拜见他吧。”她却没有想到,两个女儿不但都见过外祖父,而且还都与外祖父交过手了。

冯瑛听了此言,又是泪如雨下,邝练霞问道:“瑛儿,你到底有什么冤屈之事?”冯瑛道:“这人不是好人,他把我的解药毁了。”邝练霞道:“什么解药?”冯瑛哽咽道:“我要去救一位好朋友的,那个什么张天池却没来由的和我动手,将解药抛下山涧,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冯琳却忽然问道:“你那好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冯瑛面上一红,道:“李治哥哥,这人和你也很熟的。你还记得我的唐叔叔吗?他在天山住了三年。”李治道:“啊,原来是唐晓澜!”见冯瑛着急的情形,不似仅仅是叔侄之间的关怀,心中大喜,又暗暗责备自己胡乱猜疑,甚是惭愧。

冯琳也不觉笑出声来,道:“姐姐,又累你替我受过了,那张天池本来是要找我动手,因为他的手下想抢我们的一本书,被我用飞刀伤了三人,所以他要找我晦气。”冯瑛诧道:“那么你们却又救他?”李治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那本书也不是我们的,无主之物,也怪不得他们觊觎。”

冯瑛这时火气已渐渐消下,想起唐晓澜性命难保,越发伤心。李治道:“唐大哥有什么病,是中了什么有毒的暗器吗?你说给我听,说不定我能医治。”李治和唐晓澜、冯瑛都是平辈,但冯瑛因唐晓澜曾跟她祖父习技,所以称他“叔叔”,而李治则称他“大哥”。

冯琳插口说道:“刚才我说的那本书,就是傅青主的遗书,听说是医学的不传之秘。”冯瑛一听,希望又生,急忙说道:“那么你快去看看他吧。哎,只是那秋天的梧桐叶和雌雄蟋蟀却到哪里去找?”李治问道:“为何定要那两味药?”冯瑛道:“那是废园老人开的方子,废园老人是傅青主的徒弟,他就要用这些药才能见效。”

李治道:“哦,废园老人。是不是叫做叶寿常的?傅青主的书上曾提过他的名字,说叶寿常别号废园,乃他寄名弟子,书里还有一宗他们二人合诊的医案,想来已是五十年前之事了。瑛妹,医道不拘一格,你还是把唐大哥的症状对我说一说吧。”

冯瑛将唐晓澜误饮毒酒和近日的症状详细说了,李治眉头一皱,自觉毫无把握。

要知李治只是熟习医书,精通医理,却毫无临床经验,像唐晓澜这种怪症,非但医书上从无记载,医理上亦想不通。但为了安慰冯瑛,仍强笑道:“我明早就和你同去替他诊治便是。”冯瑛急道:“现在不能去吗?”李治道:“何须如此之急?”冯瑛垂泪道:“你不知道,明日午时,再不救治,便是准死无疑。”李治道:“你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冯瑛道:“约莫二百里吧?”李治道:“那么今晚三更我便和你动身,想来明日午时之前定能赶到。那张天池的琵琶骨碎了,若然不及早给他救治,他的武功便要废了。他好坏也是一派掌门,我们不能令天台派的武功因此而断呀!”冯瑛一想,张天池的琵琶骨乃是自己刺穿,又想起吕四娘以前救毒龙尊者之事,再想起母妹初见,还有好些话要说,外祖父也该问候便慨然说道:“好,也只好如此了。唐叔叔说死生有定,我们已是尽力而为了。”

说话之间,忽见又有十多人爬上山来,李治一看,笑道:“琳妹,你的顾客上门了。这是你用毒刀所伤的人,你替他们医治。”冯琳迎上前去,那些人发一声喊,又想逃走。冯琳叫道:“你们的寨主在这儿,来,来,我给你们解药。”张天池的手下曾见她救过寨主,又分辨不出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是友是敌,均所不知,但江湖上化敌为友之事,亦属常见,便将伤者抬进尼庵。冯琳给了他们解药,笑道:“妈,你这小尼庵成了医局了。咱们出外面谈去。”邝练霞到静室去看看邝琏,邝琏仍然未醒,便和两个女儿到尼庵的后面谈话。李治则上山去替张天池张罗续骨的东西。

邝练霞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在阳光普照之下,听她们滔滔不绝的诉说,除了冯琳忘记童年的事之外,两姐妹将十几年来的情事都一一说了,邝练霞知道冯瑛竟是天山女剑客易兰珠的徒儿,非常欢喜;冯琳虽然命途多舛,在四皇府困了将近十年,但却也因此因祸得福,学了各派武功,而且最近又得了无极派的真传绝技,也足以大慰慈母之心。

两姐妹说了之后,邝练霞也将她的遭遇,告诉女儿知道。冯瑛对自己的身世,由唐晓澜口中已略有所知,冯琳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听了之后,把雍正皇帝更恨得入骨,道:“原来他才是差遣血滴子杀害我们爹爹,迫我们母女分开的人,我非亲手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邝练霞又道:“我自从逃到这里之后,十几年来不敢下山,天幸能遇见你们。将来我带你们回故乡看看。”停了一停,忽道:“琳儿,和你同来的那小伙子很不错呀,他叫什么名字?”冯琳说道:“他叫李治,是天山七剑中武琼瑶的儿子。”

邝练霞微微一笑,道:“琳儿,你选得不错,想不到我的两个女儿都和当世武功最高的两位女剑客攀上关系了。”冯琳嘟着小嘴儿道:“妈,他还没有向我求婚呢!”邝练霞哈哈笑道:“小妮子真不害臊,你急什么?迟早他总会向我提的。”又笑道:“瑛儿,你呢?”冯瑛垂首胸臆,默然不语。冯琳突然伸出一只指头,刮她的脸皮,说道:“姐姐害臊啦!你那位唐叔叔呢?”邝练霞笑道:“哦,是唐晓澜吗?我以前叫他做小弟弟的,我们家遇难之日,他还舍命保护过我和你呢,后来到了太行山上才拆散了。他虽比你大十多年,但人却非常之好,真当得上侠骨柔肠四字。这十多年,我也很惦记他。异姓叔叔,没什么关系。”冯瑛滴了两颗眼泪,说道:“妈,不要说啦!”冯琳道:“你别担心,唐叔叔的病症,李治去医,一定能够医好。”冯瑛把头别过一边,又滴了两颗眼泪,邝练霞在欢喜上头,还以为女儿是为唐晓澜的安危担心,便也说道:“李治的医道确属高明,你外祖父受那样重的伤,他也能救治,我想他也定能医好晓澜。”冯琳暗眼偷窥,但见冯瑛目蕴泪光,眼角眉梢,隐藏无限幽怨,冯琳是个鬼灵精,而且她也曾尝过爱的苦味,见此情景,料知姐姐必然还有难言之隐,却也不再言语。

三母女各诉平生遭遇,不知日影西移,也不觉腹中饥饿,三人都陶醉在快乐与悲伤交织的“幸福”中,而两姐妹又各有不同的心境。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见李治远远跑来,含笑问道:“你们还没有谈完吗?”

冯琳抬头一望,只见李治右手提着一只山鸡,左手拿着一根柳枝,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冯琳道:“你这人真是,不和我们一起,又不去做医生,却有闲心情去打山鸡!”李治道:“救张天池就全靠这鸡呢!师太,我可要犯你的忌了。”冯琳截着道:“还叫什么师太,伯母也不叫一声,犯什么忌?”李治道:“伯母,我要在你的庵中杀生,要续骨没有生鸡的血可不能够。”冯琳笑道:“妈以前伤心才做尼姑,现在一家团聚,还做什么尼姑呢?妈,你说是不是?”邝练霞道:“你这小淘气,倒很知道妈的心事,妈依你说,明天便还俗。”

李治行入尼庵,邝练霞也入内去看父亲,冯琳却说道:“妈,我再和姐姐谈一会,你看外公醒了,就叫我们。”

冯琳拉着姐姐轻轻谈话,邝练霞见她们姐妹亲热,很是欢喜。行入庵堂,还听见她们俩姐妹格格的笑声。

冯瑛知道妹妹比自己受过更多的苦难,适才又是错怪了她,对她非常疼爱。冯琳拉她到树荫底坐下,小声问道:“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吗?”冯瑛道:“我的心事,就是要找你。”冯琳笑道:“不,你还有的!”

冯瑛默然不语,冯琳道:“我小时也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在皇府里,有的人讨我喜欢,叫我做小‘格格’(满洲语,对亲王女儿的尊称)。有的人讨厌我,骂我‘野丫头’,我也不管别人欢喜或是讨厌,我就是这么长大了。我不高兴的,就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卖帐;但我想要的,那就不管它是天边拿不到的明月,我也要设法架起天梯把它拿下来。”

一声轻轻的叹息随风飘起,冯瑛说道:“我欢喜的东西我也想拿到手的,但我却不愿损害了别人来取得所欲。”冯琳忽道:“你和那位‘唐叔叔’很要好吗?”冯瑛道:“嗯,他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玩得很好。”冯琳想笑却又忍着,说道:“那不是很好吗?你们相好,关别人甚么事?”冯瑛面上一红,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他有了未婚的妻子。”冯琳怔了一怔,冯瑛续道:“可是他们二人脾气很不相投。”冯琳一笑道:“这么说,你那位唐叔叔做事也真不爽快,既不相投,为何不干脆分了。”冯瑛道:“那位婶婶很凶,缠着他不肯放。而且她父亲对他曾有大恩。”冯琳一听,笑道:“凶女人我也见过很多,你说说看她怎么个凶法?”冯瑛道:“你在江湖上也闯了几年,没听过杨仲英女儿的名字吗?武林同道也很怕她,也不单是怕她,而是碍着她父亲的面子。”冯琳几乎笑出声来,心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柳青。”却不把自己曾和杨柳青动手的事说出来,心中另打主意。

冯瑛把自己怎样受杨柳青的气,后来又怎样和她冲突的事说了,冯琳边听边笑,却不作声。冯瑛气道:“别人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却尽笑,我不说了。”冯琳道:“谁说我不正经呢?我是在用心听吁!管她什么杨柳青不青,唐叔叔是你的总是你的!”冯瑛气得要呵妹妹的腋窝,冯琳笑道:“哎呀,你报复啦,我最怕痒,你是姐姐呀,姐姐也不正经,难怪妹妹淘气啦!”

李治和邝练霞进入尼庵,先替张天池治伤,把剥剩了皮的柳枝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通成骨腔状,然后安放在两段碎骨头的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木棒的两端和骨头的两个切面都涂上热的生鸡血,再把一种能生长肌肉的“石青散”撒在肌肉上,把肌肉缝好,然后又在接合部份外面敷上接血膏,夹着木板以固定骨位。这种方法叫做“柳枝接骨法”,乃中国古代医学中的不传之秘,只须七日骨木就可以接在一起。张天池十分感激,对李治一再道歉。

替张天池动了手术之后,他们再去看邝琏,邝琏已经醒了,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治疗,生机恢复,精神转好。邝练霞把两个女儿都回来了的喜讯告知父亲,邝琏更是欢喜。

暮霭含山,山下农家炊烟四起。冯瑛冯琳携手同回,只见母亲正在庵前呼唤。冯瑛道:“外公醒了吗?”邝练霞道:“正等着你们呢。”

邝练霞将女儿带进静室,邝琏一见,不觉叫出声来,两姐妹顿时呆了。邝练道:“爹,你瞧她们长得这么高了!右边的是瑛儿,左边的是琳儿。我不说你一定分不出来。”

冯瑛道:“外公恕罪。”冯琳尴尬一笑,说道:“幸好我没有用飞刀伤你。”邝琏一愕之后,哈哈大笑。邝练霞诧道:“你们都和外公交过手了。”邝琏道:“不知不罪。你们的本事都很了得,比我们老一辈的强得多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也老糊涂了,他们中了钟万堂独家所有的夺命神刀,我十分奇怪,却想不起你来!”

冯琳心念一动,急问道:“为什么要想起我来?”邝琏道:“你的夺命神刀不是钟万堂所传的么?”邝练霞道:“你周岁之时,就看上了他的夺命神刀,爷爷还不很高兴呢。”冯琳“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第一次听见钟万堂的名字,就觉得非常之熟,这样说来,莫非我真是他的嫡传弟子?”

邝琏诧道:“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钟万堂没有将他的真姓名告诉你吗?”邝练霞叹口气道:“琳儿说,她对小时候的事情已全忘了。”邝琏奇道:“有这样的事?”于是将遇难之晚,钟万堂如何抱她冲出重围,又怎样将她带到年家等事说了。这些事邝练霞也不知道,听得怔怔出神。

邝琏续道:“后来我派人探听你的消息,始知你早已不在年家,钟万堂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从此没有得到你的音讯,想不到现在才会面。”

冯琳听得呆了,众人只见她以手扶墙,眼珠好像定住一般,邝练霞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也毫无反应,就像靠着墙壁的一尊石像。

邝琏打了个寒噤,停口不说。邝练霞在她耳边唤道:“琳儿,琳儿!”冯琳动也不动,也不回答。李治急忙走过去,悄悄对邝练霞说道:“伯母,她正在思索往事,你别问她,我带她出去一会儿。”

李治轻轻扶着冯琳,走出庵外,冯琳呆呆的跟着他走,走到了一棵柳树下,李治拉她坐下,看着冯琳的眼睛,过了一阵,冯琳垂首胸臆,李治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到年家去。”冯琳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李治道:“到了,到了,啊,这座花园好大,怎么没人住的?小姑娘,你今年是六岁还是七岁,认字了吗?”冯琳突然用一个孩子的声音答道:“我七岁啦,钟老师前两年已经教我识字啦!”

李治用的正是从傅青主医书中学来的“返璞术”,“返璞术”是原始的催眠术之一,虽不能如现代催眠术那样灵效,可以控制受术者的精神,但像冯琳这样的情形,对自己的身世来历已明白之后,再施用此术,那就很容易帮助她将遗失的记忆,像缝补一片片碎布一样,连缀起来。

李治见开始生效,停了一停,让她精神集中,轻轻从她腰间抽出那匣毒刀,问道:“这是什么?”冯琳仍然用孩子的声调答道:“喂,你不要乱动我的飞刀,这是钟老师送给我的夺命神刀,刀尖有毒的!”李治道:“你不是常常和年羹尧同玩飞刀吗?”冯琳道:“年哥哥也有一匣飞刀,他昨天还指点我手法。”李治道:“年哥哥对你好吗?”冯琳道:“好,很好!”李治道:“真的吗?嗱,你现在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皇帝要迫你做贵妃,年羹尧来了,他是不是来救你的?”

李治提起的已是这两年的事情,冯琳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年羹尧不是好人,他帮忙皇帝迫我骗我。”说话之时,声音已变成少女了。

李治问道:“你怎么认识皇帝的?皇帝就是四贝勒,你知道吗?”冯琳点了点头,李治道:“钟老师为什么肯让你给皇帝戏侮?”冯琳忽然静默下来,露出一片茫然神态。李治逼视她的眼睛,轻轻的道:“晤,有一天,你正和钟老师一起,有什么人冲进来了?”李治猜想一定是有人到年家劫她出来,因此用术试探,冯琳果然又“哇”然的哭了起来,突然又变回了孩子的声调,叫道:“我怕,我怕!那两个人穿着麻衣,丑怪,丑怪!他们把钟老师打死,把我抱走了。”李治道:“咦,这里是四皇府,嗯,那两个人也在这里。”李治问道:“他们是谁?”冯琳道:“萨伯伯!别人叫他们做双魔。嗯,我不喜欢。他们都不是真心对我好的。四贝勒迫我,他们也都帮他迫我。”

李治心中暗喜,冯琳已把往事全记起来了。想了一想,忽又问道:“他们都对你不好,那么谁对你好?”冯琳面上露出喜悦的光彩,道:“李治哥哥!李哥哥!”李治笑了一笑,温柔的贴着她耳边道:“琳妹,你睁眼瞧瞧,你看谁在这里?”

冯琳如大梦初醒,徐徐张开眼睛,夕照空山,晚霞投影,所想念的人就在身边!冯琳定了定神,道:“我不是作梦吧?”李治道:“你的梦已经醒了!你再想想你小时候的事。”

冯琳定了定神,小时候的事情霎那间都涌上心头,以前种种,历历如在目前。不禁含泪笑道:“嗯,我都明白了!”李治道:“那么咱们也该回去了。你的妈妈和姐姐一定等得心急了。”冯瑛的确等得非常心急,她耳听宿鸟归林,目送晚霞消逝,想起明日午时,便是唐晓澜最后的期限,正是极目心焦,柔肠欲断。恨不得和李治早早动身。

李治也知她等得心急,和冯琳回来之后,草草吃过晚饭,打了个盹,未到三更,就和冯瑛动身。冯琳则留在庵中帮母亲照料外公。她们送冯瑛下到半山,邝练霞一再叮嘱道:“晓澜好了之后,你马上带他来见我呀!”冯琳在旁笑道:“妈,这个还用你嘱咐吗?”

冯瑛展颜一笑,急急和李治下山,趁着淡月疏星,各施展绝顶轻功。天色还未大亮,他们已下了八达岭,到了居庸关外。李治忽然放缓脚步,细问她废园老人如何判断唐晓澜的病情,冯瑛一一说了。又将废园老人的另一张方子交给他看。李治心道:“萧瑟秋风,梧桐叶落。用梧桐叶作药引,想是要病人的燥气下沉,归神宁静。那几味药也是宁神之药,而非解毒之方,不知是何道理?”

李治苦苦思索,脚步越来越慢,冯瑛大为心急,知他用神,却又不好催他。李治想了好久,仍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偶一抬头,只见朝阳已从那边山间冉冉升起。冯瑛道:“想通了吗?快点走呀,要不然午间就不能赶到了。”

山坡上忽然有人接声应道:“哈,琳贵人,你急什么?皇上等着你呢!”又一人笑道:“好小子,你拐带贵妃,还敢刺伤佛爷,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又碰见你啦!好小子,你还不拔剑么?”李治冯瑛大吃一惊,睁眼看时,只见这两人一是韩重山,一是海云和尚。

海云和尚前晚受邝琏铁烟袋打伤,又被李治的声音吓走。他仗着内功深湛,调治之后,并无大碍,赶来搬请救兵,正巧年羹尧派天叶散人和韩重山两师兄弟从青海回来报告军情,雍正听说在八达岭上发现以前和冯琳在嵩山的那个李治,因额音和布受了冯瑛掌伤,正在练功,还须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便叫韩重山和海云和尚同去。

海云和尚以前在嵩山中过李治一剑,此仇久已思报,而今有韩重山在旁,有恃无恐,料想二人已是网中之鱼,神态嚣张之极!

哪知冯瑛正是心急如焚之际,哪容别人阻路,海云和尚话未说完,冯瑛已闪电般的拔出剑来,叱咤一声,连人带剑,就如一道电光,向海云和尚咽喉疾刺!

海云和尚将她当作以前的冯琳,并不怎样在意,岂知道一剑准疾异常,海云和尚长剑一翻,竟然格它不退,急闪身时,肩头已中了一剑,气得哇哇大叫。那一边李治和韩重山也各亮兵器,交上了手。

海云和尚气极狂攻,但冯瑛为了救人,比他更为拼命,以攻对攻,毫不退让!

冯瑛的内力虽然稍逊于海云和尚,但剑法却比他精妙得多,情急拼命,真如雨骤风狂,龙蛇飞舞。海云和尚在未够两日之间,连受了两次伤,虽非致命,元气亦伤。初时还能以攻对攻,渐渐便只有招架的份儿。

那一边,李治却不是韩重山的对手。韩重山的功力与了因在伯仲之间,一柄辟云锄纵横飞舞,有如千钧压顶,万马奔腾。李治仗着白发魔女的独门剑法,连走险招,但却苦于无法近身,韩重山见他剑法奇诡,也不敢轻敌,他比较稳重,胜券既然在握,便不急攻杀,想把李治弄得力竭筋疲,然后方施杀手。

可是这如意算盘却因海云和尚敌不住冯瑛而被打破,酣斗中海云和尚又中了一剑,这一剑伤得更重。胸口处被剑锋掠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海云和尚急忙挪近韩重山身边,韩重山气道:“你先回去!”辟云锄一展,将冯瑛李治双剑敌住。海云和尚疼痛难当,急急逃命。

这一来形势又变,冯瑛李治双剑联攻,锐不可当,韩重山功力虽高,却顾此失彼,迭遇险招,不觉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冯瑛喝道:“你让不让路?”韩重山侧身横锄,一招“横云断峰”,格剑锄腰,不料李治剑锋一颤,似虚似实,韩重山几乎中剑,退避时袍袖竟被削去一截。冯瑛李治双剑疾进,韩重山奋力一架,猛地跳出核心,把手一扬,两件奇形暗器,破空射出,分取冯瑛李治。

这暗器正是他独门秘制的“回环钩”,可以回环转折,上下飞腾,好不厉害,李治听易兰珠说过这种暗器,不敢用剑去挡,连运几种身法,堪堪避开,冯瑛见韩重山武功高强,暗器厉害,心道:“以我二人之力虽可将他打胜,但一定要耗不少时候,不如吓他一吓。”回环钩呜呜发响,斜里射来,冯瑛用剑一撩,那钩被外力一撞,忽然坠下,一个翻腾,射到冯瑛胸口,韩重山大叫一声:“不好!”他本意仅是想把冯瑛弄伤,以便擒拿,岂知冯瑛这一撩,恰恰将回环钩迫射到她胸口致命之处。要知韩重山以为她是冯琳,而冯琳正是皇上所要之人,韩重山迫于无法,才敢用这种歹毒暗器,自念将她打伤犹可,若然将她毙命,那可是大罪一桩。

暗器飞快,韩重山想赶上前收回亦已无及,只听“波”的一声,回环钩射正冯瑛胸口,钩着衣裳,竟然挂在冯瑛胸前。冯瑛双指一箝,将回环钩取了下来,神色自若,冷冷笑道:“这种暗器也能伤人吗?”随手一抛,将回环钩抛到韩重山脚下。

韩重山哪知她贴身穿的,乃是钟万堂所赠的异宝金丝软甲,刀枪不入,何况暗器?不由得大惊失色。冯瑛李治一个冷笑斥骂,双剑又上。

韩重山是一派宗祖,心念暗器伤他们不得,再斗也敌不住他们双剑联攻,若然败在两个小辈手下,殊不值得。虚架一锄,急急忙忙逃走。

冯瑛抹了额上冷汗,叫声“好险”。李治看韩重山逃的方向,正是入京城的大路,对冯瑛道:“咱们不能走大路了,若然追上了他,只恐又有一翻缠斗。绕山路走吧。”

冯瑛一看日影,蹙眉道:“小路远些还是近些?”李治道:“大约也差不多,不过较为难走,但总胜于给他厮缠。”冯瑛一想,确是无法,一言不发,跟着李治便跑。

以两人轻功,若然一路平安,本可大午前半个时辰赶到,偏偏给韩重山这么一阻,日头已上三竿,冯瑛心中急极,也不顾山路崎岖,一路纵高窜低,赛似风驰电掣。李治的轻功本来已得家传心法,世间罕有,也几乎追她不上。

跑了个多时辰,日头已渐至天心!冯瑛问道:“还有多少路程?”李治喘气道:“四十里!”冯瑛五内如焚,看日影午间便到,四十里最少还要跑半个时辰。脑海中幻出唐晓澜临死的影象,心痛如绞,忽而想道:“他不见我,只恐死不瞑目!”这时她已不敢再希望将他救活。而是想在他临死之前,赶去和他见最后一面了。

冯瑛拼命赶路,就如一团白影,挟着风声,在山野之间飞过。李治也急了,紧紧跟在冯瑛后面。一面给她指路,一面运气支持,四十里路,竟似转瞬之间便在脚底飞过,两人到了西山,唐晓澜所住的、冷禅隐居的那间寺院已然可以望见了。

冯瑛忽然叫了一声,李治抬头一看,只见日头正正悬挂天中,随着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是每日午间,长陵(明成祖陵园)所放的午炮,炮声传到西山。

李治道:“到了,到了!”冯瑛面色惨白,加紧疾跑,心道:到了又有何用?迟了,迟了!心儿卜卜的跳,转瞬之间,已到寺院面前,只见冷禅和尚正在寺前眺望。

冯瑛忙问道:“我的唐叔叔怎么样了?”冷禅眼有泪珠,低声说道:“在里面。”冯瑛一看他的脸色,心中冷了半截。汗下如雨,身子如发冷般的颤抖不休。

李治道:“瑛妹,别怕,还未断气,尚可急救。”冯瑛一言不发,带李治进入内间,只见甘凤池迎面走来,道:“你来迟了,不用进去了!”正是:

霹雳一声传恶耗,只愁碎了女儿心。

欲知唐晓澜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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