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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同门相认

那汉子一招“虚式分金”,抖起三朵剑花,竟是在一招之内,同时袭击黑旋风上中下三路的要害。剑光飘瞥,难以捉摸。饶是黑旋风精通剑术,武学精湛,急切之间,也难分辨他何路是主,何路是虚。

黑旋风被迫使出师门绝招,霍地身躯一矮,反手剑旋风也似横披急挡,只听得当当当三声相连,那汉子攻不进去,知道厉害,反而不能不连退三步了。

黑旋风松了口气,刚要说话。那女的忽地“咦”了一声,叫道:“璞哥,你歇一歇,让我来领教他的剑法!”

声到人到,一招“玉女穿针”,直朝黑旋风肩后的“风府穴”刺来,攻势比她的丈夫还更凌厉!黑旋风被迫再使师父的独门剑法,剑随身转,猛的“翻身献剑”,再以一招“仙人指路”,解招还招。

那少妇赞了一个“好”字,嚓嚓嚓一连三招,两招守,一招攻,最后一招,竟然是依样画葫芦的“仙人指路”,出剑的手法和所指的方位和黑旋风完全一模一样!

黑旋风不禁也“噫”了一声,登时抖擞精神,小心应付。他本来想要和对方解释的,此时却是立心要看一看这个少妇的剑法了。

那汉子退下一旁,看妻子与黑旋风比剑,看得也是颇为诧异。只见双方你进我退,此攻彼拒,剑招虽然凌厉非凡,但却是一合即分,稍沾即退。仔细看来,哪里像是敌手决斗,倒像是同门拆招。

斗到紧处,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那汉子大喜叫道:“盟主,你来啦!”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粗豪少年业已走上明镜台来,这两个人正是李思南和轰天雷。

李思南笑道:“你们怎么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己人了。”

轰天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喜叫道:“风大哥,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来的?”

黑旋风心神一分,那少妇叫道:“小心接招!”嚓的一剑刺来,黑旋风一个移形换位,长剑平举,当的一声,双剑相交,黑旋风跃出一丈开外,立即纳剑入鞘,施礼说道:“师姐,你的剑法比我高明得多,不必比了。”

李思南笑道:“原来你们早已彼此知道啦?”

原来这个和黑旋风斗剑的少妇,正是琅玡山的女寨主屠凤。黑旋风是她的父亲屠百城的关门弟子。

屠凤道:“我本来不知道他是我的师弟,看了他的几招剑法,可就知道啦。”接着笑道:“师弟,看了你的剑法,我真要妒忌爹爹偏心了。你的剑法,其实比我高明,只是稍欠一点火候。”

那汉子笑道:“他是岳父的关门弟子,岳父晚年的心得,当然是传了给他。”这个汉子是屠凤的丈夫石璞。

黑旋风道:“我回到中原之后,本来应去拜见师姐的。只是几次都因别的事情耽搁,请师姐原谅。”

屠凤笑道:“我也经常不在山寨里,你要找我,恐怕还未必会有这样巧碰上呢。”

黑旋风又道:“师父临终之时,留给我一本剑谱,嘱我交给师姐。”

屠凤接过剑谱,又是欢喜,又是伤心,说道:“你的师父埋骨异域,虽然我给他报了仇,思之犹有余恨。不过,我得到你这样一个好师弟,却是足以庆幸了。”

黑旋风道:“师姐谬赞,实令小弟汗颜。”

李思南笑道:“你们师姐弟别客气了。风老弟,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黑旋风道:“我正是在这里恭候盟主你的大驾光临的呀。”

李思南道:“啊,你已经见过褚云峰和谷涵虚了?”

黑旋风道:“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山洞,我们是约好轮流当值的。”

屠凤喜道:“我正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他们,师弟,你带路吧。”

还没走到那个山洞,褚、谷二人已是闻声出来迎接。

寒暄已毕,屠凤笑道:“我以为你们一见我的面,就要迫不及待问我的,难为你们忍得住。”

黑旋风正在莫名其妙,只听褚云峰笑道:“她们和你一起,料想是不会出事的,我急什么?”

李思南道:“对啦,怎的不见两位嫂子?”黑旋风这才明白,屠凤说的是褚、谷二人的妻子孟明霞和严浣。

原来李思南因为考虑到同行的倘若人数太多,恐会引起敌人注意,是以分批潜入长白山。褚、谷二人乔装金国军官,先来探听虚实,他们的妻子则和石璞、屠凤夫妻同行。迟他们两日方始动身。

屠凤说道:“你别这样大意,她们当真是碰上了意外的事情啦!”

谷涵虚见她不似说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碰上了什么意外事情?”

屠凤这才笑道:“事情虽然出乎意外,大概还不至于有什么大危险的。她们是去找寻个人。”

谷涵虚安心许多,但更觉得奇怪,问道:“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也到长白山来,你们听到了他的消息?”

屠凤说道:“她们所要找寻的人并非熟识的朋友,但也不能说是陌生。”

褚云峰诧道:“此话怎说?”

屠凤笑道:“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三天前我们在黑石岭一家猎户人家投宿,那个地方和长白山相隔还有百多里路,我们当然不敢告诉他是往长白山的,只说是到关外探亲。

“那家猎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他的儿子,母子二人对我们招呼周到,热心得很。临走的时候,我送他们一锭银子。那老婆婆不要,说道:‘你们汉人真好,不过就是太客气了。前两天有个姑娘在我们家里求宿,不幸病倒,我见她可怜,给她服一剂草药,照料出门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草药也是从山上捡来的,不花我们一文钱,她却非要重重酬谢我们不可。你瞧,她给我们一根黄澄澄的金子打成的头簪呢。我说,我拿了你的金簪,也不知道到哪里换钱,她说,那就留给讨儿媳时作聘礼吧。我受了她的金子,还怎能再要你们的银子。虽然或许你们并不相识,但也同是汉人呀。’”

轰天雷叹道:“这位老婆婆真是纯朴得令人可敬可亲,可见人不分满汉,穷人家十九都是好人的。”

黑旋风笑道:“你别打岔,听我的师姐说下去。师姐,那个金簪的主人是准,想必你们已经打听到了?”

屠凤说道:“金簪上有西夏内府的黔记。”

轰天雷又喜又惊,说道:“金簪上有西夏内府的黔记,这位姑娘一定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儿了。”

屠凤道:“我们也是这样猜想。这位李姑娘,我们虽然未曾和她见过面,也知道她是一个关系紧要的人。”接着加以解释道:“祁连山的青龙帮和我们琅玡山是经常有信使往还的,李益寿的事情我们早已知道了。李家兄妹计划促使他们的父亲与青龙帮联盟抗金之事,我们更是乐观厥成。”

褚云峰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大半,笑道:“所以你们知道了这位李姑娘的消息,就非得找着她不可了?”

屠凤说道:“是呀,尤其是她抱病在身的,我们更不能让她落在敌人手中。”

谷涵虚道:“怕就怕长白山这么大,要找得着她恐怕不易吧?”

屠凤说道:“不,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用不着盲目摸索。”

李思南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十分欢喜,说道:“我这次离开大都之前,曾收到青龙帮龙老帮主托丐帮转来的一封信,托我照顾他们的三头领罗浩威和这位李姑娘,据说他们是一起来的。”

轰天雷道:“罗浩威已经另外和我的师弟秦龙飞一起走了。这件事待会儿我慢慢告诉你们。”

李思南问道:“这位李姑娘是在什么地方,你们又是怎样知道的?”

屠凤道:“李姑娘吃了一剂草药,那晚发了大汗,精神好了一些,但病根还是未能除掉的。那老婆婆指点她到一个名叫滦河的小镇求医,在那附近一带,只有该镇有个知名的大夫,是个满洲人,名叫鄂卜苏,据说心地和医术都很不错。到了滦河,一定可以找得着她的。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四个人便即分头办事,我们来这里赴盟主的约会,褚大哥、谷大哥,你们两位的嫂夫人只好暂迟两天才来,先到滦河去找那位李姑娘了。”

李思南道:“我发现对面那座山有金国驻兵,刚才我和凌老弟已经碰上了金国的御林军副统领翦长春,她们来的时候,须得绕道才行。”

屠凤说道:“那么咱们应该派一个人到前山去接应她们了。”

黑旋风道:“我认识那位李姑娘,让我去吧。”

轰天雷道:“风大哥,还是让我去吧,我是受了龙老帮主之托的。”他是急于要找到李芷芳,好打听耿电和他师弟的消息。

谷涵虚道:“还是我去的好,我比较熟悉这里的道路。”十年前,他在关外漫游,找寻一位失踪的师伯,曾经两次进过长白山。

三人争着要去,李思南笑道:“好在这两天也没有什么别的紧要事情,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好了。”得到盟主许可他们同行,三人皆大欢喜。

他们所料不差,那个在猎户家中病倒的少女,果然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儿李芷芳。

李芷芳吃了那剂草药,精神稍为好了一些,第二天得到老婆婆的指点,便到滦河镇求医。

滦河镇在长白山西面约百里之遥,和那家猎户相距也有四十多里。这天天气很坏,李芷芳走了一程,天上刮起大风,下起大雪。

李芷芳冷得牙关格格作响,心里暗暗吃惊:“我怎的连这点风雪都经受不起了?”要知她是练过内功的人,身上又穿有貂皮的紧身内袍,还是感到冷得难受,可知病得已是不轻。

走了十多里路,越来越是觉得头晕脚重,走一步都要费许多气力。

原来那一天她冲出重围,气力消耗太甚,虽然没有中箭,已是受了内伤。

身体上的伤还可以抵受,心上的伤则更难堪。她和罗浩威给乱军冲散,罗浩威引大部份敌人追他,又是她亲眼见到的,她焉能不为罗浩威而担忧?

草药的疗效只能暂时恢复她的一点精神,给寒风一吹,大雪一打,这一点疗效也消失了。

心力交疲,李芷芳恍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她咬紧牙根,知道自己一倒下就是必死无疑,暗自想道:“我还未找到罗大哥,我不能死!”终于一步一步的挨到了滦河镇,找到那个满族大夫鄂卜苏。一踏进大夫家里,只觉满天星斗,登时就晕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芷芳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炕上,那有着一把花白胡子的满族大夫鄂卜苏正在替她把脉,旁边还有个老大娘,料想是鄂卜苏的妻子。

那老大娘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她醒来了,刚才真把我吓了一跳呢。好在咱们还有一点人参,这杯参茶的效力倒还不错。”

李芷芳张开了眼睛,说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请问我患的是什么病?”

鄂卜苏把完了脉,说道:“姑娘,请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练过武功的人?”

李芷芳的佩刀已给他解下,放在她的枕边。李芷芳情知难以隐瞒,心想:“那家猎户的老婆婆说这大夫心肠很好,想来不会骗我,我只能冒点风险了。”当下说道:“武功是谈不上的,在家里练过几天乡下的把式。”

鄂卜苏笑道:“姑娘,你客气了。武功一门,我虽是门外汉,但从脉象看来,倘若你的内功没有相当根底,恐怕也支持不到今日。”

接着问道:“三天之前,你是不是经过一场恶斗?”

李芷芳吃了一惊,暗自想道:“这个大夫真是医术如神,连日子也能诊断出来。”说道:“不错。”

鄂卜苏道:“你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李芷芳心想:“他是个安份守己的大夫,要是我不告诉他,他怎敢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病人?恐怕还会疑心我是女强盗呢。个过,怎样说才能令他相信呢?”要知李芷芳是凉州总管的女儿,这身份自是不能向他透露。

李芷芳想起自己刚才喝的乃是参茶,灵机一动,说道:“实不相瞒,我的哥哥是从关外下关东的参客,一年前与一帮参客结伴来长白山采参的。本来说早则三个月,迟则半年就可回家,不料一年过去,音讯全无。是以我特地出关来找哥哥。想不到三天之前碰上一班强盗,厮杀一场,幸而能够逃脱。”参客的家人子女十九是练过武功的,是以李芷芳冒充参客妹妹的身份。

鄂卜苏半信半疑,心里想道:“看来她倒不像是个坏人,但她的说话恐怕还是有不尽不实之处。”

那老大娘道:“唉,这小姑娘真可怜,你给她用心医治吧。”

鄂卜苏想道:“医者父母心,不管她是什么来历,我岂能见死不救?”

李芷芳道:“大夫,我的病怎样?”

鄂卜苏道:“我会尽力替你医治的,不过,你可不能心急,恐怕要在我这里调养几天。”

李芷芳心里想道:“还有三天就是‘祭陵’之期,错过这个日子,恐怕是见不到爹爹的了。”但身体有病,亦是无可如何,只好说道:“大夫,你真是好人,只是打扰你了。”

鄂卜苏道:“那算不了什么,不过,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有点奇怪。”

李芷芳心头“卜通”一跳,只道他已经识破自己的谎话,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心念未已,只听得鄂卜苏已在继续说道:“长白山一向是没有强人的,怎的你却会碰上匪徒截劫?”

李芷芳人急智生,说道:“大夫,你是满洲人吧?这话我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鄂卜苏老于世故,怔了一怔之后,已是猜到几分,说道:“小姑娘,你但说无妨。我虽然是满洲人,我的老伴儿可是汉人,我决不偏袒我自己的族人的。”

李芷芳说道:“实不相瞒,我碰到的不是强盗,是官兵。但官兵和强盗可差不多,他们见我单身一个女子,就、就、就跑来……”颊上微晕轻红,好像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鄂卜苏与老妻彼此相视,心中俱是明白,想道:“原来她是给官兵调戏。”

那老大娘义愤填胸,说道:“小姑娘,你放心在我们这里养病。我认你作侄女儿,决不让那些千杀的官兵来骚扰你。我这老伴儿虽然是山沟里的穷大夫,也常有官长请他治病。要是那些官兵胆敢胡作非为,我这老伴儿就不给他们治病。谅他们也得给点面子。”

李芷芳说道:“你们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你们。”

鄂卜苏道:“我们做大大的给人治病是份所应为之事,不过你这病中气太弱,可得要上好的老山参才能早些见效。”

李芷芳道:“我身上还有一点银子……”

鄂卜苏道:“银子小事,我治病救人,也不是贪图银子的。要是我家里有老山参的话,我早就给你了。”

那老大娘道:“上好的老山参,是有银子也没处买的。不过好在这里离长白山没有多远,山中的参户,我都熟识。我可以给你去碰碰运气,看看是否可以找得几支老山参回来。”

鄂卜苏道:“好,那么事不宜迟,你就去吧。我先煎一剂草药给她喝。”

那老大娘刚要出门,忽听得蹄声得得,有四骑马来到他们的门前,忽地停下来了。

老大娘悄声说道:“骑马来的,恐怕是官兵。”

鄂卜苏道:“待我出去应付他们。”

那些人拍门叫道:“大夫在家吗?”鄂卜苏应道:“在!”打开门一看,只见四个人中,果然有一个是军官。但其他三个人,却是颇出他的意料之外。

这三个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半老徐娘,打扮得十分妖冶。

鄂卜苏怔了一怔,问道:“是哪一位要看病?”

那半老徐娘“啐”了一口,说道:“你别诅咒我们,谁要看病?”

鄂卜苏莫名其妙,说道:“不是看病,来找我这个草头大夫做什么?”

那和尚粗声粗气他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来查看你这里有没有病人的。”

鄂卜苏道:“唉,我这几天可真是倒楣得很,没有一个病人上门。”

那军官冷冷说道:“你说实话,有没有两个外地口音的人找你治过伤?”军官说了之后,道士接着便给鄂卜苏描绘那两个人的形貌。

李芷芳躺在里面,越听越是吃惊。道士描绘那两个人,她一听就知道是罗浩威和耿电。

原来这四个人乃是奉了完颜长之之命,搜查罗、耿二人的下落的。那个军官正是金国御林军中的第三名高手金光灿,道士是朝元道人,和尚是观照上人,那半老徐娘则是和萨怒穷串通哄骗过秦龙飞的那个马寡妇。他们业已知道罗浩威受了重伤,是以到长白山附近各个村庄的大夫家里查问。

李芷芳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即使我没有病,只一个金光灿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只听得鄂卜苏说道:“我这个山沟里的草头大夫,哪会有远地的病人慕名到来求医?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我确实没有见过。”

马寡妇侧耳一听,冷冷说道:“你说没有病人,要是我搜出来怎么样?”原来她已经听得房间里李芷芳喘着气的呼吸声息。

鄂卜苏赔笑道:“大婶,你误会了。我说的没有病人,是指前来求医付诊金的病人。”

马寡妇道:“如此说来,你家里是有病人了?”鄂卜苏情知已是瞒不过他们,只得说道:“不错。”

马寡妇紧接着就问:“是你的什么人?”

鄂卜苏的妻子走出来道:“请你们别这样大声叫嚷好不好?我的侄女儿发高烧,刚刚睡着。”

金光灿道:“哦,是你的侄女儿吗?不过,我曾经问过村子里的人,知道住在这屋子里的一向只有你们夫妻二人,并无亲属同住,怎的又多出一个侄女儿来了。”

老大娘忍住了气,说道:“不错,我们一向并无亲属同住。我这侄女儿是昨天从外家来的。”

马寡妇道:“好,待我进去看看你的侄女!”

老大娘道:“她委实是卧病在床,求求你别惊吓她。”

马寡妇哼了一声,柳眉倒竖,说道,“你懂不懂,我们是来搜查钦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窝藏钦犯?别说惊吓了你的宝贝侄女儿,你敢拦阻,我们打死了你也没有罪。”当下一掌把老大娘推开,举步便进病房。

李芷芳手心里扣着一支玉簪,只待她揭开被窝,立即便要弹出玉簪,射瞎她的眼睛。至于后果如何,那是设法顾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叫道:“鄂大大在家吗?”鄂家的大门,刚才打开之后,只是虚掩,声犹未了,只见两个中年妇人已是不待里面的人开门,便即闯进来了。

这两个中年妇人正是褚云峰的妻子孟明霞和谷涵虚的妻子严浣。

金光灿等人精神一振,站了起来,心中俱是想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主儿这可是不请自来了!”

孟、严二人对他们恍似视而不见,孟明霞走进来,径自便和鄂卜苏说道:“你是鄂大夫吗?”

鄂卜苏惊疑不定,讷讷说道:“不、不错,你、你有什么吩咐?”

孟明霞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说道:“闲话少说,快和我去看病人!”

金光灿笑道:“病人是你的什么人,他在哪里,你也应该先说个清楚呀。”

孟明霞喝道:“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请你看病!”

金光灿穿的是金国军官的服饰,孟明霞竟敢对他如此之不客气,不问可知,当然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了!

金光灿哈哈一笑,说道:“小娘子,你长得这样美貌,却又这样泼悍,未免太不相称吧?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相好害了病,死了也不打紧,我,我可以——”

话犹未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孟明霞出手如电,已是打了金光灿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柳眉倒坚,斥道:“臭鞑子,你活得不耐烦啦,胆敢调戏你的姑奶奶!”

在孟明霞打金光灿耳光之时,鄂卜苏夫妻吓得慌了,不知不觉,缩入病房。

严浣喝道:“我给你面子,才请你看病,你居然敬酒不喝,要喝罚酒么?”如影随形,紧紧跟着他们夫妇,追入病房。

金光灿几曾受过如此侮辱,大怒喝道:“好个泼妇,且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嚓地拔剑出鞘,立即便向孟明霞刺去。他用的是刺穴剑法,剑尖一颤,抖起三朵剑花,分刺孟明霞上中下三处麻穴。

哪知他快孟明霞更快,青光疾闪之中,孟明霞已是使出一招“三转法轮”的招数,闪电之间,一招之内,遍袭三个敌手!

孟明霞冷笑道:“就只你会刺穴吗?”后发先至,剑尖倏地就指到了金光灿胁下的愈气穴。金光灿是个剑术的大行家,吃了一惊,连忙回剑防身。孟明霞不守而自守,登时就把他的攻势解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明霞剑锋斜掠,敌方的朝元道人和观照和尚同一时候都是觉得孟明霞的利剑向他们刺来!

朝元道人一个“虎爪擒拿”,以攻为守,化解了孟明霞的剑招。观照和尚身体肥胖,动作较慢,只听得“嗤”的一声,僧袍上已是穿了一孔。

观照和尚抄起了他随身携带的方便铲,一铲铲去,大怒喝道:“好个泼妇,有胆的你莫逃!”

孟明霞展开穿花绕树的方法,倏地就从敌方三人合围之下窜出大门,冷笑道:“到外面打去,我还怕你们逃跑呢!”

“当”的一声,观照和尚一铲铲空,连孟明霞的衣角都没有碰着,却把一张茶几当中铲开了,斗室之中,几乎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观照和尚咆哮如雷,倒提方便铲便追出去。却不知已是中了孟明霞的调虎离山之计。

外面打作一团,里面也打作一团。在病房里面厮拼的是严浣和那个马寡妇。

马寡妇走入病房,本来是要查看病人是谁的。正当她想要揭开被盖的时候,听得孟、严二人要找大夫看病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鄂卜苏夫妻已是慌里慌张的躲入病房,严浣跟着也追进来了。

马寡妇和金光灿他们一样,只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两个求医的妇人才是“正主儿”,不觉就把注意力转移,留心听外面的动静,倒是无暇去理会躺在床上蒙头大睡的李芷芳了。

外面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严浣也冲入了病房,装模作样的吆喝道:“你当真敬酒不喝要喝罚酒么?是不是要我揪你出去,你才肯跟我去看病。”鄂卜苏夫妻抖抖索索的躲在墙角,高叫:“救命!”

马寡妇喝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胆敢到这里撒泼!”

严浣喝道:“管你是什么人,给我滚出去!”马寡妇使出一招分筋错骨手法,来揪严浣。严浣把手一扬,“啪”的就打了她一记耳光。

马寡妇武功本来非同泛泛,想不到这记耳光竟然闪躲不开。一记耳光,打得她半边脸孔坟肿。马寡妇又惊又怒,唰地拔刀就斫,严浣冷笑道:“好吧,你要动刀子就和你动刀子!”后发先至,唰唰唰连环三刀,把马寡妇迫到窗前。马寡妇只觉头皮一片沁凉,原来头上的青丝已是给严浣的快刀削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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