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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迎着暗箭上

在没人的地方,井上小美悄悄打开瘦猴儿的纸条,上边只有一行字:明天夜间营救井上小林,你听我消息。

井上小美吞了纸条,一拧油门儿,摩托车“呼”地向前一窜,奔向工字楼。

井上小美刚进屋,福地正一说,前田队长着急看电报,你赶紧翻译一下吧。这是新密码电文,我怕破译不准。

井上小美知道,福地正一是找个借口,替井上小美打掩护。破译电文密码,历来是他的强项。

井上小林美一看,果然写着骇人的报文:土肥原先生关注过的井上小林,据说有潜伏东北的可能。紧接着,描述了井上小林的个头、相貌、行动特点,尤其重点描述了他的武功情况。甚至还介绍了“一剪喉”绝技——这个时候发来这样一张电报,要是前田光夫知道了,一下子就“对号入座”了。毫无疑问,井上小美要压下这个电报。可是,照相说显影药没了,再压下这张电报,势必引起前田光夫的怀疑。井上小美正为难呢,福田正一走拿出一张他似好的电文,递过来:这个,交给前田吧。

井上小美一看,是关于富源河大桥质量要求的电文。

谢谢你。井上小美说。

九个桥墩子刚建完,现在是水泥养生期间,这个电文正逢其时。

瘦猴儿约出井上小美,并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井上小美,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哥捞出来的。别的,我都安排好了。你的任务是,负责把门口的头道岗哨兵引开。

这没问题。可是,还有还有二道岗呢。我安排好了。刑讯室还有好几个打手呢?没问题,我也安排了。那……我哥的伤势怎么样?我查看了,他只受点皮外伤,不碍事的。我哥这几天体质下降的厉害吧?没有。打手中也有我们的人,顿顿我都给他送了牛肉。牛肉最壮力啦!出去后怎么办?有人接应的。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这个人,你也认识的。

他们还要说什么,听前边传来脚步声,瘦猴儿大声说,有炒菜吃就不错了,还非得要吃寿司?

直到傍晚,这一切都安排稳妥了,瘦猴儿才对井上小美说,福田正一也是自己人。井上小美惊讶得一愣,怪不得福田正一这样关照她,她还以为抓住福田正一的把柄呢!

孙三祥跑上山后一下子就找到了独眼崔。独眼崔一听井上小林被抓了,当即从豹皮椅子上弹起来:快说,他在哪?他可是本当家的救命恩人,我就是豁出命,也要把他救出来!

孙三祥一听,万分感谢,说他还有十来个人,个个都是好猎手,敢干,枪法准,愿意跟独眼崔一块干。独眼崔拍拍胸脯子:没说的,咱们一块干。不过,你那几个人不当事儿,也就当个向导吧。独眼崔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说,老子现在可比从前强多了。在狼头山那会儿,老子差点毁在前田光夫手。现在,我有一百多号人马,光歪把子机枪就七台,找准机会,救下井上小林没问题的。

好,那可太好了!

哎?井上小林现在在哪里?

被前田光夫给关起来了。

为什么抓他,什么时候抓的?

当孙三祥说了经过后,独眼崔一听,立刻火了,把孙三祥骂个狗血喷头,抽出匣枪,要毙了他。要不是孙三祥跪下求饶,同去的几个人也再三求情,孙三祥就没命了。独眼崔一声令下,捆了孙三祥。独眼崔咣咣咣扇了孙三祥好几个嘴巴子:我告诉你,井上小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你的人头祭奠!

救援不成反被抓,这是孙三祥所没想到的。

独眼崔大声喊:弟兄们,你们的武术教练,井上小林被鬼子抓去了,我们怎么办?

救出来!大家齐声回答。

好!现在,我命令,二当家的火速带人去富源屯,摸清关押井上小林的地点。

三当家的,你上城子山,找我的把兄弟小泉晋一,就说我向他借五门迫击炮。对了,跟他说好,要把炮手带来。

我亲自带领骑兵队,打主攻!

孙三祥哭咧咧地求独眼崔,也要参加营救,独眼崔咬牙切齿地过去:你也配?抬手就是一枪把子。孙三祥的头一歪,不动了。

富源警备队也在为井上小林伤脑筋。

前田光夫看了电文后,一下摔了: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上屁股?县城的小泉晋一投八路了,三大卡车武器说没就没了。我这里出好几回事,现在又弄出个莫名其妙的武士,哪有工夫管大桥的事?

前田光夫也没少动刑,可没用。井上小林除了偶尔叫唤几声,还有“哇啦哇啦”乱喊一气,什么都不说。前田光夫这才恍然大悟:审讯哑巴,就得有懂哑语的。光打有什么用?如果审出头绪来,把发生在这里的几个“串案”,跟小泉晋一“串”起来,也算立了一功。这口恶气憋了好久了,要是弄透亮了,对上级也算有个交待!为这儿,他还不想把井上小林“交上去”。可是,就愁没有懂哑语的!

前田光夫怕耽误了,这才向县城岗田汇了报。

岗田一听,说,死脑筋,这还不好办?县城有个聋哑学校,我让人找两个会哑语的教师吧。晚上,我可能亲自过去。

岗田跟前田光夫一样,火上大了,左腮肿起老大个包。像塞个鸡蛋。上级向他下了死命令,限期破获小泉晋一一案,要么抓到小泉晋一,要么找回三卡车武器。对他来说,这比登天还难。岗田曾拿副队长前川二雷当垫背的,出事后,训斥他警惕性不高。前川二雷根本不买他的账。前川二雷一甩袖子,说,怎么能怪我?出事那天是你当班呀!

接了前田光夫的电话,岗田心里似乎透点亮。攻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系死的疙瘩,也许就找到拆解的线头了。

岗田亲自上聋哑学校找翻译。

下半晌,独眼崔正就狍子肉喝酒呢,进山和去富源屯的两路人马都回来了。独眼崔一听情况,摔盆子摔杯,急得团团转,骂骂咧咧的。

二当家的说,富源屯戒备森严,增加了好几道岗,要想打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硬拼,进去了,也得让人家给包饺子。

三当家的说,小泉晋一他们起义没几天,就离开城子山了。有说是奔本溪方向去了,有说是奔吉林方向去了,到底上哪了,谁也不知道。

大家吵吵嚷嚷,把孙三祥吵醒了。孙三祥听明白后,建议独眼崔放了他。孙三祥说,井上小林被抓,这事的确怨我。可瞒怨也不起作用。不如放我回去探探底儿,我估计,这么重要的人物,岗田知道了,一定会命令前田光夫把井上小林押往县城。要是我回去摸清了他们押送的时间,走哪条路?我们半道打个伏击,准能救出井上小林来!

一筹莫展的独眼崔问,你能摸出情报来?

能,一定能!我就是挖门子盗洞,也要抠出情报来!

独眼崔凑近了孙三祥,说,你小子要是跟我耍花招,可决没有你好果子吃!

不敢不敢!我绝对不敢!我要那样做,还能逃出您的手心?

哼!量你也不敢!

独眼崔又蹦个高,一下坐在豹皮椅子上:孙三祥,还不滚下山去,快去快回!

是!孙三祥连忙致谢。

独眼崔向三当家的一歪头,三当家的向一个小喽罗一挥手,也跟了过去。

孙三祥还是来找钟老井。从窗外看去,眼见钟老井一个人在小炕上喝酒呢,孙三祥赶紧奔过去。可是,刚一推开门,门后的几只手脚一齐上,上抓下绊,扑腾,孙三祥被摁倒在地。杏树等人把孙三祥押进屋,钟老井“啪”地摔了手中的一个饭碗:好小子!你他妈还当上汉奸了?!

哦,没有,我没有哇!

没有?那我问你,你知道井上小林是八路吗?

知道,哦,不知道,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呀,后来……后来才知道的。

钟老井啪啪抽了孙三祥几个嘴巴子,双手握拳,气得呼呼喘。

孙三祥向前凑了凑,请求钟老进再狠狠打他,打得重些,他心里还好受些。屋里的人以为孙三说要耍什么花招呢,听孙三祥说了去找过独眼崔,还说,他现在哪怕豁上性命,也要救出井上小林。这次来找钟大舅,就是要想招子的。钟老井这才让人放了他。

钟老井厉声说,孙三祥,你犯了别的错,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你要是当汉奸,我决不饶你!

不会的!钟大舅,我决不会的!

钟老井这才交了底:营救井上小林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夜间行动。现在大家就一件事,抓紧休息,多吃点好东西,养足精神头,随时听我的命令!

对了杏树,你往“洞中洞”弄点吃的,再弄点消炎药、绷带什么的,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就地就近安排井上小林。钟老井又补充道。

好的!杏树回答。

危急时刻,两个不直接碰面的人,接头了。在富源河桥墩子不远的地方,钟老井假装在查看桥墩子养生质量后,与前来给细高挑儿送吃的瘦猴儿遇上了。两个人擦身而过时,悄声说:

里边的事儿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外边呢?

只欠东风!

好!

瘦猴儿捅一下钟老井衣襟上的破洞:都扯开了,缝缝呀!

一个小纸团,被瘦猴儿塞在破洞里。

岗田的效率也挺高。下午,他就带两名聋哑翻译,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富源警备队。

他们给井上小林松了绑。但,只是松了双手,脚还捆在架子上。即使这样,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一直瞄着井上小林。他们知道井上小林的厉害。有个打手,还一直缩着脖子。昨天,他亲眼看见同伴的喉咙被掐碎……

这办法果然奏效,井上小林很配合。只要男哑巴翻译打手语问他,他都要“哇啦”几声。看样子,他是有问必答。不时还以姿势助说话,比划两下子。

男翻译不停地比划,打着手语问话,女翻译忙着做记录。这样问了半天,两个翻译换个个儿,刚才记录的女翻译开始打手语,男翻译记录。井上小林表情丰富,不停地“哇啦”。两个翻译也忙个不停。前田光夫跟岗田相互看看,乐了。他们知道,看来,这两个翻译起作用了。审讯期间,前田光夫还递给翻译一张纸。翻译看后,点了点头。纸上写着奖励政策:比如,说出一个八路来,就奖励一万块,说出一个组织,奖励十万块。如果不说,就奖励子弹十发。岗田很好奇,也走到翻译跟前看看那张纸,见是这些内容,还向前田光夫友好地笑了笑,表示满意。

翻译把这个内容向井上小林打了手语,井上小林果然很高兴的样子,“哇啦”得更欢了!前田光夫赶紧向岗田笑了笑,似乎在说:岗田君,这办法很灵哟!

两个翻译这样审了半天,情况似乎有了变化:只见两个翻译大汗淋漓,打手语的停了,记录的也停了,却见井上小林连手语再“哇啦”,不时哈哈哈大笑一气……

在瘦猴儿的精心安排下,井上小林营养很好。就是吃饭前的短暂时间,井上小林的脚绑着,还能出拳,砰砰砰敲几下墙壁。他敲过的地方,不是掉白灰,就是出个坑。连打手看了,都暗暗吃惊。好几天不正经练武了,井上小林胳膊腿都紧帮帮的。体内有无穷的力量向外鼓胀。虽然受点皮外伤,可对他来说,就像被蚊子叮了几下,毫不在意。看了这一男一女两个哑语翻译,井上小林就想笑。好玩!哈哈,好玩!此时,井上小林觉得这个游戏太有意思了,他要借此好好消耗一下过剩的精力。

怎么回事?岗田问。

前田光夫拿起翻译记录的本子,只见上面乱七八糟的,像有一群蚂蚁在掐架,一个字都看不懂。对翻译说,你把这些内容跟我们说说吧。

我也说不明白呀。翻译回答。

前田光夫一下火了:你敢耍我?

两个翻译吓坏了,知道这瓷器活不该揽,这下可捅娄子了!女翻译脚踝处呼呼淌水,尿都尿裤兜里了。两个人双双给前田光夫跪下,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补充,终于说明白原因了:哑语也跟各国语言一样,各个地方是不一样的。井上小林的哑语很怪,他们从没见过。刚才他们这所以毛了,可脸汗,是因为井上小林明白了他们的话。而他们,却听不懂井上小林的话。

这个,怎么回事?岗田指着记录本上的“蚂蚁”问。

瞎划拉的。女翻译说。

他妈的,拉出去毙了!前田光夫喊。

哎,别呀!别呀!我们还有办法呢!男翻译说。

前田光夫一歪脖:嗯?还有什么办法?

我们两个水平差些,可是,我们师傅肯定行的。男翻译说。

你师傅在哪?

在、在城里呀!

师傅要是吓着了,容易犯病呀!女翻译对男翻译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师傅要是不出面,我们俩个也小命不保呀!男翻译说。

前田,马上备车进城!岗田命令道。

前田光夫走出来看看天空,眉间像被突然随意缝了几针,两个眉首勾肩搭背,差点抽在一块儿。此时,夕阳挂在狼头山上,像个大大的黄烧饼。黄烧饼下边破糟糟的,缺一大块儿,像被什么东西啃坏了。几缕青紫色的云霞,像染了脏血的丝带,散乱地飘绕……

队长,都这么晚了,要不,把那个哑巴老师请来?

不!回城!岗田摆摆手,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

岗田的这个临时决定,一下弄乱了瘦猴儿的一揽子计划。瘦猴儿急得不行,可是,现在临时调人却来不及了。瘦猴儿赶紧见了井上小美,说,看来,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补救办法了,唉!只好按第二套计划行事,在县城动手。

在县城动手难度就更大了。小泉晋一出事后,岗田一直如惊弓之鸟,特别谨慎。

我得想办法通知“八路方”(钟老井),你赶紧告诉福地正一,让他启动第二套计划!

一直关注富源警备队变化的钟老井,正在不远的山上盯着呢。钟老井蹲在一棵大松树上,透过浓密的松树樱子,看到长方形的警备队大院内不断有人忙忙碌碌。突然,一辆绿色小龟嗖地过来了!很快。又过来一个!哦,还有一个!一共三个呢。钟老井瞪大了眼睛,警觉起来。这时,一个更大的巨型乌龟爬了过来。这个巨型龟停在三个小龟后头。钟老井说了声“有情况”,不错眼珠地看着这一切。这么晚了,三辆摩拖、一辆大卡车,要干什么?

坏了!要把井上小林运走吧?钟老井一拍大腿,赶紧下了树。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钟老井眼睁睁地看着三辆摩托一辆蒙着苫布的大卡车开出来,急得他直拍大腿……

钟老井回来后对杏树说,他们提前行动了!现在组织人,黄瓜菜都凉了!

钟老井立即这样布置:杏树,你赶紧去通知我们的人,情况有变。要大家准备好,原地待命。我现在就去找“沈大队”,看看他怎么应对。

沈大队在哪?

振兴的冰砬山。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

我没事的。就这样,咱们分头行动吧!

出警备队不远,大卡车停下了。三辆摩托车,自然也停了下来。岗田破口大骂,让汽车司机赶紧开车。可是,开不了了。司机鼓捣半天,脚踩离合器,大油门,嗡嗡嗡叫,还是打不着火。偶尔着火了,也像个要断气的肺气肿病人,扑噜噜响几声,大口喘几下,就不行了。前田光夫踢了司机一脚:还能不能行了?

行。行行。这不?毛病找到了!司机手里掐着一根油管。

司机换了根备用油管,再一打火,汽车果然发动起来了。

还是三辆摩托车开道,汽车跟在后头,继续前行。刚才司机这么一鼓捣,不知不觉里,夜幕由浅黄色换成了深黑色。三小两大五束灯光向前推拥,黑夜节节后退。车上有不少双眼睛,都钻进灯光里,似乎也要推走黑夜。黑夜像跟它们开玩笑似的,前脚被推开,后脚马上就闭合了。

出了富源屯不远,再向左拐,就是安民屯了。坐在驾驶室里的前田光夫,这才想起讨好岗田:队长,您饿了吧?

饿了也得挺啊,车上押着要犯,也不能中途停下啊!

前田光夫心里想,饿死活该!都这么晚了,进什么城呀!可话一出口,却变了:队长,到城里后,你可得管酒呀!

岗田没有理他。前田光夫本想再逗几句,觉得没意思,也闷了起来。

两个人正各怀心腹事呢,突然一阵猛烈的枪声,前边的摩托车瘫了一辆。另两辆摩托也停下,车手急忙蹲在摩托后,开枪还击。

关灯,快关灯!岗田一喊,汽车立刻成了瞎子。

龙尾山上,几挺机枪吐着火舌。

撤!赶紧撤!岗田大叫。

汽车抹抹半天,还是掉不过来。司机一急,轰地一下开到野地里,再疯魔一样猛烈一冲,冲上了公路。可是,就在汽车要加速的时候,雨点一样的子弹浇泼过来,击坏了车胎。

岗田前田光夫和几个宪兵慌忙下来,躲在汽车后头射击。

弟兄们,给我冲!

一阵更加猛烈的枪声,劫击的人向这边跑来。岗田侧耳一听,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岗田消灭他们,都是些土八路,没几个人!

谁也攻不上去,双方对峙起来。

就在双方旗鼓相当、互不相让的时候,富源方向开来三辆大汽车。警备队的援兵开了过来……

放下信,井上小林愣了愣,咬紧牙,大滴大滴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井上小林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会碰上战友“四肥子”的未婚妻!

避开冯巧巧,井上小林眼含热泪,愧疚地向卢嫂说了四肥子的故事,卢嫂怕哭出声来,急忙用毛巾捂住脸,抖动了好半天,才喃喃而言:巧巧的命,太苦啦!

四肥子的事,我应该告诉冯巧巧吧?

告诉巧巧?为什么?

让巧巧知道,四肥子是好样的。他作战非常英勇!他……

你还要跟她说,你……,对不起四肥子?

是的。四肥子是为救我们几个日本八路而牺牲的,我不应该隐瞒巧巧。

可是,你想过吗?再揭伤疤,巧巧会受不了的呀!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电台早点工作。让更多的日本人不再祸祸中国老百姓。你都看见了,房子一片一片的倒塌呀!人死得太多,好几个屯子合并成一个屯子了,中国像巧巧这样的受害者,多去啦!井上小林,你要是真的对巧巧好,就应该这样做!

是!卢嫂!

井上小林向卢嫂敬个礼,立刻掉转身,连夜收拾屋子,安桌子,接天线,整理电台设备。这里比原来的地方好多了,不只是两棵大杨树,树树相挨相依,又高又结实,像无数只手高高举起来,哪都能挂天线!

卢嫂不敢离开冯巧巧,又怕井上小林想不开。卢嫂悄悄关好门后,在外边系个死扣。这才出了屋:天快亮了,歇一会儿吧。

卢嫂,我不累。我不这样折腾折腾,睡不着哇!

第二天,电台就正式播出了。头一个节目,就播了冯巧巧的故事。矮个子天生嗓子好,又有表演天赋,边讲述边哭,感动和震撼了许多日本士兵。好几个炮楼里出现了日本字的“反标”:

反对日本当局的野蛮战争!

伤害中国平民,就是伤害自己的兄弟姐妹!

我们要回家,决不再干伤天害理的事!

…………

离左权县不远的地方,有个叫喂马的地方。这个据点里,一个写这类标语的士兵被查了出来。因为他死不认错,被关了禁闭。可是,没等处理他呢,却被他的战友偷偷放跑了!据点小队长发现后,立刻派人把他们抓了回来。鉴于反战情绪越来越严重,小队长也想息事宁人,对他们俩网开一面:只要认了错,就不追究了。

可是,这两个人拒不认错,还坚持说“干得对”。

小队长太没面子了,把两把刀扔给他们,让他俩对刺。

两个人一递眼色,忽然掉转方向,双双刺向小队长。剌死小队长后,割了首级挂在树上。在副队长带人上来前,他们双双自杀。

井上小林把这个故事原封不动地搬上电台,再次在日军里产生震撼。听不到电台的人,也跟伊腾哲夫那封信一样,有了很多手抄本。这个手抄本手手相传,手雷一样在日本士兵中“炸开”……

日军头头们吓坏了,下令要不惜代价破坏掉电台……

为了保障电台的安全,这个地方几乎封了起来。即便有采药的人过来,离大老远呢,也会被冯巧巧和卢嫂引走的。冯巧巧白天好人一样,一到晚上,就不一定了。说不上哪天,冯巧巧就犯病了,突然飞跑出去,找坟包。那里太僻静,坟包几乎没有。冯巧巧就找土包、石头堆。井上小林夜里还把战士们排了班,确保冯巧巧的安全。

井上小林领导的电台办得越来越好,上级又给了他新的任务,在对外广播的同时,还要接收部分电报电文,印发更多的宣传材料。

可是,新难题出现了。工作量这样一增加,纸张太费了。没几天,一摞子纸就用光了。这里偏远,出去取一趟纸很不容易。累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还要经过日本人的层层关卡。起初,他们走山路。可山路太远太陡,一次也背不多少。井上小林这才决定,上城里购买纸张。

得知进城买纸张,冯巧巧也要去。

这可不行,太危险了!井上小林说。

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我才去呢!冯巧巧说。

你这是……井上小林真不明白冯巧巧为什么这样说。

哦,是我让她去的。卢嫂说。

卢嫂,这……井上小林不知卢嫂为什么这样说。冯巧巧的病这几天刚刚轻些,几个夜里没往外跑了。干这样危险的事,怎么能让她去?

卢嫂也不多说话,拿出一套新衣服,让井上小林换上。井上小林不明白卢嫂什么意思。卢嫂喊了一声,巧巧,换好没?

哎,好啦!冯巧巧答应着出来了。

井上小林一看,差点叫出声来――穿上红衣红裤的冯巧巧,春花带露,顾盼含羞,太漂亮了!冯巧巧略施黛粉,梳一条长长的辫子,额角还戴朵艳丽的小花。

卢嫂说,你们赶上小驴车,装扮成一对小两口回门的样子,这样,容易混过去。井上小林没想到卢嫂会想出这个招子!

冯巧巧娇羞地白井上小林一眼:愣什么愣啊?人家是为了工作,你以为是真事儿呀?

井上小林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哦好,好,好好。我、我听你的!

这就对喽!卢嫂说。

卢嫂和冯巧巧忙了好长时间,也想了好多办法。卢嫂让人把车子翻过来,在车箱板下面钉个类似长条形鼓肚箱子的东西。这样,把车上的活动垫板子拿开,里边能装好多纸。装好了,再把活板子还原。车箱板上铺上褥子被,冯巧巧坐在上边,很隐密。小两口回门的驴车,常常这样装饰。井上小林看了,连连叫好。

去时,他们也没空手,还驮了几袋子黑枣。井上小林说,怎么还带黑枣?

卖了黑枣,然后好多买点纸!冯巧巧说。

去时很顺利。如入无人之地一样进了和顺县城。卖掉黑枣后,井上小林拿着陈铁拳的信,很快就找到内线老钱买了纸。冯巧巧想多带点纸回来,除了车下的活动箱板装满了,还装个去时装黑枣的口袋。怕人看见,冯巧巧把口袋坐屁股底下。来时太顺利了,这也让井上小林有了侥幸心理。

打听好了东门人多,他们特意走了南门。没想到,被几个巡逻的宪兵队碰上了。宪兵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这两个人,嘻嘻一笑,看出这是串亲戚的小两口。当一个宪兵看到冯巧巧坐在花褥子上,起疑心了,让她起来。冯巧巧说,太君,我们急着回家呢……

另一个宪兵一把扯住井上小林的肩膀,不让他动。宪兵的一只手,正好抓在井上小林“敏感”的地方,左腋窝下,藏着一把尖刀。右腋窝下,藏着一把小手枪。井上小林用眼睛虚光瞄着身边士兵的喉咙……

才四个宪兵,井上小林结果他们是没问题的。可是,毕竟是在敌占区的城里,太危险了!一旦他们的行为被发现,车上还带那么多纸,一定跑不远的!

宪兵问袋子里驮了什么东西,冯巧巧说是日杂用品。

什么日杂用品?

上课用的。

井上小林听了,心中一紧:怎么又鼓捣出“上课用的”了?

宪兵伸手去扯袋子,冯巧巧一把抓住宪兵的衣袖,指着旁边的标语笑了笑,说,看着没?那上边写着呢,中日亲善,共同繁荣,干嘛那样凶呀?

那个宪兵正犹豫呢,另一个家伙上来,一下扯下袋子,啪地摔在地上,用刺刀一挑,挑出纸张来。面对这么多张纸,他们的疑心更重了,一再抠问这纸送哪里?冯巧巧说,学生用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上课用的吗?

另一个宪兵上来就踢了他一脚,骂道:妈的,你家有多少学生,买这么多纸,分明是给土八路搞宣传用的!走,上宪兵队去一趟,看你们说不说实话!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往宪兵队带。

冯巧巧临危不惧,指了指自己,难道你们看不出,我是个小学老师么?

宪兵说,那也不行。

要不这样,我去找个保人。保人要是证实了,你们就放了我们。冯巧巧说。

他俩清楚,宪兵队可不是中国人去的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怕宪兵不信,冯巧巧又说她要找个信教的保人。一听说信教的,日本宪兵不好再推拖了。

冯巧巧让井上小林在这儿等着,她去找刚才弄纸的内线老钱。宪兵们不干。宪兵要一起去。冯巧巧说的地方,顺路可以上宪兵队。

一起去?这下可麻烦大了!冯巧巧立刻想,万一内线不在家呢?即使在,身边跟两个宪兵,怎么沟通啊?在敲内线老钱家门的时候,冯巧巧紧张坏了,心都要蹦出来了!还好,内线在家。当冯巧巧跟内线对视的一刹那,快速递个眼神儿,说,你给太君打个证,证明你刚才帮我买的纸是给学生用的。你要是说了假话,太君会杀头的。

内线老钱一下明白过来了,连忙点头哈腰讨好宪兵,说真的是这样。如果有半句假话,甘愿被杀头。宪兵一听保人这样硬气,立场似乎有些动摇。但,宪兵还是向他叫板:光打证不行。你敢不敢打保?

敢!老钱非常硬气。

宪兵见内线这样斩钉截铁,才放了他们。

出了城,冯巧巧对井上小林说,我刚才贪多了,差点惹了大乱子,对不起。

巧巧,你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姑娘,我太佩服你了!井上小林说。

其实,刚才我也吓坏了,要不是你在我身边壮胆,我可不敢这样干。

好哇,那以后,我就经常这样给你壮胆。

行啊,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后来,冯巧巧多次跟井上小林搭档进城买纸,回回都顺利完成任务。路子熟了,胆子也大了,即便井上小林有事,冯巧巧也要来的。只是有一条,天黑之前,他们必须赶回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冯巧巧就会犯病的。

日本八路的活动日益升级,由最初的喊话、发传单、标语、送慰问袋,升级到现代化的广播电台宣传,弄得日军诚惶诚恐。山西一带的日军据点,“手抄本”大举流行,士兵的厌战情绪也随之升级……

日军害怕了,再次下令一定要清剿电台。大部队“扫荡”,拉网式搜山、多股小分队排查、特务侦察、重金悬赏等一第列办法,发誓要“抠掉”这个大患!

可是,藏在密林深处的尼姑庵,就像一尾小鱼躲进石缝,一枚小鸟蛋藏在茫茫大草原,总会从各种搜索中漏过。

尽管如此,井上小林还是安排人在更秘密的地方,挖了两个隐蔽洞,以备不时这需。

头几天,有过两起“擦边球”。一队鬼子,差点搜到了尼姑庵。要不是他们迷了路,在林子里走半天又转了回去,就坏了。还有一回,翻岭过来两个可疑的采药人。这两个人已经走到井上小林他们来时的路,如果他们顺着山泉的流向上来,按图索骥,麻烦就大了!

井上小林加强了警戒。除了站岗、巡逻哨外,一有空,冯巧巧也算流动哨之一。

从小在山村长大的冯巧巧,干这活可是把好手。

这天早晨,冯巧巧备好中午的饭菜,就到鹰头砬子巡逻去了。鹰头砬子是附近最高的山峰,站在“鹰头”上,能看到两个条沟的情况。他们定了暗号:如果有情况,就点燃干柴……

干巡逻哨,矮个子也是把好手。矮个子猿猴一样灵敏,蹦蹦跳跳的,嗖嗖嗖,几下就窜出去好远。在他看来,树呀,石头砬子呀,沟坎呀,都是很有趣的路。矮个子还说,哪不是路?只要那个地方比脚大,就可以是路。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问题不在脚,而在于胆量。听听,这话说得多有哲理?

矮个子做节目也是把好手,能说,能唱,能编,嗓子还好。在日军流传的“手抄本”里,矮个子在中慰面前唱《四季歌》,尤其是娘子关小队长“一撮胡”安倍洪武带队起义的那个晚上,矮个子单人断后,还用探照灯猛照中慰的队伍,助八路击溃中慰。在碉堡顶遭到炮击后,他竟抓住电话线逃生,比猿猴儿还灵——评书一样的故事在日军中广为流传……

正常排班巡逻,该谁就是谁了。除此而外,巡逻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冯巧巧,一个是矮个子。冯巧巧算专职,矮个子也算上“半专职”了。

这天,日头偏西了,冯巧巧还没回来,卢嫂急了。在以往,这是没有的事。天一黑,冯巧巧犯病了可怎么办?

大家分三路人马上了山。

残阳尽显疲惫。它像个不甘心下野的官员,退位前,还要最后一次逞逞威风。它躬身运气,极尽全力,突然猛地喷吐——把最后的一腔热血泼浇出来!立刻,鹰头砬子像从血盆里捞出来,红得淋淋耀眼……

当它的继任者——黑夜,洗去鹰头砬子上的血迹,一点点儿揩尽了污渍,三路人马纷纷回来,还是没有找到冯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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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八路第二十二章_迎着暗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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